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豐台縣令抓到的那兩個“反賊”,被人推著,被迫跪倒在正德帝的麵前。


    一屋子的人,神情冷峻看著他們。


    “皇上,便是這兩人,是安王的兩個得力手下,是這件事的頭目。”豐台縣令指著二人,說道。


    一個臉黑的漢子,梗著脖子,咬著牙一言不發,一副傲然不可一世的樣子。


    另一個猶豫了一下,惶惶不安地說道,“饒……饒命啊,小人的家人,還……還在安王殿下的手裏,不服從的話,……全……全家都得死,小人也不想反啊……”


    那個黑臉的漢子,大聲罵著這一個,“懦夫!安王殿下對你不好嗎?你竟敢什麽話都說出來?”


    後一個說話的漢子說道,“安王沒有抓你的家人,你不怕。可他抓了我的家人,連我三歲的兒子都在他手裏呢!”


    正德帝怒道,“朕隻問你們,安王是怎麽吩咐你們的!其他的事情,朕不想聽!”


    這些人,說的話有幾句真幾句假,他懶於理會,敢反者,哪一個是膽小的?


    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豐台縣令也厲聲喝道,“快說,想活著的話,就說實話。”


    “是,是是是。”後一個說話的隻得說道,“安王說,等這邊的屋子起火,小人們就馬上圍攻莊子。莊子裏的人,不管是誰,哪怕是天皇老子在,也往他身上射箭。不管投不投降,一律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正德帝咬牙切齒,冷冷一笑,“他好大的膽子!”


    “這……這是亂殺無辜啊!”景王最膽小,又嚇又氣,臉色都黑了,“皇上,這安王太不像話了。抓到他,一定要狠狠罰!”


    “格殺勿論?他敢!”順王怒得跳起腳,叫嚷起來,“楚正安,老子見到他,一定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他居然敢殺老夫?他算老幾?他活膩歪了是不是?早知道他會反,本王三十年前就不救他了,讓他淹死好了!把他從水裏救出來,害得本王發燒了三天,還差點被先皇罰了,太妃連句感激的話都沒有,現在,他居然忘恩負義的要殺本王?我呸!白眼狼!”


    順王年長安王七歲。


    三十年前,安王隻有五歲,那年冬天的一天,安王到禦花園的人工湖邊撈冰渣子玩,看守的太監一時大意,走開了,安王腳一滑,掉水裏去了。


    路過的順王見狀,二話不說,連鞋子都沒有脫就跳入水裏,將安王救了起來。


    因為當時天很冷,才十二歲的順王,事後大病了一場。


    看守的太監怕受罰,說是順王推的。


    當時隻是個貴人的裴太妃,聞聽後頓時勃然大怒,到先皇那兒去告狀,說順王有意推安王落水,意圖殘殺手足。


    幸好當時的先皇,正在前方的亭子裏賞雪,看到了這一幕,就沒有罰順王,反而獎勵了順王。


    裴太妃沒告倒順王,當然不感激順王了。


    順王想到小時候受的冤枉氣,一直厭惡著安王和裴太妃。


    這會兒,聽安王的下屬說,要殺光莊子裏的人,順王當即就暴跳而起。


    大罵安王忘恩負義,狼子野心。


    “皇上,安王是想趕盡殺絕,不留後患的意思。”瑞王年長,不像另兩個堂兄弟那樣,聽到安王反了的消息,激動害怕得語無論次了。


    “本王就說呢,他怎麽好端端的做什麽火彈?原來,一早就有想反的意思,被人識破了,就說是下屬在搞鬼。哼,當人是三歲小兒,看不出來?”順王繼續罵。


    豐台縣令揮揮手,叫人將那兩個反賊的頭目帶下去了,然後,他問著正德帝,“皇上,接下來,下臣該怎麽做?”


    正德帝靠在床頭上,冷厲的目光掃了眼屋中幾人,對瑞王說道,“準備下去,朕要即刻回京。”


    瑞王驚訝說道,“皇上,您的傷還沒有全好,怎能出行?”


