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後望著身側的楚譽,長歎了一聲,說道,“你呀,叫本宮說你什麽才好……”她的目光又飄向殿中懸掛著的一幅水墨牡丹圖,目光悠遠,“我記得,每當她來我這兒的時候,你也馬上趕來。”


    “……”


    “她在外殿中坐著,你就在外頭的花園裏站著,她坐多久,你就站多久,就這麽隔著窗子瞧她。風雨無阻。她走,你也走。就就麽過了七年。”


    “……”


    “你還偷偷地跑到林家去看她,潛入人家閨房裏,偷看林婉音睡覺,結果,被她父親發現了,差點沒殺了你,是不是?”


    “……”


    “從此,林伯勇就厭惡上了你,人前人後,大罵你卑鄙無恥。林伯勇那樣恨你,沒想到,你竟還查起了林伯勇的死因。”


    楚譽道,“他是林婉音的父親。林家長房無人了,總得有人查這件事,不是嗎?”


    李皇後聽出他情緒低落,便說道,“算了,你也說,人都死了,就不必記著她了,往前看吧。沒準,有個比林婉音更好的姑娘出現呢?到時候,萬萬不可再這麽拱手讓人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句話難道你不懂嗎?”


    楚譽未說話。


    他想說,就算林婉音死了,他也會永遠記著。


    就算有姑娘比她更好,但他隻要她。


    這世間沒有她,他也不會將就著要別的女人。


    他怕越說,李皇後話越多,他會更難受,索性,默默地坐著。


    李皇後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往事,一直盯著那副水墨牡丹圖出神。


    楚譽將煮好的茶水,剛送到李皇後身旁的小桌上,這時,就聽外殿中有小太監說道,“娘娘,有譽親王府的仆人,求見譽親王。”


    李皇後回過神來,望向楚譽笑道,“你在這我這兒坐了一上午了,看,你王府的人都找到這兒來了。去忙吧,別跟丟了魂兒似的,讓安王他們瞧見,又笑話你。”


    安王是裴太妃的兒子。


    先皇生三子,長子是當今皇上,次子安王,三子譽親王楚譽。


    安王雖然隻是個普通的王,卻仗著自己的生母裴太妃是當今皇上的養母,在朝中囂張跋扈著。所以楚譽一向瞧不起安王。


    當然,安王也瞧不起脾氣古怪的楚譽。


    加上皇上登基後,馬上晉封當時還隻是嬪妃的裴妃為太妃,朝中臣子們上折子,也要求皇上追封楚譽的生母元敬皇後為太後。


    可當時,已經學著上朝的安王,說什麽也不同意給元敬皇後加封。並且鼓動著一幫臣子反對。


    本就不太願意追封元敬皇後為太後的當今皇上,也就找了個台階給自己,不追封了。


    再之後,等楚譽年長,要為自己的母親請封太後,已經有著不小實力的安王,更是反對了。


    皇上又向著裴太妃母子。


    這事,更是不了了之,讓楚譽對裴太妃母子,又更恨上了一層。


    所以,元敬皇後死了十八年,還隻是個皇後的封號,而裴太妃的封號,過一次壽,加一個,已經有十一個字了。


    讓楚譽無可奈何。


    誰叫裴太妃是養大皇上的功臣呢?


    而他母子二人,險些奪了皇上的帝位。


    “他算老幾,敢笑本王?”楚譽冷嗤一聲,旋即站起身來,彈著袖子上的皺褶,往殿外走去。


    ……


    楚譽走出坤寧宮,他的護衛鐵城正在宮門前的台階下,焦急不安地走來走去。


    見楚譽走出來,鐵城飛快迎上去。


    “爺,您可總算出來了。”


    “出什麽事了?”楚譽淡淡瞥他一眼。


    鐵城往四周瞧了瞧,發現無人來,便說道,“是天機閣主派人來找爺來了。”


    “左青玄?”楚譽眸光微閃,“他找本王什麽事?”


    鐵城心說,楚譽的記性怎麽這麽不好了?


    “爺,您忘記了?今天該是你交出人的時候啊。”


    “交人?”楚譽看了他一眼,“哼,不交!誰來也不給!”


    鐵城頭疼的跟著楚譽一路小跑,“可是,爺,您不交人,左閣主不給藥了,那田永貴要是就這麽死了,可怎麽辦?隻有他的藥,才管用啊。太醫院的藥,吃進去跟喝水一樣,一點作用也沒有,外傷藥也是如泥巴一樣,隻見藥,不見藥效。”


    楚譽停了腳步,死死地盯著鐵城。


    鐵城嚇一大跳,往後退了一步,“是左閣主威脅您,不是屬下。”


    “去天機閣!”楚譽咬牙切齒。


    鐵城鬆口氣,“是。”


    ……


    鬱嬌坐著馬車,到了天機閣。


    這個時候,也正好到了午時。


    她向左青玄的小廝道了謝。


    那小廝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您太客氣了。”說著,就趕著馬車離開了。


    柳葉說道,“小姐,奴婢覺得,左公子比譽親王看起來和善多了,是個大好人。”


    “好人?”鬱姣偏頭看她,笑了笑,說道,“好人和壞人,可不是表麵就能看得出來的。得深交,才知道。”


    就像裴元誌,她和他交往七年,竟沒有看透,他是個虛偽之人。裴元誌百般討好現在的她,不用說,是衝著她現在身份來的。


    平南王生前戰功赫赫,朝中不少老臣,都十分敬重平南王,軍中,更有不少平南王的老部下。


    隻要她站出來,就會有人響應。


    裴元誌,不可能不會關注這一點。


    主仆二人進了天機閣,裏頭的夥計,十分熱情地將二人迎了進去。


    “閣主說,讓您上二樓見他。”夥計說道。


    灰寶還是和上次一樣,打死也不敢上二樓。


    鬱嬌以為它是害怕裏頭的氣氛,因為一樓還好,二樓的屏風上,全是魔獸。


    看著,確實詭異十分。


    連她這個地域裏爬起來的魂靈,看著都十分的不舒服,何況這隻小東西?


