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人在吵鬧。小野楓輕輕睜開眼睛。在這麽深更半夜的時分,到底在吵鬧什麽啊?她爬起來披上外衣,走下了寢台。接著傳來的是悲鳴。到底是怎麽了?篁少剛才的聲音,是屬於女官津時的。楓瞪大了眼睛。篁哥?如果沒有聽錯,女官是在叫喊篁少君。帶著不祥的預感,楓匆匆趕往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夜色已深,正是每個人都處於夢鄉中的時分。


    結束了所有的工作,好不容易爬上床鋪的舍人們,在剛剛睡著的時候就被巨大的叫喊聲所吵醒。來人!有沒有人!快來人!


    最早跳起來的人是雜用晉吾。他就睡在雜用房間的人口附近。對於這個非比尋常的叫喊聲,他並不陌生。那個是主人的青梅竹馬,橘融少君的聲音。


    他沒顧得上換衣服,就穿著貼身衣服匆忙趕到中門後,發現位於那裏的果然是橘融少君。而且,融的身上還背著自家的主人,篁少君。晉吾臉色大變地慌忙衝了過去。少君,這是怎麽了?


    也許是在背篁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盡了吧?融單膝著地地半跪在地上,在他好不容易才抬起的麵孔上,布滿了足以形容事態嚴重的深刻表情.


    晉吾嗎?快去通知女官們!還有,你去把藥師叫來!篁的狀態很危險!


    聽到融的叫聲而趕來的其他舍人以及女官們,紛紛手持照明器具聚集了過來:女官之的津時,看到融背著的失去意識的篁後,爆發出了悲鳴。篁少君!融毫不客氣地向滿臉蒼白捂住嘴角的她發出了指示。津時,快點去準備寢台!晉吾抓起外衣披在身上,緊急地向藥師的所在地狂奔了過去。


    小野的府邸內一片嘩然。不知什麽時候外出的篁,在回來的時候已經處於瀕死狀態。而且還身穿墨衣。就好像傳說中的墨衣之鬼一樣。整理好寢床後,融把篁放在了上麵。津時用準備好的手巾在木桶中浸滿水,然後擰幹搭在篁的額頭。


    融在隔著篁和津時相對的地方盤腿坐下。不安地眺望著青梅竹馬已經變成土色的臉孔。篁少君他到底是麵對津時戰戰兢兢的詢問,融搖了搖頭。詳細的事情我不能說。而且老實說,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今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遠遠超越了常人所能想象的領域。總而言之,融繼續說了下去。


    不要把篁的事情告訴楓。如果害她擔心的話,回頭還不知道會被篁說什麽融少君。津時打斷了融的話。已經,遲了。


    她看著融的背後吞吞吐吐表示。這個聲音,和輕微的悲鳴重疊到了一起。篁哥!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楓發出了變調的叫聲。好像快要暈倒一樣抓住了沒有意識的篁的身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哥哥怎麽會這樣楓用眼淚汪汪的眼睛看著融。融哥哥,篁哥到底是怎麽了?......糟糕。扭動著僵硬的脖子,融全速運轉起思考。


    就算可以告訴別人,也絕對不能讓楓知道今天晚上的事。特別是,篁是被那個女人做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楓曾經在出生後不久就被別人收養。兩人的母親園生,在生下楓後不久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失去了妻子的岑守,把還是嬰兒的楓托付給了沒有孩子的好友夫婦。當時篁還很年幼,所以據說完全不記得詳細情況。然後,楓在十年前回到了小野家。


    規規矩矩地守望著昏迷不醒的篁的樣子,融因為想起那時的情形而輕輕牽動起了嘴角。融還記得,那是個初夏的日子。


    當時篁和融如同平時一樣在小野的府邸中嬉戲。原本應該迎接來客的岑守,卻帶著一個少女走了過來。那是個好像人偶一樣可愛的女孩子。她一麵試圖盡可能把身體躲在岑守的後麵,一麵用大大的黑眼睛筆直地看著他們。是什麽人呢?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


    篁和融彼此麵麵相覷,然後抬頭看著岑守。於是岑守笑嘻嘻地表示。『篁,這是你的妹妹楓。你們要好好相處哦。』


    楓還是一如既往地躲在岑守後麵。在岑守輕輕催促後,她才露出腦袋輕輕地笑了一下。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愛的女孩子。融感慨地向旁邊的篁表示。『好羨慕你。我也想要個妹妹呢。』


    那個時候,篁眨了好幾下眼睛,緊緊地凝視著楓。楓好像有些為難地露出困惑表情後,他才仿佛猛地驚醒過來一樣展現出笑容。是很尷尬的笑容。但是在融下次去玩的時候,篁和楓已經完全親近了起來。果然還是血濃於水啊。融如此想到。『楓要由我來保護。』