    “豐台縣離著京城並不遠,隻有一百來裏路,怎麽不能出行?再拖下去,宮中會亂!”正德帝語氣堅決,又喊著王貴海,“去備車馬!”


    王貴海馬上拿目光看向豐台縣令,細著嗓子,謹慎的說道,“劉大人,速速安排下去,另外呢,消息要封閉起來。”


    豐台縣令不敢大意著,慌忙點頭,“是,下官明白。”


    ……


    ……


    在這個情況非常時候,裴元誌自然不會放過表現的機會了。


    在帶著人,同莊子外的反賊們廝殺的時候,他故意將炮子弄髒了頭發也弄亂了,一身狼狽的出現在正德帝的麵前。


    因為熬了一夜,他的眼眶內布滿了血絲,下眼眶處,一片青黑色,俊美白皙的臉頰上,滿是疲倦之色。


    盡管如此,他仍站在正德帝的床榻跟前,不離左右地盡心地服侍著,忙前忙後地端茶遞水。


    正德帝略微地咳嗽一聲,他慌忙捶胸捶背端藥湯。


    十足一個孝子的模樣。


    正德帝看了眼屋中,發現隻有裴元誌在床榻跟前,便說,“上回,朕正跟你說的事情……”


    他看著裴元誌,神情複雜。


    對這個兒子,他有著內疚,但是,又因為長期放養,他對裴元誌感到陌生。


    這個兒子,太難駕駑了,這種性格,倒和自己年輕的時候很像,可關鍵是,裴元誌和安王一樣,太心急了。


    太心急?


    正德帝心中哼了一聲,他才四十來歲的年紀,這個兒子就等不及了麽?


    因心中不喜了,臉色便沉了下來。


    裴元誌看了正德帝一眼,馬上走上前兩步,恭敬地點頭,“皇上請說。”


    “朕上回說,想將鬱丞相的四女兒許配給你,現在,也該兌現承諾了。”


    裴元誌馬上跪拜在地,“多謝皇上成全。”


    他心中暗喜,有了正德帝的聖旨發下來,鬱嬌不得不嫁了。


    他也看出來了,正德帝果真是喜歡長寧郡主母女的。


    反賊們攻打莊子的時候,正德帝居然派了不少兵差,守在鬱嬌屋子的附近,可見,他十分在乎鬱嬌的安全。


    正德帝的目光落在他的頭上,眉尖微微挑了一下,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地說,“你且起來吧。對你,對你母親,朕欠你們很多,一時無法補償,唯有用一門好的婚姻,安慰你。”


    裴元誌惶惶說道,“臣從未怪罪過皇上,請皇上不必將臣的身份一事放在心上。臣能在皇上身邊盡心的輔佐,已心滿意足。”


    正德帝點了點頭,“嗯,你且去吧,準備回京了。回到京城之後,嗯,朕就著手準備你和鬱嬌的大婚一事。”


    裴元誌站起身來,又行了一禮,十分恭敬地說道,“是。”


    轉身離開時,他的唇角微微一揚,鬱嬌,這輩子都休想逃出他的手心。


    隻要他娶了鬱嬌,鬱府和平南王府,或是蘇家,還能不幫他麽?


    裴元誌離開後,有一人飛快閃身走進了正德帝的臥房。


    正是一直暗中守著莊子的暗衛頭領明正。


    明正繞過屏風,來到正德帝的床榻前,“皇上,裴元誌私自製造火器,其心不純,皇上為什麽還要將丞相大人的四女兒許配給他?鬱四小姐的身份,可並不簡單,她的身後有平南王的舊部,有蘇家,如今,靠著她的聰慧,竟博得了景府的喜愛,和林家人的支持,又是林伯勇的義女。”


    明正想不通,正德帝的做法。


    鬱嬌看似是個普通的閨門小姐,實則,身後有強大的勢力。


    正德帝看了明正一眼,冷冷一笑,“朕這麽做,為的是,試探裴元誌。如果他是忠心的,他一定會配合鬱文才盡心輔佐朕。如果他藏有私心,則會施壓於鬱文才。跟他同流合汙,針對朕。”


    他身邊的人,得借此機會,查出是忠是奸。


    明正點了點頭,“皇上,臣明白了。”


    “散布消息出去,說,朕已經昏迷不醒了。”正德帝忽然又說道。


    明正眸光微閃,“明白!”


