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媽媽將沾了血的手指,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說道,“居然是雞血。”


    聽到“雞血”二字,焦娘的臉色,一下子慘白一片,身子不禁一抖。


    “什麽,雞血?這位嬤嬤,怎麽會是雞血?你聞錯了吧?”有人驚異問道。


    “哼,雞是很難見到的嗎?不信,你自己聞聞。”說著,辛媽媽將手指,伸向那個過路人。


    那人看了辛媽媽一眼,將信將疑地低頭去聞,旋即,眼睛馬上睜大了,“還真是雞血啊!”


    “我聞聞。”另有一個好奇的人走了過來,也低頭聞了聞,“沒錯,是雞血,老夫是賣雞的,天天殺雞,對這味道再熟悉不過了。”


    這下子,圍觀的人們,齊齊變了臉色,一個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玉笙冷笑,“焦娘,你能解釋下嗎?剛才你說腳疼不能走路不能站,這會兒不僅能站還能跳,而且腳上的血不是人血,卻是雞血?是怎麽回事?快說!”


    辛媽媽笑了笑,“笙公子,還需解釋嗎?這個女人,分明是個騙子!她的腳根本沒有傷,她弄了些雞血在腳上,裝成受了傷的樣子,是來訛詐玉小姐的。”


    “……”


    “試想,連腳傷都是假的,那麽,她被譽親王收為屋裏人的事,定然也是假的!”


    “……”


    “譽親王是何等人?他可是先皇嫡子,即便是他看中的女人,也要楚氏宗親們點頭同意了,才能選為妾,豈能是他隨意認可的?”


    辛媽媽不解恨,忽然走過去抓起焦娘的腳,將她的鞋子襪子一並脫了,露出焦娘白白淨淨的腳來。


    “大家看吧,傷哪兒了?”說著,她還扣掉了焦娘壞腳上的“腫”塊,一堆不知是麵粉還是什麽糊成的東西,裹在腳上,再粘上“血”,真像是腫起來的樣子。


    焦娘傻眼了。


    該死的,這個老婦人怎麽這麽的狡猾?認出了她腳上的傷是假的,血也是假的?


    那她的計劃,可就有麻煩了。


    低頭時,又看到腳邊上慢悠悠盤旋著的蛇兒,心中更氣了。


    這條蛇是從哪裏爬來的?


    這街上這麽多的人,四處也幹幹淨淨的,並沒有花樹草木,怎會有蛇呢?


    焦娘想不明白。


    她也當然想不明白了,因為這蛇兒是玉笙的,是玉笙給蛇兒下了命令,讓蛇兒鑽進焦娘的裙子裏的。


    他相信玉嬌不會蠢到打傷焦娘,被人拿住把柄,那麽,焦娘的傷,一定有問題。


    所以,他放了蛇兒去試探,沒想到,還真的是假的。


    圍觀的人,原本都在譴責玉嬌,同情焦娘,可自從焦娘腳上的傷口被辛媽媽發現是假的後,人們對她的同情心,大大折扣。


    不少人甚至已經懷疑起焦娘,根本沒有被楚譽寵幸過,一切都是她設的一場騙局。


    “焦娘,說呀,這假傷是怎麽回事?”


    “你騙我們同情你,跟蘇府跟玉小姐做對,是何居心?”


    “想不到,好心幫忙,居然遇上一個女騙子!呸——”


    麵對如潮水的指責聲,焦娘的臉色,嚇得更加的慘白了。


    林伯勇袖子一甩,朝身後跟隨的侍衛喝道,“來人,將這個企圖訛詐的女人,送往順天府徹查!”


    “是,將軍。”林家的兩個護衛,馬上一起走上前來,伸手去扭捆焦娘。


    但焦娘呢,哪裏肯就此甘心失敗?