    這是篁從小的口頭禪。如同這句話一樣,篁比任何人都要重視疼愛那個可愛的少女。有的時候,融甚至覺得這樣的感情是不是有點過火呢。


    融後來發現,楓原來還算是他的遠親。楓的養父和融的母親好像還是表兄妹。因為這個關係並不近,所以融一直不知道楓的存在似乎也並不奇怪。不過話雖如此,因為融隻有兩個姐姐,他自身又是最小的孩子,所以從那以後,融也把楓當成了親生妹妹一樣疼愛。


    楓比篁要小兩歲,所以今年是十五歲。既然身為陸奧守的女兒,又是小野篁的妹妹,那麽無論在身份還是容貌上都無可挑剔。不管她以前曾經有過什麽經曆,也沒有人會再去進行什麽討論。


    這樣一來,應該會出現絡繹不絕的求婚者吧?融曾經如此認為,而且津時也肯定了他的想法。


    我們這裏卻是收到了數量驚人的書信和禮物,不過那些全都被篁少君毀掉了。從來沒有到達過楓小姐的手邊。就在前幾天兵部卿宮家的將義還曾經送來書信,結果全被篁打包不知道丟去了哪裏想到這裏,融無力地垂下了腦袋。雖然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這樣也太過分了吧確實,楓已經成長為就算號稱當代首屈一指的美人也不過分的程度。


    茂密筆直的美麗黑發,仿佛透明般的雪白肌膚,從小就沒有變化的黑色眼睛閃爍著黑寶石一樣的光芒,仿佛人偶一樣端正的麵孔上滲透出了她天生的溫柔性格。讓呆在她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產生心平氣和的氛圍。有戀妹情結的篁會變得如此神經質,也算是不足為怪吧?


    沒錯,從第一次見麵起,篁就把她當成了掌上明珠一般百般疼愛憐惜。就連在前往陸奧的期間,他好像也深怕楓會感到寂寞。野兔子的毛皮啦,山葡萄的葡萄幹啦,漂亮的紅葉啦,他好像每次都不忘在寄信回來的時候附帶上堆禮物。


    正因為融知道篁這些令人佩服的努力,所以才不想讓楓知道篁這次的失敗。對於好像自尊心結晶體一樣的篁而言,這次的事情毫無疑問是大大的失態。


    麵對因為擔心篁的身體,而含著淚水逼問自己的楓,融隻好適當地找了些理由糊弄過去。可是看到楓對此深信不疑,而且更加擔心的樣子,他也不禁胸口隱隱作痛。


    但是,就算篁知道了這些,他也絕對不會感謝自己吧?融對此也心知肚明。


    隻要在篁的保護下,楓就能幸福地生活吧?因為對於融而言,楓也相當於妹妹,這個世界上沒有哥哥會希望妹妹不幸。腦子裏盤旋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融守望著篁的樣子。漫長的夜晚,還沒有結束。我害怕夜晚的到來。一到夜晚,那些家夥就會來到。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的,各種各樣的東西。


    就算裹緊衣服緊緊閉上眼睛,異形的存在們也會找出篁把他包圍起來。災厄。災厄。會召喚災厄的災星。你會成為一切的災難源頭不管再怎麽堵上耳朵,異形的聲音也會滑入腦海深處。救救我!救救我!為什麽會聽到這種聲音?為什麽會看到這種東西?我不需要這種力量。就算聽得到,就算看得到,我也什麽都無法做。


    拚命地蜷縮起身體,緊緊閉上眼睛的篁,感覺到了近乎痛苦的壓迫感在不斷增長。有什麽在試圖剝開他的衣服。啊啊,已經不行了。就在他死心的這個時候。少君!這個聲音,讓包圍在篁周圍的


    異形存在的氣息瞬時煙消雲散。


    全身都噴出了冷汗。為了讓篁安心,她抱緊了由於恐怖而無法動彈的篁。沒事的,已經沒事了。


    篁在進行了幾次深呼吸後緩緩睜開眼睛,用嘶啞的聲音呼叫她的名字。珠貴


    ......


