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二夫人叫過一個侍女和一個守門的婆子,“你們送大夫出府。”


    “是,夫人。”


    大夫離去,景夫人朝鬱嬌點了點頭,“嬌嬌,進來吧。”


    “好。”


    霜月跟著鬱嬌,一起進了園中。


    景二夫人和鬱嬌走在前麵,鬱嬌不時地問著景二夫人,關於景蓁的情況。


    景二夫人歎了口氣,“你從長房那邊過來,想必已經聽說了。她離京後回來,就病倒了。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的,跟她說話,她半天才有意識。吃得也少,睡得也少,而且,每天到了這個時候,就開始嚷著頭疼,疼得在地上打滾的那種疼。”


    鬱嬌心頭沉沉,忙問道,“二舅母,怎麽會這樣……”


    “是呀,這才幾天的時間,她就瘦了一大圈了。”景二夫人焦心地揉了下額頭,“你二舅舅,愁得跟什麽似的。”


    鬱嬌蹙起了眉尖,心中沉思起來,回京就病了?


    是在那處小鎮上染上的病嗎?


    鬱嬌心中內疚起來,如果是這樣……


    她暗自歎了口氣,要是她當時勸阻了景蓁不必跟著她離京,景蓁就不會生病了。


    景二夫人見她低頭不語,握了下她的手,說道,“你別往心裏去,不是你的原因,她的病,也並不是前幾天出門染上的。”


    鬱嬌問道,“是大夫這麽說了嗎?”


    景二夫人點了點頭,“她離開京城之前,已開始犯頭疼了,不過,並不嚴重,身體也沒有發現其他的異樣,她就沒有將這當回事,沒有跟我們講。”


    “離京之前就頭疼過了?”鬱嬌歎道,“這個蓁兒,怎麽不早說?”


    景二夫人說道,“我也怪她呢,將她的丫頭童兒還罰了一頓,童兒說,是她不讓說的。因為當時,她不是喜歡著那個裴元誌麽?蓁兒以為自己是犯相思病了。這主仆二人,就大意著,什麽都不說。”


    鬱嬌說道,“如今她已病倒了,就不必說過去的事情了,她已經想開了,不會喜歡裴元誌了。”


    景二夫人點了點頭,“她跟我們說了,我們已經放心了,裴元誌那個人……”景二夫人冷冷一笑,“不是個好人,看,他自己親娘還做了那等事。那樣的人家,就算是高門大戶又怎樣?蓁兒要是嫁過去,還能堂堂正正的做人?真是白白犧牲一個婉音了。”


    景二夫人提到裴家,那是一臉的嫌棄。


    鬱嬌安慰她,“二舅母,婉音的事,就不提了吧,我們去看蓁兒,到正屋了呢。”


    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正屋。


    “不提過去了。”景二夫人擺擺手。


    蓁園的侍女,引著景夫人和鬱嬌往景蓁的臥房走。


    霜月沒有進正屋,而是站在廊簷下,一臉狐疑地看著園子四周。


    見鬱嬌進屋裏去了,將心中想說話的,隱在了心裏。


    臥房中,因景二夫人來了,又點起了燭火。


    幾個侍女,小心的侍立在屋中。


    景二夫人朝她們幾人揮揮手,“都下去吧,這裏留童兒就可以了。”


    侍女們應了一聲,退下了。


    童兒是景蓁的貼身丫頭,所以,有什麽事情,不必避諱著。


    鬱嬌走到床邊,挑了簾子來看。


    景蓁已經睡著了,臉頰削瘦,原本圓潤的下巴,顯得尖削了,像桃心尖一樣。


    臉頰雖然瘦了,但很紅潤,不是那種富態的青春的紅潤,而是病態的潮紅。


    景蓁的雙手攏在胸前,蔥白十指,也比幾天前,更顯纖細。


    再胖的人,幾天不吃東西,也會瘦,何況,身材並不胖的景蓁?


    景蓁的丫頭童兒侍立在床旁,往床上的人兒看去一眼,咬了咬唇角,眼角都紅了。


    鬱嬌輕輕放下簾子,朝景二夫人點了點頭,往外間屋子走來。


    “你也來。”景二夫人招手叫過景蓁的侍女童兒。


    童兒掩好帳子,低著頭,委屈地跟著走出臥房。


    “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鬱嬌問著童兒,“那天,我讓霜月送了蓁兒回來,後來發生了什麽?全都一五一十地說,大事小事,件件都說,半句都不準隱瞞。”


    童兒委屈極了,唇角一抖,幾乎要哭了,老爺夫人非說是她沒有服侍好景蓁,罰了她一頓,她明明服侍得很好呀。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霜月姐姐將小姐先一步送回京城的家裏,奴婢是坐著馬車後回的府裏。”


    “……”


    “奴婢剛進園子的時候,便見小姐在整理一個小箱子,當時小姐的精神也十分的好,跟平時沒有什麽區別。”


    “……”


    “後來,小姐收拾好了後,又寫了字,將園子門的牌匾換了,再之後,吃午飯,休息,吃了晚飯後,就開始嚷著頭疼,再後來……,再後來就這樣了,不怎麽吃東西,一直嚷頭疼,好幾天了。”


    鬱嬌問道,“整理箱子?什麽箱子?”


