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子身上是有功名的,他原本一直在翰林院裏等空缺,和喜喜訂親後,他和同在翰林院的平王來往也就多了,漸漸也發現這位被外人說受平王妃欺壓的平王其實一直樂在其中。他不禁也跟著平王學了幾招,用來哄氣惱時的喜喜最是好用。


    等到了八月,常公子一聲不響地謀到了一個缺,是外放到涼州當一個縣令。喜喜聽到他說到這個時,便知他是為了她。她那繼婆婆知道此事,又是塞人又是拐著彎說她和常老爺身子不好,想讓她這個媳婦留下來服侍。喜喜不為所動,直到臨行前,她給常老爺送了兩個良妾表孝心,讓她的繼婆婆又氣得病了一場。她也不管外麵是怎麽看她這個給公公屋裏塞人的媳婦,到了出發的日子,她便跟著常公子一臉暢快地上任去了。


    這會兒她倒不再貪戀長安的繁華,反而覺得隻要沒有她的婆家人在,讓她去哪兒都行。她也明白了為何她二姨一直不願意接她的公婆來住,不過等到小老虎要成親的時候,銀花還得得把他們接來,畢竟他們的年紀也大了。


    在喜喜出發之前,家家和圓圓已經提前幾天跟著武幗公的故交名醫李四時離開了長安。圓圓這一走,讓萬寧很是羨慕,她自然是不能跟著去的,以後怕是出宮都少了,沒了圓圓陪她,她出宮也沒什麽趣味。圓圓答應了平王隻去三年,三年等她回來,萬寧估計已經訂婚了,那時也不好再出宮了。


    旁人隻知道家家離京學醫,至於圓圓他們聽說是隨車去莊子裏養病。家家去學醫的事,許多大臣是不信的,以為平王是尋了一位隱世的大儒收世子為門生,也讓世子出去避個幾年,幾年後若是聖上還是無後,學成歸來的世子自然會來爭一爭那個位置。


    平王府眾人不管外麵的想法,甚至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聖上和平王的關係還沒有恢複,珠花去宮中請安時,陳王妃有時還會出言諷刺。珠花知道這會兒陳王頗受聖上重用,甚至有幾次在朝堂上還壓了慶國公一頭,現在正是得意的時候。麵對她的炫耀,珠花總是不卑不亢地回應,她會避開跟她爭執卻沒有在怕她。


    隻是不久之後,宮中的一個消息讓一幹人等吃了一驚,讓許多人的盤算起了變化——今年新入宮的趙舒嬪竟然懷孕了。


    聖上知道消息後沉默片刻,令人大賞舒嬪,還升了她的品級,讓趙舒嬪成了趙舒妃。皇後和太後知道這事,也很歡喜,令人賞了許多東西下去。


    夜裏聖上去舒妃過夜時,見她神色如常,甚至聖上說了一句讚她有功於江山的話,她也淡笑著受了,倒瞧不出心虛的樣子。白天聖上已經請了太醫診治過,太醫不敢把話說得太滿,隻說聖上的身體的確有恙,但也不是就一定懷不上孩子,隻是懷上孩子的可能小了一些,至於小多少,太醫也不敢妄言,畢竟這關係到舒妃肚子裏那個可能的確是皇子的孩子。


    聖上見舒妃沒有半分心虛之態,也有些不確定起來。這會兒若是舒妃懷的真的是他的孩子,他也是願意這個孩子出生的。他嘔著一口氣,不肯去解了身上的藥,卻又真心希望能留一下兒子。舒妃知書達理,笑的時候側麵有幾分像敬懿皇後,聖上自她入宮後對她頗為看重,若是她能有幸能懷上龍子,聖上還會再給她一份體麵。


    因為對她懷孕之事存著疑惑,聖上在舒妃宮中布下許多眼線,倒是瞧不出她有機會跟外男接觸。聖上仍不放心,最終密詔耿傑清入宮。


    耿傑清聽聖上說了前因,心下詫異之後,開始全力為聖上追查真相,甚至扮成了太監混到了舒妃宮中。


    舒妃自懷孕後,宮中人員常有變動,有些人知道舒妃要發達了,還想塞一些自己人在舒妃麵前露露臉,隻是像耿傑清這樣年紀大的卻少見。好在旁人也沒有多問,就連舒妃也沒有多想為何自己宮中人時常變動。


