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容自然曉得,眼前這個男人,雖也是一代帝王。無論是從前的見識或是經曆,都與皇城中的其他天潢貴胄截然不同,這才養成了這一身粗野的性子。


    眼下應當也是漸漸與他熟悉了的關係,一想到這個素來粗蠻張揚的男人,小時候受人虐待,連飯都吃不飽。竟感同身受一般地,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一雙纖細的黛眉,情不自禁地便微微皺了起來。


    而那胤莽呢,側眸便瞧見小姑娘眸光怔怔地看著自己,那眉尖兒淺蹙,眼底像是有憐惜之色隱約浮動。便丟下手中的怪味豆,長臂一伸,隔著椅把,就將她直接抱坐去了自己腿上。


    “可現如今卻是不一樣了。眼下朕是皇帝,莫說這怪味豆了,便是再如何金貴的山珍海味,但凡朕想吃,他們就得給朕一箱一箱地運進宮來。你啊,得虧是遇著朕了。往後跟著朕吃香喝辣,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那嗓音朗朗,語氣裏不乏得意之色。


    蘇婉容見他話沒說兩句,又是這副洋洋自得的自大模樣。方才醞釀的情緒一下就沒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十分無語。


    胤莽卻表現得不甚在意,他哈哈大笑了一聲,順手又從小幾上捏起一顆怪味豆。正準備扔自己嘴裏,徒然一頓,低下頭看向她:“真的不想要嚐一嚐?你都不曾嚐過,這玩意兒味道讓人上癮的很。”


    說著,還捏著那粒怪味豆,在她眼前晃悠了兩下。


    蘇婉容嫌棄地直搖頭:“不要,這麽辛辣重口,要吃你自己吃,我可不願意嚐試。”


    胤莽便將那顆怪味豆扔進了自己嘴裏。


    蘇婉容這邊剛鬆一口氣,抬眼間,不經意卻撞見胤莽含笑的一雙黑眸,那笑容十分濃烈,怎麽看怎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內心便是咯噔一下,尚來不及反應,男人放大的麵孔就湊了過來。她瞪圓了雙眼,後腦勺被他按住了,唇齒交合之間,寬厚的大舌輕輕一頂,一粒粗糙飽滿的東西,已經順勢滾入她的口中。


    極其辛辣刺激的味道,頃刻間充斥了她的口腔。


    衝得蘇婉容一瞬間滿臉漲得通紅,下意識就想吐出嘴裏的怪味豆。可是嘴唇還被胤莽含在嘴裏呢,嗚嗚嗚地直搖頭,推他打他的臂膀,卻死活也推不動。最後實在是憋得難受了,喉間下意識“咕咚”一聲,竟是把嘴裏鹹乎乎辣津津的東西,整個兒給咽了下去。


    胤莽鬆開了她的嘴。


    不慎吞入了辛辣無比的怪味豆,喉嚨眼裏是又嗆又衝人。蘇婉容這會兒難受極了,及時彎下腰,捂著嘴巴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小姑娘弓著腰,拚命咳嗽。咳得小臉通紅,眼眶都氳起了一層水霧。


    不過是一粒小小的怪味蠶豆,便將她弄成這個樣子。胤莽一邊感到有些好笑,可瞧見小姑娘可憐成這副模樣,都快哭了,一邊又覺得十分心疼。


    連忙跟著彎腰,扶住她的身子,替她拍背順氣。“你瞧瞧你,這麽沒用。好端端地吃顆豆子,也能給嗆著。”


    “都怪你!你還敢說!若不是你硬逼著我吃,我好端端的哪裏會嗆著,你、你怎麽總是這麽惡心啊……”


    蘇婉容氣的不行,雙眼淚汪汪地抬頭瞪住他,說著說著又弓身咳了起來。


    胤莽見了,忙摟住她的肩膀,把人攬進懷裏,一下一下順著氣兒。嘴裏哭笑不得地道:“朕見你沒吃過這怪味蠶豆,好心好意幫你一把,要你嚐嚐味道,哪裏曉得你就一口直接吞下去了?你這會兒倒是怪起朕來了。”


    蘇婉容怒瞪他一眼,用力錘了他兩下,嘴裏恨恨地斥責他說:“你那是幫我嗎?我都說了我不想嚐了,你非要我嚐。我素來就不喜辛辣,你這分明就是在強迫於人!”


    胤莽卻哼了一聲,抓住她不安分的柔嫩小手,輕而易舉地攥在掌心。


    他眯起眼睛,反問她道:“你也知道朕這是在強迫於人。那麽前兩日朕去你寢宮同你一道兒用膳,你明明曉得朕吃不習慣,故意擺出那些清湯寡水的東西又是何意?”


    蘇婉容倒是沒有想過,男人這會兒會翻出舊賬同她說事。


    一時間也有一點語塞,便別開臉,小聲地嘟囔了句:“那會兒叫你別吃了,你偏要吃。當時的情況,和你現在硬逼我吃這怪味蠶豆,哪能一樣?”