    鬱嬌也不勉強,讓柳葉抱著它,候在一樓,她則上了二樓。


    繞過屏風,卻不見那個天機閣主在,裏頭空無一人。


    鬱嬌走到原來坐的地方,坐下了。


    ……


    天機閣,三樓的密室。


    楚譽坐在桌邊,慢條斯理的喝茶,神色怡然。


    左青玄站在他的桌前,挑起眉尖,問道,“人已經到了我這天機閣了,你到底交不交人?你不交人,可是要砸我的招牌,我往後,還怎麽做生意?”


    “虧多少銀子,本王賠你。”楚譽坐著不動,神色不驚。


    左青玄輕拂衣袖,臉上露出慍色,“楚譽,這不是用金錢才能衡量的事情。”


    “本王隻能給錢,不能給人。”楚譽不看他,說道,“天皇老子來了,也不給!”


    左青玄負著手,眸光沉沉,“你真不給?”


    “不給!”


    “好吧,我就實話實說,說人在你的手裏。”左青玄看他一眼,“聽鐵城說,你喜歡人家,為何不將她要找的人,給她?”


    “誰說本王喜歡她了?他眼瞎了?”楚譽怒道。


    “不喜歡?”


    “不喜歡!”


    “有人來搶她,你不生氣?”


    “笑話,本王生什麽氣?”


    “你敢立個字據嗎?”左青玄從桌子上的一疊紙中,抽出一張,放在楚譽的麵前,“簽字,立字據。”


    “為何?”楚譽抬頭,“你還這麽認真?”


    “本閣主頭一回認真!”


    楚譽看了他好一會兒,隻見左青玄神色莫名,他冷冷一笑,“不寫!本王不鑽圈套!”他猛地站起身來,“人呢,本王親自見她!”


    “在二樓!你知道怎麽走。”


    楚譽拂袖走了出去。


    左青玄的目光盯回那張白紙上,他伸出兩根手指,夾起紙來,揉碎了。


    ……


    鬱嬌在天機閣的二樓,等了約一刻的時間,才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跟上一回來的地方不一樣。


    所以,她馬上轉身來看。


    看到來人,她驚訝了。


    怎麽是楚譽?


    “是你?譽親王?”鬱嬌站起身來,她往楚譽的身後看了看,發現,沒有其他人,隻有楚譽一人。她記得,上回聽到天機閣主的聲音,不是正常的發音,而是腹音,她眯起雙眼,“王爺就是天機閣主?”


    楚譽走到離著她三尺遠的地方,站定了,因為比她高出許多,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不是,本王怎會是天機閣閣主?本王就是本王!”


    鬱嬌狐疑地盯著他,目光一瞬不瞬,“那麽,王爺怎麽來此?”


    她的印象中,天機閣的規矩是,不會同時接待兩個客人。


    她來了,楚譽怎麽又來了?


    “本王受天機閣主央求,來見鬱四小姐。”楚譽看著她的雙眼,“聽說,你在找林家長房管家之子,田永貴?你找他做什麽?”


    鬱嬌的呼吸一頓,袖中手指緊緊握成拳頭,楚譽這麽說,難道,有田永貴的下落了?


    否則,按楚譽的脾氣,不可能來管這種閑事。


    “王爺知道田永貴的下落?”鬱嬌顫聲問道。


    “你先回答本王的問道,你找他——做什麽?誰叫你找他的?有沒有人指使?”楚譽的目光沉下來。


    這個小丫頭,身上的秘密,簡直是一個接一個。


    偏偏她又,打死都不說。


    霜月剛才來報,鬱嬌跟著裴元誌出門了。她怎麽會跟裴元誌走在一起了?她對裴元誌,到底是厭惡,還是不厭惡?


    女人心,真是海底針!


    一點都沒有林婉音可愛!


    楚譽歎息著林婉音的死,又感歎著,怎麽世間的女人全都是令人討厭的。


    鬱嬌大吸一口氣,激動著說道,“王爺,小女之前說過,小女是林將軍的義女,林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恩,他女兒死得冤枉,林家長房又已無人了,無人管林家之事,那麽我這義女,就不能坐視不管。我要為林婉音洗冤!”


    “你?”楚譽眸光微縮,盯著鬱嬌的雙眸。這個小丫頭,要為林婉音洗冤屈?


    她居然對林將軍這麽感恩?


    “對,我!”鬱嬌昂起頭,“王爺來此,小女可不可以認為,田永貴在王爺的手頭上?”


    能讓天機閣查上三天,而且,天機閣主卻不敢出麵見她,說明,田永貴被一個更有勢利的人抓在手裏。


    楚譽抓著田永貴,又為了什麽?這麽多天了,他居然沒有殺了田永貴?


    為什麽?


    如果人真在他的手裏,她不管怎麽樣,一定要討要過來。


    楚譽看了她一會兒,自知他不說,左青玄那廝,也會說。


    他便點了點頭,說道,“對,田永貴在本王的手上。”


    鬱嬌的身子狠狠一顫,心中多日憋著的委屈,湧上心頭,令她的眼角,不由得一紅。


    太好了!


    林婉音終於不會冤屈而死了,真相終於可以天下大白了!


    “那麽王爺,您可不可以,將田永貴交與小女?”


    “不可以!”楚譽毫不客氣的拒絕。


    鬱嬌早料到,這廝不會爽快地答應,便說道,“那麽王爺,您要小女怎麽做,才同意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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