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是第一步,第二步,她會慢慢地要了裴家人的命!


    他們高高在上又怎樣?


    裴家人權勢滔天又怎樣?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今天的裴家事事順利,不代表著明天,老天仍會幫著他們。


    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家走著瞧!


    她要他們爬得高,摔得重!


    霜月透過簾子縫隙,往“忠毅將軍府”幾個大字的牌匾上望去一眼,又看向坐在一側的鬱嬌,心中好一陣疑惑。


    因為,鬱嬌的目光,也在看著那塊牌匾,而且,目光發直,眼角泛紅,身子在發顫。


    她為何是這種表情?這麽激動?


    “小姐?”霜月輕聲喊著她,“咱們到地方了。”


    “下車吧。”鬱嬌垂下眼簾,斂了心神,抬手緩緩地整理了一下裙袂上的皺褶。


    她這麽做,隻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她做不到,那手指一直在微微打顫。


    “是。”霜月看了她一眼,挑著簾子扶著她下馬車。


    走在最前方的楚譽,已經翻身下馬,正站在台階一側,清冷的目光,望向來的方向,神情冷峻。


    他寬袍闊袖,一身常服,因為神色太冷,周身散著無形的威嚴。


    鬱嬌走下了馬車,順著楚譽的目光往前方看去,裴元誌的馬車,走得跟老牛拉破車一般的緩慢。


    說什麽對不起林婉音,說什麽是來道歉的,裴元誌走得這麽慢,像個認真道歉的樣子嗎?


    鬱嬌諷笑一聲。


    霜月同樣地看不慣,她性子直爽,大著嗓門嚷起來,“那裴世子是不是不想來啊?不情不願的樣子,這是做給誰看呢?不想來就早說啊,在順天府的衙門裏,回答得那麽爽快是不是為了早點脫身騙過府尹大老爺?真要他道歉了,又不想來了,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啊?大家一起出發的,他居然掉隊四五裏路了,嗬嗬嗬——”


    有那路過的行人,見到林家長房前忽然來了這麽多的人,已經在竊竊私語了,都在小聲議論著,林家又出了什麽事。


    白塵幾人跟在楚譽的身側,當然是發揮著他們三寸不爛之舌的特長,大著嗓門說道,“唉,可憐的林大小姐,這是倒了什麽黴呀,遇上裴家這樣的人家,才嫁入第二天,就被裴家人沉了塘。”


    有不明真相的人便說道,“壯士,裴家說林大小姐不守婦道,才將她沉了塘。”


    “什麽呀!”白塵翻著眼皮冷笑起來,“她沒有與任何人私|通過,裴家冤枉了她。”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又說道,“可是壯士,有林家小廝都找上門去了呢,說是林大小姐嫁了人,不認他了,他氣不過,才找上門的。兩人來往的信件,也在林大小姐的屋子裏,被搜出來了。”


    白塵繼續冷笑,“那些信全是假的!是有人故意誣陷著林大小姐。就在剛才,林家小廝已在順天府的衙門裏招供了。林家小廝收了他人的銀子,故意陷害著林大小姐。順天府的府尹大人審了案子,裴世子也在堂上親口承認了,的確是誤會了林大小姐。林大小姐是清白的,那澄清的告示,已經張貼在順天府衙門的告示牆上。大家夥要是不相信,現在就可以去看看,告示會張貼一百天。”


    這下子,人們立刻嘩然了。


    “林大小姐原來是被冤枉的啊。”


    “唉,老夫早就說了,林大小姐不是那種人,一定是被冤枉了。林家長房,家風甚嚴。林大小姐的母親景氏,出身書香門弟,景家老爺子為人正派,家中子弟,個個作風端正,這樣的兩家人,怎會教出一個水性揚花的女孩兒?打死老夫,老夫都不相信。但老夫隻是個外人,又是個小民,說不上話啊。”