    ……


    莊子剛剛被安王的反賊攻擊過。


    人們正在惶惶不安時,又聽到正德帝昏迷不醒的消息,大家更加的驚惶了。


    整個莊子裏,彌漫著一股子緊張的氣氛,沒有一人敢發出笑聲來。


    連平時的交談,都是小聲謹慎的,而且,不敢長時間的交頭接耳,見了麵,也隻是匆匆交流幾句後,又匆匆別過。


    鬱文才和三王,還有兩個王世子,及兩位臣子,又慌了起來。


    忙著召集太醫問診。


    隻有裴元誌,探望過正德帝之後,馬上著手忙著自己的事情。


    王貴海將打聽的事情,一件件告訴給正德帝聽,正德帝默然不語,略有所思。


    ……


    這個時候,鬱嬌正站在屋簷下看花兒,“昏迷了?”她轉身過來,眯著眼問霜月。


    霜月點頭,“腿都斷了,想必是,傷口惡化了吧。”


    鬱嬌笑了笑,“我看不見得。”


    霜月眨眨眼,“小姐懷疑,他是假裝昏迷著?”


    鬱嬌冷笑,“難說,他那個人,最是陰險。麵對安王的背叛,心性大變樣了。指不定呀,這會兒又想出了什麽鬼點子算計誰呢!”


    霜月眯著眼,“會算計誰呢?”


    鬱嬌往屋裏走,“管他呢?”


    反正不會是她,她跟他沒有起正麵的衝突,她隻是跟著鬱文才來看他的。


    也不可能是楚譽。


    楚譽公開的消息是,正在往崇州去的路上。


    更不可能是三王和他們的兒子,那三王之所以平平安安的活到了這麽大的歲數,還封了王,跟他們與世無爭的性格,是分不開的。


    他們從不關心朝政的事情,隻關心吃喝玩樂。


    他們的兒子,也沒有在朝中擔任要職,對正德帝的江山,起不到威脅。


    更不可能是鬱文才,鬱文才是正德帝的走狗,連老婆都奉獻出去的人,哪裏敢同正德帝作對?


    那麽……


    鬱嬌的腳步一頓,難道是……


    她眯了下眼,唇角揚起抹冷笑,是裴元誌?


    她模仿著裴元誌的筆跡,寫了一封信,命人扔在了林世安安在豐台縣收的小妾的屋子裏。


    那封信,已經被正德帝的人,撿到了,正德帝不可能沒對裴元誌起疑心。再加上從裴元誌處搜出了一堆火器,正德帝還喜歡著裴元誌的話,就不叫正德帝了。


    況且,搜出火器的事情,並沒有公開,被正德帝勒令瞞住了。


    這是想,悄悄觀察裴元誌了?


    必竟是自己的兒子,忽然下殺手,於心不忍。不殺,又可氣。


    他是想,敲打敲打裴元誌!


    不如,她來添把柴?


    “霜月。”鬱嬌心思一轉,轉身過來,但是呢,卻不見霜月前來,而是,楚譽站在她的身後。


    鬱嬌警覺地往院子的門口那兒看去,見那院門緊緊地關著,院中沒有旁人前來,她這才鬆了口氣,將楚譽一把拉住,往臥房裏飛快拽去。


    楚譽想起昨晚,木頭腦袋的赤焰說他們已經睡一起了,不禁皺眉笑道,“嬌嬌,你這般急火火地拉著我進屋,當心旁人誤會。”


    鬱嬌臉一黑,“已經被人誤會過了,也不差這一回了。”


    楚譽的那幫子下屬,從未近過女色,如今楚譽最先帶回去她,那些人,還不得死勁地好奇著?


