掛斷電話,淩旭東繼續欣賞不遠處的‘落魄美人’。


    此時,她正站在一家羊肉湯館門口發愣。


    店鋪雖然不大,但是生意卻好到爆,老板見有人站在外麵,笑吟吟的出來詢問:“小姐,我們家羊肉湯最正宗,你要不要嚐嚐?”


    白芷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皮包:“多少錢?”


    “不貴,二十塊一碗。”


    確實不太貴。


    “給我來一碗。”


    “好,裏麵坐。”


    淩旭東煙才抽了一半,隻見對麵的小館子裏忽然沸騰起來,一團小身影被人狠狠的拽出門,拽著她的是老板娘,一臉凶神惡煞,一旁的老板則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算了,沒帶錢就沒帶錢,下次給就是了。”


    老板娘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閉嘴。”


    老板登時不敢吱聲。


    “老板娘,我不是有意的,錢剛剛被一個人拿走了。”白芷焦急的為自己辯解,剛才把皮包擱在凳子上,準備付錢的時候,皮包的拉鏈卻是打開的。


    “少唬我,看你這幅德行,肯定是被男人扔掉的玩意兒……”


    看熱鬧的人原以為是一場家庭倫理劇,沒想到隻是為了二十塊的飯錢。


    白芷羞愧的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她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對所有人都很好,偏偏對她如此苛刻。


    餘光中,一襲修長挺拔的身影逐漸朝這邊靠攏。


    是淩旭東。


    “夠不夠?”從口袋裏掏出一遝鈔票,直接甩在了地上。


    路人見狀,紛紛彎腰去撿,老板娘見狀,拔高聲線大叫:“都別搶,是我的,是我的……”


    ……


    砰,車門關閉,白芷坐在副駕駛上,她望了一眼駕駛室的男人:“為什麽你每次都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出現呢。”


    淩旭東操控著方向盤,沒有搭理她。


    沒過多久,車子停在了一處噴泉位置,噴泉的後麵是別墅,這意思再明了不過了。


    淩旭東停好車輛,兀自下車。


    走了兩步,見車門沒有動靜,男人回頭,發現白芷還坐在副駕駛上。


    淩旭東在原地抽了一根煙,見她還沒有要下車的意思,一抹不耐滑過眼底。他走了上去,雙手撐在車門上,從下俯視著:“下車。”


    白芷倔強的握緊安全帶:“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這麽白癡的問題虧她問的出來。


    男人帶女人回家,能幹什麽呢?


    淩旭東掐滅煙蒂,按下車控鎖,車門自動朝上打開。


    白芷一臉驚悚,還未反應過來,身上的安全帶就被男人解開了。


    “淩旭東,我說過了,不會再跟你……”


    “你還是把跟我叫板的力氣用在床上比較實在。”


    “……”


    人無恥到一定境界以後,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道德標準去衡量他了。


    “我不去……”她死命的拉住車門,使出了吃奶得勁。


    “警告你最後一遍,別把我脾氣耗光了,到時候受罪的是你!”男人低聲威脅。


    白芷微縮了一下肩膀,泄漏了內心的惶恐。


    白芷咬著唇,憤恨不已的看向他:“你就是一個變態。”


    “我變態?”淩旭東一臉好笑的湊近:“我要是真的變態,就不會親自上你,而是在旁邊看人家上你了。”


    “你……”


    望著她氣鼓鼓的腮幫子,男人眼眸一暗。


    這世上有一種人,她可以清純的如出水芙蓉,亦可以妖冶魅惑。


    白芷恰恰就是這樣的人。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用你那雙勾人的眼睛盯著我看?”他用手挑起她的下巴:“我怕我會忍不住在這裏把你辦了。”


    白芷眼眸一縮,他真的能幹的出來。


    默默地垂下眼簾,這幅認命的樣子讓男人心情大好,雙臂一沉,便把她抱了個滿懷。


    “等等……”


    腳步沒有停歇:“又想幹什麽?”


    “我想當菲利斯麵膜的代言人。”


    身無分文的她,唯一剩下的也隻有自尊了。她知道,隻要自己開口,任何要求他都會答應,但以前年輕氣盛,將自尊心奉若至寶,從來不肯低頭,所以也錯過了很多。


    就在剛剛,她突然想通了。


    在他心裏,自己其實就是出來賣的,隻是形式上有所不同,妓女應付的是所有男人,而她僅需要服侍他一個。


    所以,又何須假裝高尚?


