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十月二十,齊雨薇回家以後迎來了s市冬天的第一場雪。


    蛋蛋一大清早被紀歐娃送去上學,齊晉在書房裏和齊晟談事情,李姝與齊老太在屋裏照顧齊貝藝,齊雨薇閑來無事,跑到院子裏看著傭人們掃雪。


    鵝毛大雪簇簇而落,整個s市被銀白籠罩。


    傭人剛剛掃過的地方,很快又蒙上一層薄雪。大家都在忙忙碌碌著,齊雨薇站在院子裏呆了一會兒,便聽到屋裏傳來齊老太喊她的聲音,兩隻手揉了揉被凍僵的小臉兒,齊雨薇打起精神要朝屋內走去。


    汽車鳴笛的聲音淬不及防的在齊雨薇轉身那一刹那響起在院中,齊雨薇腳步一頓,鬼使神差的回過頭。


    保鏢正在打開大門,一輛黑色的商務別克緩緩駛入院中。


    院子裏白雪皚皚,齊雨薇不過愣神的一瞬間,那輛黑色的別克就已經開到她眼前。


    邢子泰一手拎著精致的禮品盒從車上下來,裁剪得體的製服襯得他整個人英挺不凡,俊俏蓬勃的五官如從前一樣散發著不羈與冷漠。隻是在看向齊雨薇的時候,那雙沒有波瀾的眸子裏明顯帶了笑意。


    “雨薇?”


    邢子泰著急的從車上下來,兩步跑到齊雨薇跟前,連車門都沒關。他想像以前那樣一見麵就親昵的拉住齊雨薇的雙手,可當觸及到齊雨薇冷冰冰的眼神,邢子泰又將剛剛抬到半空中的手臂垂下去。


    他整張俊臉上都散發著欣喜,“我這幾天沒來看你,是因為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和理由。我想給你的家人留下好印象。你哥集團最近有個案子是我接下來的,我好借著辦公事的理由來看你……”


    相比較於邢子泰的激動難抑,齊雨薇卻是冷漠自持。她稍稍垂眸睇了眼邢子泰左手的禮品盒,聲音不含感情的問道:“是給我爸買的?”


    邢子泰見她願意跟自己說話,唇角不由自主的勾勒起來,“不知道伯父愛喝什麽茶葉,就去店裏隨便買了一些。”


    齊雨薇冷笑一聲,這一隨便,就是“高級普爾”!八千多塊一斤,邢子泰,你可真舍得下血本的。


    邢子泰見齊雨薇並不高興,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的神色,又說道:“車上還有給伯母和老太太買的東西,是一些養生的補品。我也不知道小孩子都愛吃什麽,就給蛋蛋和貝貝買了玩具……”


    齊雨薇並不接他的話茬兒,目光反而掠過眼前的邢子泰,睇到他身後的黑色別克上麵。


    “這麽快就買車了,看來邢子淵被捕……的確對邢警督有不少好處。”


    齊雨薇在挖苦他,邢子泰又怎麽會聽不出來,他回頭看了眼黑車,又轉過頭來,用騰著的那隻手拉住齊雨薇冰涼的小手兒,又緩緩解釋道:“車是局裏給配的。獎金的確領了,但是不多。”


    就一萬塊,來你們家,都給花完了。


    邢子泰沒將這句話說出口,可齊雨薇也能猜得出。


    熟悉的溫度還在包裹著齊雨薇冰冷的小手兒,眼前,也是她藏在心窩裏的人。


    她曾經為他迷戀,一度沉浸在邢子泰那雙醉人溫柔的眸子裏,可是,他卻親手將這種美好的夢境粉碎……


    齊雨薇用力抽回自己被邢子泰握住的那隻手,她揉著自己的手腕兒,勾唇,笑得沒心沒肺,“邢子泰,你是以什麽身份來我齊家?一名新上任的警督,給我爸媽買東西也就算了,連我侄子、侄女兒的都買了……你不會,覺得我被你騙了之後,還傻到會跟你複合,以我男朋友的身份來見我的家人吧?”


    不等邢子泰說話,齊雨薇又笑了下,“我齊雨薇,再不濟也是齊家的大小姐,齊市長的掌上明珠!我哥,是齊氏集團的繼承人,我嫂子,還是萬眾矚目的明星……如果我想結婚,追我的人能排好幾條街,隨隨便便拿出來一個,身價、長相,都比你強一百倍!你覺得,還能輪到你?”