    他緩緩睜開眼簾,在昏暗的照明下,仰望著陰沉沉的天花板。


    他做了夢。非常懷念的夢。


    慢吞吞地活動眼睛,他打量起了周圍的情景。


    感覺不到有其他人在。


    他以手肘為支點緩緩地支撐起上半身。一瞬間有些眩暈,他閉上眼睛撐了過去。暫時用手掌遮蓋住眼角,他吐出一口氣。現狀的再確認。他能感覺到,憤恨和怒火一點一滴地沸騰起來。混蛋東西!從腦海深處,傳來了血管進裂的聲音。


    小野篁的自尊心,比山還要高,比海水還要深。可是那個女人卻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自尊心打成了碎片。而且自己居然還無計可施地失去了意識。


    自己是如何返回府邸的,篁半點也沒有去進行考慮。問題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受到了傷害的自尊心。這些全都是


    用恐怖的口氣吐出這句話,眼神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滿身瘡痍的篁,披上放在寢台邊的外袍,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府邸。融目睹了他的全部行動。不出所料,篁爬起來就前往了什麽地方。自己的預測是正確的。這次,這一次一定要徹底弄清楚,篁到底在幹些什麽。略等了一會兒後,融追在了篁的後麵。


    身穿墨衣的篁,時不時會搖晃一下。每到這種時候,他好像就靠著圍牆或是民居來調整呼吸。每次看到他這個樣子,融都會產生想要衝過去扶住他的衝動。可是因為已經下定決心絕對要掌握事情的全貌,所以融隻能狠下心腸。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篁橫穿過平安都中央的朱雀大路,在進入左京後也還是繼續向前。我記得這前麵應該是追在他後麵的融環視周圍。


    再進一步走下去的話,就是被稱為六道十字的場所。延伸向傳說中和死亡之國相連接,號稱風葬之地的鳥邊野的十字路口。


    烏邊野嘟囔著這個名字,融突然顫抖了一下。


    那個女人。那個被稱為井上的優雅女子,消失前曾經宣稱,如果想要打倒自己的話就到鳥邊野來。考慮到這個地步,融突然一驚。


    不會吧?難道說篁那個時候還殘留了一點意識嗎?而且,他是不是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話。


    假如是這樣的話,用那樣的身體進行再挑戰,隻能說是有勇無謀的行為。就算會暴露出自己跟蹤他的事實,就算事後必定會被他暴揍一頓,自己也必須阻止他。


    融加快了腳步。在自己思前想後的期間,篁已經不斷前行。差一點就在隻有月光閃爍的夜之街道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開始奔跑的融,終於確認到了和他有相當距離的篁的身影,試圖提高聲音招呼。篁瞬間,篁的身影消失了。融大張著嘴巴奔跑。因為事情太過突然,他甚至忘記了叫喊。他跑到篁消失的場所停下腳步,東張西望地打量周圍。陰暗的小道,甚至無法讓一個小孩子通過。為了尋找篁而看來看去的融,看到就在旁邊的大門後喃喃自語。寺院?


    因為隱藏在黑暗中,所以他無法讀取這個寺院的名字。不過讓人懷疑的是,明明是深更半夜的時分,寺院的正門不知為什麽卻是大敞著的。而且,在融的視野中,寺院的內部好像有什麽在蠕動。是篁嗎?融戰戰兢兢地踏人了寺院。理所當然的,完全沒有他人的氣息。他凝神向寺院內部仔細看去後,再次看到了蠕動的影子。


    融切了一聲走向內部。因為篁的衣服是墨色的,所以和黑暗同化為一體,完全無法識別。


    好不容易追到了能夠看得出身體輪廓的程度後,他繼續保持著一定距離跟在篁的後麵篁試圖進入小小的寺院大殿,確認了周圍沒有人後,他點點頭,用手搭在大殿的房門上,輕輕推開了大殿的門。


    嘎吱,伴隨著輕微的聲音,木製房門打開了。篁毫不躊躇地走進了裏麵。來到大殿前麵的融,暫時停下了腳步仰望建築物。


    真的是很小型的大殿。麵積非常狹窄。篁到底是為了什麽跑到這種地方來呢?他通過敞開的房門的縫隙,窺探著裏麵的情形。


    不可思議的是,裏麵完全感覺不到有人類存在。而且,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居然從裏側向外麵吹出了風。難道是開了洞嗎闡述著非常自然而然的感想,融踏進了大殿。裏麵是純粹的黑暗。


    他暫時停下腳步,凝神搜索篁的身影。但是,完全看不到什麽活動的影子:奇怪。融皺起眉頭。


    明明是如此狹窄的大殿。而且,似乎能夠被稱為入口的場所就隻有這裏。盡管如此,應該是進入了這裏的篁,為什麽卻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呢?篁


    他輕輕叫了聲。因為地方狹窄,所以僅僅這樣已經足以讓對方聽見。但是,沒有回答。


    融繼續前行。因為看不清有沒有障礙物,所以他隻能一麵用腳尖確認著,一麵緩緩前進。因為在行動的同時要確認前方什麽也沒有,所以他的動作難免變得十分不自然。嘎吱,地板摩擦的聲音輕輕響起。融筆直前行,直走向牆壁。他原本想說,等手碰到牆壁後,就摸著牆壁拐彎。


    突然,他覺得好像潛入了什麽肉眼所無法看見的幕布一樣的東西中。他停下腳步,用逐漸習慣黑暗的眼睛環視周圍。但是,什麽也沒有。剛才的是怎麽回事呢?迷惑了一陣後,融繼續開始前進。


    篁應該是筆直前進的。一定是在什麽地方,有肉眼無法看見的密道之類的東西無疑。但是。這個大殿有這麽大的麵積嗎?