    同時呢,也熱切的盼望著楚譽快些成親,方便他們好早日娶到媳婦。


    楚譽見她臉頰緋紅一片,不禁莞爾一笑,“是呢,不差這一回了。”


    兩人進了屋中,鬱嬌馬上收了臉上的笑容,“正德帝懷疑起了裴元誌。我有個更好的辦法,讓正德帝徹底厭惡起裴元誌來。”


    楚譽眸光微閃,“嬌嬌說說看。”


    “莊子裏不是關著兩個反賊的頭目嗎?”


    楚譽點頭,“那是咱們的人,我會找個機會,讓他們離開。”


    鬱嬌揚唇冷笑,“讓他們假死一回。”


    楚譽眯了下眼,“嬌嬌的意思是說……”


    “想辦法引著裴元誌前去那裏。然後麽……”她看向楚譽,狡黠一笑。


    楚譽輕笑一聲,“不必引著他前去,他已經想去那裏了。你的主意很好,我馬上讓人去準備著。”


    鬱嬌訝然,“他為什麽想去見那兩個頭目?”


    楚譽的目光中,透著森然,“他對攻莊之人起了疑心了,裴元誌當真的狡猾。”


    鬱嬌說道,“那麽,這件事更不能拖延下去了,否則,夜長夢多,被他發現了端倪,一定會壞事的。”


    那些反賊,都是梟龍衛扮的,讓正德帝或是三王他們發現了情況,她和楚譽不僅前功盡棄,還會惹上殺頭大禍。


    楚譽的目光,攸地一冷,他走到窗子邊,推開窗子,將手指放在唇邊,一聲低低地嘯音,從唇邊發出。


    很快,赤焰從暗處閃身出來,一團青影子飄在窗子前。


    “主子。”赤焰那輕輕飄飄的聲音,從影子中飄了出來。


    “你去找竹青和竹影,讓他們兩人,死一回。”他的聲音,清清淡淡。


    死一回,當然不是真死了,楚譽的人,都是個頂個的好手。


    赤焰聽懂了楚譽的話,點了點頭,“是。”一團青影子晃了晃,就消失不見了。


    楚譽關了窗子,鬱嬌正要開口說話,就聽霜月在窗子外說道,“小姐,那個遼王世子,不,就是裴元誌來了,站在園子的門口,要求見小姐。”


    鬱嬌冷笑,“不見,就說我沒空。”


    “嬌嬌?你在屋裏忙什麽呢?”裴元誌的聲音,忽然在窗子的外麵響起來。


    鬱嬌和楚譽的臉色,同時一沉。


    裴元誌,敢闖進來?動作這麽快?


    尤其是楚譽,右手下意識地去按腰間的配劍。


    鬱嬌慌忙抱著他,死勁地搖搖頭,將她往帳子裏推。


    楚譽眯了下眼,看著鬱嬌,忍住了。


    但是呢,那唇語卻在說道,“本王不喜看見他。”


    “忍著!莊子裏人多嘴雜,你不能暴露身份。”鬱嬌同樣用唇語說道。


    楚譽忍著怒火,閉了下眼,朝鬱嬌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他不能現身了,現在更不是同裴元誌正麵起衝突的時候。


    他能忍住暫時不殺裴元誌,卻不能忍著不生氣。


    “跟我來。”鬱嬌將楚譽往床邊推來,“上去。”


    她挑起帳子,將楚譽推到了床上,為了不露出一絲絲的馬腳,鬱嬌沒讓楚譽脫鞋子。然後,她扯過被子將他蓋住了。


    接著,又放下帳子來。


    她在猶豫,要不要鑽到床上去。


    她就不信,裴元誌敢無恥地闖入她的臥房來。


    窗子外,裴元誌的聲音仍在喊著,“嬌嬌,一大早的,怎麽還關著窗子?”