    自己說著,也自覺理虧。索性便扭著身子,不吭聲了。


    而那胤莽呢,原本也不是真的想要和她算賬的。這會兒瞧見小姑娘撅起嘴,氣鼓鼓別開臉的小模樣,倒是有些嬌俏可人的。多看了兩眼,視線又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柔軟嬌嫩的兩瓣兒,因為方才吃了怪味豆的關係,辣得微微有些紅腫瑩潤,這會兒微微撅著,誘著人上前采擷。


    黑沉沉的眸子一下子就加深了,人也慢慢湊了過去。


    蘇婉容見他神色有異,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識扭著身子直往後麵躲。可是兩個人在一張藤椅上,她甚至還坐在他的身上。想躲?又能躲到哪裏去?


    胤莽捏住她的手腕,強壯的雄性軀體順勢往前壓。抱著她嬌軟的身子,就把她異常紅潤的小唇兒張口含進了嘴裏。


    李德允見帝後二人吃著點心,吃著吃著,好端端的竟又親在一塊兒了,現如今倒也是見怪不怪。隻從旁遞了個眼色,帶著倚翠凝香兩個丫頭,一道兒退了下去。


    一麵退下了,一麵心中腹誹,這晉元的皇帝,脾氣陰晴不定,也隻有在皇後娘娘身邊,瞧看起來才能有溫和幾分。


    倘若皇後這肚子,能再稍微爭氣一些,生下一個兩個小皇子什麽的。皇帝便是再如何寵幸於她,也不至於總有那麽多折子,隔三差五地規勸皇帝廣納嬪妃了。


    而那蘇婉容呢,猝不及防被胤莽封住口舌。緩過神來以後,趕忙用力推開,瞧見四下無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嬌喘籲籲地瞪住他:“光天白日的,被人瞧見了成何體統?”


    胤莽仍不曾離開,在她唇上一連又啄了好幾下,這才退來了一些,啞聲說道:“沒有朕的命令,這裏不會來人。”


    “方才那李公公都還在呢,怎麽就沒有人了?”


    這般瞪著他揚聲反駁,蘇婉容的嗓音裏不無埋怨。


    孰料,她無意之中道出的這一句話,卻讓胤莽琢磨出了一絲不大對勁。


    其實早便有些察覺了,小姑娘對他身邊的這個領事太監,或多或少地總帶著點莫名的敵意。


    譬如說同她親密的這件事情,之前在她寢宮的時候,屢屢也是如此,她的兩個貼身侍女同樣也是站在屏風外麵守著呢,卻從未見過她的反應如此之大。


    又譬如說,小姑娘同任何人說話的時候,麵上總是和顏悅色的。唯獨對著這個李德允,雖然態度也算是十分客氣,可每每總有那麽一點疏離冷淡的味道。


    事實上不過是一微不足道的領事太監,若是她真的不喜,即便是直接撤掉,換別人頂替了李德允的位置,胤莽根本就不甚在意。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個李德允素來就是個會說話的,從來也沒見過哪裏曾經得罪了她。而且以李德允的身份來講,也是不可能膽敢得罪她的。


    那麽,小姑娘對此人的反感敵意又到底是從何而來?


    胤莽便微微眯起了雙眸,目光裏帶著探究,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她。


    而那蘇婉容呢,其實話剛剛說出口,便意識到有些不對。這會兒被男人盯著一徑瞧看,愈發覺得自己方才的言辭,似乎確實有點針對這個李德允的意思。


    蘇婉容對待李德允此人,反感或是敵意,那倒是談不上。不喜卻是真的。


    至於她為何不喜?


    不必言說,顯然是因為上輩子臨死前,李德允給她留下的那些個實在不怎麽友好的印象。


    其實上輩子是上輩子,這輩子是這輩子,原本不應該混為一談的。


    蘇婉容心裏也十分清楚,前世的李德允,之所以會以那般惡劣刻薄的態度待她,約莫也是因為在皇帝身邊待的久了,地位一點點攀升。一位禦前的一等大監,遇見了個衣衫襤褸的落魄婦人,權勢使然,這才出言不遜。


    即便如此,心中想明白了,與實際上表現出來,還是有所差別。


    對於這樣一個慣會阿諛奉承,表裏不一的人物,蘇婉容打心底的,實在是有些喜歡不大起來。


    但這樣的理由,蘇婉容顯然是不會說給胤莽聽的。


    眸光一轉,便嬌哼了一聲道:“李公公與倚翠和凝香哪能一樣?雖說是個太監,到底也算是半個男人。你這人,素來就是個不守規矩的,若是真被撞上了,你粗枝大葉的不介意,我還害臊呢!”


    小姑娘臉皮子向來就薄,此一番解釋,胤莽倒是不再懷疑。當即柔了神色,再度貼上去,捏捏她的臉頰,啞聲哄道:“你這話倒也在理,這次是朕疏忽了。往後朕再欲同你親熱,必然提前叫李德允退避三尺。這般,你可是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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