    “林大小姐還是公主們的女夫子呢,說她品行不端,不是笑話皇上識人不清嗎?居然選了這麽個作風不正的女子,去教幾個小公主。裴家的膽子也真夠大的。”


    又有人說道,“可這澄清了又怎樣呢?人都死了啊。”


    另一人怒道,“隻怪裴家做事太草率,太不將林大小姐當人看了。僅僅憑一個小廝的一麵之詞,和幾封不知真假的信,就將人給沉了塘。可憐哪,一個風華的女子,就這麽沒了。”


    “是呀,在下也這麽想過呢,那林家小廝,根本就是個無賴呀,好吃懶做,長相猥瑣,林大小姐怎會看上他?咱們都瞧出來有問題了,怎麽裴家人就偏聽偏信了呢?”


    “本姑娘猜測著,是裴世子喜新厭舊了,才故意不去查原因。反正啊,舊的死了,新的再來唄。”霜月揚眉冷笑,“升官發財死老婆,他可是歡喜的緊啊。”


    大家夥都看向霜月,“裴世子有了新歡?是誰家的姑娘?”


    “囉——”霜月抱著胳膊,朝隔壁林家二房那裏抬了抬下巴,“看見沒?就是那家的新歡,林家二房的姑娘,林二小姐。”


    “什麽?那家的?啊呸——”有人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家的女兒也配?”


    有人在地上撿了塊磚頭,在手裏掂來掂去,目光瞄準著林家二房的府門。似乎在尋找著,從哪個位置砸過去,才能砸得準。


    林家長房和二房之間,隻隔著一條三尺寬的小巷子。


    安靜了不少日子的長房這邊,忽然來了不少人,守門的仆人們見狀,馬上跑進府裏,去匯報給後宅中的林世安夫婦知曉。


    林世安和林二夫人從仆人口中得知,譽親王帶著不少人去了長房那邊,還命人撬開了大門上的鎖,不知要幹什麽。夫婦二人詫異之下,馬上來到府門這兒偷看。


    林世安和林二夫人,站在府門後,悄悄探著頭偷看偷聽。


    待聽到有人說,林婉音已經洗去冤屈了,順天府還寫了澄清告示,會張貼一百天時,二人心中又驚又慌起來。


    夫妻二人正要退身回去,商議著接下來該怎麽做時,有人忽然說,他們的女兒是裴世子的新歡。


    緊接著,一個大磚頭騰空飛來。


    砰——


    砸到了府門上,險些砸到了他們的頭。


    嚇得夫妻二人,飛快地縮回頭去,匆匆忙忙關了府門,再不敢偷看了。


    “關門,關門,快!”林世安急匆匆吩咐著守門人。


    二人一直走進府裏的照壁處,才緩過氣來。


    林二夫人大吸了兩口氣,雙手緊緊地抓著林世安的袖子,惶惶不安說道,“老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譽親王怎麽死抓長房那邊的事,不放手了?將你貶了官不說,還為林婉音洗了冤,這又帶著一夥人來了,這這……,他要是這樣一直幹涉下去,咱們二房隻怕會完呀!”


    如果林婉音是清白的,那麽,她的女兒佳蘭嫁入裴府後,隻怕日子不會好過。


    必竟,女兒跟林婉音那個死丫頭相比,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到時候,一定會被時時拿出來進行比較。


    女兒嫁過去,還不得委屈死?


    跟個活人鬥的話,還能狠狠地將對方收拾一番,可跟個死人鬥,還鬥不過的話,那真得會憋屈死。


    林世安背剪著手,眸光冷凝,“依我看,過不了多久,譽親王一定會傳我們過去。事到如今,咱們隻能放低姿態,聽譽親王的吩咐了。”


    “他讓咱們怎麽做,就怎麽做?”


    “隻能這樣!”


    “磕頭道歉也要做?”


    “不這樣做,按著他的脾氣,他不會罷休的!”


