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人是張國舅的門生,他的一個女兒下個月就會送進太子府,他這一出事,太子和張國舅也說不清楚。皇上震怒,盡管不信兩人會做這樣的事,還是派人仔細查查,又命人組織重考。這次仍是一位主考官和三位副主考官,平王是其中之一,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新麵孔,他不得不幫他們熟悉事務,辦好重考的事。


    重考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一,試題是全新的,一共出了十份,楊成堅親自挑了一份出來。出題的人出完題目後被重兵看管著,直到考試開始才被放出來,這都是以前沒有的。甚至考生考完後,考中的考生還會到金鸞殿再考一次,楊成堅會親自監考閱卷,也就是後世所說的殿試。


    考生聽到這樣的安排,原先的不滿都消失了,一個個都回屋苦讀,不論如何都想考中一見天顏。有幾個容貌俊俏的甚至被人取笑說會不會被選為駙馬,皇上最疼愛賓大公主如今也十三歲,也是可以開始議親的年紀。


    就在眾人的期盼中,三月初一到了,這次進入貢院的搜查比之前嚴了不少,負責搜查的人甚至要求每個人把頭發解開,因為上次有人把小抄藏在了發間帶了進去。這一番折騰下來,檢查的速度就慢了,偏偏這天還是陰雨天,外麵分外的冷,有許多考生脫衣檢查後嘴唇都是紫的。


    哪怕檢查完了,考生們進了考間也不見得有多暖和。幸好這次大家都學會了帶暖爐,有些怕冷的直接帶了火盆,隻是有些人畢竟是第一次親自動手弄火盆,心一狠加了過多的炭,自己還熏著不說,還把考間給點著了。外麵檢查還沒有結束,裏麵就著了火,幸好及時發現,又是下雨天,火很快就被撲滅了,考生也就受了點小傷,直接換了個考間繼續參加考試,反正有空著的考間。


    倒是這事情傳到外在,讓圍觀的百姓又是嘀咕了一陣,果然有平王參加的考試一定會出事。


    除了開始不算嚴重的火災,這次重考並沒有再多其他事,可是還是有許多考生途中病倒了。被火災的事嚇到,有不少考生不敢用火爐,凍著事小要是著火了事可就大了。本來上次考試他們也沒有用火爐,原想著熬熬也過去了,可是陰雨天的長安比晴天的長安冷太多了。考到第二場的時候半夜下了一場雪,許多考生都凍病了。


    徐木一直用著火爐,倒是沒有著涼。作為農家子,升爐子這種事簡單得很,再說了程府給他們準備的爐子和炭比老家用的要好多了,這炭點著了都沒有煙氣,一塊還能燒上許多。張亮用著這些東西心下感慨,除了感激程府相助外,他更加希望自己能高中,讓家裏過上真正的好日子。


    雪下了一夜就停了,之後都是晴天,可是氣溫並沒有變暖。北風呼呼得吹,吹得人靜不下心來,也吹得人頭疼,考生都不知自己是怎麽堅持下來把卷子寫完的。考試結束後,有人出了考場後就哭了,旁邊的考生聽到了未曾相勸自己的眼淚也落了下來,這次考試實在太難熬了。


    就在一片哭聲中,徐木和張亮找到了自家書童上了程府的馬車回去了。


    “若是這次能中就好了。”路上,徐木心有餘悸地說,考生的哭聲好像還在他耳邊繞著。


    “是呀。”張亮有氣無力地應道,他年紀也不小了,要是再多考幾次怕是身體會撐不住。


    生怕這次考試又會再出什麽事端,考生們考完都乖乖地呆在住處,隻和相熟的人對一下答案不敢張揚。直到了確定要出榜了,眾人懸著的心才放下,片刻之後他們的心又懸了起來,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能不能考中還真不好說。


    徐木一直覺得自己不會中,但是經過兩次考試,有不少考生因為身體原因等被刷了下來,他心裏又有了小小的希望。說不定他就中了呢?要是他沒中呢?他忐忑地想著,不知不覺從院中走了出來,到了花園門口。


    “想什麽呢?”