    自己最珍貴的感情遭到欺騙,這對齊雨薇來說就是奇恥大辱。她不可能原諒邢子泰,所以找準機會,便不留餘地的挖苦他、諷刺他。


    讓他嚐一嚐,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邢子泰果然遭受到了打擊,齊雨薇說完以後,他滿目的複雜,身形不可抑製的頓了頓。


    剛剛還精神抖擻的小警察,瞬間消極起來。


    “雨薇——”


    齊雨薇根本不給邢子泰解釋的機會,轉身就走,院子裏掃雪的傭人皆是奇怪的望著二人。


    邢子泰是個越挫越勇的男人,他講義氣、重感情,絕對不會被一時的挫敗打倒。他知道自己對不起齊雨薇,就算對方張口給他下刀子,他也得受著。


    消極了片刻,邢子泰很快恢複成精神抖擻的樣子。


    他喊了齊雨薇兩句,齊雨薇跟沒聽到似的,越走越快,邢子泰立馬鑽進車裏,一股腦兒將所有禮品都拿出來,兩隻手拎著,以百米衝刺的賽跑速度跟上了齊雨薇。


    “你聽我解釋——我當時真的是迫不得已!邢子淵犯了那麽多大案子,我必須要為人民負責!”


    “那你就去保家衛國吧,還來纏著我幹什麽。”齊雨薇冷冷的回他一句。


    “唉~我知道你說的氣話!可是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我是被陳司南給逼的……況且邢子淵殺了那麽多人,到現在都不知悔改。他一天不除,這個社會就存在著巨大的危害。”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邢子泰緊跟著齊雨薇胡攪難纏,他兩隻手拎著許多東西,一會兒繞道齊雨薇前麵,一會兒又跑到她旁邊,喋喋不休的男人十分討厭,齊雨薇怎麽甩都甩不開。


    這一幕,恰巧被正在書房裏談事情的齊晉和齊晟捕捉到。


    “邢子泰……和咱們家雨薇認識?”齊晟站在落地窗前,皺著眉頭指向院子裏圍著齊雨薇轉來轉去的男人。


    齊晉垂著眸子掃了一眼,想想前兩天他派人查到的消息,不禁冷哼一聲,“八成,是看上雨薇了。”


    “他家室怎麽樣?”齊晟又這樣問。


    齊晉如實回答:“小康家庭,父母都是普通職工,祖上冒青煙,出了個邢子泰。”


    “被逮捕的邢子淵,和他是什麽關係?”


    “親生兄弟。”


    齊晟思索一下,“也就是說,他抓捕邢子淵是大義滅親?”


    齊晉:“也不能完全這麽說,省廳裏把這個任務交給邢子泰,是因為倆兄弟性格截然不同,而邢子泰又是最了解邢子淵的那個人。所以抓捕才進行的這樣順利。”


    齊晟透過窗戶打量著院子裏圍著齊雨薇團團轉的邢子泰,隨即扭頭對齊晉道:“下次叫他來的時候不要帶這麽多東西。吃國家飯的,一個月能拿多少獎金?孩子們掙錢都不容易,何況他又是做這種危險的工作,沒必要這麽破費。”


    “……”


    齊晉不禁擰著眉頭,不可思議的看了眼齊晟,父親這是……對邢子泰表示滿意?


    齊晉可並不這麽想,邢子泰欺負完他齊晉的妹妹,以為認錯態度好就能將整件事抹平,那簡直大錯特錯了。


    現在就算是雨薇原諒邢子泰,齊晉都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


    兩個人馬上就要進客廳了,邢子泰還在不依不饒的纏著齊雨薇,這一會兒要是讓家裏人看見了,又會逮著她追問。


    齊雨薇停下來跺著腳朝他低聲怒吼:“你能不能不要纏著我!”


    邢子泰著急的解釋:“做錯事就得征求原諒,雨薇你相信我,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我把你帶過去被陳警督看管,隻是擔心邢子淵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我們早就分手了!”