    “世子,沒有得到允許,你為什麽闖進來?這便是世子從小到大所受的家教麽?”霜月毫不客氣地冷冷一笑,“世子若不離開,休怪我不客氣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到了霜月的臉上,“在本世子的麵前,你敢稱我?你算個什麽東西?”


    裴元誌覺得,沒有必要再對鬱嬌客氣著,反正呢,正德帝已經允婚了,鬱嬌遲早是他的人,這個叫霜月的丫頭,他更不會放在眼裏。


    這世上,除了林婉音,其他的女人,他是不可能放在心上的。


    霜月怒得想抽劍了。


    裴元誌,死到臨頭了,還敢猖狂?


    “嬌嬌?”裴元誌推開霜月,往屋子的門口走來。


    這便是要闖進去的意思了。


    霜月眯了下眼,剛要拔劍,這時,臥房的門忽然開了,鬱嬌從裏走了出來。


    她的頭發散著,腳上隻穿著一雙便鞋,沒什麽表情地看著裴元誌。


    “遼王世子。”鬱嬌聲音涼涼開口,“為何打我的侍女?”


    裴元誌的臉上,依舊蒙著麵紗,頂著遼王世子的身份,在這處莊子裏行走著。


    正德帝為了他,可謂是煞費苦心,居然弄了個假身份給他。


    隻是不知,過了今天,正德帝還能不能,一直大度下去。


    鬱嬌諷笑著看著裴元誌。


    “你的侍女毫無規矩,本世子替你管教了一下而已,嬌嬌,仆人不知禮,讓外人以為,是你這主子不知禮。我是為你好。”裴元誌說得一本正經。


    霜月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鬱嬌氣得牙床緊咬,裴元誌,欺人太甚!


    她冷冷一笑,“現在的時間,辰時還不到,世子身為外男,卻硬闖入我的閨房,這便是懂規矩?要不要我到皇上那兒,請皇上評評理?”


    裴元誌眯了下眼,說道,“可以。”


    鬱嬌一愣,可以?


    他不怕她告他的狀?為什麽?


    裴元誌將鬱嬌一臉驚訝的樣子看在眼裏,心情莫名舒暢著,“嬌嬌。”他道,“因為皇上應允我們的婚事了。你的侍女,將來也是我的侍女,我提前管教一下,有什麽不可?”


    他甩了下袖子,一臉的怡然自然。


    霜月的臉,氣得更加的鐵青了。


    臥房中,楚譽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右手握劍,想衝出屋子,將裴元誌刺個對穿。


    鬱嬌倒還平靜。


    她的目光,微微往向掃了一眼,唇角輕揚,說道,“原來如此。”她笑了笑,“世子,雖然有皇上的口頭允婚,但是世子一直蒙著麵,不讓我見你的臉,可見,世子的心並非真心。”


    “……”


    “既然世子並非真心求娶,請走吧。本小姐要睡回籠覺了。霜月,送客,再有闖入者,你直接給本小姐殺,死了人,本小姐擔著!”


    “是,小姐。”得到鬱嬌吩咐的霜月,唰的一下拔出劍來,抵在裴元誌的麵前,冷笑說道,“世子,請回吧,你將我們小姐吵醒了。這,算不得是有禮貌吧?”


    裴元誌眯了下雙眼,忍著怒火說道,“好,我下回再來,嬌嬌,你接著睡吧,我下午再來找你。”


    下午?


    下午的時候,你已經被正德帝罰了吧?正德帝心情好,留著不殺,隻趕走,心情不好,一定會打得半殘。


    鬱嬌聽到他的話,心中無比的諷嘲著。


    她進了臥房,挑了幃幔往床邊走來,但發現,床上不見楚譽。


    隻餘一床淩亂的被子,胡亂堆在床上。


    不過呢,床前的木頭腳榻上,多了一個深深的窟窿,那是劍刺的,而且是新的痕跡。


    楚譽,這是有多生氣?找不著發火的對向,拿劍刺向了木質腳榻?


