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關於平王府鬧鬼的傳聞越傳越離譜,甚至傳出了有人半夜被鬼怪所迷到了平王府差點投井自盡,幸虧被看守發現才逃過一劫,不過那個看守卻病了一場,聽為看守驅邪的道長說這是擋了惡鬼報仇才被害了。


    也不知是不是這樣的傳言聽多了,申彩姝總覺得夜裏睡不安穩,好像隱約還聽到了女子的哭聲。她並不知道平王府的那具骸骨是男是女,總之就是心下發慌,為求安心,初一那日,她便跟著三嬸和幾位堂姐妹去了廟裏燒香。


    恰巧與紀王訂親的孟嫣然這天也要去廟裏燒香,紀王與平王便結伴去了城效最有名的大相國府,城中的高官夫人一般去城外燒香都會去這間寺廟。路上兩人還遇上了二皇子霍王楊方厚,霍王自從去為太後守了三年陵後,整個人看著平和了不少,好像還迷上了佛法,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大相國府跟那裏的高僧喝茶論經。三人既然遇上,去的地方又相同,自然一同前去。


    到了大相國府,紀王見孟家的馬車到了便侯在一邊,等孟嫣然下車後便屁顛屁顛地跟著進了寺門。孟嫣然生得清麗,通知達禮,頗有些看不上喜歡玩樂的紀王。兩人前幾次見麵皆有些冷場,不過紀王這人向來是越挫越勇,孟嫣然對他冷淡,他就越發想親近她。


    霍王留在原地和平王一起等申家的馬車,趁機也誇了幾句申家表妹有多蕙質蘭心,平王有些羞怯地應著,倒讓霍王覺得有幾分無趣。待申家的馬車一到,下麵幾個水靈靈的姑娘,裏麵一位穿著紅色鬥蓬的便是申彩姝。別看霍王一直跟平王說自家表妹的好處,其實他也隻在幾年前見過這位隔房表妹幾麵,並不知她如今生得如何了。現在見她眼眉如畫,又因著這幾天沒睡好顯得有些消瘦,在鑲著白色皮毛的紅鬥蓬下襯得楚楚可憐。她有些冷淡地看了平王一眼,待看到他身邊的霍王時,眸光微動露出一抹嬌笑,倒讓霍王略一失神。


    雙方見過禮,平王便陪著申家人入內。霍王約了高僧講經,不便久留,寒喧幾句後便離開了。申夫人有心給訂了親的小年輕單獨相處的機會,很快便催兩人去別處賞梅。大冬天的,大相國寺幾株老梅還未開花,並沒什麽可看,加上是陰天,寒風陣陣,旁人都不往梅林這兒來。


    兩人單獨站了一會兒,聊不出什麽話來,先前平王也跟申彩姝見過幾次,畢竟是訂過親的人,單獨見麵並沒有什麽。兩人也沒什麽話可聊,王府鬧鬼的事傳出去後,申彩姝倒問起過此事,畢竟是以後要住的地方,她總是要上點心。


    平王當時便膽怯地說道:“這府邸是父皇所賜,將來總歸要住進去的,好在鬧得凶的地方並不是正院,而是在正院邊上,我們以後避開些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怕她擔心,平王還說了一句:“你放心,和尚道士都去過了,都說雖說是厲鬼,但是傷不著皇親的。”


    申彩姝聽了哪能放心,隻是畢竟還沒有真的成親,她也不好說什麽。況且她還得端著裝賢良恭謹,沒法對平王發脾氣,心裏卻憋著氣,總覺得這平王真的如傳言一般沒用的很。


    站了一會兒,梅林外走來紀王身邊的小太監王和,他確定了前麵是平王,也不顧他身邊有旁人,大聲問道:“七殿下,咱們爺要回了,你要一起嗎?”


    “一起。”平王連忙應道,朝申彩姝看了一眼,“九娘是要回去還是繼續賞梅?”


