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奇怪,山野中怎會養出這樣氣質高潔清幽,眉眼精致奪目,讓人見了忍不住屏息注目的女子。


    “林姑娘好!”顧寶笙抬頭,眼神清澈明淨,眉宇天真自然,全然褪去了垂眸時的猩紅恨意。


    “你知道我?”林青晚訝道。


    “京中這樣氣若幽蘭的女子,除了翰林院林大學士的外孫女林姑娘,再無旁人了。”


    “你倒是會說話,會哄人開心啊!”苟嫣兒笑得爛漫,“比前兒東園裏的秀蘭君子不差。”


    顧寶笙心中冷笑,秀蘭君子是東園唱戲的台柱子。


    雖是君子稱號,卻是個不折不扣會勾人使媚的妖嬈女子。


    因會幾句詩書,借著“秀蘭君子”的名號,倒是跟不少所謂兩袖清風的官員不清不楚。


    比起怡紅院頭牌金牡丹,風頭有過之而無不及。


    拿她比戲子?


    顧寶笙也是天真一笑,“我方才見姐姐比我還會哄人,當是姐姐更勝一籌的啊!”


    “你拿我比戲子?”


    “嫣兒!”林青晚搖頭,“不許在人家門口無禮!”


    苟嫣兒冷笑一聲,一手拉住孟寶箏,一手拉住林青晚,徑直往府中走去。


    口中不屑的輕聲罵道:“什麽下作東西!


    帖子都沒有,也配來國公府!”


    林青晚歎了口氣。


    孟寶箏卻是樂得不行,她巴不得顧寶笙在這兒吃閉門羹。


    顧寶笙不甚在意,她早該知道苟嫣兒是見風使舵的人。


    如今她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名門貴女,苟嫣兒自然犯不著像從前那樣對她和氣,討好她。


    *


    門口的家丁攔住了孟寶箏,“您是哪家府裏的小姐,跟誰來的?”


    苟嫣兒也愣住了,“寶箏,你的帖子呢?”


    “她哪兒有帖子啊……承恩公府可隻下了一份兒帖子,在顧家三姑娘手裏呐!”


    眾人回頭看去,深棕色的簡樸馬車咯噔咯噔趕來。


    轅座上駕車的少女一身木蘭青雙繡緞裳,梳著俏麗的單螺髻,隻簪著一根簡單的鏤空蘭花銀簪也難掩風華。


    秋波眉生得秀氣淡雅,水杏眼生得波光盈盈,明明是恬靜溫婉的麵容,舉手投足卻透出勃勃的英氣。


    下馬車時,也不似尋常貴女那般要人小心翼翼的扶著,停住了車馬,就是幹淨利落的翻身一跳。


    “薛慕棠,關你什麽事啊!”苟嫣兒沒好氣的回道。


    “棠棠,誰在叫你呢?”


    眨眼間,馬車旁就跳下個與她七分相似的三旬婦人,赫然是薛禦史的夫人棠氏。


    苟嫣兒和孟寶箏一看,兩人的臉色都蒼白了些。


    薛慕棠一笑,“娘,你聽錯了,剛才有隻狗在叫我呢!”


    “你!”


    “難怪那麽吵!”棠氏一開口,苟嫣兒又立馬蔫兒了。


    “你們這些看門的小夥子啊,都沒聽家裏老娘媳婦子嘮嗑的嗎?


    今年十張帖子,杜小公子特送了一張給顧家三姑娘。


    喲,這孟家姑娘跟著苟姑娘你過來了?”


    “行了,你們也別攔著這倆好姐妹了,趕緊的帶進去吧!”


    苟嫣兒一聽,忙拉著林青晚和孟寶箏逃命似的跑了。


    倒是林青晚回頭歉意的對棠氏母女笑了笑,目光又在顧寶笙身上停留了幾分。


    “你叫顧寶笙?”薛慕棠上下打量一眼,眼裏像是落了漫天星辰,璨璨閃著熒光,“長得真好看!


    難怪她們要欺負你了!”


    “你就是薛慕棠?”顧寶笙一笑,“難怪她們要怕你了。”


    撒潑罵不過,打架打不贏,還有能言善辯的薛禦史相幫。


    京中跋扈些的婦人小姐,就沒有不怕棠氏母女“替天行道”的。


    薛禦史的夫人棠氏是個小縣衙捕快的女兒,取名也隨意,叫棠梨。


    據說當年棠氏還是女捕快,薛禦史隻是個小秀才時,他就相中了自己的妻子。


    文弱書生硬是陪著心上人夜赴義莊,屢破奇案。


    後結為夫妻,伉儷情深再無旁人。


    京中都說,是棠氏太過彪悍,是以薛禦史不敢在她跟前造反。


    連女兒的名字,也要聊表忠心,取薛禦史愛慕棠氏之意。


    但顧寶笙以為,若非薛禦史愛妻女愛到極致,斷不會力排眾議,也要幫女兒當京城唯一的女捕快。


    “薛夫人,國公夫人正在等您哩!”門口一個小廝笑眯眯的催道。


    “成。棠棠,娘先進去了,你和這小妹妹慢慢兒玩兒,別讓人欺負了她!”


    棠氏的目光十分慈愛,拍了拍兩人的手,便隨那小廝先進去了、


    承恩公府雖是皇後的娘家,但一應鋪陳都秀氣典雅,貴而不費。


    一進園子,便是置身於大片氤氳燦爛的梅林。


    粉若煙霞的粉妝台閣,白如柔雲的李花綠萼,紅似胭脂的白須朱砂,朵朵清麗盛放,清冷甜香直叫人聞得醉。


    梅花亭是蓋在湖中間的,白玉亭子仿若一朵五瓣白梅養在水中央。


    四周都是曲折回廊,廊邊放著翠綠的富貴竹,遠遠遙望,像是梅花伸出的碧綠枝條。


    薛慕棠沒有立馬帶顧寶笙進梅花亭,找了個花陰濃盛的地方,讓半夏和海棠都退到一邊,藏著和顧寶笙說梯己話。


    “京城裏來參加梅花宴的貴女裏頭,恐怕你是頭一個敢自己當街駕車的了。”


    顧寶笙這輩子加上輩子一起,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灑脫不羈的貴女。


    平生所見的女子,哪個不是輕聲細語,溫柔可人。


    薛慕棠率真得像和風暖日裏的天,碧空如洗的底,燦白柔軟的心,骨子裏就是幹幹淨淨,沒有汙穢心思的。


    “這有什麽不好。”她大方回道:“家裏馬車夫的錢都省了。


    我坐在外頭還能順便巡視街道,抓一兩個不長眼的小毛賊!”


    “所以薛伯母才要操心你的親事。”顧寶笙做了注解。


    雖然這些日子顧寶笙養在閨閣之中,但半夏早在廚房和後門的小丫頭那裏套了不少話。


    薛慕棠在上京官家夫人小姐連同大多青年才俊心中,就是隻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雖說容貌是難得一見的恬美溫婉,但相中的幾個未婚夫都哭天哭地的不願意跟她相親。


    至於原因,要麽是買筆墨紙硯時撞到了她捉賊揍人,看到了她極為凶悍潑辣的一麵,要麽是相看時,因為種種原因,直接被她揍。


    久而久之,幾乎無人敢上門提親,連帶著薛慕棠在貴女中也不討喜。


    單看梅花亭裏苟嫣兒時不時望來的鄙夷眼神就可見一般。


    薛慕棠無奈道:“一會子她得了魁首,還得在咱們跟前遛兩圈兒。”


    “棠姐姐怎麽知道她一定是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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