    他喃喃自語的聲音,形成了奇妙的回音。留神注意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的鞋子似乎是踩在了堅硬的泥土上麵。大殿的地板,不是應該是木頭的嗎?周圍的情景徐徐地進入了他的視野。咦?融瞠目結舌。這裏是,道路。


    兩側滾落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寬度足以讓兩個人並肩通過的,道路。融好像被紮到一樣回頭向後看。後方也是一樣。是通往遙遠的彼方,寬度一樣的道路。融終於渾身僵硬地領悟到了事態。沒有大殿


    自己原本進入的大殿,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者應該說,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迷失到了異界。六道十字,通向遙遠的異界怎麽辦雖然知道這麽做很丟臉,但是融能做到的還是隻有抱頭發愁而已。


    如果就這樣無法返回原本的世界的話,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呢?自己無比尊敬的父親,無比敬愛的母親,不知道會多麽悲傷啊。


    哇啊啊!他搖晃著腦袋嗬斥越來越消沉的自己。你振作一點!融!又不是已經注定回不去了!


    總而言之,隻能前進。事實上,篁也是不斷地筆直前進。至少他這麽覺得融唰地揚起麵孔,緊盯著前方試圖邁動腳步。奇怪。他隻踏出了一步就停下動作,眨了眨眼睛。


    在遙遠的對麵的那個,應該是燈光。用力地凝神細看後,他看到了巨大建築物的影子。也許,有什麽人在那裏。融滿心歡喜、充滿期待地試圖奔過去,但是馬上又停下了腳步。


    不對,等一下。這裏和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不一樣。這裏是異界。多半。既然如此,居住在那個建築物中的,也許是異界的異形,也有可能是鬼。不,可是,也許是人類。自己安慰著自己,融再次奔跑了起來。


    在跑過了預料之外的距離後,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可是,他隻能大張著嘴巴仰望那個建築物。首先,他有一個想法。


    暫且不管這裏是什麽地方,至少可以確定這裏並不是他原本所在的平安都。那個大殿,確實是和異界相連的。這裏是,唐嗎?巍然矗立,他隻能想得到這個形容詞


    。


    和平安都的大內風格迥異,莊嚴而豪華,飄蕩著異國情調的華麗宮殿。就仿佛,在繪卷中見過的大陸的王宮一樣。


    窗門亮著燈光,可以看得出就連窗框都經過精雕細刻,美麗到讓人怎麽看也不會厭倦的程度。他悄悄扒著窗口張望了一下,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麽人。結果看到了位於遙遠的走廊另一頭,他所追逐的墨衣身影。篁!


    他吃驚地提高聲音。融慌忙打量了一番周圍,附近沒有什麽出入口嗎?


    他剛才進行偷窺的窗子,被精雕細刻的窗框所包圍,無法從那裏進入。就在他尋找人口的時候,篁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深處。融切了一聲,從建築物外麵向篁追了過去。


    用手撐著牆壁搖搖晃晃前進的篁,發現了目標的房門後,暫且調整了一下粗重的呼吸。雖然已經盡量調整,可還是無法完全恢複正常。頂多也就是,比剛才略好一些的程度。


    不管怎麽努力,身體也會搖晃,眩暈感也會時不時襲來。照這個狀態的話,要完全恢複至少要花費好幾天時間吧?他絕對無法忍耐。


    在仿佛病人一樣的麵孔上浮現出不爽到極點的表情,篁粗魯地打開房門。不在。


    他用陰森入骨的聲音惡狠狠地嘀咕,然後用力瞪著位於正麵的無人桌子。


    桌上殘留著中斷了書寫的痕跡。還盛著墨汁的硯台,筆頭還濕漉漉的毛筆。在攤開的紙張上是書寫到一半的文字。篁移動著視線。


    在桌子後麵有兩扇屏風。其中一扇上麵隨隨便便地搭著袍子。靠著牆壁的台子上放置著花瓶,裏麵插的鮮花對於篁來說是陌生的類型。桌子對麵的左側窗戶下有藤製的長椅,但是原本應該坐人的地方已經被紙張的小山所占領。正對著他的左側牆壁的房門。微微打開著,從裏麵泄露出了燈光。篁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房門邊,推開房門。


    涼絲絲的空氣,撫摸著篁沒有血色的麵頰。這個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寒冷。篁手搭在房門上轉動頭部,環視著望無際的寬敞書庫。寬度大致和三條大路相同。收納了書簡的書櫃以一組五列的形式無邊無際地向遠處延伸開。應該就在什麽地方。篁調整了一下僅僅是站立都變得粗重的呼吸,發出了怒吼。喂!給我滾出來!!