    申彩姝在她這一輩中排行第九,外人一般都叫她申九娘。


    “賞梅。”她悶悶說了一句,卻想,這哪裏有什麽梅可賞,隻有一陣陣的冷風。


    偏偏平王實誠地點頭,附和道:“那你慢慢賞,我先回去了。”


    申彩姝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臉色明顯不太好,可是平王並沒有發現,匆匆走了。等他走得沒影,申彩姝不由恨恨跺腳,連這點眼色都沒有,還指望他將來對她好?想想之前她跟著父母在外地任上,當地的男女哪一個不是捧著她來,她就沒遇過這樣不知趣的。


    越想越委屈,她正嘟著嘴對著梅枝抹淚,便聽得有人說:“小彩兒?好好的,怎麽哭了?”


    “我才沒哭。”申彩姝說道,回頭見是霍王連忙行禮,麵上羞得通紅,暗想怎麽霍王還記得她的乳名?


    “可是七弟欺負你了?”霍王假裝生氣地問,虛扶了她一把,見她並不避,便低頭盯著她發紅的耳垂。


    “不是。”申彩姝悶悶說道。


    “平王是無趣了些,卻沒什麽壞心。”


    “自然不是每位王爺都似殿下這般……”她小聲說道。


    霍王聽得明白,微一揚唇,便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小彩兒自小便是個嘴甜的。”


    “殿下,快別叫這個名字了,奴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申彩姝捂著被他捏紅的臉嬌嗔道。


    霍王眸色一深,歎道:“是呀,都是大姑娘了。”


    兩人在梅林間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分開,哪怕霍王的侍衛攔下了想進梅林的香客,卻也難防這幕讓有心人瞧見。當晚,平王身邊的小太監蕭林便對他報了此事。


    “……因為霍王在,王侍中家的小公子便沒有進去。”


    “知道了,下去吧。”平王淡淡說道,手上把玩著一個由銅錢紅繩編成的簡單絡子,等蕭林退出屋外,他朝手上的絡子瞄了一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後慢慢把手中的絡子握緊。


    霍王和申彩姝私下說話的事雖然有人提起,但是梅林也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在佛寺中,到底也傳不出什麽難聽的話。倒是申彩姝回去後不久便病倒了,據說是得了風寒,不過外界倒更傾向於是中邪。沒辦法,去平王府做活的工匠也都一一病倒了,很多都說撞見了女鬼。


    “怎麽外麵越傳越邪門了?”作為頭一個傳平王府有鬼的紀王對如今越演越烈的平王府鬧鬼傳說也是摸不著頭腦,明明他們起出來的骸骨驗出來是男的,怎麽現在開始鬧女鬼了,這還怎麽逼那凶手出來,不行,他得再編一個男鬼作惡的傳說。


    “長安城的傳聞一陣一陣的,從來沒有少過。好在申家小姐年紀尚小,你就是傳上幾年,這王府修起來也來得及,隻是沒修好這幾年,我怕是要在六哥府上打擾了。”平王好聲說道。


    “沒事,我本就給你留著一個院子呢。你那個王府實在太舊了些,許多院子我看拆了重建算了。”


    “內務府怕是給不了那麽多銀子。”


    “那就先把屋子拆了再慢慢建,我聽道士說,若是宅子裏真鬧鬼,最好把屋子拆了曬上幾年再重新蓋,不然冤魂不走……”


    “六哥又說這個,說的我以後都不敢住自己府上了。”平王無奈皺著眉。


    “你怕呀?”紀王掩嘴笑著問。


    平王僵著身子,就是不答。


    紀王哈哈一笑,也不逼他,說:“放心,真是假的,全是我編的。”


    “可是女鬼的傳聞……”


    “世人最愛添油加醋了,信這個做什麽,放心,絕對沒鬼。要是有呀,你就在我府上住一輩子得了。”


