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所謂的君子,便是滿腹經綸的讀書人。那麽胤莽他絕對是裝都裝不出來的。


    而至於李耀宏方才所提及的筆墨丹青,臨摹欣賞嘛……


    端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眸光突然一亮。


    有了。


    **


    晉元的新帝登基到現在,不長不短也有半年了。總體來說,晉元帝是一個自製力極強,且效率非常高的人。


    寅中起身練武,辰初早朝,早朝過後,偶爾某些大臣會被召集於禦書房內,單獨議事。倘若沒有值得爭議的大事,晉元帝便會一直待在禦書房內批閱奏折,大約申時至酉時之間,擺駕鳳儀宮陪皇後娘娘一道兒用個晚膳,休息一會兒,便該歇覺了。


    這一夜,是不尋常的一夜。


    李德允趕過來的時候,便是瞧見禦書房的燭火一直亮到了子時初了,竟還沒熄呢。


    忙跑去門房,訓斥起那守夜的小太監:“雜家叫你在這守夜,怎的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看看這都多晚了,還不提醒陛下該歇覺了?這若是累壞了陛下的龍體,你這一身賤骨頭的,你擔待的起嗎?”


    小太監被罵,心中也很委屈。低著頭站了半天,才小小聲地說道:“奴才哪裏沒提醒陛下該歇息了?奴才前前後後去了三次,次次都被陛下不耐煩地給趕了出來……”


    李德允聽了,眉頭便是一皺,杵在原地暗自喃喃:“今日這朝堂上的事,竟留下這麽多的嗎?忙到現在了還未忙完……”


    “陛下可不是在忙什麽朝務。”小太監小聲糾正。


    “那還能做甚?”


    李德允問得漫不經心。


    “陛下正在……陛下正在修習丹青……”


    “什、什麽?”


    李德允倏地瞪大了眼,懷疑自己的耳朵定是出了什麽毛病。


    小太監眨巴眨巴眼,躊躇了一會兒,整理措辭,換了一種更容易理解的說法。“今日早朝散了以後,陛下就一直留在禦書房裏畫著畫呢。還派了人,將宮內現下能找到的名家水墨全給搜羅了過來,也不曉得要做什麽……”


    李德允的眼睛,此時當真是瞪得比鴕鳥蛋還大了。


    這真不怪李德允的反應如此之大。因了晉元帝不大光彩的出身,有些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習慣,一時半會兒還真的難改。


    說直白點兒,在李德允眼中,這位新帝素日裏的行徑實在是豪邁不羈慣了,就連最普通的衣食住行都沒什麽講究。這麽一個粗糙大條人物,寫字作畫這等文雅的事情,無論李德允怎麽聯想,都聯想不到晉元帝的身上。


    但不管皇帝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位了,明日還得例行朝會,到點了不歇覺總是不行。


    可是晉元帝那個脾氣……莫說小太監了,連李德允本人也是不敢隨便招惹的……


    而侍奉了新帝最久的李德允,心中也清晰明了地曉得,在這種情境之下,唯有誰說的話皇帝樂意去聽。那人不是其他的誰,正是此時此刻正在鳳儀宮中,皇帝親自冊封的皇後娘娘。


    **


    蘇婉容乍一聽說,那個男人沉迷書畫,連覺都不睡了,她是不信的。可回想起來,那男人近日裏一連串的反常表現,蘇婉容忽然又信了,甚至覺著有幾分新奇和好笑。


    就因了這麽幾分好奇,蘇婉容垂眸掃了一眼,此時跪在地上求爺爺拜祖宗似的,懇請她去禦書房一趟的李德允。她黛眉微微一挑,答應了。


    蘇婉容踏入禦書房的時候,赤龍鎏金的燭台裏,火光燒得正旺。


    那男人正埋首於案前,身上依舊是那件明黃色繡製龍袍,似乎今日下了早朝之後也沒來得及更衣。


    此時見他單手執筆,大馬金刀地坐在龍椅上。那眉峰緊鎖,剛毅的側臉鋒利冷峻。模樣完全不像是在作畫,倒像是個即將領兵出征的將軍,正在聚精凝神地部署戰略輿圖。


    將皇後娘娘帶到以後,李德允便識趣兒地帶上門退下了。


    留蘇婉容一人站在殿內。於原地看了一會兒,她躊躇了半晌,這才佯裝無意地清咳了兩聲。


    胤莽從紙堆裏倏地抬起了頭。


    看見是她,眸光立時一亮。就朝她招了招手,口中道:“來得正好,這兒有副畫,真真是邪了門兒的。朕明明一筆一劃照著它描,總是描不像樣,你快過來幫朕瞧瞧看。”


