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徐木總算接到新娘後,程家的宴席也開席了。都是一個村裏的人,大家也沒有裝客氣,灌徐木的時候倒都留了手。等村民吃到肚兒溜圓,也到了銀花出門的時辰,她從開宴後就哭了好幾場,珠花都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因為哭過之後銀花的眼睛不但沒腫還出現了雙眼皮,水靈靈的比平時更明亮了。


    不知是因為她哭得太傷心,還是有了前次金花出嫁的經驗,孫氏竟有點哭不出來,想著女兒就算出嫁了,過幾個月還不是回京城,就是住得遠了一些而已。到最後哭嫁的時候,孫氏基本屬於幹嚎,眼淚卻一滴都沒有。程大山倒是有哭了,甚至差點跟銀花抱頭痛哭。珠花不知怎麽的,看得有些想笑。最後叮囑徐木的話,程大山都哽咽到說不出口,他指了指銀花又朝徐木揮了揮拳手。徐木鄭重地施了一禮,想來是明白程大山的意思。


    在場還有一個人哭得很是傷心,那就是舅舅孫石頭,珠花瞟了一眼,發現他的小兒子孫三牛好奇地看著飆淚的父親,直到跟著送親隊伍往徐木家去時仍時不時地回頭。孫三牛長得和小時候的大牛很像,都透著一股子機靈,聽說比大牛更皮更野更怕生。


    這裏沒有伴娘的習俗,不然作為新娘妹妹的珠花也要跟著去徐家。她倒是聽說鬧洞房洞得挺嚴重,有些不知趣的甚至會故意讓新郎出醜,不讓他如願洞房。


    上次秦三成親,鬧的人並不多。一來他認識的程大山也認識,很多級別還比程大山低,自然不敢多鬧;二來他請來的伴郎個個都是厲害了,能把不知趣的人攔下來,之後秦三請來當伴郎的人喝了一個月的酒。這次徐木成親,想鬧的人倒有幾個,他的伴郎許多都文質彬彬的,想應付鄉下耍橫的村民也不容易,尤其是大家中午也喝晚上也喝,腦子早就不清楚了。


    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婚宴還在持續,徐木的伴郎都已經喝倒了,陪著銀花過來的舅爺們也都累了。送銀花過來的兄弟可不少,自家弟弟腸子是不用說了,還有大寶二寶,兩人一直住在程府如今也跟親弟弟一樣,孫石頭的三個兒子也過來,另外還找了李嬸的兒子李梁子還有他的大兒子湊了一個雙數。


    看這場麵,李梁子估摸著今年徐木能不能順利洞房都是個問題,見席上的孫三牛坐不住想回家了,便想著他們是不是先告辭。這時,有個嬌俏的小姑娘在徐家院門口探了探腦袋,瞧了一眼後,她一路小跑地走了進來。三牛眼尖看到了她,朝她張開了手。


    “阿姐,抱。”


    “行。”比三牛也高不了多少的花牛一把抱起了三牛,又朝兩個哥哥說:“娘來問你們什麽時候吃好,吃好了咱們好回家。”


    “行,好了。”大牛和二牛站了起來。


    他們起身了,席上其他人也站了起來,李梁子去跟主家說了一聲,回頭便聽到花牛對邊上帶頭起哄的人說:“李二爺爺,您少喝點,孫姨說要你注意身體,別喝壞了。”


    被叫到了人端著酒杯的手縮了一下,回頭訕訕地看了一眼花牛,見花牛臉上紅撲撲的,笑眯眯地看著他,倒有些不好意思。照理他比孫氏大上十來歲又長了一輩,本不應該怕了她,可是小時候他代替被孫氏打趴的堂弟去討說法時,卻被孫氏下狠手打了一頓,差點沒給廢了斷子絕孫。他還記得孫氏當時一臉高興地說,他的年紀明顯比她大,又是自己找上門的,被打壞了也不能怪她。


    想到這事,他也不敢再灌徐木酒了,要是孫氏脾氣上來堵他可怎麽辦;還有程大山那混子,如今他當著大官,讓他都忘記了程大山當年發起混來不留情麵以一敵五往死裏幹架的事。背上一寒,他酒也不喝了,說了幾句恭喜的話後便回家了。其他起哄的人見狀,也想到了程家的可怕,以前這家人沒發跡他們就不敢惹,如今人家還當著官呢,弄死他們就抬抬手的事。這樣一想,他們馬上就散了。邊上等著送客的徐張氏算是看明白了,程家人在村裏是真不好惹呀,想當年她怎麽就覺得自己能拿捏著孫氏的女兒呢?


