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床上的鬱嬌,整個人在哆嗦不止,額間冷汗淋淋,臉色蒼白如紙。


    脆弱得像要頃刻消失一樣。


    楚譽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的臉。


    她剛才在說什麽?


    裴元誌……在冤枉她?


    林婉音進了她的夢裏?


    他飛快地走過去,在她的床頭邊坐下來,雙手緊緊地握著她的右手,緊張得幾乎停止了呼吸。


    他要更好地聆聽她的話語。


    “……你冤枉我,你們都在冤枉我!我林婉音不是那種人,……不是,不是……”


    她的眼角忽然滑落下淚來。


    林婉音?


    林嬌嬌?


    楚譽驚駭地看著她,“嬌嬌?”他顫聲問道,“你真的存在嗎?”


    可是,他等了許久,卻不見鬱嬌再開口說話,而是又重新沉沉地睡去了。


    仿佛,他出現了幻覺,鬱嬌並沒有開口一樣,她的話語,隻是他的臆想。然而,她那眼角殘留的淚,卻是真實的存在著。


    她在夢裏委屈的哭過。


    她替林婉音哭?


    楚譽失望地歎了口氣,為什麽?林婉音不進入他的夢裏呢?


    她生前的時候,她到是時常進入他的夢裏。


    那時候的夢中,都是她在對別人微笑,他隻是個旁觀者,他一次都沒有夢見她正麵瞧過他,更別指望她對著他笑了。


    雖如此,好歹是夢見她了。


    可自打她一死,他就再沒有夢見她。


    老天何其殘忍。


    樓梯上,漸漸傳來腳步聲,和兩個丫頭的說話聲。


    “桃枝,你走慢點,別將藥灑了。”柳葉低聲嗬斥。


    桃枝嘟囔了一句,“我這不是急嘛,她一直不醒呢!”


    “大夫說,問題不大,她隻是急火攻心,加上餓著了,才昏倒的。”柳葉說道。


    桃枝歎了一聲,“唉,你說小姐怎麽啦?自打在豐台縣鬱家別莊前的小河裏落了水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像以前那般膽小怕事,一嚇就啼哭了,而且,膽大得敢打人,還整天心事重重的樣子。”


    柳葉說道,“是呀,我也覺得呢,小姐像換了個人似的。”


    桃枝忽然“咦”了一聲,“呀,你說,小姐是不是真被換了?真小姐和假小姐同時落水,結果,真小姐被河水衝走了,假小姐被人救起來了,咱們將假小姐領回來了?”


    柳葉低聲喝道,“胡說八道!什麽真小姐假小姐的?那河水也隻有一人深而已,而且,還是條死水河,又不寬,水根本沒有流動,怎能將一個人衝走?”


    “……”


    “再說了,小姐出門時穿的衣衫跟回來時穿的衣衫,是一個樣的,怎麽可能是假的?有假得這麽像的嗎?我瞧見了,她胳膊上的那塊梅花型燙疤,還在呢!你別胡說八道給小姐惹事!”


    桃枝嘟囔一聲,“我知道了,我隻是一時感歎而已。”


    “你記著,小姐是因落水刺激得變清醒了而已,不是什麽換人了!難道,你喜歡以前那個一直啼哭,膽小怕事,一遇大事就不知所措的嬌嬌小姐嗎?”


    “我還是喜歡現在的這個小姐。我們跟著她,就沒有再吃苦了呢。她很有主意。”


    “所以呀,別亂說話了!”


    “是,我曉得了。”


    “另外你得記著,現在園子裏人多嘴雜,又都是新人,人心隔著肚皮呢,誰好誰壞看不出來。剛才這話,咱倆現在說說就好,往後,再不可說了,會惹事的。萬一有人說小姐換了,你我都是死罪!咱們成了幫凶!”


    桃枝嚇得忙道,“我知道了,我不敢說了。”


    “千萬記著。”


    “是。”


    兩個丫頭說著話,已經走到床前的屏風外了。


    楚譽隻得飛快鬆開鬱嬌的手,身子往窗口一躍,離開了。


    灰寶看見他離開,吐掉了雞骨頭,“看你塞了老子一嘴雞骨頭的份,就不舉報你了。哼!”