    耿傑清潛伏數日,倒沒看出舒妃有什麽異常,就是她的貼身宮女對一個普通的管事太監很是禮遇,似乎這太監身份不一般。可他並不是舒妃身邊最得用的太監,為何會讓舒妃從娘家帶來的貼身宮女小心翼翼的呢?耿傑清查了一下這個太監的底細,發現他在舒妃進宮前就在宮中,跟舒妃及其身邊的宮女應該從前並不認識呀。


    耿傑清再一查,又發現跟他同屋的幾個太監早些日子都病了,太醫查了也查不出病症來,就把他們隔離了起來,這位太監也是在隔離一陣後才放出來到舒妃宮中當差。耿傑清覺得事有蹊蹺,令人半夜查探後才發現他並不是一個真太監,甚至不是當初那個太監,而是舒妃娘家府裏的一個麵上已經亡故的花匠。


    要說舒妃與這位家境貧寒自學成才的花匠早就互生情愫,可是身份懸殊隻能將心意埋在心底。


    這日,宮中有人來傳旨讓舒妃入宮,花匠恰巧發現裏麵有位公公跟他十分相像,等他們宣完旨後便鬼使神差地跟在他後麵。也是這位公公合該倒黴,他為了去辦點私事就沒有跟著其他公公一同回宮,走在路上又被小偷搶了荷包,為了搶回荷包不小心追到了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還跟小偷起了爭執被小偷推了一把給撞暈了。


    花匠一直跟在後麵,見這位公公暈在僻靜的廢屋時,腦子一熱便在昏死過去的公公頭上又砸了幾下,還跟他互換了衣服,裝成死了的人是自己。當他真的入了宮後,一直戰戰兢兢的生怕露出破綻,為防同屋的幾個人發現,他便在飲食中下了藥,想病一些日子多套套話。


    他作為花匠,正好發現園中長著幾種能讓人吃了產生不適的花草。等幾個人身體不適後,太醫一開始來查也想過是不是吃錯了東西,可以防萬一先讓他們隔離起來,再給他們開了一些藥。照理說那藥喝下去,總會有些效用,誰知竟隻救活了一個。太醫院也沒說是這個太醫的方子有過錯,反倒誇他當機立斷,沒讓這病擴散開去。


    花匠也感謝這名太醫,若不是他,他怎麽會有那麽好的下藥機會,最終讓他們“病死”了。他病好後,容貌稍有改變,眾人也當是他大病一場的緣故。等他被放出來後,原先的職已經被人頂了,後來聽說舒嬪頗為得寵的事,他便偷偷找了過去與她相認,並在舒妃相助下調入了她的宮中當差。


    舒妃對他還是有情誼的,當初她以為他死了心灰意冷地入了宮,如今情郎回來,又知道他為她花的一番心思,她自是願意拋開矜持報達他的一腔深情。


    聖上對這個太監沒什麽印象,更不可能知道在他不去舒妃宮中的時候,兩人是如何快活。舒妃發現自己有孕後,一心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了,為了這個她壓著心頭的惶恐打消了聖上的懷疑,卻不知聖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完全相信過。


    事情敗露,兩人自知是死罪,便服下了藏好的毒藥。舒妃的月份已經大了,喝下毒藥後痛了許久,竟破了水生下了一個手掌大的孩子。聖上恍然聽著孩子的哭聲,開始的震怒竟然消了,甚至有心留下這孩子一命,卻被聞訊而來的太後攔了下來。這孩子本就體弱,活了沒一會兒便也跟著去了,倒省得太後費心將他溺死。


    舒妃與人有私的事是宮中醜聞,除了查案的相關人等,隻有聖上和太後知道,就連皇後也是不知道的。皇後還為舒妃的孩子備下了許多小衣裳,忽地聽聞舒妃宮中有太監和宮女打架衝撞了舒妃使她一屍兩命,驚得飛奔而去。她到達舒妃宮中時,舒妃宮中一應人等包括屍體都已經處理幹淨,她隻看到地上有幾灘血跡,看得她心頭直跳。


