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起來,珠花就覺得有些不對。她這幾天起得遲,一般到她起床的時候,平王已經用過早飯去上值的,但是今天平王卻沒有出門。她還默默算了一下日子,怕自己懷孕後記性變差了記錯了他休沐的日子,但是算來算去,他今天就是得去上值的。這無緣無故的,怎麽就又曠工了呢。珠花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事他也不說,就是一直站在門口,讓珠花心裏七上八下了,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到了快中午的時候,蕭林匆匆進來對他耳語幾句,他才轉頭看向珠花。


    “六嫂,歿了。”他說。


    “什麽?”珠花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她再怎麽也想不到那兒去,“你這說的是什麽呀,是不是六嫂生了?”


    “六嫂難產,母子雙亡。”


    珠花臉色一白,就那麽呆坐在那兒,一直盯著平王看,直到眼睛變得通紅,她還是不敢相信。


    平王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說:“你在家好好呆著,我帶上孩子們去六哥那兒看看,估計他府裏這會兒正亂著。”


    “我也去。”珠花站起來說。


    “不行,你這懷著孩子不能去有白事的地方,尤其是……”


    珠花知道這個規矩,孔駙馬去世時也是因為他是橫死,她和紀王妃都沒有過去上香。但是,她沒有多猶豫,還是說:“我一定要去,我可以帶上護身符什麽的。”


    平王見她堅持,隻能答應。兩人匆匆換上衣服,就帶孩子們去了紀王府,這會兒紀王府的長史和管家在主持治喪的事,可是許多事還是要紀王點頭。見到平王來了,兩人才算放心了一些。紀王還在產房,他坐在床前,就是不許人去幫紀王妃換衣服。


    這地方外男也不能進去,珠花倒是能進去,但是平王卻拉了她一把。鬼怪之事,他還是怕的。珠花卻拍了拍他的手,走進了血腥氣還很重的產房,因為沒人攔著大鵝她們也都進了屋子,這會兒圍在床前哭得厲害,孟夫人和紀王就更別提了,旁人勸都不好勸。


    珠花上前看了一眼,也跟著落下淚來,她都不敢向床上看,她就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也許她不去看著她,一切就能還原,還原到幾天以前紀王妃還鮮活地坐在那兒的時候。記得前些天她們還在一起聊孩子的名字,她說要給孩子取個名字叫原瑾,還說了跟這個字有關的好些詩句。珠花都沒有記住,那都是什麽來著,但是當時她沒表露出來,怕紀王妃知道了會打趣她。這會兒她卻躺在了那兒,她還會再起來打趣她嗎,好不容易她也會說笑了,兩人也能一起聊聊天一起吃飯一起出遊,可是她怎麽就去了呢?


    身後,秋雲安慰地拍了她一下,珠花回過神來,抹了一把眼淚,上前安慰痛哭的孟夫人。


    孟夫人身邊的嬤嬤也正在勸她,但是孟夫人一時卻什麽也聽不進去,哪怕珠花跟她說話,她也像沒聽到一樣。隻是在她看到珠花的肚子時,她才忽地回過神來。


    “你不能進這兒來。”她說著,抬眼看向了珠花。


    “沒事。姐姐的身後事才是最要緊的。”


    孟夫人聞言又哭了幾聲,上前把她的幾個外孫女擁在懷裏,“你們也不能到這兒來,好孩子,你們先出去。”


    三個孩子哭成一團,就是不肯跟著下人走。


    珠花見狀便上前摟著她們,“好孩子,跟嬸嬸先出來,讓外婆跟你們父親好好說話。”


    三人聽了乖乖點頭,被珠花擁著出了屋子。


    三鵝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到了外麵,她抽泣著問:“嬸嬸,母親是不是很痛,她流了好多血。”


    珠花哽咽著也不知怎麽回答,隻能勉強搖了搖頭,吸著鼻子說:“有三鵝這麽乖的女兒,她不痛。”


    三鵝點頭,看到兩個姐姐還在哭,也就跟著又哭了。過了一會兒,孟夫人總算把紀王勸了出來,她進屋親自為女兒擦身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她的嫣然是最愛幹淨不過了,她肯定不想躺在這樣的地方。