    “可是……”林二夫人心中惱恨,“林婉音的死,又不關我們家什麽事,是裴家將她沉了塘,又不是我們害死的,憑什麽要我們去道歉?”


    “你看長房那邊,來了那麽多的人,這件事情能躲開得了嗎?”


    林二夫人咬了咬牙,“我看到那個鬱嬌也在,是不是她搞的鬼?攛掇著譽親王前來查林婉音的死因,然後,故意跑來看熱鬧的?前幾天,佳蘭得罪了她,是不是她記恨著佳蘭,好讓咱們家故意出醜?讓佳蘭名聲掃地?這個小賤人,真是太惡毒了!”


    自打鬱嬌回京,進入林家長房祭拜過後,就像林家二房的人殺了她的親娘一樣,鬱嬌看向林家二房的人,總是帶著一抹恨意。


    讓林二夫人很是厭惡。


    “是不是她,眼下說這些也沒有用了,等過了今天再說。”林世安神情肅然,“你給我收斂一下脾氣,要報仇,到了明天再說!還有佳蘭,你也要再三地叮囑著她,讓她今晚老實一點,別惹事!那個譽親王,不是個好惹的人!”


    女兒林佳蘭和鬱嬌之間,起了矛盾,林世安也聽女兒說過,可是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林二夫人前思後想一下,隻得點頭答應,“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去找佳蘭。”


    林世安怕林二夫人的倔脾氣上來,做事不管不顧,又說道,“眼下,隻有裝作不知情,裝老實,先度過這一關再說。不然的話,被追究起來,落個夥同裴家殺了林婉音的話柄,那可是對咱們林家二房的名聲大大的不利。更對佳蘭的名聲不利。將來佳蘭嫁入裴家,那日子還會好過?”


    “老爺,我明白了。”林二夫人點了點頭。


    夫妻兩人又合計一番,叫出了府裏的幾個管事。


    林二夫人淩厲的目光,掃向麵前的七八個管事仆人,“長房那邊,不知出了什麽事,如果有譽親王的人傳你們過去,你們一個個隻準拿耳朵聽著,不得亂嚼舌根。誰要是敢說出半句對大老爺不敬的話,仔細你們的皮!”


    仆人們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主子吩咐了,他們不敢不聽。


    “是,夫人。”紛紛點頭應道。


    ……


    林家長房的府門前,鬱嬌和楚譽一行人,依舊站在府門前候著,侯著那個走得慢如老年的裴元誌。


    盡管天已到了擦黑,各家各戶已點著了燈,但那些看熱鬧的人們,仍沒有離去,而且,有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府門前。


    等了差不多兩碗茶水的時間,裴元誌的馬車,才姍姍來遲。


    他挑了簾子,朝前方看去,眉尖狠狠地皺起,眸底浮著怒意。


    居然來了這麽多的人?


    他的護衛冷義,以為他沒有看見,忙伸手敲敲車壁,“世子爺,來了不少人,有近百人之多呢!”


    “不必理會,走過去!”裴元誌冷笑,想看他的笑話?怎知,他正好借這個機會,表表他對已故妻子的愛心?


    他要讓鬱嬌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是。”冷義揚了揚鞭子,將馬車趕快了幾步。


    林家長房忠毅將軍府的府門一側,並排站著兩人,一身紫色寬袖長衫的楚譽,和杏色衣裙的鬱嬌。


    雖然這二人,一個看東,一個看西,毫無眼神與言語交流,但在裴元誌看來,竟是那麽的般配。


    般配?


    裴元誌的眸光,又冷了幾分。


    就算鬱嬌配得上楚譽,他也不能讓這二人走在一起。


    絕對不允許!