    齊雨薇猛地推了把邢子泰,快速朝客廳裏跑去。


    邢子泰趕緊跟上去,兩個人一同擠進門,齊雨薇快他一步。


    齊老太正和李姝在客廳裏逗弄齊貝藝,屋裏還站著幾個傭人和保姆,齊雨薇和邢子泰的貿然闖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位是——”李姝抱著懷裏的齊貝藝,看了眼站在客廳門口的邢子泰,又不明所以的望向和他一同進來的齊雨薇。


    齊雨薇假裝不認識邢子泰,笑笑從李姝懷裏接過小侄女兒,“媽,貝貝喝完奶粉了嗎?我來抱吧,小家夥兒夠沉的。”


    李姝將齊貝藝小心翼翼的放到齊雨薇懷裏,並囑咐道:“小心她尿在你身上,貝貝墊的可是尿布。”


    “沒事,媽,我這件衣服早上已經被尿過一次了,正好多尿幾次,晚上再洗。”


    “……”


    齊雨薇抱著齊貝藝轉了個身,故意以一個背影呈現在邢子泰麵前。齊老太一雙犀利的老眼不停的打量站在門口欲言又止的邢子泰,再看看滿藏心事的齊雨薇,頃刻間,老太太眯眼笑了出來。


    邢子泰拎著禮品上前打招呼,“奶奶!”


    齊老太越看邢子泰是越滿意,一雙老眼緊盯著他製服上的兩杠三花兒,隨即目光落到邢子泰臉上,“嗬嗬,小夥子長得可真俊啊。成家了沒有啊?”


    邢子泰笑笑,不著痕跡的瞥了眼齊雨薇,“沒有呢,正在談戀愛。”


    “有對象是好事兒啊,沒事常來我家做客,奶奶我就喜歡像你這種又俊又穩重的年輕人。嗬嗬還給我帶禮品啦?真懂事…。哎,你爸媽是做什麽的?你有姐妹沒有啊?你是老幾啊,家裏是偏愛你多一點,還是偏愛你妹妹多一點啊?現在這小姑子、大姑子都事兒多,遇到個不通情達理的,天天家裏一攤子爛事兒理不完……”


    齊晉和齊晟正好從樓上走下來,當看到自家老太太扒拉著人家小警察問長問短,還有齊雨薇那張憋屈到漲紅的小臉兒,齊晉趕緊走上前製止。


    “奶奶,這是省廳新上任的邢警督。”


    齊晉拉著恨不得把眼睛貼到邢子泰身上的齊老太,這樣嚴肅的介紹道。


    齊老太嗬嗬笑,“這麽年輕都當官兒啦?哎吆喂,我們家啊,做生意、當官兒、當明星的,什麽樣兒的都有,就缺少一位像邢警督這樣的正義人士!瞧瞧,一看長相就知道是個作風端正的年輕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老婆子我的眼光啊,一向沒錯。”


    “……”邢子泰都快被齊老太說得無地自容了,“奶奶,我沒你說的那麽好,有時候我也很衝動,偶爾……辦砸了事情!”


    “瞅瞅,說兩句不好意思了,還謙虛呢。”


    “……”


    齊晟早就一言不發的坐到了沙發上,齊晉站在客廳裏,沉著臉聽老太太念叨著。


    一直到嘴裏的吐沫幹了,齊老太這才打算進屋歇息。孫女兒和一個氣質不俗的小警察交往,終身大事就算有了著落,齊老太可得美上一陣子了。


    李姝也察覺出自己女兒和這個刑警官的關係不簡單,她打量幾眼之後,立馬叫客廳裏的傭人給泡茶。


    邢子泰將禮品擱到客廳,落落大方的走到齊晟麵前,“伯父。”


    齊晟猛地擰起眉頭瞥他一眼,通常官場上的人見了他都叫“齊市長”,這個邢子泰,莫非還真對雨薇上心了,稱呼都改的這樣直接。


    緊接著,邢子泰又對齊晉喊了句:“齊總。”


    “坐。”齊晉邀請邢子泰,緊接著,自己就和邢子泰一同坐在了齊晟的對麵。


    客廳裏三個大男人交談著,齊氏集團發生了一起故意的人為“工傷案件”,被傷員工蓄意敲詐五百萬,並且糾集了許多不明群眾到齊氏集團門口鬧事,齊晉正在為了這個和對方打官司,邢子泰負責調查這個案件。


    齊晉叫他過來,明著,是為了談公事,事實上呢,他就是想看看邢子泰對雨薇的態度。


    一個人迎難而上,不叫本事。百折不撓,那才叫精神!