    “你是怎麽管得後宮的。”聖上沉聲問道。


    這會兒他心中滿是怒氣沒處可發,隻能衝著一向軟弱的皇後罵幾句,就連太後看著皇後也是搖頭。這皇後不但懷不上孩子,還管不了後宮,她真擔心百年之後這宮裏再出其他亂子。


    皇後委屈地跪地告罪,本來這宮裏出事便有她皇後的不是,哪怕宮中許多事現在還是由太後掌著,但她自知若是讓她來管,她不可能比太後管得更好。


    這日之後,太後便病了。太後也是直到聽說聖上要打殺舒妃才知道其中的事,眼看著這孫兒就要抱上了,結果竟是別人家的,她怎麽能不失望。比起現在的太後之位,她一向更盼著能有一個孫兒,為何聖上生個兒子就這麽難。


    太後一病,各家王妃就得進宮侍疾,珠花已經聽說了舒妃的事,太監宮女打架衝撞了舒妃造成一屍兩命這個理由她是半點也不信。她倒是疑心舒妃這胎有問題,便等著看後繼趙家會不會出什麽事,若是有事,那就真的是舒妃跟人有私。她可沒想過去宮中打探什麽消息,生怕真打探出什麽不該她知道的,憑白丟了性命。


    哪怕白天有王妃侍疾,大部分時間侍候太後的還是皇後,加上太後一病,皇後又得幫著處理許多宮中的事,沒過幾天也病倒了。


    太後皇後這一病,倒讓惠太妃高興起來,這宮中剩下的宮妃中位份最高的就是她了,她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安插一些人手豈不是對不起自己?可是她的算盤終究落了空,太後並沒有將後宮的事交給她,而是召了長樂長公主入宮幫忙理事。


    其實照聖上的意思,他是想召萬安公主入宮的,但是這會兒萬安公主有了身孕,聖上不願意她太操勞,也怕她入宮後出什麽事,便讓她在府裏安心養胎。


    她懷孕後,珠花也去公主府探望過好幾次,除了送一些藥材外,還送了許多小孩子能用的衣服。她聽說孟家夫人常去看萬安,有她們在她去不去的也不影響。她倒是去了一趟紀王妃的墓,那裏現在已經改成敬懿皇後的墓園了,等到將來聖上駕崩,敬懿皇後的墓會遷過去跟聖上合葬。她想紀王妃應該會很高興能跟紀王在地下相見,隻是那時當過皇帝的紀王,還會不會是她來世想要再嫁的夫君?


    就這麽過了一個月,太後的病總算是好了,但是皇後還病著,她也不能總讓公主打理後宮,便讓高嫻妃來幫著一起理事。高嫻妃比皇後本就要能幹些,太後提點她幾句,她就把後宮一幹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平時嘴又甜,哄得太後對她高看一眼。皇後聽說了此事,又被身邊的人提出的擔憂所擾,這還沒有好全的病也就更重了。


    皇後病著,聖上自然也不能到她那兒留宿,他這會兒被舒妃的事給惡心到了,誰的宮裏也不想去,太後偏又讓他多到嫻妃宮裏坐坐,聖上一惱,反倒常去桑嬪那兒。


    這下子宮中兩個品級高的妃子,一個得權一個得寵,時常相爭,又讓宮中熱鬧了一陣。聖上不管她們如何爭,現在心中對這些女子是更提不起心思來。


    這一年年底,聖上趁著眾官回京述職,正式提拔了已經暗中回京的耿傑清。慶國公也覺得耿傑清留在京中還是有用處的,不然舒妃那樁事別人還真查不出來,聽說她早產生下的是一個男嬰,若是真讓這孩子混淆了皇家血統,他又要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惠莊皇帝交待。


    除了耿傑清,還有另一個人也回了京城,那就是快要二十三歲的餘泊琰。他一回到京城,她的母親就正式托了人去平王府探探珠花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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