    馬車一停,冷義馬上打起簾子請裴元誌下車,他的腳剛踩在地上,就聽有人“嗬嗬”冷笑一聲。


    他知道是誰在冷笑,也知道對方在笑什麽。


    因為他來得太遲了。


    他也不想落後鬱嬌幾裏遠,但是,見鬼的是,他的馬車從順天府離開,才走出了兩三裏路,馬車的輪子就壞了。


    他想找輛出租的馬車坐,免得去得太晚被楚譽奚落,但讓他更惱火的是,他在那裏一直等到冷義修好馬車,也沒有等到出租的馬車經過。


    而那個時候,他已經停步不前小半個時辰了。


    “裴世子,你既然不想前來給林將軍道歉就早說,讓本王一直在這兒幹等著,餓著肚子吹晚風,是什麽意思?你不想吃晚飯,本王還想吃呢?”楚譽見他走出馬車,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來,“何必做得這麽,心不甘,情不願的?你煩,本王也煩。”


    楚譽的話一落,那些圍觀的人群中,馬上有人議論起來。


    “王爺說,他候在林家的長房前,是在等裴世子前來給林家道歉。不是說,裴世子就走在王爺的馬後嗎?他們是一起從順天府衙門出發的,怎麽他這會兒才到?”


    “連鬱四小姐的馬車都到了,裴世子居然才到,他的馬車慢了一頓飯的時間,他這是想來,還是不想來啊?”


    “王爺說得對,早知他來得這麽慢,我該回家吃了晚飯再來。”


    “是呢,我也後悔一直等在這兒,我的腿都站麻了。”


    “哼,最應該道歉的那個裴夫人沒有來,也算不得裴家有誠心!”


    “就是!”


    “不知裴世子見到林將軍的靈牌位,會不會跪下來磕頭。”


    “以老夫看,他應該自刎謝罪才對!林將軍多年不續娶不納妾,寵在手心裏的女兒,是相信裴家才同意結親的。那麽寶貝的女兒,可不是被裴家肆意踐踏的。”


    “看他來都不想來的樣子,會自刎嗎?磕頭都會不情願吧?”


    “不磕頭算狗屁道歉?還不如不來呢!”


    人很多,不知是哪些人說的話,就算裴元誌怒得想殺人,但總不能全殺了,看熱鬧的人,足有近百人之多。


    裴元誌朝楚譽看去,發現他的目光中,諷意更深,裴元誌的眸光冷冷地縮了一下,袖中的拳頭緊緊地握了握。


    該死的!


    他的馬車忽然壞了,是不是楚譽搞的鬼?是為了讓他給鬱嬌留下一個不情不願,虛偽的印象?讓京城人笑他虛情假意?


    他馬上朝鬱嬌望去。


    果然,鬱嬌看向他的眼神,滿是諷笑。


    “裴世子,我等候你多時了,想必我義父林將軍,也等候你多時了。”鬱嬌冷冷說道,將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望向林氏長房的府門,提裙邁上了台階。


    霜月緊跟其後,兩人當先走了進去。


    “本王也去。”楚譽彈彈袖子,拂袖隨後跟上。白塵幾人沒有馬上跟上去,而是等著裴元誌。


    等裴元誌冷著臉進了府門,他們幾個馬上朝圍觀的人群說道,“王爺說,有想看熱鬧的,盡管跟著進去好了。”


    裴世子向林家道歉這等大事,誰不想看?


    真是千載難逢啊!


    錯過這出,就沒下回了。


    “走走走,進去瞧瞧去。”


    “總算沒有白等。”


    “是呀,不然我餓著肚子,不回去吃晚飯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等著看裴世子道歉?”