    邢子泰,要想追求齊雨薇,得先過齊晉大舅哥這一關。


    客廳裏茶香四溢,邢子泰麵對齊晟的問題對答如流,完全不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反而像是經曆多年浮沉的成年人。精明世事,但卻不圓滑,每一件事都能一下抓住要點跟人分析。


    齊晟暗自觀察著邢子泰,對於這個女兒的追求者,很是滿意。


    齊晉的注意力也在邢子泰身上,哪怕這個小警察表現的再怎麽鎮定,邢子泰裝作喝茶的樣子,時不時扭頭偷瞄客廳裏的齊雨薇,還是沒能逃脫過齊晉的眼睛。


    中午的時候,邢子泰被齊晟和熱情的齊老太央求吃完飯再走,他正好想多看看齊雨薇,因此毫不猶豫留了下來。


    齊貝藝交給了保姆,齊雨薇緊挨著齊晉,邢子泰等大家都坐下以後,又搬了張椅子,夾在齊雨薇和李姝中間的那個位置坐了下去。


    李姝:“……”


    這小子挺有眼力的。


    齊雨薇悶不做聲的埋頭吃飯,一塊肘子肉被夾到她碗裏,緊接著,邢子泰刻意放低的聲音就傳到她耳朵裏,“你不是無肉不歡麽。”


    當著這麽多雙盯著自己的眼睛,齊雨薇不得不硬著頭皮吃下去,“謝謝刑警官。”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湯又端到她眼前,三文魚、醬燒雞翅、麻辣鴨脖兒,依次被夾到齊雨薇碗裏。


    齊雨薇忍無可忍,她端著湯飲盡以後,用紙巾擦下嘴,撩下筷子道:“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邢子泰的目光一直緊隨著她,毫不避諱,毫不掩飾。李姝和齊晟互看一眼,唇角都緩緩的勾勒起來。


    齊晉可一點兒都不高興,在老人們眼中,為兒女擇偶的條件,無非就是品質和身份,其次是相貌。可事實上,那些外在的條件並不是那麽重要。兩個人居家過日子,就是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而邢子泰……假如他的事業心,超越了感情,齊晉是絕對不會把妹妹交給他的。


    …


    午飯過後,邢子泰識趣兒的要走,齊老太拄著拐杖要親自將人送出去,邢子泰一再推辭,坐在沙發上的齊晟開始點名:“雨薇呢,叫雨薇送送客人。”


    李姝走過來拉住齊老太,“媽,您就別出去了,外麵下大雪呢,不小心摔一跤就麻煩了。”


    齊老太恍然大悟,“哦,對對對,確時應該雨薇送。”


    齊晉立刻沉著臉站起來,“不用了,我去送。正好,我有一些要緊的私密事……想要問問刑警官!”


    齊晉剛剛邁出腳步,他口袋裏的手機就響起了震動,男人掏出來一看,是紀歐娃的來電,趕緊轉身跑到一旁去接聽。


    齊雨薇不得不穿好外套,硬著頭皮送邢子泰走出門。


    身後幾個長輩看著,齊雨薇也不好給邢子泰臉色看。“走吧,刑警官,我送你。”


    邢子泰:“拿把傘,雪花兒鑽到你脖子裏怪涼的。”


    “……”


    邢子泰撐著傘和齊雨薇並排而行,雪花一點兒都沒變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邢子泰轉身望了一眼身邊一語不發的齊雨薇,“冷不冷?”


    “你說呢。”


    邢子泰要脫下自己的外套,齊雨薇睇他一眼,“難道你不是應該叫我趕緊回屋去?”


    “見你一麵……很不容易。”


    邢子泰要像以前一樣把自己的外套披到齊雨薇身上,齊雨薇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這衣服還是你自己穿著,不然更解釋不清我們的關係。”


    邢子泰愣了下,“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係。”


    “剛見一麵的普通人。”


    齊雨薇略帶涼意的目光另邢子泰一顆心狠狠的往下沉,他勉強提起笑,“你就當我重新追求你。”


    “我給你這個機會了嗎,我同意了嗎,邢子泰!”