    客人這邊一走,剩下的事徐家人自然會安排,徐木總算能入洞房。盡管他已經喝得七八醉,心下卻清醒的很。走進喜慶的新房,他望著床上坐著的朝思暮想的人兒。春宵一刻值千金,自不多提。


    那邊珠花見花牛回來了,帶著她去邊上嘀咕了一陣。叫花牛過去看看順便嚇唬一下鬧洞房的主意的確是珠花出的,她倒沒料到效果能這麽好,自家老娘當初出手到底是有多重?她真想在鄉下多呆一陣,八一八孫氏當年的風雲歲月。


    到了銀花三朝回門的日子,孫氏見她來時容光煥發,心下更是放心。程大山這會兒總算是冷靜下來,拉著徐木去交待事情去了,孫氏則拉著銀花去了屋裏說話,金花一同起了進去。珠花也想聽,卻被孫氏關在門外,讓她去看著歡歡喜喜腸子和點點。


    珠花氣不順地拉下臉,看著邊上的歡歡和喜喜,朝他們努了努嘴,“你們外婆讓我管管你們。”


    “小姨騙銀,外婆沒說。”歡歡立馬反駁。


    “舅舅,小姨騙銀?”喜喜委屈地扁著嘴,還不忘拉上一個同盟。


    可是她拉的同盟立場並不堅定,腸子看了一眼珠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後,沒有應喜喜的茬,還說:“我怎麽聽到娘是說要姐姐好好管管你們呢?”


    “耳朵不錯。”珠花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說:“走,姐帶你吃好吃的去。”


    “我們也要七。”聽到吃的歡歡立馬拉住她。


    “你得管我們,不能讓肚肚餓。”喜喜理直氣壯地說。


    “就你們倆事多。”珠花捏捏兩人的小臉,蹲下身想一手一個把兩人抱起來,沒想到沒能抱動,一屁股坐在地上。


    腸子沒忍住,撲哧笑了一聲。兩個小的更是壓在她身上,捂著嘴學腸子的樣子偷笑。


    “小姨太笨了。”


    “你是笨蛋嗎?”


    珠花努力保持著微笑,朝腸子瞟了一眼,腸子立馬把兩個小的想扶了起來,再把珠花拉起來。原在廚房忙的秋初見了,連忙出來幫著珠花整理衣服,正好這時大寶二寶也從外麵進來,兩個小的連忙跑過去,一人拉著一個爭著說剛剛發生的事。


    “大舅舅,剛剛小姨她坐地上了。”


    “小姨太笨了,抱一下就到地上了。”


    “你們不可以這麽說,小孩子要乖乖聽說,不能取笑長輩。不然小姨和舅舅們要不疼你們了。”大寶耐著性子教訓道。


    “是,大舅舅。”兩人隨口應道,又開始描述珠花摔倒的過程。


    珠花無奈地在邊上搖搖頭,孩子什麽的,真是太難帶了。


    孫氏她們在屋裏聊了許久,銀花出來時臉上都是紅的。珠花在外麵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哪怕銀花如今已經嫁為人婦,被還是姑娘的珠花這樣看,臉上不由更燙了。她走到珠花邊上瞪了她一眼,捏了一把她的臉。


    “看我將來不笑話你。”


    “都為了哪些事情笑話我呀?”珠花挑挑眉問。


    銀花知她是個不知羞的,連忙轉頭喊孫氏,向她告狀。孫氏一眼瞪過來,珠花馬上老實了,可是等孫氏轉過頭,珠花又故意撞了撞銀花。


    “姐,臉色挺好呀~”