    一個聲音在他不遠處響了起來,待他回過神時,發現一腳已經跨過了花園,抬眼便見銀花淺笑著站在梅花樹畔。他愣了愣,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明日就要放榜了,你可有把握?”


    徐木搖了搖頭,麵上微窘,說:“我的學識還淺,這次多半是不會中的。”


    “不用急,你這麽小能中舉人已經很了不起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再過三年你也才十八歲,連二十歲都還沒到呢。”


    “可是我怕太晚了……”


    “這怎麽算晚,聽說科考的人胡子花白的都有呢。”


    “到時候你都十九了……”


    “我十九了關你什麽事了!”銀花逞強把話說完,耳根卻不由紅了,其實她一開口的時候便想到了他的意思,隻是這話卻沒有收住。移開目光朝邊上看了一眼,她扯了一下帕子說:“我可不聽你混說。”


    “阿銀……”


    徐木著急想叫住她,卻還是收住了腳步失落了退出了花園。


    遠遠的,珠花站在假山邊上看了這一幕不由嘖了一下嘴。盡管她在想這個時候男方應該衝上去拉住女方的小手,但是,她還是不看好這一對。這當然是她的主觀好惡,若是銀花喜歡,她也是不會反對。想了想,她還是去了正院。


    “娘,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小看法,你要不要聽一下?”


    “不要。”


    孫氏正在給玩得渾身是泥的腸子換衣服,順便教訓他幾句,根本顧不上其他。腸子五歲了,每天呆在府裏跟忠蕎忠麥瘋玩。孫氏下狠心揍過他幾頓,可這孩子不記疼,讓孫氏很是頭疼。


    珠花愣了一下,又問了一遍:“你不考慮一下?”


    “不考慮。”


    好任性呀,珠花腹誹,見腸子在邊上偷笑,不由板起臉來瞪著他。


    “你是不是又做壞事去了?這麽不乖,昨天教你的字你記住了嗎。整天就知道跟個猴子一樣玩,我上次是不是說了要是不乖乖的,就把你所有的玩具都扔了?”


    “不要。”腸子搖搖頭,淚珠委屈地在眼框裏打轉。


    “那為什麽不乖乖的?”


    “嗯……”他抽泣幾聲,求助地看向孫氏,可惜孫氏板著臉故意不看他。


    “你要是敢哭,以後我都不讓點點陪你玩了。”


    “點點是我家的。”


    “誰說的,點點是我的,將來我成了別人家的,它就要跟著我去別人家。”


    “三姐也是我家的。”


    “誰說的,我的弟弟很乖,可不像你這樣不聽話又愛哭。”


    “我不哭。”腸子抹了一把淚,硬是把流了一半的眼淚停住了。


    珠花見他衣服也換好了,朝他努了努嘴,“還不練字去。”


    “姐姐陪我去。”


    “我跟娘說會兒正事再去陪你。”


    “哦,姐姐要記得哦~”


    “一定記得。”


    得了珠花的保證,腸子才一步三回頭地去練字了。孫氏瞧他那副樣子,便歎一口氣。


    “他怎麽就聽你的呢?”


    “我掌握了他所有的玩具還有他最愛的點點,他當然要聽我的了。”珠花得瑟地說。


    怎麽聽著不像個好人呢,孫氏暗想,瞥了她一眼,“你剛剛說的那是什麽?不成熟的什麽?你有話想說就說唄。”


    “也沒什麽,就是吧,我就是想,家裏不是住進來徐木嘛,他比二姐小一歲,現在已經是舉人了,將來估計前途不錯。”


    “你想嫁到徐家去?”孫氏正色問。


    珠花一呆,連忙否定,“沒有,我可不喜歡文人。就是二姐……是不是可以……不過我也就是這麽一問,我不太喜歡徐木他奶奶他娘和他妹妹。”


    孫氏鬆了一口氣後不由笑著問:“她們都得罪你了,我記得你小時候挺愛和銀花去徐木家的呀?”