    齊雨薇一字一頓喊他的名字,聲音不小,門口兒守著的保鏢都將目光望過來。


    邢子泰手裏的透明雨傘掉在地上,他吸口氣撿起來,重新為齊雨薇遮擋住頭頂上的風雪,齊雨薇猛地伸出手臂推開他,邢子泰又靠近一步,齊雨薇還想後退,她腳下一滑險些栽倒,邢子泰一把將她攬到懷裏。


    齊雨薇開始與他仇視。


    邢子泰心裏被刺狠狠的紮過,他將下巴擱在齊雨薇肩膀上,靜靜聆聽下雪的聲音。


    “討厭我就罵我兩句,不願意見我,就當我不存在。追你是我的事,原不原諒是你的事。總之……我邢子泰認定了什麽,是不會改變的!你就是我這輩子都不能放棄的女人。”


    齊雨薇一下心軟,又一下心疼,那些雪花兒淬不及防吹進了她的眼裏,邢子泰顫抖的高大背影倒映在眼前的車窗上,齊雨薇幾乎能聽到頭頂邢子泰深深的吸氣聲……


    “你想過,邢子淵現在……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嗎?”齊雨薇別過頭,哽咽著輕輕推開邢子泰,“可能……就在我們剛剛在飯桌上吃著山珍海味,享受著人生樂趣的時候,邢子淵……卻在監獄裏吃著牢飯、睡著通鋪。他身體還沒好,或許……又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夜晚發著高燒,那些巴不得他死去的獄警,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邢子泰呆呆的望著齊雨薇,豆大的淚水從她眼中奪眶而出,“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邢子淵怎麽會自投羅網?如果不是因為遇見我,邢子淵……可能現在還在某個地方逍遙的活著,被無數個崇拜他的人追捧著。”


    “雨薇,你不能這樣想,邪惡的人必須要受到法律的製裁。就算沒有你,我一樣會抓住他,你隻能算是個意外。”邢子泰固執的各執己見,他想要上前一步,齊雨薇忽然吸吸鼻子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往前。


    “我最好的朋友,因為我,而被你繩之於法。你叫我……怎麽能接受你的愛?”


    齊雨薇滿眼是淚,她抬手的動作,幾乎完全把邢子泰隔離在她的世界之外,邢子泰又一次嚐到了什麽叫撕心裂肺。


    “對不起……”邢子泰眼裏充斥著心疼和複雜,“每個人都有他要守護的東西,我——”


    “你不用說!”齊雨薇閉著眼睛打斷他,“我都懂,我都明白。”


    “可——”


    “邢子泰,”齊雨薇睜開流淚的眼睛,“你的愛太沉重了,我消受不起。我隻要一見到你,就想到牢裏的邢子淵,我這輩子都無法用平靜的心態去麵對你,我無法原諒你……你明白嗎?”


    邢子泰喉結不斷的滾動著,他真正想說的是,如果你不喜歡我做這份職業,我可以為了你放棄,因為我更想守護的不是正義,而是你。


    可是放棄了,就能挽回一切嗎,齊雨薇,你又真的明白嗎?


    在邢子淵這件事情上,邢子泰永遠也無法和齊雨薇溝通。他們像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單純到執拗,一個公正到無私。


    邢子泰千言萬語無法為自己辯解。


    齊雨薇機械性的轉過身,在傭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風雪很快落到她身上頭上,保姆匆匆忙忙的從客廳裏跑出來給她披上一塊羊毛毯,“我說二小姐呀,這麽冷的天你哭什麽呀,眼淚都凍成冰柱子了,什麽事兒,這麽值得你想不開啊。”


    齊雨薇收了眼淚笑笑,“不值。”


    邢子泰站在雪裏,一直呆呆的望著齊雨薇的背影消失在別墅門口,這才失魂落魄的轉身上車。


    他半個身體趴在方向盤上,一副一蹶不振的樣子。


    剛剛在二樓掛斷手機的齊晉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緊接著又給門口的保鏢打了個電話,“派一個人把邢子泰送回去,他情緒不好,免得路上開車出了意外。”