    幾個回聲返回了這裏。在那些消失之後,周圍再次被寂靜所包圍。沒有回答。就在篁火冒三丈試圖再次怒吼的時候,他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太慢了滿臉蒼白地粗魯地吐出這句話後,他靠在房門上喘息。


    哢哢哢的腳步聲逐漸擴大,不久之後,從書櫃之間出現了兩個男子的身影。


    其中一人看起來不過四十歲上下。被混雜著藍色的黑色頭發所包圍的臉孔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贅肉。修長的鳳眼感覺上十分清涼,瞳孔是摻雜著藍色的黑色。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另外個人,比十七歲的篁略微年長一些,大概是二十歲左右吧?從麵頰到下顎的線條描繪出優雅清晰的曲線。摻雜著藍色的卷發很短,大致和眉毛平行的額發,在額頭正中間分開。鼻梁高挺筆直,眉毛和頭發同色。上挑的眼睛清澈無比,混雜著藍色和黑色的眼睛就仿佛沒有任何波紋的水麵一樣。輕輕微笑的嘴唇形狀優美,雪白的肌膚看起來非常健康。


    兩個人身上所穿的,都是用和布料同色的絲線刺繡出美麗花紋的形式獨特的袍子。雖然和建築物一樣是唐風,不過嚴格來說還是有所不同。


    伴隨著腳步聲到來的男人們,手上拿著若幹個書簡。多半是在書寫的中途發現到必要性,所以停下手去書庫取書吧?青年溫和地開口說道。啊啊,篁。你來得正好。我原本正要去叫你他說到這裏,突然眯縫起了眼睛。怎麽了?你的臉色相當難看啊。他所吐出的聲音非常低沉,但是溫和通透。青年身材修長。多半,比篁的青梅竹馬融還要高。他輕輕彎曲下身體,試圖看清篁的臉色。


    你冒出了冷汗,呼吸也很粗重。你拖著這樣的身體特意跑來嗎?你這家夥,剛才不還說正要去叫我嗎?你就不覺得矛盾嗎?那兩個不能混為一談。沒事吧?你看起來真的很痛苦


    篁用包含著殺氣的眼神狠狠瞪著男人,牽動嘴角浮現出一個抽搐的笑容。


    我有一堆要說的事情。如果不當麵說個清楚,我絕對不會甘心的。


    麵對這個口氣中充滿電閃雷鳴的效果音的篁,青年卻一點慌張的樣子也沒有表現出來。我有好藥哦。你等著。我這就為你拿出來。喂。你不用客氣。先坐在長椅上吧那些紙隨便擱哪裏就好了。你聽我說!啊啊,幫我關上房門。


    徹底無視了篁的台詞,青年暫時消失在屏風後麵,然後又拿著青瓷的瓶子和湯勺出現。


    這個啊,是可以養身健體,對肉體疲勞、虛弱體質、疾病痊愈後的體力衰弱、食欲不振、營養障礙、發燒性消耗類疾病之類的營養補充,等等等等都非常有效的仙藥。隻要喝下這個的話,不管什麽疾病都能快速康複。在打退病魔上可以發揮出神奇的效力!就好象在喊什麽口號一樣。


    隻要喝下這個的話,不管什麽疾病都能快速康複。在打退病魔上可以發揮出神奇的效力!對吧?父親大人。


    當青年為了征求同意而扭過頭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到桌子旁邊的壯年男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用湯勺從瓶子裏麵舀出那個所謂的什麽仙藥,青年謔謔謔地笑了出來。好了,你快點喝吧。


    當篁鞭打著已經逼近極限的身體,好不容易移動到桌子附近後,青年笑嘻嘻地將湯勺遞給了他。或者說,掛著無敵的笑容硬塞給了他。篁看著湯勺中那個鮮豔到刺眼的綠色液體,陷入了沉默。仙藥?真的假的?這個顏色是,藥?這個不是毒藥吧?男人聽到這句話,眯起一邊的眼睛搖了搖手指。


    信者得永生。篁啊。我勸你還是一口氣喝下去為好。痛痛快快地口氣喝下去。


    就算他說到了這個地步,這個所謂仙藥的顏色還是厲害到了,讓人覺得不遲疑反而比較奇怪的程度。而且,完全沒有什麽和藥草沾邊的氣味。徹頭徹尾的無味。所以格外可疑。


    在煩惱了一陣後,篁無可奈何地決定喝下那個。雖然不安要素很多,不過假如喝下這個就能康複的話,總比幾天都爬不起來要好。青年再次去了屏風那邊,拿出了茶壺和茶具。將茶水注入茶碗後,他將一個杯子遞給父親,另一個送到了自己口邊。


    效桌我可以保證哦。再怎麽說也是仙藥。不能被那些細枝末節迷惑哦!細枝末節?