    半晌,她聽見男人喉嚨裏發出低低的笑聲:“沒問題,伺候爽了,想代言什麽就代言什麽。”


    白芷一怔。


    心頭仿佛被紮入了一根刺。


    明明達到了目的,為什麽還會有失望的感覺?


    ……


    翻雲覆雨結束,淩旭東點了一根煙,眼眸瞥向沉入被子裏的小臉,她幾乎跟水裏撈上來似的,頭發蜿蜒著貼在她臉頰兩側,妖嬈又動人。


    “咳咳……”聞見香煙味,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男人卻惡劣的吐出一口煙圈:“這就受不了了?”


    回想剛才的美妙滋味,男人暗歎,差一點點就弄死她了。


    露在被子裏外麵的手臂微微一顫,她想縮回去,卻發現自己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一股頭暈目眩的感覺瞬間侵襲而來。


    白芷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喃喃的說:“我……我有點不舒服。”


    淩旭東挑眉,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多日不見,胃口變大了。”


    伸手過去撫摸,誰知掌心下的皮膚滾燙,淩旭東怔了一下,終於意識到情況跟他想的不一樣。


    連忙拿起電話,撥通了私人醫生的電話。


    二十分鍾不到,薛洋拎著醫藥箱進來,沒有多餘的客套話:“怎麽回事?”


    “人在裏麵。”淩旭東指了指虛掩的房門。


    薛洋邁開長腿,進了臥室。


    十分鍾不到,薛洋就出來了,他走到淩旭東麵前,先是看了一眼地毯上的煙蒂,價值千金的波斯地毯就這樣被他輕易的摧毀了。


    “冷熱交替,人自然要生病的。”


    這場病因何而來,相信沒有人比淩旭東更清楚,就在他進去的時候,那個女孩嘴裏還嚷嚷著疼。


    “多久會好?”


    “多注意保暖就行了。”


    “謝謝。”


    “沒事。賬單明天發給你。”


    “好。”


    對話結束,薛洋邁開長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醫術高超,嘴巴又嚴,這種人最受上流社會的喜愛,所以,大家都願意花重金聘請他當私人醫生。


    送走薛洋,淩旭東打開臥室大門。


    裝潢考究的臥室裏,一點雜音都沒有。


    隻有她淺淺的呼吸聲。


    月華茂盛,清冷的月光從窗簾縫隙中透過來,全落在她的臉上,蒼白的容顏,脆弱到不堪一擊。


    他走到床邊,在一側坐下。


    他伸手撫摸著她露在被子裏外麵的小臉,溫度還沒有消散,掌心依舊感覺到一陣滾燙。


    “有時候真的恨不得掐死你。”


    也許,掐死她,自己就不會被這莫名其妙的心悸感到困惑。


    “你這個妖精,別的本事沒有,光學會了怎麽魅惑男人……”他頓了頓,語氣驟然一冷:“就跟你媽一樣。”


    ……


    “媽媽,爸爸為什麽不要我們?”五歲的淩旭東淚流滿麵的問。


    麵對哭泣的兒子,女人溫柔的安撫:“爸爸沒有不要我們,隻是讓咱們搬出去住一段時間,來,把眼淚擦一擦。”


    就這樣,淩旭東跟隨著母親,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住了五年的豪宅。


    母親出身書香世家,雖然生的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實則一身的傲骨,她不想讓人看笑話,一直不肯搬回娘家住。


    因為外公跟外婆當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事,令父母蒙羞。


    為了方便照顧他,母親開始學著在夜市擺地攤。


    那種廉價的小飾品很受姑娘們的喜愛,淩旭東小小年紀便知道如何討女孩子歡心,看見有人過來,便主動跑過去,哥哥姐姐的喊,看在他可愛的份上,不少人心甘情願掏腰包買單。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淩旭東逐漸變成一個青澀少年,而溫婉儒雅的母親卻逐漸走向衰退。


    “營養不良,回去多補補。”醫生沒有開藥單,因為他知道,就算開了,麵前的少年也不一定能拿出錢來購買。


    把母親從醫院裏背回去的路上,他沒有停下來歇息過,因為她實在太輕了。


    回家之後,淩旭東煮了家裏僅有的一顆雞蛋,剝好放在床邊,然後就出門了。


    他靠著一雙腳從南城走到了北城,地圖上,兩者之間的距離是十二公裏。


    那是他走過最漫長,最煎熬的路途。


    曾經的家還在,但是住在裏麵的人卻變了。


    開門的是一個長相極為美麗的女人:“你找誰?”