    白塵幾人一讓道,近百人,一窩蜂地湧進了林氏長房。


    楚譽命人撬開府門後,白塵馬上帶著人,在林府四處點著了燈籠。


    鬱嬌進府的時候,就見沿路的樹枝上,均掛著白晃晃的燈籠,照著久不清掃的府邸,更顯得一片冷清與淒涼。


    不知哪一夜的大風雨,將不少花樹吹倒,滿地都是落葉落花,小道的磚縫裏,冒出了綠油油的草葉兒,還時不時的有野貓和野兔,從花枝草叢間竄過。


    不少屋子的窗子都大開著,有些還被大風吹掉了,想來,那些屋中的環境也好不到哪兒,一定都成了野貓野狗野兔的窩棚了。


    這是她曾經的家,她住了十七年的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怎麽就成了這副淒涼的樣子了?


    鬱嬌心頭頓時湧起一股酸澀。


    林世安夫婦自從聽到落英園的琴聲後,以為長房鬧鬼了,就再不敢踏入長房一步。他們住不了,也就懶得派人打理長房府邸的園子。等林伯勇的喪事過後,幹脆鎖了長房的府門,一走了事。


    長期無人看守,無人清掃的府裏,能不荒涼嗎?


    楚譽也是久不進這處府邸,乍一看到滿園的荒涼,他的眉尖頓時狠狠一擰。


    “白塵!”


    白塵已進了府,快步走到他的身側。


    “爺!”


    “馬上派人來林府清掃,限你們三天之內,將這座府邸恢複到原樣!要修要補要用銀子,到王府帳上支領就可!十萬八萬隻管取!”


    “是!”白塵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去,吩咐梟龍衛去喊人去了。


    鬱嬌赫然轉身看他,他自己掏錢修這座府邸?


    要知道,林氏長房的府邸,占地麵積可不小。


    林家祖上是開國元勳,當年封賞下來的府邸,在京中算是較大的幾座府邸之一,加上當年林家子弟較多,府裏的房舍比鬱府還要多。


    不花上個萬兒八千兩的銀子,修不回原樣。


    不過,她沒有感激得馬上道謝,必竟,她的身份不再是林家大小姐,她現在隻是鬱府的千金,鬱嬌。


    她隻是林家義女。


    她表現得太過了,怕引起旁人的懷疑,進了府裏的人,不隻有楚譽的人,還有裴元誌的人,和不少看熱鬧的街坊行人。


    鬱嬌望向他調侃一笑,“王爺有心了,林將軍在九泉之下得知,一定甚是欣慰,你和他非親非故,卻這麽慷慨大方的為林家著想。”


    “不就是幾萬兩的花費嗎?本王的銀子反正很多,多得都長黴了,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拿出來,做點善事。”楚譽不以為然地說道。


    鬱嬌未再說話,繼續往前走。


    走在二人身後的裴元誌,怒得又握了握拳,臉色鐵青一片。


    他也想到了要修繕林氏長房的房舍,楚譽這個不相幹的外人,橫插一杠子搶在他的前頭做什麽?這不是讓他更被旁人笑話嗎?


    正經女婿不管林府,反讓一個外人來管!


    他正要開口,就聽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忽然說道,“唉,王爺就是心善呀,這林府跟他一點半點關係也沒有呢,他卻大方的拿出大筆銀子修屋子。”


    又有人說,“這……不該是裴世子這個女婿該管的事嗎?”


    另有人起哄,“是呀,說得對呢,裴世子?”


    “誰說我們世子不管了?”冷義望向朝人群裏怒喝一聲。


    裴元誌眸光森寒,往楚譽身旁緊走了兩步,“譽親王,本世子才是林家的女婿,譽親王您一個外人,不好管這裏的閑事吧?王爺這是誠心讓本世子難堪?”


    “哦,原來裴世子也要修園子?”楚譽撇頭看他,笑容莫名。


    “這是我嶽父大人的府邸,我當然會管了。”裴元誌冷冷說道。


    “嗬——”楚譽可不會給他麵子,“那為什麽,本王說要修園子,你就說要修?早幾天怎麽沒見你行動呢?看這樹枝倒下的痕跡,有七八天的時間了吧?哦,這倒掉的窗子,也不是這一兩天掉下來的,看,灰塵都有兩分厚了。”


    楚譽抬起腳,踢了踢被大風吹到路上來的,半扇窗子。


    裴元誌氣得臉如鍋底黑,該死的楚譽,這是故意的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故意休辱他?