    “我那是陪二姐去的,都是為了學字。娘,要是有天徐家真來提親,你答應嗎?”


    “答應呀,隻要銀花願意。”


    “你就這麽草率?”


    “這有什麽草率的,徐木那孩子不錯,跟銀花倒是相配。至於他們家的人,也沒什麽可怕的,就算媳婦不能打婆婆,可是嶽母能上門打婆婆呀。而且徐木他爹我是知道的,小時候,我也跟他開過一個不成熟的小玩笑。”


    倒是挺會活學活用,珠花暗想,馬上好奇地問:“他嚇著了?”


    孫氏微微點頭,“聽說病了小半個月,還請人來跳大神,我爹還去看了呢。”


    珠花默默地朝她豎起了大拇指,被孫氏不好意思地瞪了一眼。


    “那就好,有娘你罩著,姐嫁給誰都不用怕。娘,明天就要放榜了,你希望徐木中嗎?”


    “能中當然好,不能中也沒什麽,他還年輕。這事還是得看你姐的意思,要不你去探探口風。”


    “又讓我探口風,大姐那次也是我探的口風。娘,將來要是我說親,你還讓我探口風嗎?”


    “說什麽傻話呢,你這是想嫁想瘋了吧,等到你的時候娘自然是會親自問你的,反正你這孩子不怕羞。”說著孫氏捏了一把她的臉,也不知這孩子的脾氣從哪兒學的,怎麽什麽都敢說,她當年好像也沒這麽利落。


    “這話說的……”珠花歎了一口氣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傷心了,我去看腸子寫字了。”


    “別忘了探口風。”孫氏淡淡囑咐了一聲。


    “嗯。”珠花麵帶委屈地應道,一直到了腸子身邊才擺出嚴肅的臉。


    腸子三歲開始,珠花就教他識字識圖,今年開始教他拿筆寫。珠花聽說孩子小時候練字不能太勤會傷手,她也沒讓他練太多字,就這樣腸子還坐不住。珠花走到腸子專用的書桌前時,他已經寫完了十張大字。這才過了多久,也寫得太快了,珠花看著他胡亂寫的幾張大字,露出無奈的神色。


    腸子嘿嘿傻笑幾聲,還得意地說:“姐,我寫完了。”


    “嗯。我握著你的手,我們再寫一遍。”珠花淡淡地說。


    “一天十張。”腸子抱怨道。


    “我握著你的手寫的,又不算是你寫。”珠花說道就站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寫起字來,她故意寫得極慢,她的字又比腸子自己寫出來的小,等她寫完了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


    “看著還行。若是你的字還是寫不好,以後我就握著你的手寫,一直寫,哪怕你屁股坐爛了咱們還繼續寫。”


    “不要。”腸子連忙捂著屁股說。


    “看你下次寫的字夠不夠好。”


    “一定好。”


    “你個臭腸,大話倒是挺會說的。”珠花捏了捏他的胖臉,伸手抱起他掂了掂,“你又胖了,你個小胖子。”


    “腸子不胖,腸子瘦了,想吃點心。”


    “喲,這會兒又認自己叫腸子了,昨個兒不說自己叫阿寶不叫腸子嗎?”


    “腸子就是阿寶,阿寶就是腸子。”


    “你個小機靈鬼。”


    腸子自從被人故意夾了一塊腸子示意這就是他後,就不肯再叫腸子這個小名了。家裏也有叫他阿寶,他非要其他人也這樣叫。珠花就愛跟他鬧,跟他說了要是他叫阿寶就不認他當弟弟,以後她做的點心沒有他的份。他聽了之後似乎猶豫了很久,終於在想吃點心的那一刻會妥協讓珠花叫他腸子,吃完之後他就不認。