    她馬上又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是,是我不對,不該用假傷欺騙大家。但是,玉小姐將我推倒一事,卻並不是假的。”


    “……”


    “就在今天上午,我約了玉小姐在西城的牡丹園見麵,我跪請玉小姐給我一個名份,玉小姐不給,反而將我從台階上推下去了,當時我隻是摔疼了,並沒有受傷,可我不甘心被她推啊,我就……”


    焦娘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林伯勇冷笑,“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該由順天府的府尹大人裁判。你說什麽,我們就得信什麽?你一會兒一個話語,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的?來人,送走!”


    焦娘徹底傻眼,沒想到,她遇上個更直接的人。


    心思一動,焦娘咬了咬牙,忽然朝蘇府門口的一個石頭獅子上撞了過去。


    辛媽媽眼快手快,一把抓著她。


    這女人,居然敢在蘇府的府門口自殺?


    “你是什麽意思?你居然想以死陷害我們蘇府和玉小姐?”要不是今天府門前人多,辛媽媽想將這女人狠狠暴打一頓。


    “譽親王壞我名聲,你們蘇府仗恃欺人,我不活了!”焦娘開始撒潑起來。


    一副非要尋死的陣勢。


    “姐,你在做什麽?你丟人不丟人啊!”忽然,一個少年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我也就幾天不見你,你怎麽跟個市井潑婦一樣了?”


    焦娘一下子不哭了,飛快轉身去看聲音方向。


    弟弟?


    “弟弟?你……你怎麽……”焦娘停了哭泣,驚訝地睜大雙眼看向那少年。


    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全家人的命根子。


    有人抓了她弟弟,命她聽他們的安排,不聽的話,就殺了弟弟。


    她家裏人找到她,不停地哭著求著,求她答應那人的要求。


    她不想被家人說成是冷血無情的人,更怕弟弟出了事,她被家人趕出家門。


    於是,她隻好答應對方,來蘇府前鬧一鬧。


    十歲出頭的瘦小少年,被王一牽著手,擠進人群,朝焦娘這裏走來。


    “姐,你真可是丟了家裏人的臉!連我都替你害臊!”少年看著焦娘,一臉的嫌棄。


    焦娘的眼淚嘩嘩流下來,她冒死救弟弟,冒著被人打死辱罵的風險救弟弟,他嫌棄她?


    “我還不是為了你,你怎麽這麽說我?你……你沒良心!”焦娘傷心得越發地哭了起來。


    “大哥,這,這是怎麽回事?”王家其他兄弟們,看到他們的大哥王一回來了,還帶著焦娘的弟弟回來了,紛紛走上前,驚異問道。


    又看到王一的另一隻手裏,抓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陌生婆子,又忙問,“這又是誰?”


    “這不是,太妃娘娘身邊的汪嬤嬤嗎?”林伯勇看著那婆子,冷冷一笑,“嬤嬤怎麽出宮了?還是這副打扮?”


    汪嬤嬤是裴太妃身邊的管事婆子,身份極高,時常跟著裴太妃進出各宮。


    這會兒,汪嬤嬤穿的是一身民間婦人的簡樸衣衫。


    安王沒有叛逃時,朝中官員們想見太妃幫忙辦事時,還得給這個婆子好處費,才能見到太妃。


    所以,三品忠毅將軍林伯勇,自然是認得她的。


    王家四兄弟沒進過宮,所以,並不認識汪嬤嬤。


    其他圍觀的人群中,有不少官員,也有品階高的,常常見到太妃的人,當然也認識汪嬤嬤了。


    於是,一個個紛紛好奇問著王一,“這是怎麽回事?”


    焦娘也回過神來,汪嬤嬤怎麽也來了?這次是……被抓到了?


    “這裏頭,有個大大的故事,趁著人多,在下想說說,大家想不想聽?”王一的目光,掃了眼焦娘姐弟後,看向大家說道。


    焦娘的臉色,又變了變,站在一旁不敢吱聲。


    她知道,事情被揭穿了,想逃走,那是逃不掉的。


    林伯勇的護衛不會放過她,蘇府的護衛們,也不會放過她。


    逃不掉的她,隻好老實地站著。


    裴太妃身邊的汪嬤嬤,嚇得更加不敢說話。


    “當然想聽了,你快說說,這是怎麽回事?”有人看了半天熱鬧,發現事情的發展,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心中已經好奇死了。


    “事情的起因麽,便是由於宮中的太妃娘娘,看不得譽親王和玉小姐過得好,想著法子搞破壞呢!”王一冷笑,“她叫身邊的嬤嬤找到焦娘,威脅焦娘前來鬧事。”


    王一說著,將那婆子扔在地上,喝道,“說,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說不定,譽親王會饒你一死!”