    “我找我爸。”


    那個女人愣了一會兒,將淩旭東從頭掃到尾,當看見他腳下穿著一雙露出腳指頭的帆布鞋,臉上頓時露出嫌棄的表情:“我不記得我老公有你這麽一個兒子啊。”


    淩旭東怒了。


    他從不知道,這麽美麗的一張臉,竟能如此的麵目可憎。


    見淩旭東不肯走,那個女人估計也怕了,從錢包裏掏了幾千塊錢扔在台階上:“趕緊拿走。”


    砰,大門緊閉。


    從那以後,淩旭東便記住了那張臉,以及她的親生女兒。


    “憑什麽,憑什麽你們鳩占鵲巢,奪走了我的父親,奪走了原本屬於我跟我母親的一切?”


    才搬家的那幾年,他總能聽見母親在浴室裏一邊洗澡,一邊哼歌,偶爾會哼跑調。


    長大之後才明白,母親不是在哼歌,她是在掩飾自己的哭泣聲,她不想讓兒子看見她悲傷的一麵。


    她深愛著丈夫,卻沒有辦法讓這份愛延續下去,甚至還拖累了兒子,跟自己一塊兒過苦日子。


    她覺得愧疚。


    在那棟豪宅的門口,淩旭東宛如一條毒蛇,惡狠狠的瞪著那扇門,以及隱藏在那扇門後麵的所有人。


    他發誓,等自己有了能力,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仇恨的種子,在一天天苦熬中,茁壯成長。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報紙上刊登了一條新聞。


    ——某某女星與丈夫雙雙遇難。


    “我還沒有來得及報仇,這對狗男女卻死了,嗬嗬嗬,上天真是喜歡作弄人。”


    仇人死了,但是仇人的女兒卻還活的好好的。


    母親的道德觀很正統,她教育自己的兒子,不要整天被仇恨所困擾,要懂得欣賞這個世界,就像維納斯一樣,失去了雙臂,依舊美的驚心動魄。


    但淩旭東卻不這麽認為,從某種程度上,他很想反駁母親,正因為你善良,所以別人才會肆無忌憚的欺負你,冤枉你。


    當初離婚的時候,母親明明能分到一部分財產,可是,那個無恥的女星竟然使詐,跟狗仔連合起來誣陷母親有外遇。


    可笑嗎,明明在外麵包養小三的是父親,到最後竟是無辜的人替他背鍋。


    因為這條醜聞,母親淨身出戶,她沒有顏麵回娘家,隻能帶他在外麵風餐露宿。


    他恨,恨這個社會的不公平。


    恨父親的鐵石心腸,竟然被一個外人給蒙蔽了。


    但他最恨的還是那個搶走父親的人。如果不是她,母親根本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父親死後,淩家群龍無首,淩旭東以第一繼承人的身份接掌了整個家族,短短五年時間,淩家一躍成為了娛樂圈的龍頭老大,而他也成功的登上了娛樂帝王的寶座。


    “那天,我在夜色撩人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認出了你。”


    他記得,從台階上彎腰撿錢的時候,二樓探出了一個腦袋,那一瞬間,他記住了女孩的輪廓,並且深深的印在腦海裏。


    “你跟你母親長的實在太像了,不光臉一樣,還有你們的神韻……”淩旭東忽然發狠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


    睡夢中的小人兒吃痛,痛苦的顰眉。


    黑暗中,她被捏醒了,睜開眼睛,便看見了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幾小時前,他瘋狂暴戾的樣子還停留在腦海中,白芷下意識的縮起肩膀,眼裏布滿了戒備。


    “很抱歉。”他忽然道歉,聲音低的不像話,溫柔的語氣也仿佛是一場幻覺。


    白芷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她幾乎不敢相信,抱歉兩個字會從他嘴裏說出來。


    “菲利斯麵膜的代言人資格,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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