    “你個壞丫頭。”銀花氣得在她身上掐了一把,轉頭站到金花身後再不理她了。


    珠花倒不會跟金花開玩笑,因為當金花打定主意不理會時,真的就跟木頭似的不理會旁人。


    一家人吃了一餐熱鬧的回門宴後,程大山陪著孫氏又在李家村住了幾日便回去了。隔了幾天,孫氏和珠花她們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回家前一天,銀花來程家說話,這次珠花倒沒有被趕出去。


    “姐,徐家住得可習慣?”珠花假裝正經地問了一句,朝銀花擠擠眼。


    銀花轉頭不理她,幫著孫氏整理不再帶回去的衣服。如今孫氏每年都有不少新衣服,除了府裏做的,還有外麵人送的,穿都穿不過來。她院裏的丫頭年紀又輕,這些衣服也不能賞了她們,便隻能帶回來分送別人,也放幾套在老宅或許將來可以穿。


    珠花見銀花避開了,壞笑地跟過去,問:“要不要整理幾身給你婆婆?”


    孫氏比徐張氏身量大些,這些衣服送過去她改改倒能穿。


    “她會多想的。”銀花淡淡地說。


    “要是她聽說舅媽得了,她卻沒有,說不定會想得更多。”珠花輕笑道。


    銀花聽了覺得有禮,還真從孫氏不要的衣服裏整理出兩身全新的,她看著這顏色略老氣,徐張氏也不知能不能看上?


    “這顏色好,我記得二姐以前最愛這顏色了。”珠花指著裏麵一件絳紫色的大袖衫說。


    “哪有。”銀花麵色不改地否認道。


    珠花偷笑一聲,也沒有去揭穿她,又說:“要不要找找有沒有鮮亮的顏色,給你小姑子也弄一身去?她這幾天沒敢給你小鞋穿吧?”


    銀花哼笑一聲,欲言又止地看向珠花,見珠花好奇地看過來,又不肯說了。


    “姐,她不會是想要你東西吧?你快說說,我給你出主意。”


    “我還要你出主意?”銀花不屑地說,勾著嘴角繼續整理衣服。


    她那眼皮子淺的小姑子還的確來過她的屋子,東看看西摸摸,明示暗示的話說了不少,想要銀花送東西給她。可是銀花哪能這麽輕易地如了她的願,再說了,要是她連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村姑也應付不了,也白在京城呆了這麽多年。


    哪怕後來她的婆婆也站出來為小姑子略說了幾句話,用的是徐蘭將來出嫁的理由。徐張氏其實也是想試探一下,看看銀花聽不聽她這個婆婆的話。銀花也回了話,說是不會少了徐蘭的添妝,還說既然婆婆開了口,她就把她陪嫁來的一對瓶子也送給徐蘭。


    “這對瓶子是古董在京城都叫到五百兩了,我原是想留在咱徐家鎮宅,要是不方便擺出來,留著當傳家寶也是好的。既然妹妹出嫁的嫁妝還缺點東西,不如就把這對瓶子帶上吧。”


    徐張氏一聽堅決不同意,這可是五百兩銀子,這鄉下哪家嫁女兒肯陪這麽多錢,徐家之前給徐蘭準備的嫁妝總值也沒有超過一百兩。她本就嫌徐蘭原先的嫁妝置辦得太厚了,如今再這麽一來,豈不是將老徐家的家底都給動了,這可不行。


    銀花見徐張氏沒同意,麵上還覺得可惜,心下卻笑翻了。


    徐張氏沒看出來,還說:“這瓶子既然值錢,要不去當了買莊子,總比這死物擺在這兒強。”


    “娘,這東西生錢可比莊子快,過個幾年說不定價能翻到上千兩。這有年頭的好東西,京城可不好尋,要不媳婦怎麽會把它從我娘手中求過來呢。隻是若擺在屋子,要是被哪家孩子碰了可就壞了,碎片可不值錢。”


    “那是,你好好收著。你屋裏的東西多,進出呀記得落鎖,別讓人摸進來。”說完,她又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也別把嫁妝的東西說出去。”


    “是,還是娘想得周全。”銀花奉承道。


    徐張氏一聽,得意地又指點了銀花幾句,卻再不提讓銀花給徐蘭嫁妝添東西的話。


    在珠花可憐兮兮的目光下,銀花把這事兒說了出來,惹得屋裏母女仨人都笑了一場。


    孫氏說:“這徐張氏真是個目光短淺的。阿銀,你那些東西可得收好。”