    沒錯,要我說幾次都可以,效果絕對是出類拔萃的。可以附帶保證書。


    向篁微微一笑,男人歪了歪茶碗,仿佛覺得很美味一樣地品嚐著茶水。


    篁偷偷掃了一眼,壯年的男自無聲地點頭表示肯定。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歎了口氣,篁仿佛死心般地閉上眼睛,將湯勺送到了口邊。按照青年的建議,把仙藥口氣送人了喉嚨深處。側眼打量著這一幕,青年仿佛事到如今才想起來一樣補充道。隻不過,苦到可以殺死人哦。瞬間,篁化身成為活生生的雕像。迷路了。


    融嘀咕著一屁股坐在地上。都到了這個年紀還迷路,實在太丟臉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口沒有門也沒有看守人。因為也沒法去怪罪別人,所以融確認了沒人後,就進入了裏麵。既然亮著燈,那也就是應該住著什麽人了。如果被發現的話說不定就會被當成小偷追趕,弄不好還可能被當場斬殺。不管怎麽樣,都必然會陷入相當糟糕的狀況。所以無法如何,融也想逃避這一點。


    盡可能地屏息靜氣,一麵打點起全副精神留神有沒有他人的氣息,融一麵搜索著篁的下落。


    他想要問出青梅竹馬所隱瞞的真相。因


    為他就是為此才來的,所以怎麽可能就此放棄!然後,他要和篁一起返回原本的世界。這麽莫名其妙的豪華宮殿,絕對會隱藏著什麽才對!


    比如說會有怪物出現啦,比如說每天晚上惡鬼們都會聚集到一起,和死靈的主人召開宴會啦。再比如人類一旦進入就無法再度出來,會被建築物吞食下去啦。一定會存在這種恐怖的事情的。自己的想法居然把自己嚇倒了


    融靠著牆壁,有一點點想要哭出來的感覺。雖然在和人類的實戰中一向以無敵著稱,但是他對於超常現象從來就沒有辦法。在這種時候,如果那個膽量是常人一倍的青梅竹馬能在身邊的話思考又回到了那裏。對了,篁在什麽地方呢?篁。


    自從在相當前方的走廊看到他後,他的身影就一直沒有再度出現過。拖著那麽糟糕的身體,他真的沒事嗎?該不會在什麽地方倒下吧?篁融揚起臉孔,轉移著視線。篁!


    他不管不顧地大叫起來。他的呼喊在被走廊盡頭的牆壁反彈後形成了回音。他嚐試著等了一陣,不過還是沒有回答。融耷拉著肩膀歎了口氣,深深地垂下腦袋。這個建築物為什麽要大到這個樣子啊


    就算是在平安都,也沒有這麽巨大的建築物。感覺上以這個建築物的麵積來說,足以把整個大內都收容到裏麵了。融半是自暴自棄地大叫。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理所當然的,他沒有聽到任何回答。融死心下來,強行鞭打自己的身體。加油!不能灰心!邁步走!如此嗬斥激勵著自己,他依靠不太可靠的直覺開始行走。


    有一個影子,一直在緊盯著這樣的他的背影。但是融沒有注意到那一點。影子開始跟在融的後麵行動。就好像捉迷藏一樣想起小時候的事情,融不針對任何人地喃喃自語。


    小時候,他經常如此和篁與融一起玩。雖然融和楓很快就會被發現,但是篁卻非常擅長隱藏,自己一次也沒有勝過他。因為不管過多久都找不到人,所以最後他隻能認輸地大聲呼叫他的名字。於是乎,篁就會突然冒出來。帶著得意的微笑。但如果情形相反的話,篁總是很快就能找出他來


    他曾經問過篁為什麽。因為篁就好像心知肚明一樣,每次都是筆直地走到他所藏身的場所。篁的回答是。[就是直覺哦。我可沒有作弊。]沒錯,直覺。篁每次都絕對能找出他們來。融希望,白己也能一樣地找出來。


    篁所隱瞞的事情。他對於自己畫出一條分界線的理由。在不經意的交流中總是能感覺到的距離,到底是因為什麽。融痛切地想要知道。所以,他追著篁趕過來。到達了這種異界。篁!就在這個時候,融聽到了聲音。他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他確實聽見了。仿佛在叫喊的,聲音。那個應該就是青梅竹馬的聲音。他慌忙朝著傳出怒吼的方向奔跑起來。


    走廊在十途中斷。綠色的茂密庭院在眼前展開。樹木的對麵能夠看得到紅色的屋頂,融就此橫穿過庭院。在正麵是另一棟建築物。在眾多的窗口中,他發現了泄露出燈光的窗子。首先藏身於樹叢中,融悄悄打量裏麵的情形。......