    ……


    楚譽沒法做到不生氣,裴元誌居然有臉來找鬱嬌?


    若不是裴元誌的冷酷無情,他的林婉音怎麽可能變成鬱嬌?


    林婉音又怎麽可能會死得那麽的慘?


    裴元誌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要娶鬱嬌?


    這是活夠了嗎?


    在鬱嬌攔著裴元誌說話的時候,楚譽忍著怒火,悄悄地離開了。


    他要去找一個人,來幫助他,完成一件事情。


    ……


    正德帝要回京了,王貴海忙著準備回京城的事宜。


    車馬,護衛,隨侍的人跟隨哪幾個,馬車裏準備放些什麽,吃的,用的,藥,都不能少。


    忙得幾乎要腳不踮地了。


    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休息一下,卻發現,他的臥房中多了一人。


    這人一身灰衣,臉上蒙著黑紗。


    “什麽人?”王貴海警覺的盯著來人,“不報上名來,休想活著走出這裏!”


    同時,他心中想著,這人好大的膽子,這裏四處都是暗衛與衙役,這個人是怎麽闖進來的?他闖進來了,出得去嗎?


    “天機閣主。這個名字,喜歡聽嗎?”楚譽坐在桌邊,慢悠悠地沏著茶水,他不喝,卻喜歡泡茶。


    他服了啞聲丸,沙啞的聲音,裝得極像天機閣主的聲音。


    王貴海見天機閣主的次數並不多,因此,根本聽不出來,是另外一個人裝扮的。


    王貴海眯了下眼,天機閣主?


    那個知曉天下事的天機閣主?


    “閣主找咱家,有什麽貴幹?”


    “送你一個秘密消息,要不要聽?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害處。”楚譽放下茶壺,笑微微說道。


    “什麽消息?”


    “裴元誌的真正身世。”楚譽說道,“皇上已經對他起了疑心了,已經不信任他了,你要是再往上添加一個重磅消息,皇上一定會感激你,讓他識清了一個人的真正麵目。”


    王貴海的氣息,往下一沉,“他的真正身份?他並不是永安侯之子,這件事,咱家已經知道了。”


    “不,他就是永安侯之子!他並非皇上之子。”楚譽站起身來,身影一晃,閃到了王貴海的麵前。


    手中的長劍,直指王貴海的脖子處,“這處莊子裏,四處都是本閣主的人,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聽著本閣主的吩咐去辦。”


    王貴海的目光,掃向劍上,“閣主想幹什麽?威逼著想反不成?”


    “本閣主這輩子,隻跟裴元誌一人過不去,其他人,本閣主無心針對他們。當然了,公公若是不想說的話,也可以不說。和公公對食的那個宮女,本閣主不介意將她的名字說與皇上聽,皇上最是厭惡宮中出現對食一事吧?”


    王貴海吸了口涼氣,這個天機閣主,果真什麽都知道,他眯了下眼,“閣主為什麽跟裴元誌過不去?”


    “這就不是你該問的事情了,本閣主隻問你,說不說?”


    王貴海看到那劍,越來越往自己脖子的肉裏壓去,加上這個閣主又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不敢不聽了。


    再說了,裴元誌的為人,已叫他不喜,要是裴元誌被正德帝信任了,他的日子不一定好過。


    想到這裏,王貴海馬上點了點頭,“好,咱家按著你的要求去做。”


    ……


    裴元誌被鬱嬌拒絕了,且趕出了小園,氣得臉色一片鐵青。


    暗雕見他走出來,忙迎了上去,“公子,出事了。”


    裴元誌眯了下眼,“又出了什麽事?”