    平王感激地笑笑,好似鬆了一口氣。


    不久之後,傳聞中平王府的鬼又多了一隻凶惡的男鬼,先前的女鬼是被他抓來的手下,隱隱有點鬼中之霸的意思。


    珠花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不由得想笑,這腦洞也太大了。秦三也派人去平王府修理過,那裏根本沒有外麵傳得這麽邪性,不過外麵傳得這麽厲害,倒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處理好府裏的事務後,她特別帶著大寶二寶去探險,還跟他們說好要保密。


    這樣的活動原本少不了小花的,可是小花老了,又一直沒留下種,如今隻能孤單地守在珠花房門前曬曬太陽,沒那麽多精力陪她到處逛。她深知生老病死也是狗生的一部分,心裏已經做好了與它離別的準備,隻要心裏提前做過預設,許多事就容易接受得多。就像她的婚姻那樣,她其實早就知道兩人的關係撐不下去了,隻是她還想再撐撐,想試著生個孩子挽救婚姻。


    她並不是多愛她的老公,就是對一段平和穩定的婚姻關係割舍不下。不得不說她的老公非常順著她,又會主動承擔家務,是個好男人。如果沒有出軌的事,兩人是可以好聚好散的,忙於工作的她對他原有幾分愧疚,她是想彌補些什麽的。不過就算出軌,她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她的工作期間也對幾個事業有成的合作夥伴有過暖味,那也隻是暖昧而已。她還是傳統的,希望保持家庭的平穩。


    她接受不了大概是他算計她資產的事,兩人要是和平離婚她本來就得分他一半,但是他過界了。他隻能拿她願意給的,其他的沒有她的允許,他不可以動。至於那個閨蜜,這也是一段如同雞肋的友情。


    她們從小學就認識,兩人的家庭挺像,都是很早就失去了父親,不同的是她的閨蜜很懷念她的父親,而她的母親後來再婚了,她的繼父對她很嚴厲。程珠有點可憐她,兩人不知不覺地成了好友,直到初三那會兒,有同學跟她說她那閨蜜其實總在背後說她壞話。


    她並沒有因此斷了與她的關係,因為她的閨蜜在家裏受了委屈可以傾訴的人隻有她一個。程珠倒也不是白蓮花,她就是莫明地在閨蜜的訴苦中有了一種優越感。是的,她沒有一個很好的父親,但是她的母親很好,她沒有再嫁,沒有二次將她和弟弟置於憋屈的家庭環境中。出於這種優越感,她還借給這位閨蜜不少錢,後來這錢也沒有要回來。


    說實話,用一段雞肋的婚姻帶走一個她狠不下心來斷掉的閨蜜,她其實是賺的。她好似並不痛恨他們,尤其是離婚的時候,該出氣的氣她也出了,她就更沒有理由痛恨他們了。隻是每當想到這兩個人時她心中的鬱悶感還是會糾纏著她,好像是告訴她,她情感上的缺陷一樣。


    她的確是有缺陷的,她自己也知道。不管她在外麵跟其他人相處的多麽融洽,幾乎沒人見她發過脾氣,但是回到她的家裏,她會向親近的人撒氣。結婚後,受氣最多的就是她老公,她可憐的老公,這樣一想她都有點同情他了。前世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卻無從改變,如今呢?她也不覺得自己可以改變,她也許會像前世一樣尋找淡泊的婚姻關係,然後兩人相敬如賓地過一輩子吧。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隻要提前設想到了,她便有了心理準備去接受這樣的生活。


    去平王府的探險活動並不成功,因為府門前有人守著,三人不得其門而入。在手牽手繞著平王府走了一圈後,走累的三人回到了馬車上。盡管什麽也沒有發生,三人的手心也都是汗,而且在尋找進入平王府的入口時,三人還發現了其他幾個大孩子,他們興奮地目光在看到珠花她們時帶著了然,應該也是一樣來探險的。


    “要是帶小花來就好了,也許它能知道哪兒有鬼。”大寶有點可惜地說,他聽府上的人說過狗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小花常在夜裏對著沒有人的地方叫,估計就是看到了什麽。