    童兒說道,“一個舊物箱,裏頭裝的都是不要的廢舊物品,小姐叫奴婢扔到園中的一個角落裏去了。”


    “快去找回來。”


    童兒慌忙應道,“是。”提著一個小燈籠,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景二夫人看向鬱嬌,不解的問道,“嬌嬌,一個舊物箱子而已,有什麽問題嗎?”


    鬱嬌說道,“蓁兒的樣子,像是中了毒,我懷疑,她之前碰過什麽奇怪的東西,所以,我想看看那個舊物箱子。”


    景二夫人吸了口涼氣,“大夫隻說,她可能中了邪氣,沒說中毒。嬌嬌,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鬱嬌心中苦笑,怎麽看出來的?她還有著前世的記憶,當然會看了。


    前世,她身為林婉音的時候,利用進宮的機會,翻看了宮中不少的醫學雜書,也跟著師傅玉衡學過一些醫術,雖然醫術不精,但是,簡單的毒藥,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也是猜測的。”她胡亂編了個理由,“蓁兒的病找不出原因來,不該各方麵都想一想嗎?”


    景二夫人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不過……


    鬱嬌心中,漸漸地疑惑起來。


    這中毒的樣子很明顯,她這略微看過醫書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剛才那個白胡子白頭發的老大夫,怎會看不出來?


    “二舅母。”鬱嬌說道,“家裏請了幾個大夫來給蓁兒看病?”


    景二夫人歎道,“當然是請了不少大夫了。一個大夫說,不出病症來,馬上又換人。加上剛才那個,已是第五個大夫了。”


    “所有的大夫,都說,看不出原因來?”鬱嬌問道。


    景二夫人點頭,“可不是嗎?要不然,我們也不會著急了。”


    鬱嬌的唇角微微一揚,說道,“二舅母,你有沒有發現,蓁兒的病很奇怪,看病的幾個大夫,說法也很奇怪?”


    景二夫人一愣,“嬌嬌的意思是說……”


    “有人在害蓁兒!”鬱嬌冷笑,“說不定,那幾個大夫,全都被收買了!明明是中了毒,卻說是中了邪,這是想拖死蓁兒!”


    景二夫人吸了口涼氣,臉色旋即,失聲怒道,“會是誰要害她?她沒有跟任何人做過對,誰要害她?是誰這麽喪盡天良!”


    鬱嬌扶著她的胳膊,“二舅母,我們慢慢查,你先別急,那個人要害蓁兒,一定還會出現的,我們當作不知情,等他露出可惡的嘴臉。”


    “可是,叫我如何等得?”景二夫人急得六神無主了,“得知蓁兒病了,我們根本沒有往中毒上麵想,這是誰這麽惡毒?”


    “嬌小姐,箱子尋到了。”童兒抱著一個箱子走了過來。


    景二夫人的目光,飛快往箱子上麵看去,喚著身邊的隨侍嬤嬤,“快打開來看。”


    “是,夫人。”


    一尺長半尺寬的箱子打開了,裏頭裝著幾件常用的物品,有些繡了一半的帕子,一塊男子式樣的舊帕子,一個香囊,還有一隻桃花金釵,幾根纓絡。


    景二夫人看著一堆東西,皺眉說道,“這能說明什麽?這些東西又不能吃……”


    鬱嬌望著一箱子的物品,暗自搖搖頭,景蓁居然收了裴元誌這麽多的東西?


    不過又一想,她已經扔了,算是徹底斷了過去。


    鬱嬌的目光,落在那隻香囊上,那是個半舊的香囊,是裴元誌用過的。這是裴元誌送的,還是景蓁向裴元誌討要的?


    鬱嬌剛伸出手去,霜月走了過來,慌忙攔著他,“小姐別動,這隻香囊有問題。”


    鬱嬌眯了一眼,“有問題?什麽問題?”


    景二夫人也嚇了一大跳,“怎麽回事?上麵有毒藥嗎?”


    童兒也嚇得白了臉色,“夫人,嬌小姐,那是小姐撿的。誰這麽壞,丟一隻放了毒的香囊?”


    鬱嬌聽說是撿起的,心中忍不住重重地一歎,景蓁當時,究竟是犯了怎樣的傻,才去撿裴元誌的香囊?


    裴元誌為人狡猾,不可能隨便遺失這麽私密的物品,隻有可能是,他自己故意丟的。


    霜月沒有直接用手拿香囊,而是拔下身上的軟劍,挑起香囊,扔到了一邊的地上。


    然後,她揮劍一劃,將香囊劃開了。


    裏麵散出一些灰色的粉末物。


    “這是什麽?”景二夫人詫異問道,“香囊裏,不都不是裝著香料嗎?怎麽會是這種東西?”