    楚譽的母後沒有被晉封為太後,他裴家長房可沒有幹涉過,全都是皇上的意思,至於有沒有太妃的幹涉在裏頭,他不清楚。就算有,太妃已是皇家的人,能是他裴家長房的人能左右得了的嗎?楚譽老是針對他,真是太莫名其妙!


    楚譽望著裴元誌惱羞成怒的臉,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揚唇輕笑,臉上分明寫著,本王就是要羞辱你,你敢怎麽著?


    裴元誌不是糊塗人,馬上說道,“王爺,元誌早就想來修繕林氏長房的府邸了,隻因為……”他的神色滄然下來,“因妻子林氏的事,我一直在尋找著真相,一時無暇顧及,才拖延了這麽多天,但是,我已經準備好了銀子,也請了工匠,王爺說元誌不管,分明是在惡意地冤枉元誌。”


    一直在忙著查林婉音被冤枉的真相?還是一直在忙著他自己的大業?一口一聲“嶽父”的喊著,可林伯勇死的時候,怎麽不見裴元誌來扶靈?真當林家長房的人死絕了嗎?


    沒人看清他假意的嘴臉嗎?


    不,她還活著呢!


    鬱嬌心中冷笑,將頭偏過,不想看到那副惡心的嘴臉。


    楚譽拂袖輕笑,“哦,原來本王誤會你了。世子原來已經準備好了修繕的銀子啊!不過呢——”他的目光往周圍環視一番,蹙眉說道,“這林氏長房的大半房舍,都是早先年,宮中的工匠蓋的。”


    “……”


    “若是沒有當年的圖紙,是修不回原樣的。但是巧得很,本王的手裏頭,就收著這座府邸的房舍圖紙,王府裏有兩個工匠,還是當年蓋這座府邸的工匠的後人。”


    “……”


    “所以,由本王來負責修繕,最好不過,但如果本王全程包攬了,世子的麵子又不好看。不如這樣吧。”楚譽好心地看著裴元誌,“本王出力,你出銀子。需要多少銀子,等工程完了之後,到你哪裏報銷,你看如何?”


    楚譽都這樣說了,裴元誌要是再反對,就顯得他不是真心了,沒有圖紙,的確做不到恢複原樣。


    “元誌在這裏,替嶽父大人謝過王爺。”裴元誌朝楚譽拱手一禮。


    又是一聲嶽父!


    鬱嬌擔心自己,會控製不住情緒,而嚷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來。


    可她不想被人當成怪物打死,索性疾步往祠堂方向走去。


    霜月見她臉色越來越冷,不知她又怎麽了,也趕緊快步跟上。


    楚譽望著鬱嬌的背影,目光微縮,她怎麽知道,林家祠堂的方向?又是林婉音在夢裏告訴她的?


    一行人往祠堂而來。


    鬱嬌走在半道上,發現另一條道上,有不少人,也往祠堂而來。


    夜色朦朦,她分不清誰是誰。待走得近了些,兩條道上的人匯合了,有幾個老者停了腳步,朝楚譽恭敬地拱手相迎。


    “譽親王,老朽們這廂有禮了。”


    她才認出,來的都是林家旁支的人。年紀大些的,是林婉音的叔公們,還有幾個堂叔堂伯們,以及幾個堂兄弟。


    林家祖上是武將,但也隻有長房嫡支襲爵。


    曾老太爺正妻早亡,繼妻生了二房的老爺,便是林世安的父親。繼妻看著長房裏的子弟,死的死,殘的殘,沒幾年,長房裏幾乎無人了,害怕兒子丟了命,便讓二老太爺走文官的路子。


    對於曾老太爺的堂兄弟們,也便是林家旁支們,曾老太爺也不強求他們習武為將,分了些田產給他們,讓他們各自做著生意,或當著文職過活。


    不過,那幾房都不在京城裏住著,全住在城外,守著曾老太爺分下的莊子和田產為生。偶爾在過年過節時,旁支們會來長房裏祭拜先祖。但一般很少來城中。


    怎麽這會兒,林家旁支來了好幾十人?