    “就是,帶小花來就好了。”


    “你們想想,要是小花在半路上忽然對著王府叫了起來,我們怎麽辦?多嚇人呀。”


    兩人懵懂地點頭,也慶幸自己沒有真的遇上什麽。


    “小花年紀大了,明年我找人問問,家裏再養條新的狗。”


    “程嬸讓養嗎?”大寶有些擔心地問,二寶附和地點頭,不安地看向珠花。


    “為什麽不讓,小花不就養著。”


    “小黑就沒讓養。”


    小黑是金花讓秦三幫她找來的獵犬,孫氏覺得獵犬太凶,不讓她養,金花就偷偷養在了秦三家,孫氏隻當不知。大寶二寶都跟著珠花去看過小黑。


    “小黑太凶了,我要是再養,還是要養條小花狗,不能太凶,咬著人就不好了。”


    三人繼續在馬車上討論著養什麽狗好,卻不知平王騎著馬從馬車邊上經過時,瞄了一眼馬車上的程字名牌不由停了下來,直到馬車走遠才繼續前往王府。派人往王府四周一打聽,他才知道周圍多了許多大膽的孩子。


    “王爺,要不要奴才派人把他們趕走?”蕭林問道。


    “不必了,都是些孩子。”平王淡然道。


    雖然沒在王府周圍探到什麽鬼怪,但是珠花回到家後還是病了一場,她這才想起王府也算是皇氣興盛之地,她去了是會被衝撞到的。她也不敢跟孫氏說,反正她常生病。隻是病著那幾天,小花晚上總對著門外低吼,嚇得大寶二寶和銀花一到天黑就呆在屋子裏不肯出去。


    反正天冷,不出去也正常,偏偏大寶二寶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知道金銀能擋鬼怪,就把自己的金銀都搬來放到珠花床上,讓她哭笑不得。不過,看著自己被金銀珠寶圍繞,這感覺還挺好,珠花好好睡了一覺,隔天病就好了。大寶二寶直說是他們的功勞,珠花把金銀還回去的時候,他們還不肯收,她哄了好久保證下次生病還會借,兩人才拿回去藏好。


    話是這樣說,珠花卻認為自己不會再借,她可能不會再頻繁生病了,因為她就要十二歲了,那白衣和尚不是說到了十二歲就能不生病嗎?為了這個,年末再忙她心裏也是開心的。


    初一一大早,她換上新衣服,喜氣洋洋在園子裏看將開的梅花。她總算可以擺脫病弱的形象,可以過健康的生活了。


    “小姐,你怎麽起得這麽早?”秋初站在珠花身後打了一個哈欠,昨夜她們一群不當值的下人在一起守夜,一直鬧到天快亮才睡下。結果躺著沒一會兒,便聽說珠花醒了,她隻能過來侍候。


    “你要是困就回去再睡會兒,我在自家院子裏又不會走丟,怕什麽?”


    “就算小姐不叫奴婢起床侍候,難道奴婢還真能厚著臉皮躺在床上不成,奴婢再不濟也不會這般不像樣子。”


    “好了,你去廚房走一圈吧,說不定還有什麽熱鬧聽,也不用急著過來侍候。”


    “是,那奴婢去幫主子探聽探聽。”秋初應道,知道珠花並不喜歡身邊跟人,便去了廚房。


    要知道廚房那邊離角門近,消息最是靈通,外麵發生有什麽事,廚房這兒總是頭一個知道。往年除夕,京中總有幾戶大戶人家會鬧出事來,什麽私生子找上門了,什麽喝醉鬧出醜事了,還有玩爆竹失火的,秋初最愛湊這個熱鬧,而且長安城熱門的平王府鬧鬼事件還沒有過去,她也想去聽聽有沒有什麽新消息。她這可不是為了自己想聽才去了,誰讓自家小姐愛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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