    灰寶吃飽,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繼續睡覺。


    桃枝和柳葉,一個端著藥碗,一個端著粥碗,一起饒過屏風,走了進來。


    桃枝見灰寶睡窩的跟前,散著一地的雞骨頭,斥道,“嘿,這小東西,讓它看著小姐,它居然偷偷跑出去過,還叼了根雞骨頭回來啃。萬一有人進來害小姐呢?懶東西!哼!小姐醒了,看我不告你的狀!”


    桃枝狠狠瞪一眼灰寶。


    “沒眼力見的死丫頭,這是別人賄賂老子的!老子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哼!”灰寶齜牙。


    鬱嬌這時醒了過來,正巧聽到灰寶的這一句,“誰賄賂你?”


    灰寶嚇得站起來,老實交待,“閻王爺。”


    賄賂可以收,主子的命令也得服從,這是它身為獸的原則。


    楚譽?


    鬱嬌眯了下眼,他偷偷來過?


    她飛快往身上看了看,她穿著晨衣,晨衣的領口開得很下,看得到大半的胸口,還散著頭發。


    她的臉馬上黑了,他敢偷看她睡覺?


    真是豈有此理!


    身為王爺,就能隨意進入女子的閨房嗎?有武功就了不起嗎?


    天殺的,為什麽沒有個女人管管他?


    啊,她要不要去卜算一下,測算出誰是他未來的丈母娘,她好去賄賂一下,讓那丈母娘早些收拾他一頓?


    鬱嬌雙拳緊握,怒得秀眉皺起。本來,她還感激著他,因為他今天慷慨讓她見了田永貴,可他居然敢闖入她閨房來偷看她睡覺!鬱嬌心中對楚譽剛剛升起的好感,一下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小姐醒了?太好了。”柳葉看到鬱嬌醒過來,馬上走了過去,將裝有粥碗的托盤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前來看她。


    鬱嬌的臉色還是蒼白的,但兩眼明亮,顯然,完全清醒了。


    “我這是怎麽啦?”她發覺頭很重。


    “小姐你不記得了?咱們從天機閣離開,坐進馬車後,你就一路睡了過來,大夫給你紮了針,你才醒呢。”柳葉說道。


    鬱嬌想起來了。


    她伸手揉了揉頭,側頭看向窗外,外麵,夜色正濃。


    想起今天還有重要的事,還沒有辦好,她忙問柳葉,“霜月回來了嗎?”


    “還沒有呢。小姐讓她買掉所有鋪子的紙,她一個丫頭,哪有那麽快的速度?小姐別管她了。”柳葉道,“小姐還是擔心著自己的身體吧,大夫說,你是沒有吃東西,加上急火攻心,才昏倒的,先吃點藥,再吃點清粥,提提神。”


    她病了?


    鬱嬌揉揉額頭,她不能生病,事情還沒有查清楚呢,她絕對不能病倒。


    “拿藥過來。”她道。


    “是。”桃枝將藥碗遞上。


    鬱嬌端起藥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


    就在鬱嬌向柳葉問起霜月的時候,霜月正站在鬱府附近的小巷子裏,向坐在馬車裏的楚譽匯報情況。


    “她讓你買京城所有鋪子的紙?每種數張即可?”楚譽眸光縮起,看著霜月。


    “是,爺。奴婢一個人跑不過來,動用了您的暗衛二十人,現在全買齊了,不過,她隻給了奴婢五兩銀子,可奴婢動用了暗衛,暗衛們小氣,全找奴婢要小費,奴婢私人墊付了四百兩,您得給報銷掉。”


    霜月歪著頭,攤著手,一副可憐的樣子。


    楚譽冷冷瞥了她一眼。


    “嗬,老頭子小氣,養得你們全都小氣著,區區四百兩銀子,也要報?你的私房錢,還少嗎?”楚譽冷嗤,“到王府裏找紀管家領銀子。”


    “是!”霜月歡喜著點頭。


    她自己的私房錢,要留著娶小白臉,絕對不能隨便花掉。


    替人當差,哪能花自己的錢?沒這個道理呀!