    “皇上昏迷不醒了。”暗雕說道,“兩位王世子,正在皇上的床前,侍前侍後呢。如今,幾個皇子又不在皇上的跟前,那兩位表忠心去了,公子,你也快去吧。”


    裴元誌聽說正德帝又昏睡了,反而不是那麽緊張了,而是一片輕鬆。


    他笑了笑,“不不不,錯了。他們的做法,並不會給自己爭得一份寵愛。”


    暗雕眨眨眼,不解地問道,“為什麽?沒有哪個病重的老人,不喜歡床前的孝子了。順王世子和瑞王世子是皇上的侄子,代替太子他們行孝,皇上醒後,一定會大家讚賞的,公子不去,真是白白便宜他們了。”


    裴元誌去冷笑,“錯了,皇上醒後,隻地罰他們,而不會給一分的獎勵。”


    暗雕還是聽不懂,“屬下不懂。”


    裴元誌說道,“現在,皇上最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腿傷能不能好。而是擔心,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到京城去。雖然莊子外的一千多名賊匪被抓了,但是,難保其路上沒有後來者,再來攻打莊子,可是半路上行刺,再說了,那一千名賊子,行動有素,哪裏像是普通的烏合之眾?”


    他是不相信的。


    暗雕恍然大悟,笑道,“世子的這個決定不錯,皇上又不是昏君,如何看不出來,誰在做麵子工程,誰是真心關心皇上生死之人。”


    “所以,我們不必理會皇上的事情,隻需一門心思地查那些匪徒的情況。”


    “是,屬下這就安排去。”暗雕點頭回道。


    ……


    這邊,正德帝想急於回京處理安王的事情,命豐台縣令和王貴海著手準備回京的事宜。


    另一邊,裴元誌正命他的人,暗查那些反賊的情況。


    順王世子和瑞王世子表的是表麵的忠心,他要做個十足十的忠臣。


    暗雕走來說道,“公子,豐台縣令抓到了兩個頭目,不如,咱們去審審他們。”


    裴元誌的目光微凝,“關在哪兒?”


    “這處莊子的一個柴房裏。”暗雕說道。


    裴元誌的眉梢微微一揚,笑了起來,“走,審審去!”


    他總覺得,攻打莊子這件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安王即便是想反,也不可能傻到隻帶一千人來攻打莊子。


    安王該直接發動宮變,以出其不意殺了正德帝才對,怎麽可能放著正德帝不殺,跑掉了再來攻打莊子?


    他的印象中,這處地方,並沒有安王的兵馬。


    裴元誌在正德帝的授意下,以遼王世子的身份出入,因此,他來到看守的地方,很容易,沒有人阻攔他。


    此時,太陽已升高了。


    柴房的門,又是那種縫隙很大的門,因此,能很清晰地看見,裏頭關著的兩人。


    兩個反賊頭目,東一個西一個,正靠在一堆木柴上睡覺。


    還有心情睡覺?


    這可真夠心寬的。


    裴元誌的唇角,輕蔑地揚了揚。


    大約是因為柴房的門上,上著大鎖,因此,這裏並沒有人看守著。


    想來也是,莊子裏四處都是衙役和兵差,這兩人想逃出去,那是不可能的是。


    隻怕,沒逃出兩丈遠,就會被人刺成刺蝟了。


    “叫醒他們。”裴元誌朝暗雕點了點頭,說道。


    “是。”暗雕按了按腰間的配劍,大步走了過去,“喂,醒醒,起來!”


    隻是,暗雕一連喊了兩聲,也不見那兩人起來。


    他怒得抬起一腳,朝門上狠狠踢去。


    咣——


    一聲鏈子聲響,門應聲而開。


    “公子,出事了!”暗雕吸了口涼氣。


    “怎麽回事?”裴元誌緊走了兩步,到了暗雕的跟前。


    他順著暗雕的目光看去,臉色旋即一變。


    難怪他剛才聞到了血的氣息,原來——


    這兩人已經被殺了!