    “我知道,我有嫁妝冊子裏麵有哪些東西我都有數。再說了,如今屋子裏沒人時都落了鎖,屋外還有夏白看著,不會有事的。”


    “我看過些日子,這東西你還得收到鎮上你那新宅裏去。”


    “用不著,我先留在鄉下看看。”銀花勾著嘴角說道。


    其實她的嫁妝裏沒多少好東西。哪怕箱數跟金花是一樣的,裏麵的東西卻比金花的要差一個檔次,可這在鄉下也足夠唬住人了。這裏麵的差價,她和孫氏商量著又在京城買了一個鋪子,剛好珠花當時要新開一個玩偶鋪子,珠花就給租了。兩人還寫了一份挺正式的契約,收在孫氏那兒。


    她先前跟徐張氏說的那對瓶子,大概是裏麵最值錢的,在頂天也能賣到五百兩。不過古董這東西,很難有個實價,她也不怕徐張氏出去打聽。


    等孫氏等人出發回長安後,又過了半個月,徐蘭要出嫁了。金花和珠花事前也都給了添妝,一個送的是玉鐲子,一個送的是玉石手串。徐蘭很是顯擺了一陣,又期待銀花添妝時拿出好東西來。銀花也不負她的期待,在添妝那天,送了她一套金頭麵。這鄉下能有件銀首飾就不錯了,很多人用的都是銅釧子,徐蘭一下子得了一整套牡丹花樣的金頭麵,竟看得眼都直了。


    盡管徐木中了進士,家裏卻沒多少存銀,她最好的首飾還是舅母送她的銀丁香,再好的也許就是珠花和金花送的玉石,可是她拿出來顯擺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銀子,隻知道玉鐲挺貴重的,比銀鐲子要貴重些。銀花送的東西,她卻實打實地知道貴,其他來給她添妝的姑娘也知道,一個個羨慕地圍著看,就連徐張氏在邊上也看直了眼,連她都還沒有金首飾呢。


    像是知道了她的心理,晚上趁沒有旁人的時候,銀花去了徐張氏的屋子,送了一根金釵給她。


    “馬上就是妹妹的大喜之日了,娘也應該添件新首飾。隻是媳婦如今沒了月例,手中的私房給妹妹添妝後剩下也不多了,不能買一套比妹妹還好的頭麵,隻能先送一根釵子。他日,若是夫君為官,我再讓他給娘買上一套氣派的。”


    銀花送的這根金釵比送徐蘭那套頭麵裏的金釵要大氣華貴,一樣也是牡丹花樣的,這一根上麵還綴著紅色寶石,徐張氏拿了就舍不得放手,卻還得推道:“我都老了,還戴這些做什麽,你拿回去自己戴吧。”


    “娘哪裏老了?看著還不到三十呢,這釵子戴著正合適。”銀花說道,就拿起釵子幫徐張氏戴上,還跟她在有些模糊的銅鏡前照了半天。


    銀花倒不是忽然變大方了,這釵子是當年夏芬偷偷昧下那隻,她原本很喜歡,可事後卻再不想戴了,要是隨便送人又覺得可惜。收拾帶來李家村的東西時,她又看到這釵子,就決定送給徐張氏,畢竟這東西若是送給徐蘭意頭不好。


    徐張氏並不知道這些,卻想著這媳婦倒是個大方的,程府也是真有錢,這親事結得好。到了徐蘭出嫁那天,她戴著這根釵子穿著銀花給她的新衣服很是風光了一陣。徐木看到這釵子時倒是愣了一下,他記得這是銀花的,莫不是銀花借給娘戴戴的?


    等他問起時,銀花便說這釵子已經送給徐張氏,又在徐木麵前說了好一頓得孝順父母的話,讓徐木很是感動。銀花又不傻,既然要送東西博名聲,自然要讓最要緊的人知道,還不能是由她主動去說的。原打算若是徐木沒能發覺,她就讓兩個丫頭假裝私下聊天提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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