    傳來了說話聲。是篁嗎?或者說是這個宮殿的居民。不管是什麽人,他們都是在用融可以理解的語言交談。


    他躡手躡腳地移動到窗下,用力豎起耳朵。因為有一定距離,所以他無法很清晰地聽到對話的內容。但是,他能聽出來,其中一個人就是他在尋找的青梅竹馬。他屏住呼吸,偷偷透過窗子打探裏麵的情形。篁。他在那裏。平安無事。臉色看起來似乎好了一些。融將視線轉向在和篁交談的人物。


    是個身材勻稱的高個子青年。大概比篁要高出一個頭左右吧?按說融自己也算是相當高的人了,不過還是會輸給這個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容貌。融失去了語言。


    就算是在宮中,如此程度的美貌也難得一見吧?和那個篁並肩站立在一起居然也毫不遜色。太厲害了。太壯觀了。


    融茫然地進一步打量室內。在裏側左右對開的房門。房門的右側是一張大大的書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壯年男性,正在手持毛筆書寫什麽。他的臉孔也非常之端正。因為他和青年的麵容頗為相似,所以兩個人多半是父子關係吧?話說回來,這兩個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怎麽看都和融他們的衣服大相徑庭。感覺上更接近大陸的服飾。


    青年帶著優雅的笑容,向篁說著什麽。與此相對的是,篁的態度自始至終都不快而且不遜。至於那個壯年男子就好像在說不關己事一樣,始終都在匆匆書寫著什麽。他們是在說什麽呢?融很在意。


    ,


    不僅僅是對話的內容,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個篁暴露出了他扭曲的本性。那個除非是在麵對親人的時候,一向帶著假麵具欺騙他人的篁。那兩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呢?


    融的精神全都集中在了窺探室內上麵,所以他沒有注意到接近他背後的人影。將時間向前回溯半刻。喝光了仙藥的篁,趴在桌子上全身劇烈顫抖。


    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經曆過的苦澀。絕對不是什麽良藥苦口那麽簡單的東西。他幾乎想要誇獎自己的努力。因為自己居然沒有當場吐出來,而是強行咽進了肚子。


    也有水哦。從頭上傳來了悠閑的聲音,篁呻吟了一聲。給我他好歹用幹澀的聲音傳達出了意思。


    青年再次進入屏風後麵,然後拿著透明的琉璃水杯返回。他將盛放著涼水的容器放到篁的身邊,自己拉開椅子坐在他身邊。打開從書庫中拿出的若幹書簡,拿起毛筆,他一麵再度開始書寫,一麵仿佛很愉快似地說道。


    以你現在的身體,如果遭到襲擊的話一刻鍾都撐不下來吧?幸好今天不是夜行日。


    所謂的夜行日,就是百鬼夜行在街上徘徊的日子。到了這一天,所有的房子都會關緊房門,屏聲靜氣地等待異形生物們離開。


    你是那種會在常人關門閉戶的夜行日中,率領著物怪們到處行走的家夥。就算是這樣的狀態,你也不會隱藏自己的身影吧?


    在喝光冰水後,篁吐了口氣。他完全沒有回應青年,隻是默默地盤起手臂。


    之前的仙藥,好像確實有效果。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也輕鬆了起來。雖然那種苦澀還是讓人受不了。


    不過,如果是平時也就罷了。虛弱的人類對於妖來說是上佳的獵物。就算是你也並非例外。而且,他繼續了下去。


    因為身體虛弱,所以連跟在後麵的大型犬的腳步聲都沒能聽見。虛弱可是會造成注意力低下哦,就像你剛才那樣。篁皺起眉頭瞪著青年。你說什麽?瞬間。哇!耳邊傳來了悲鳴。緊接著悲鳴的,是在進行嚴厲盤問的屬於少年的尖銳聲音。你小子是什麽人!?報上名來!咦?咦?那個,我問答無用!等等!請等一下!那兩個從窗外傳來的聲音,篁全都知道。麵對不由得啞口無言的篁,青年悠閑地笑了出來。你看,就和我說的一樣吧?


    然後,穿過由於過於超出預料的事態而變成化石的篁的身邊,青年悠然自若地打開了窗口。就到此為止吧,陸幹。哥哥,可是!