    趁著這個空檔,平王跟紀王商量去請晉陽長公主過來幫襯幾天,紀王這會兒什麽也聽不進去,平王說什麽他都點頭,平王連忙讓管家親自去一趟。


    這件事實在太突然,晉陽長公主來的時候都有些不敢相信。待她到了,見紀王府外已經用白布封著,才相信這是真的。進了屋內,她上前跟紀王和三個孩子說了幾句,見她們一時也聽不進去,也隻能先跟上來回事的管家交待些事情。這一忙完,她回頭就看到了挺著肚子的珠花。


    “你怎麽來了。”晉陽長公主上前說,擔心地看著她的肚子,“怎麽一點避忌也不懂,快回去。”


    “可是……”


    “你心意到就行了,快回去。”


    “我連產房裏都進去過了。”珠花小聲道。


    “那更要回去,記得進家門前要先除晦。”


    珠花無奈,隻好答應先回去了。不過等靈堂設好後,她還是又過來了一次,為紀王妃上了一柱香,也跟三個孩子說說話。紀王妃娘家的哥哥嫂子也來了,有他們在,珠花倒不用太為三個孩子擔心。紀王的狀況還是不太好,孟夫人為紀王妃換衣服時,他在產房外哭;紀王妃停靈時,他在靈堂裏哭。一連三天,他滴水未盡,一直呆在靈柩邊上看著沒有氣息的紀王妃。


    珠花讓平王多勸勸他,平王自然也勸了,隻是有些事他也不知從何勸起。試想一下,若是今日是他失去了珠花,他恐怕也是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說的。


    聖上自然知道紀王府出的事,也派人過來看過,還派了內衛想看看這件事有沒有人動過手腳。紀王府要查,平王府也是要查的,紀王妃時常喝平王府送過去的湯水,說不定就有人動了手腳。珠花原本倒沒覺得什麽,想著查查也好,她也對紀王妃忽然離世無法接受,若是今天沒有人出來查一下,這事就會始終梗在心上。


    隻是她萬萬沒有料到,最後還真能從平王府查出東西,當內衛拿著一包她沒見過的藥材來問她時,她隻能搖搖頭說不知道。府裏的那些東西如今哪還會一樣樣的經她的手,再說了紀王妃喝的湯,她也喝了,要說出事,她也跑不掉。


    當天內衛問了也就回去了,平王還安慰她不會有事的。誰曾想到了第二天早上,就有內衛來要將珠花收監。


    珠花聽到內衛這樣說時,一時沒鬧明白:“就因為我家中的藥材,那是致紀王妃難產的原因?”


    “這些,還在查。”個子瘦小的內衛似笑非笑地說。


    “既然都還在查,為何要將一品王妃收監?”珠花正色問。


    “這是聖上親自下的旨,小的也沒有辦法。”


    聖上下的旨?珠花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亂,從知道紀王妃死訊後,她的大腦就處在當機的狀態。邊上秋初已經慌了,府裏其他主子都在紀王府,她也不知要怎麽辦。珠花倒是沒有慌,她隻是不明白,這一切發生的太過意外,以至於她沒時間去感受什麽叫做恐慌。


    “王妃,請吧。”來人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珠花無奈,隻能先跟他慢慢走著,待走到平王府外時,平王也從紀王府裏衝了出來,著急地跑向她。


    “珠兒。”平王喚了她一聲,又沉下臉看向來人,“吳副統領,你這是什麽意思!”


    “平王不要動怒,小人也隻是奉皇命辦事。”吳副統領挑著眉說道。


    “什麽皇命!”紀王被人扶著從紀王府走了出來,他看了看珠花,又瞪著眼睛看向吳副統領,“你們到底是奉了什麽皇命!”


    “紀王息怒,小人不敢揣測聖心。奉命辦差,還請王爺見諒。”吳副統領拱手道。


    珠花心下為他的勢利冷笑,轉眼對冷著目光的平王說:“我沒事,你別急。我想這天下也沒有公公無緣無故找媳婦麻煩的事。我會照顧好我自己,你也顧好自己,顧好家。”


    “你不能去,你還懷著孩子,懷著孩子就該好好呆在家裏。”紀王搶在平王前頭嚷道。


    珠花看了他一眼,歎道:“六哥,這件事總要有個結果。隻是我原想著事情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今卻想,也許我們隻能看到讓我們看到的。親友也好,誰可信誰不可信,又有誰知道的。我想這世上應該有一個之人還是可信的……”


    說著,她抬手指向剛剛在紀王府外下馬的一個人。眾人看了過去,隻見這人風塵仆仆,卻挺著腰杆腳步沉穩,銳利的目光在撞上眾人的視線時慢慢隱沒下去,臉上也掛出了雲淡風輕的笑,他便是前些年因為得罪了權貴被貶為彭澤縣令的三品禦前行走耿傑清。他此次奉急詔入京,為的就是查明紀王妃之死的真相。


    上前一一見過禮後,耿傑清便問:“吳副統領,這是怎麽了?”