    到了放榜的日子,天才蒙蒙亮,貢院門口黑鴉鴉的都是人。程府派去看榜的人自認為提早出門,到了那兒卻連貢院的門都望不到,隻能在後麵張望著幹著急。快到放榜的時辰,先是來了一隊差役維持秩序,給放榜的人清出一條路來。再過了一會兒,貢院的門才打開,幾個人拿著一卷紅紙走了出來。


    “這榜上的名次是此次會試的排名,三甲定等還需經過殿試。”一位負責貼榜單的官員說道。


    程府的小廝站的偏後,遠遠的也聽不清,隻得向前麵的人打聽。眾人還在議論紛紛,榜單已經貼出來了,他們再顧不上說話,忙著看榜單上的名字。長長的榜單上寫著五百位考生的名字和籍貫,有些知道自家考生水準的要麽從前開始看要麽從中間開始看要麽從末尾開始看。


    不多時,人群中就有人驚喜地喊了一聲,“中了中了,我家少爺中了。”


    旁人顧不上看是誰,都急著看榜單上有沒有自己想看的名字。程府的小廝在後麵著急地想往前擠,偏偏邊上的人也是這樣想,過了半晌,他還是卡在人群後麵。前麵看榜的人中不時有人喊中了,也有人嚎啕大哭。小廝還好奇地看了一眼,卻沒有看清是誰,倒是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邊上有人在說剛剛哭的是個老頭。讀書人真不容易,小廝暗想,擔心住在府裏的張老爺也沒有考中,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總算擠到了前麵一點,開始從一百名之後找張亮和徐木的名字,許久之後總算在第一百八十名那兒看到了“張亮”。畢竟隻是暫時住在自家府上的客人,他舒了一口氣後,馬上要往下看,過了許久之後才在四百二十二名那兒看到了“徐木”。


    這時他心裏才生出歡喜,高興地一路小跑回到隔壁街坐上馬車回了府,想著兩位客人都中了舉,他這一趟出來說不得能得不少賞。誰知到了門口,就聽到那兒傳來鞭炮聲,張亮和徐木正喜滋滋地站在府門口接受眾人的恭喜,有兩位差役打扮的人拿著銅鑼正和高管家說著什麽。


    待小廝走近時,差役也告辭去下一家報喜了,小廝訕訕得了高管家一記眼刀子,還是硬著頭皮向張亮和徐木道賀。張亮記得這小廝在他院裏侍候早上去看榜的那一個,見他衣衫不整倒是記他的辛苦,也給他塞了一個紅包。小廝歡喜地道了謝,總算沒有白擠了半天。


    張亮和徐木高興地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一腳深一腳淺地回了院子,孫氏派人送了一桌酒菜到他們院裏算是為他們慶賀。甥舅倆在一起喝了一個下午,張亮喝著喝著就哭,他總算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想想被縣裏的人打壓無處施展,想想家中老父含恨而終,想想姐妹回家裏時有怨言……這些恍然若夢。當初打壓他的鄉紳在他中舉之後就開始頻頻向他示好,那些與他疏遠的同窗也重新跟他有了來往,這便是一朝高中後帶來的榮耀。


    徐木也很高興,他沒想到自己能中,他沒有張亮那樣被人壓一頭的過程,不過能中他還是歡喜的。在灌下許多酒,吃了張亮說了許多過去的故事後,他忽地鼓起勇氣跟張亮說:“舅舅,你說我能向程家求娶二小姐嗎?”


    “行,怎麽不行。”張亮有些喝大了,用力拍了一下自家外甥的肩膀,說:“你去呀,年輕人,不要怕。”


    “嗯。”徐木得了鼓勵,高興地點點頭,“可是我小輩,不方便開口,要麽舅舅你幫我去問問?”


    “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張亮一口答應下來。


    徐木更高興了,兩人又喝了一場直到醉得不醒人事才躺下休息。等張亮酒醒倒是記得徐木說的話,隻是現在去問實在冒昧,再者他聽說二姐有心將家的女兒說給徐木,也不知兩家是不是商量定了。


    ------題外話------


    喝酒有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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