    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喜歡佩戴香囊,裏頭裝的,都是些散著清香的花草幹葉兒。


    所以,景二夫人當然驚異了。


    裝著奇怪灰色的香囊,景二夫人還是第一次看到。


    “霜月,我看了蓁兒的氣色,像是中了毒的樣子,這些東西,是不是毒藥?”鬱嬌看向霜月說道。


    “不是毒藥。”霜月蹲下身,拿劍劃撥著那些粉末,冷冷一笑。


    “不是,那是什麽?”鬱嬌不懂毒,又問道。


    “是盅。”霜月說道,“這些盅沒有東西吃,又在睡眠中了,如果有苜蓿粉,又會活過來。”


    “……”


    “假如有人身上配戴這隻香囊,再配戴裝有苜蓿粉的物品,就會喚醒盅,盅受到操控,會漸漸地浸入進人的身體裏。”


    “……”


    “操控的人,要這人生便生,要這人死,便死。”說著,她指著那隻桃花釵,“這裏裝過苜蓿粉。幾天前,蓁小姐給我們小姐看的時候,苜蓿粉已經沒有了,可見,是盅們吸食光了。


    一說是盅,景二夫人和童兒嚇得慌忙後退幾步。


    鬱嬌心中,同樣是大吃了一驚。


    裴元誌的香囊,故意掉到景蓁的麵前,讓景蓁撿去,而裏頭裝著盅,不用說,是故意的!故意害著景蓁。


    景蓁不是什麽中毒,而是中了盅。


    同時,裴元誌又收買了大夫,不讓大夫們說出景蓁的病來。


    盅,是可以由人操控的,裴元誌的目的,是來控製著景蓁。


    他為什麽要控製景蓁?


    “霜月,你來看看蓁小姐。”鬱嬌朝霜月點了點頭。


    霜月的醫術,不輸於宮中的禦醫。


    “是。”霜月進了這處小園,就已察覺了異樣,她嗅出了盅的氣息。


    當童兒抱著一隻小箱子來給鬱嬌看時,她馬上跟進了屋裏。


    果然,同她猜想的一樣。


    鬱嬌挑了簾子,霜月往床上探頭看來。


    景二夫人跟在她的身後,擔憂地問道,“蓁兒的病,是不是跟盅有關?她不是中毒,而是盅了對不對?”


    霜月探了探景蓁的脈搏,又翻看了下景蓁的眼皮,說道,“她中了盅,便是來自剛才那個香囊中的盅。”


    “那可怎麽辦啊?”景二夫人嚇得身子一軟,失聲哭了起來。


    若是中了毒,還好解,這盅,得下盅之人才能解啊。


    “霜月,可有法子解?”鬱嬌問道,景二夫人嚇得這樣了,她看著都揪心。


    霜月的神色暗下來,搖搖頭說道,“得下盅之人,才能解。奴婢隻會看,不會解。”


    景二夫人更加哭了。


    鬱嬌不要想她太傷心,就說道,“二舅母,霜月隻是個婢女,她當然解不了了,這世上,一定還有其他人會解。”


    景二夫人不哭了,“對,我去跟你二舅舅說,叫他馬上尋人去。”說著,她轉身就往外走。


    鬱嬌忙拉著她,“二舅母,中了盅,跟中了邪變成瘋子是一樣的情況,傳出去,對蓁兒的名聲不好,不能公開尋人。得悄悄地進行。我手頭上有人,讓我來尋吧。”


    景二夫人歎道,“你有什麽人啊,你都隻是個孩子。”


    鬱嬌說道,“不是還有林三叔嗎?他是江湖中人,認識的江湖術士多,我跟他說一聲,叫他暗中去尋人。”


    景二夫人想了想,“也好,也隻有這個法子了。”


    霜月取了隨身帶的銀針,給景蓁紮了紮穴位,放了些血,又輸了些元氣給景蓁。


    “她的盅,我暫時解不了,但是,這個法子可以緩解她頭疼。”霜月對景二夫人說道。


    景二夫人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隻能先這樣了。”


    鬱嬌又問了景二夫人,是哪五個大夫給景蓁看的病,景二夫人一一說了句字。


    鬱嬌記下了來。


    安撫好景二夫人,鬱嬌和霜月回了長房這裏。


    景二夫人不在場,霜月便大膽說道,“小姐,這件事就這麽算了?景小姐那麽好的人,成了這樣了,連奴婢看著都心疼。”


    鬱嬌冷冷一笑,“怎麽可能?他既然這麽想死,我就成全他!那五個人的名字,你記了嗎?”


    霜月點頭,“記下了。”


    “很好!”鬱嬌冷笑,“我讓西門鑫給你做幫手,你們兩個,務必在今晚,將他們五人全都給我捆起來!然後,送到譽王府裏關起來,再聽我的安排行事!”


    霜月點了點頭,“奴婢去找西門公子。”


    西門鑫雖然十分不情願大晚上跑出去辦事,但想到那十萬銀子還沒有到手,還是老實地聽了鬱嬌的命令,連夜跟霜月捆人去了。


    ……


    永安侯府。


    正當裴元誌和永安侯,一齊幻想著有朝一日,裴元誌被正德帝認回後,能大幹一番事業時,宮裏傳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正德帝不認裴元誌,各宮娘娘們,全都一致不準裴元誌入楚氏皇族。


    入不了楚氏皇族,還談什麽幹一番大事?


    裴元誌驚得心中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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