    …


    事實上,邢子淵在牢裏過的,並不是齊雨薇想象中的那樣淒涼和艱難。


    一開始,因為邢子淵是重點犯人,獄警給他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


    可後來不知為什麽,負責看管邢子淵的獄警總說半夜裏見鬼,無緣無故看到牆上的黑影子和聽到一些鬼哭狼嚎的聲音,換了好幾個獄警都沒解決這個問題。邢子淵又不明不白發高燒,上頭有人信這個邪,畢竟邢子淵害過的人太多,現在局裏正在調查他犯過的案子,擔心這個時候邢子淵忽然嗝屁,很多線索就中斷了,隻能把他調到人多的集體牢房。


    滿目陰沉、身形消瘦的邢子淵,一進監獄就惹來一場軒然大波。


    每個人都震驚驚恐的盯著他,那眼神,就像是自己即將麵臨一場無法解救的滅頂之災。


    邢子淵穿著勞服,從容不迫的找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獄警關門之前不客氣的囑咐他道:“好好呆著,別惹事兒啊,否則還讓你單獨一個房間,那些陰魂嚇死你!”


    邢子淵沒吱聲,隻是等獄卒走了之後,鏡片下麵那雙陰森森的眸子閃過似有若無的笑意。


    幾名膽子稍大的犯人忐忐忑忑的朝邢子淵挪動過去,“你,你真的是邢子淵?網絡上殺人於無形的淵公子?”


    人群裏已經有人握著拳頭準備伺機而動,想著製服這個傳說中的殺人狂魔,邢子淵勾唇笑了下,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把手術刀,“想試試?”


    小巧精致的手術刀在燈光的作用下散發著凜冽的寒光,那些準備攻擊邢子淵的犯人紛紛驚恐的後退。


    邢子淵摸了下胸口的位置,手術刀眨眼消失在眾人的視野裏。


    他淡定的脫了鞋躺在炕上,身下的被褥雖然是被人睡過的,但好歹還算幹淨,並沒有散發著異味,隻是周圍這群人們…。


    牢房裏的空氣很不好,這群犯人洗澡也是有時間限製的。有的人為了圖省事,甚至一個禮拜不洗腳,這種汙濁的氣味,讓愛幹淨的邢子淵根本無法忍受。


    他閉著眼睛躺在炕上對這些人道:“以後這間房裏的每個人,必須天天洗腳。一旦有人不遵從我的命令,那雙腿……也就別想要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對邢子淵的話表示深信不疑。


    …


    晚上,邢子淵睡了一覺醒過來,因為是特殊犯人,睡覺的時候也沒有獄警來打擾他,邢子淵這一覺睡地充足又踏實。牢裏的其他人,更不敢叫邢子淵起來吃飯。


    人在饑餓的時候,嗅覺會主動尋找香味的來源。


    一名才見過家屬的犯人看到剛剛醒來的邢子淵望向自己,主動將自己的兩包風幹牛肉拿了過來。


    “您嚐嚐……家裏給送的。”


    這個人跟邢子淵說話都在打哆嗦,生怕新來的老大一個不高興把他悄無聲息的給滅了,趕緊巴結奉承著,不用挨打就主動上交好東西。


    沒想到邢子淵卻並不感興趣。


    “我不吃。”


    邢子淵淡淡的說完這句話,緊接著就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跑過來,雙手遞給他一個用手紙包裹著的素餡包子,“老大,吃這個吧,那會兒我見你在睡覺,特意在食堂給你包回來的。”


    邢子泰聞到胡蘿卜的味道就想吐,他咳嗽兩聲,冷冷的對一群人道:“都離我遠點兒。”


    一群人再也不敢吱聲,除了有幾個在角落裏竊竊私語的,其餘的人都跑到鋪上去睡覺,大氣都不敢出。


    萬物的主宰,都有它的規律。這牢裏有不少窮凶極惡之徒,邢子淵就相當於萬惡之王、萬惡之源,自然,所有的惡人都怕他。


    邢子淵光著腳下床,他踱步走到欄杆旁邊,一雙黯淡的眸子望著外麵巡查的獄警,開始深思起來。


    身上的肺炎是好了,可落下了動不動就發燒咳嗽的毛病,這牢裏濕氣重,他必須想辦法給外麵通風報信把自己解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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