    鬱四小姐沒錢,楚譽有呀。誰叫楚譽管上鬱四小姐的閑事的?你管著人家閑事,就得管著人家的債!


    楚譽將霜月買來的紙,每種取了一張出來,“去吧,她一定等著用。”


    “是,爺。”霜月點頭,身子輕輕一躍,往鬱府的院牆裏翻了進去。


    鬱府裏也蹲著暗衛,但是,都不是霜月的對手,沒一人注意到她的到來。


    “爺,四小姐買京城鋪子的紙,做什麽?”鐵城蹲在趕車位上,眯著眼,看天上的月亮。


    “她另有發現!”楚譽說道。


    他也不得不佩服鬱嬌的細心,居然想到,從紙張上查原因。


    寫信人,用了哪種紙,田永貴一定還記得。


    因為,京城紙張的種類,隻有二十六種。


    而這二十六種紙,顏色不一,厚薄不一,很容易區分開來,在價格上又有高低之分。


    用便宜的呢,是普通子弟,用貴的,當然是出身高門的人。另外,有幾種紙,是專供官員書寫,有幾種,是專供皇家用,有一防水性好的紙,是軍中將領寫文書的專中紙。


    什麽人用什麽紙書寫,在齊國有著嚴格的規定。


    鬱嬌,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雖然,有幾個人,都值得懷疑,都有殺害林婉音的嫌疑,但動機呢?


    他不相信,那些人害死林婉音,隻是僅僅讓林家二房和裴家通婚。


    這背後,一定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究竟是什麽?


    楚譽手裏捏著一遝紙,陷入沉思。


    鐵城又說道,“爺,你說奇怪不奇怪,當初,咱們路過鬱家別莊的時候,見到那四小姐,被莊上的管事娘子,罵得直啼哭,一句話也不敢還嘴。”


    “……”


    “可現在呢,她居然敢提起鞭子抽打那田永貴,打得眼皮也不眨一下。哦,還有,她居然認識字!四小姐不是沒有進過學堂嗎?怎麽屬下覺得,這個四小姐,不是以前的四小姐?”


    “……”


    “是不是那兩個丫頭,將人給換了?畢竟,她們跟著以前的小姐吃苦,跟著現在的小姐享福啊,又是得銀子,又是有新衣穿,還換了好住處,在鬱府的地位那是直線提升。”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


    正在沉思的楚譽,忽然回過神來,他眯起雙眼,望向鐵城說話的方向。


    他想起了,剛才在鬱嬌的繡樓裏,聽到的兩個丫頭的對話,她們也懷疑著鬱嬌。


    還有鬱嬌的夢語。


    這些,都令人匪夷所思。


    直覺告訴他,這不僅僅隻是托夢那麽簡單。


    想到這裏,他伸手扯開簾子,身子輕輕一躍,往鬱府方向而去。


    鐵城雙手枕頭,睡在趕在位上,冷嗬嗬兩聲,“真是嘴硬,說什麽不喜歡人家鬱四小姐,為啥一晚上跑兩次?”


    ……


    霜月進了府裏。


    她憑借著記憶,一路往翠玉軒而來,腳下不小心踩著了什麽東西,她拿腳踢了踢,哼了一聲,“晦氣,一隻死貓啊!”


    又走了一段路,踩上一隻死鳥。


    “今兒怎麽回事?”她嘟囔起來,擔心再踩著死動物,弄髒她的鞋子,便幹脆踩著枝丫,施展著輕功,躍往翠玉軒。


    園子門開著,門口站著提燈籠的桃枝,正翹首張望著。


    見她回來,忙招手叫她,“小姐等你好半天了,快跟我見小姐。”


    霜月翻了個白眼,也不問她吃沒吃飯,就讓她快去匯報?


    霜月踢掉沾了死貓血的鞋子,穿著襪子上了繡樓的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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