    鬱嬌詫異不已,順天府張貼澄清林婉音清白的告示時,已快黃昏了。


    消息如何這麽快傳到了城外?就算在張貼告示時就已傳到了,也來得沒這麽快呀,何況,來的人中,還有五六個上了年紀的老者?


    鬱嬌望向楚譽,見他和林家旁支幾位長者熱情寒暄,心中恍然,是他悄悄派人去請的林家旁支們?


    霜月可不會錯過,為主子說好話的時候,忙拉著她走到一旁,小聲地對她耳語說道,“王爺在得知小姐要進順天府告狀時,就馬上派人去了城外接林家旁支的人來京城。”


    “……”


    “爺說,官司打起來,裴家一定會輸。裴家輸了,怎能不讓林家長者們知曉?林大小姐被冤枉的事,得傳得越廣越好。林家被林大小姐的事,壓得一直抬不起頭來,是得讓旁支們親眼看到裴家道歉的樣子,讓他們好揚眉吐氣。”


    果然,是楚譽安排的。


    鬱嬌感激地看了眼楚譽,不過,這個時候,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她對霜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她又快步走到林家旁支的長者們麵前,她要借此機會,公開她林家義女的身份,以便讓她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出林府,來算算林家二房,霸占長房財物的帳!


    以及查清,林婉音替林佳蘭赴死的真相!


    她不想前世的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鬱嬌見過幾位阿公,伯伯叔叔,哥哥們。”她恭敬地朝眾人行禮。


    林家長者們,紛紛詫異地看著她,“你是……”


    楚譽這時說道,“她是丞相府的四姑娘,名叫鬱嬌。這次為林大小姐申冤,是她遞的狀紙。”


    年紀最大的一位長者,伸手捋著胡子,半眯著眼看著鬱嬌,“是姑娘遞的狀紙?姑娘姓鬱?為何幫我林家遞狀紙?”


    鬱嬌說道,“鬱嬌住在豐台縣時,被林將軍救過一命,且收為義女。鬱嬌認為,既然身為林將軍的義女,就有義務幫林將軍的女兒林大小姐洗去冤屈。所以,找到證人田永貴後,鬱嬌馬上向順天府遞了狀紙。”


    “你是林將軍的義女?”年紀最大的長者不相信地看著她,“可有證據?”


    鬱嬌明白,林府跟鬱府,因政治分歧極少有來往,而且,鬱文才的人品讓林伯勇很是不喜。她忽然稱自己是林伯勇的義女,這些人,是不相信的。


    林伯勇反感著鬱文才,又怎會收鬱文才的女兒為義女呢?


    這完全是說不通的事情。


    口說無評,無法服眾。


    鬱嬌早想到了這一點,也做了準備。她從衣領裏扯出一塊半個手心大小的麒麟赤玉佩,讓霜月解下繩子,她雙手奉上遞向老者,“太阿公,這便是證據。”