    把融打倒在地,揪住他脖領子的少年,發出了猛烈的抗議聲。青年不禁苦笑出來。沒關係。因為他是篁的客人。咦?


    在聽到篁的名字的瞬間,少年陸幹的臉色就變了。他丟掉融,用手扒著窗框向裏麵張望。啊!是篁!


    輕輕拍了拍因為喜悅而眼睛閃閃發亮的陸幹的腦袋,青年俯視著融開了口。


    不要呆在這種地方,進來吧。近衛少將橘融公子。父親大人,沒有關係吧?聽到青年的問題,他的父親一麵繼續書寫一麵無聲地點點頭。至今為止都茫然不知所措的篁,現在才終於把握了事態,同時感覺到血氣一下子湧上了自己的臉孔。然後。已


    經獲得了許可,而且你又是篁的客人,所以歡迎你哦。篁的怒吼朝著笑眯眯的青年飛了過來。燎琉,你說誰是我的客人!!但是,青年燎琉完全無視篁的怒吼,而且也沒有半點畏縮的樣子。


    你再往前走一點就有人口,你從那裏進來好了。陸幹,你給他帶路吧。好的。精神十足地回答後,陸幹拎起了還是茫然不知所措的融的脖領子。關上窗子回過頭,燎琉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這是個好機會。就把一切都告訴他好了。繼續對他隱瞞下去並非上策吧?這算是什麽好機會!篁。


    麵對怒從心頭起的篁,至今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壯年男子發出了嚴肅的聲音。是時候了。沒錯沒錯,就如同父親大人說的那樣。聽到燎琉的台詞後,篁的神經啪地崩斷了。


    今天一天他都倒黴透頂。先是被女人襲擊而陷入昏迷,然後在拖著滿身瘡痍的身體來到冥府後,又被迫喝下苦得能殺死人的藥水。這些已經超越了他原本就比較脆弱的忍耐極限。緩緩轉身,拔出腰部的佩刀,用刀尖頂住男人的喉嚨。篁掛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微笑靜靜地開口。你給我適可為止。我現在的心情可是霹靂無敵的糟糕。自作自受。


    男人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如此表示。篁惡狠狠地瞪著他。如果視線可以殺人的話,以他現在的眼光絕對可以讓男人當場死亡吧?


    你不知道什麽是所謂的,禍從口出嗎?第一殿的主人,冥府十君主的閻羅王大人哦。被稱為閻羅王的男人,似乎半點也沒有覺得畏懼,仰望著篁的臉孔上依舊掛著人畜無害的悠閑表情。閻羅王?這個時候剛好被陸幹帶來的融,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那個名字,融也知道。冥府的閻羅王。如果他沒有記錯,應該是大陸宗教的神明。在傳人這個島國之後,這個名字被和最近勢力大增的佛教神明混為廠一體。據說是可以裁定人類生前的罪孽,如果對方說謊就會拔去對方舌頭的可怕的地獄主人。也是會手持棍棒將罪人打落進血池,或是趕上針山的鬼卒們的主人。你是說,閻魔大人?


    融不由自主指著對方高聲叫喊出來。閻羅王隻是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算是啦,確實也有人這麽稱呼我。然後,融突然注意到一個問題。


    眼前的人是閻魔大王,也就是閻羅王。仔細想想的話,將那個閻羅工稱為父親大人的青年就是閻羅王太子。然後,閻羅王所統治的場所是冥府。也就是說這裏是,死者會步如入的黃泉之國。


    當得出了結論後,融搖晃了一下。他已經和昏迷隻有一步之遙,如果可能的話,他很想就這樣進入夢中的世界。但是,現實卻很殘酷。融,如果你敢暈倒我就把你揍起來哦。


    聽到這句在絕妙的時機吐出的冰冷台詞,融勉強振作起了身體。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冰冷台詞的對象,現場就隻有一位。


    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複活的小野篁,帶著不高興到極點的表情,很高傲地盤起手臂瞪著融。


    他的眼睛很明顯是在進行無聲的威脅。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沒用的東西。不要多管閑事,快點給我滾回去!他在生氣。毫無疑問地在生氣。


    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他的自尊心已經遍體鱗傷。結果最適合遷怒的優良物件剛好在這個時間滾到了他的麵前。所以他的怒火矛頭,已經徹底對準了融。緊迫的空氣僅僅在篁和融之間流動。篁。打破了這個冷冰冰沉默的,是燎琉的一句話。不要遷怒了。你最大的缺點之一就是喜歡遷怒於人。融在內心大呼快哉。


    不愧是閻羅王太子!至今為止,曾經出現過明知篁的本性,卻還是能理所當然地責備他的大人物嗎?沒有,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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