    “走!”裴元誌拉了一下暗雕,“快離開這裏。”


    “誰在那兒?”順王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是你?遼王世子?你在那裏做什麽?”


    不等裴元誌回答,跟順王一起來的景王失聲驚呼說道,“順王兄,你看,那兩人……死……死了。”


    景王膽小,嚇得拚命往自家長隨身後躲。


    順王往柴房裏看去。


    果然看到那兩個反賊頭目的心口處,正汩汩的冒著血,其中一人的心口上,還插著一隻小刀。


    “遼王世子,你敢殺了人證?”順王大怒,袖子一甩,喝道,“來人,將遼王世子抓起來,捆到聖上那兒去回話!”


    裴元誌此時,有口莫辯,“本世子剛剛來到這裏,這兩人根本就不是本世子殺的,順王伯,你不去查真正的凶手,卻來抓本世子,跑了真凶,你擔得起責任嗎?”


    可順王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哪裏受得了裴元誌這個小輩的指責?


    馬上冷笑著大怒說道,“哼,本王不會看錯!人就是你殺的!還愣著幹什麽?來人,還快將他帶走!連安王都反了,現在,每個人都值得懷疑!世子也不例外。”


    不容裴元誌辯解,順王和景王各自招呼自己的手下人,將裴元誌摁住了,往正德帝的住處而來。


    暗雕頻頻看向裴元誌。


    裴元誌一直搖著頭,用眼神告訴暗雕,他們不能跑。


    跑了的話,越發坐實他們,是那背後的執行之人。


    那不是更給了陷他的人,一個更好的借口嗎?


    ……


    裴元誌,被順王和景王的人,帶到了正德帝的臥房門口。


    “跪下!”順王的護衛,將裴元誌用力推進了屋中,順王又狠狠地踢了一腳裴元誌。


    裴元誌不想跪下,卻也由不得他不跪了。


    “老實點,興許,皇上饒你不死!”


    順王將一隻匕首,遞與站在屏風前的王貴海,冷冷一哼,說道,“這是在現場發現的。插在一人的心口處。而且,他們的身上,不僅有刀傷,還有一種奇怪的傷口,很深,一直在冒血,聞到得較濃的火藥味。”


    王貴海眯了下眼,接過匕首,往裴元誌的臉上看去一眼,走進屏風後去了。


    不一會兒,王貴海又走了出來,朝左右兩邊侍立的隨從招了招手,“抬走屏風,皇上有事情,問遼王世子,不,問裴公子。”


    裴公子?哪個裴公子?


    人們麵麵相覷。


    順王一把扯下裴元誌臉上的麵紗,待發現,果然是裴元誌時,他冷冷一笑,“裴元誌,你敢裝成遼王世子?你想幹什麽?”


    裴元誌淡淡說道,“這是皇上的意思,順王爺有想法,可以問皇上。”


    瑞王世子楚禎,也跟著瑞王前來見正德帝。


    他對遼王世子並不熟悉,發現這位蒙麵世子一直用仇恨的目光看他時,他是一頭的霧水,這回發現遼王世子居然是裴元誌,他才恍然大悟。


    “裴元誌,你還有臉來出現在這裏?你這個衣冠禽獸!”楚禎極少罵人,活了這麽大,罵得最多的,便是裴元誌。


    “禎兒,他的事,自有皇上來管,你站後麵去。”瑞王喝住了自己的兒子楚禎。


    楚禎森然的目光狠狠瞪一眼裴元誌,走到瑞王身後去了,“是,父王。”


    瑞王喊住自己兒子,是有目的的,這個裴元誌的身份,很是特殊,明明殺了人,被順天府通緝著,他卻依舊逍遙著,可見,深得正德帝的喜愛。


    正德帝又讓他扮成遼王世子自由出入,不知是何意思。


    但是不管怎麽說,裴元誌殺了兩個重要的反賊頭目,隻怕正德帝不會放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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