    林婉音的嫁妝,除了落英園中的那張琴,全都帶去了裴府。


    但也得虧忘記了那張琴,才得已讓她擁有一塊證明身份的玉佩。


    玉佩藏在琴中,被她取了出來,一直藏在身邊。


    這塊玉佩,是林婉音周歲抓周的時候,當今皇上賞下的,林家所有人都見過。


    林婉音是林家長房唯一的孩子,從出生,就一直當公子一樣貴養。抓周本是男孩子才有的待遇,林伯勇卻給她辦了抓周活動。


    據景氏說,麵對一桌子琳琅滿目的物品,林婉音什麽也不看,手指頭都懶得伸出來。


    當時皇上為了逗她,便隨手從腰間解了塊玉佩,丟在桌上,她一把抓住了,說什麽也不放手。


    皇上歡喜,就賜給她了。


    她一直掛在腰間,直到去年她退下粉衣,逐漸穿上朱紅衣裙,因為赤色玉佩配朱紅裙子,兩色重疊,毫無美感,她才退了下來,藏於琴中。


    鬱嬌又道,“林將軍說,這本是林大姐之物,他說,林大小姐一直希望有個妹妹,就替林大小姐做主,送與了我。”


    霜月從鬱嬌手裏接過玉佩,遞給了林太阿公。


    有人提了燈籠過來照明,林太阿公眯著眼,接過玉佩反複看了看,點頭道,“當年婉音抓周,老朽也在,這正是皇上賞下的,是林家之物。”說著,他將玉佩遞還給鬱嬌,“姑娘,老朽信你了,林將軍收你為義女,自有他的想法,你一定是有著過人之處,得他賞識,他才認你。如今,你又替婉音申冤,老朽在此替他父女謝過姑娘。”


    九十來歲的老者,朝鬱嬌深深鞠躬。


    鬱嬌心中感慨不已,有林家族中最年長的人認可,從此,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出林府裏了。


    “太阿公,這是我身為將軍的義女,該做的,您不必如此。”鬱嬌忙上前攙扶還禮,“鬱嬌前來見阿公,是事小,還有一人前來見阿公,才是大事。”


    說著,她轉身看向身後,那個一直說有愧於林婉音的裴元誌,隻顧著惱恨地看著楚譽的背影,並沒有誠心走上前,向林家長者道歉。


    “哼,不必了,等著裴世子的,不是老朽,是氣得英年早逝的伯勇!”林太阿公看也不看裴元誌,隻朝楚譽一禮,“王爺既然來了林府,請做個見證人。”


    “本王來此,看的就是這個道歉的熱鬧。”楚譽頷首微笑。


    “王爺請。”


    “太阿公請。”楚譽自來熟的,當先走向林氏的祠堂。


    楚譽被林家人重視,更讓裴元誌惱火。


    “太阿公。”裴元誌緊走了兩步,來到林太阿公的身側,伸手來扶這個走路都走不穩當的瘦削老頭,“元誌進了林府,隻覺得罪孽深重,是我對不起婉音,我隻是太喜歡她了,才……”


    “老朽可當不起裴世子的攙扶!裴世子不必如此!”老爺子毫不客氣地抽回了胳膊,“婉音從出生一直到死,老朽統共隻見了她三次麵,她想什麽,老朽不知道,老朽無法替她回答你!你還是上祠堂裏去,跟你嶽父的靈位說話吧。”


    鬱嬌走上前,補了這個空缺,“太阿公,鬱嬌來扶您,天黑路不平,您當心腳下。”


    太阿公偏頭看了她一眼,歎道,“婉音的小名嬌嬌,還是她周歲時,我老頭子給她娶的乳名,想不到姑娘的閨名也是一個嬌字,這還真是緣分啊。”


    是啊,緣分,鬱嬌心頭歎息,這是老天憐憫她,憐憫父親嗎?她隻是換了個身份,卻有著相同的名。


    走在鬱嬌前麵的楚譽,忽然轉身過來看她,眸光微動,嬌?


    裴元誌也望向了鬱嬌。


    鬱嬌?林嬌嬌?


    鬱嬌雖不及林婉音聰慧,但鬱嬌的身份,比林婉音更高貴。


    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娶到鬱嬌。


    不知不覺間,鬱嬌發現,已經到祠堂了。


    祠堂門大開著,祠堂前也站著不少人。


    全是林家二房的人。


    鬱嬌冷笑,來得正好,她要他們全都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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