    蘇婉容走了過去。


    原本被皇帝用來批閱奏折的桌案,此時稱之為一片狼藉,也毫不為過。雕刻龍鳳的案麵上,東一塊西一塊全是墨跡。男人腳邊更為誇張,一坨一坨的皆是蹂爛成團的廢紙張。


    蘇婉容順著男人手指的方向,定睛一望,馬上辨認出那是當朝名家,吳允之的真跡。


    吳允之擅畫山水,眼前這一副,描繪的便是雨後初霽,山間小路一派恬靜景象。這畫妙就妙在,不僅田野山路刻畫得張弛有度。小路背後的一片竹林,線條上的處理更是細致入微,栩栩如生。


    欣賞完了吳先生的佳作,蘇婉容眸光慢慢下移,便落在了被男人此時捏在手裏,他自己臨摹的那幅。略微一怔。


    這個男人不適合作畫。


    看了第一眼,蘇婉容便在心中給出了這麽一個評定。


    落筆太重,筆鋒僵硬。明顯沒有一絲半點的作畫功底。毫不誇張的講,比起丹青,就連她家院裏六歲出頭的徹哥兒,都要比他遠勝一籌。


    胤莽便歎了一口氣:“這幅畫,朕都畫了七八遍了,還是沒得半點長進。你心裏怕是也在笑朕畫得醜吧。”


    蘇婉容確實覺得,男人畫的不怎麽樣。可此時聽見他仿佛極為沮喪的嗓音,她又說不出口了。不想再次打擊到他,就婉言安慰道:


    “此畫出自名家之筆,若是人人都能畫一模一樣的出來,又如何能夠體現它的價值所在?你原本初習丹青,功底又不紮實。一開始就臨摹吳先生的畫作,是太難了。”


    男人聽了這話,仿佛當真極為受用。就見他眉峰舒展,抬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便笑了。


    “朕就曉得朕應當是聰明的,朕畫不出來這畫,分明便是吳允之這幅畫,布局奇怪。好好的一條田間小徑,畫那麽多竹子是要做甚?簡直就是喧賓奪主,畫蛇添足!”


    這句,說得便有點得意忘形了。


    這片竹林明明就是這幅畫的點睛之筆。男人自己不擅丹青,畫出來的線條歪七扭八,倒是把錯都推去原作上了。


    蘇婉容頓時就有點後悔,方才就不應該安慰他的。這個男人顯然的自信心膨脹過頭,偶爾就該讓他挫敗個一兩次,也削弱一下他的銳氣。


    正這麽想著,胳膊忽然一緊,原來是男人猝不及防伸手扯住了她,順勢一拽,便將她帶去了他的腿上。


    雖然從前此人每每也總對她有一些親昵過頭的舉措。但是這幾日,因了當天在禦輦上,她隨口說的那句“君子做派”,除了夜裏同榻而眠,男人偶爾還是會伸出手,自以為無人發現一般地偷偷摸她兩下。其餘的時候,男人確實不曾對她動手動腳了。


    故而,隔了好些時日,男人故技重施,蘇婉容當真是有些不適應了。身體一僵,就想要躲去一邊。可他的一條手臂已經探了過來,牢牢環繞在她的腰肢之上,按住。


    “朕這裏還有幾副朕覺得比較滿意的,你再給朕仔細品鑒品鑒。”


    左右蘇婉容此時也動彈不得,聽男人這麽一說,態度也算得誠懇。她就勉為其難地坐著不動,眸光往他獻寶似的,新扯出來的那張畫紙上麵,淡淡瞥了一眼。


    愣住了。


    這都是些……什麽啊?


    整幅畫由兩個大圈組成,小的那個像頭,大的那個像身子。還有四根竹簽大小,曲裏拐彎兒的豎線,就插在大圈底下。這是什麽?這就是個四不像!


    偏偏那男人還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手指點了點正中間的大圈,嘴裏道:“威風吧?這是朕畫的老虎!”


    ------題外話------


    老虎:?


    我起名廢啊,我覺得“日常撩皇後”這個小標題,大概通用於此文的每一章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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