    “聖上有旨,要將平王妃收監。”吳副統領大聲說道。


    有許多來上香的人家聞言都停下來打量了珠花一眼,平王聽了臉色也越發難看,倒是珠花笑了一下,反正就算他不說京城的人家一天之內也會全都知曉。


    “可否讓在下問王妃幾句?”耿傑清說。


    吳副統領還在猶豫,珠花卻說:“你也不用問我什麽,我的事我身邊的丫頭都知道,你問她們也是一樣的。死者為大,耿大人還是先進去上香吧,旁的事也要有勞大人。”


    說完,她行了一禮,又朝平王寬慰地看了一眼,便上了內衛安排的馬車。平王遲疑了片刻,借了耿傑清的馬跟在了內衛隊列的後麵,直到看到隊伍停在了天牢前麵,他才下了馬。珠花下了馬車時,看到她來的地方竟然是天牢也是無奈。


    “平王妃放心,小的們不會讓您在裏麵受委屈的。”吳副統領說。


    珠花一笑,倒沒說什麽,她也沒發現平王跟來了,隻是快要進牢門前,聽到後麵響起馬蹄聲,她一回頭看到了平王不由暗歎了一口氣,轉頭也看到了飛身下馬的武幗公。


    珠花眼睛一亮,看著武幗公快步上前,心下總算安定了一分。


    吳副統領趕忙上前阻攔,說道:“武幗公,這可是聖上的意思。”


    武幗公什麽也沒說,揚手就甩了吳副統領一鞭子,疼得吳副統領嘶地一聲捂著被打得出血的肩膀退了一步。


    “武幗公,小的是內衛,代表聖上的臉麵。”


    武幗公眼波一轉,二話不說就甩了他一記耳光,問道:“你剛剛說什麽?再給本公說一遍!”


    “小的……”吳副統領梗著脖子,到底沒敢說什麽。


    武幗公冷笑一聲,朝珠花看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沒事吧?”


    “沒事,挺好。”珠花說著,又壓低聲音,“我沒事,您還是回去吧。”


    武幗公還沒有說話,吳副統領就在邊上好聲道:“武幗公,這人您真不能帶走。”


    “我說要帶走了嗎?”武幗公挑眉問,說完便扶著珠花往天牢去。“我打了朝廷命官,不得在天牢呆幾天嗎?”


    “武幗公……”吳副統領還想說什麽,卻被武幗公一句話堵了嘴。


    “怎麽,本公還得殺幾個朝廷命官才能進天牢?”


    得,他總不讓逼著武幗公殺人吧。待武幗公和珠花進了天牢之中,吳副統領身邊的侍衛上前小聲問:“副統領,聖上不是不讓旁人進天牢嗎?”


    “那你去攔著?”吳副統領瞪著眼問,一看對方慫了不由嫌棄地揮揮手,“由她去,想不到還有人搶著進天牢,也不怕聖上怪罪!”


    牢內,珠花和武幗公跟著帶路的人慢慢在後麵走著。珠花心下感動,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幗公,您不用來,他們都說了不會虧待我的。我想他們應該給我準備了一間幹淨的牢房,您看要是您來了,這牢記他們是給您還是給我呢?我可不喜歡跟別人一起住。”


    “嗬,你還挑上了。”武幗公笑道。


    等到了珠花的牢房前,武幗公朝裏麵看了看,倒還算整潔。


    珠花瞧了也放了一半的心,盡管隻能睡草席,被子看著也是八成新,也不知前麵什麽人蓋過,但也比沒有強,就是牢內有點冷,被不知哪個方向的冷風一吹,珠花縮了縮脖子,覺得肚子都有點隱隱作痛。


    ------題外話------


    本文還是以輕快為主的,壓抑沉重的部分會很快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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