    那婆子剛離開焦娘的住處後,坐著馬車回宮去,哪知走到半道撞了另一人的馬兒。


    那人將她從馬車裏揪出來,兩人撕扯間,她身上的腰牌掉了。


    結果,這個抓他的人就開始審問她。


    她吃不住拳頭暴打,隻好全招了。


    這人就馬上將她帶到蘇府前來了。


    汪嬤嬤怕死呀,王一再次逼問,她隻好將裴太妃的吩咐,和她如何找到焦娘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果真是太妃娘娘的安排?”人們齊齊驚呼一聲,“怎麽會是她?她為什麽要害玉小姐和譽親王?”


    隻有林伯勇,表現得並不太驚訝。


    楚譽因為林婉音一死,將裴家長房的人一一除去不說,前幾天更是直接尋了個借口,勸著皇上查抄了整個裴家長房。


    斷了裴家二房的人,想接替長房的念想。


    如今,京城再無永安侯府,更無裴家長房了。


    裴興盛已被關進牢裏去了,裴家長房的其他人,全都判了流放罪,現在,已經被押送著,前往嶺南的路上去了。


    裴興盛的親姑姑裴太妃,忽然對楚譽和玉嬌下手,這是想為娘家人報仇吧?才想出了這個陰損的一招?


    隻可惜,楚譽並不笨,玉嬌也並不傻,命王一查出了真相。


    “為什麽?哼!”有人忽然冷哼一聲,“大家忘記了叛逃的安王?安王當初要殺皇上,是譽親王和玉小姐救的皇上!安王事敗逃走了。太妃娘娘雖然閉門不出,心中啊,一定在恨著譽親王和玉小姐多管閑事,才害得她兒子敗走,才害得她風光不在,地位不在。”


    大家朝說話的聲音看去,發現說話的是瑞王。


    瑞王冷著臉,朝這邊走來,當初在豐台縣,瑞王見證過安王意圖謀殺正德帝的全部經過。


    “這麽說,還真是這麽回事呢。”人們恍然大悟。


    於是呢,一個個又譴責起了太妃。


    反正太妃已經失勢了,誰也不怕她了。


    林伯勇發現來了皇室的人,忙朝瑞王走過去,“瑞王殿下。”裴太妃的事,當然由楚氏皇族自己處理為好,“這件事,殿下怎麽處置?難道任由太妃娘娘陷害本將的義女?”


    “當然不會。”瑞王說道,“將軍放心,本王會給將軍主持公道的。”


    林伯勇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皇上都不敢得罪,他一個宗親王,更不敢得罪了,瑞王忙著安慰怒氣衝衝的林伯勇。


    “有人誣陷本王家裏人,本王還沒有作決定,你們就自己拍板了?”玉衡的聲音,忽然傳來,“當本王死了?”


    人們頭皮一緊,紛紛讓道。


    啊呀,差點忘記了一個更難纏的人。


    玉衡。


    依舊是一身月牙白的玉衡,和一身湖藍色長裙的長寧,從蘇府的府門口,朝這邊走來。


    兩人的臉色,冷沉沉一片。


    特別是長寧,目光掃到焦娘和汪嬤嬤的身上,恨不得提刀殺了二人。


    敢壞她女兒的婚事,管他是誰,先打為敬。


    “太妃娘娘?哼!”長寧冷哼一聲。


    她年輕的時候,那裴太妃,就不隻一次的教唆著正德帝來騷擾她。


    現在又來騷擾她的女兒?


    “衡王殿下,郡主。”林伯勇朝二人拱了拱手,“你們來了正好,這件事,必須得讓太妃娘娘給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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