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的脾氣有如何暴躁,秦沐之是十分清楚的。


    因而不等宋瑞催促,秦沐之整理好衣裳,便立馬火急火燎的下山回城,準備請罪了。


    而高迎秋和孟雲迎則被宋瑞關了起來,方便秦沐之通消息過來時,好教導她們說話。


    山崖下


    素湍激流嘩嘩衝過青石,少女正站在對麵的一叢濃陰翠竹下,綠葉幽幽,白衣淺淺。


    她容貌精致無雙,雙眼圓潤明亮,微微上翹的眼尾輕輕撲閃,似是沉浸青山綠水,天真爛漫的林中仙子。


    楚洵趕來時,如雕刻般俊美絕倫的臉上,籠著一層寒意。


    見顧寶笙身上並無雜亂的草葉和汙穢的泥土,顯然是重新梳洗過一番的。


    旁邊的半夏和元月也是一人捧著糕點,一人捧著熱茶,他臉上的寒意這才如柔風暖陽所至,漸漸散開。


    顧寶笙本正在看那方青石,見楚洵風塵仆仆的下馬過來,臉色也不太好看。


    想到他這些日子原本就為了京郊兵器的事情操心,如今自己又與他添了不少麻煩。


    剛想出口,卻被從竹林走出的一人打斷,“喲!楚大人你也來了?”


    楚洵本想好好兒看看今日險些受了大罪的小姑娘到底有沒有受傷,猛然被人打斷,眸底染上一層寒意。


    竹林後的男子膚色十分白皙,一雙桃花眼明亮醉人,五官豔麗比女子還美上三分,隻是唇色略有些發白,讓人看出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容樂觀。


    這人……正是西戎的九皇子北堂離。


    而且他的衣衫似乎方才解開過,此時合上仍有些鬆鬆垮垮的,還露出了精致雪白的鎖骨。


    小姑娘還不閃不避?!而且小姑娘也換了衣裳?!


    楚洵眼眸裏,毫不掩飾的閃過一絲殺氣。


    他下意識的一把將顧寶笙抱在懷裏,右手大掌直接順著額頭而下,輕覆上了她的眼睛。


    顧寶笙像是知道了他要大開殺戒的意思,連忙抓住楚洵覆上她眼睛的大手道:“楚大人,九皇子殿下是途經此處身中暗箭才會這樣。


    凜四也可作證,他並未冒犯我!”


    凜四打了一竹筒水從竹林左側繞過來,猛一聽到顧寶笙這句話,再見到自家主子怒氣沉沉的模樣,連忙扔下竹筒,幫著解釋:“大人!此事千真萬確!”


    楚洵的臉色這才緩和不少,隻是仍沒有鬆開懷裏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反倒抱得更緊。


    他剛才腦子裏唯一的想法便是想將北堂離片片淩遲,再好好安慰小姑娘,如今得知小姑娘沒事,一顆心卻仍舊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好像放開懷裏嬌柔的小人兒,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一般。


    隻是想跟小姑娘獨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譬如眼前的北堂離就還在這兒礙眼的站著,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們。


    “西戎大事繁多,九皇子該早些回去處理政務了。”


    北堂離正讓圓月端了一個竹杯給他喝茶,猛聽見楚洵趕人的話,登時嗆得雪白的臉兒紅若雲霞。


    他受了這麽重的傷,眼下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


    可楚洵就這麽直接趕人,半點兒同情他,給他西戎麵子的意思都沒有,當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冷麵閻王”!


    就不能等他妹妹北堂靜來接他嗎?


    哼,真是個狠心的男人!


    “楚大人!”北堂離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似是嫵媚多情的看著他,“小王好歹與顧三姑娘如今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


    今日身中毒箭也是顧三姑娘相救的,小王對顧三姑娘感激至極。


    因此,小王對這些暗害顧三姑娘這麽個美人兒的人也是深惡痛絕啊。


    楚大人何不給小王一個幫顧三姑娘出氣的機會呢?”


    北堂離說的倒是十分在理,可是他天生男生女相,有一副漫不經心的嫵媚麵孔。


    說這話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要幫顧寶笙出氣,收拾秦沐之,反倒像是要跟顧寶笙求親一般。


    看得楚洵的臉色又冷了一分。


    小姑娘就算不是未婚妻,那也是他護著的人,北堂離這是要明目張膽的挖他的牆角?


    “此事便不勞九皇子你操心了。”楚洵不鹹不淡道:“你早些上路吧。”


    北堂離得笑意僵在唇角。


    早些上路?


    他身受重傷讓他早些上路?


    這是咒他死吧!楚洵這張嘴真是……毒……比蛇毒箭毒還毒!


    若非他的毒素都已排出,被楚洵這一氣,估計也會箭毒攻心而死。


    一眾錦衣衛見主子對西戎的九皇子如此……“相幫”。


    再看那被主子緊緊抱在懷裏的小姑娘,個個眼觀鼻口觀心,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模樣。


    一時間,便隻有風吹竹林,不斷的沙沙聲響起。


    北堂離深吸一口氣,暗道自己不能被楚洵氣死了,因而轉向神思清明的顧寶笙道:“顧三姑娘,小王今日得你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九皇子殿下入贅南齊不合適。”


    楚洵淡淡瞥他一眼,示意他閉嘴……因為跟孟雲迎一樣說什麽以身相許之類的話真的……很刺耳。


    “楚大人!”顧寶笙柔弱無骨的雙手攀上他的剛硬結實手臂,軟得楚洵的心塌了一塊。


    “九皇子殿下今日身中毒箭的地方和寶笙墜下山崖的地方一樣……


    若是今日太子陰謀得逞……”


    顧寶笙沒有說下去,但楚洵已經想清楚了前因後果。


    世上的事雖然巧合居多,但大多還是人刻意為之的。


    比如扔進中山王馬車裏的那把刀,便並非是意外,而是他一早吩咐好的。


    如果今日九皇子被秦沐之所救,那麽西戎勢必要重謝。


    再添上秦沐之救了顧寶笙,剿匪有功,那麽前些日子封賞宴惹怒景仁帝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麽?


    北堂離在西戎素有“一手遮天”之稱,如今卻在南齊一個偏僻的山頭險些遇害,還是帶了許多武功高強之人的情況下受重傷。


    這樣的情景便說明,西戎如今也是暗潮洶湧,甚至有人為了王位和秦沐之達成了一致,兩人互相幫助,共同奪得皇位。


    這對顧寶笙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好事情。


    楚洵在腦海中飛快理清了思路,便直視北堂離道:“秦沐之的把柄交給我。”


    剩下的事情,便不需要顧寶笙一同跟著擔驚受怕了。


    北堂離挑挑眉,跟聰明人打交道著實不一樣。


    他從袖子裏掏出張桃紅色的手絹兒來,直接扔向楚洵。


    哪知楚洵不接,在桃紅手絹兒掉在地上的最後一刻,才被凜四飛快撿了。


    “阿嚏”一聲,凜四被手絹兒上的香粉熏得隻打噴嚏。


    北堂離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這個,東西裝成小王心上人手帕的樣子,不太容易被人發現不是。”


    至少不是什麽腳臭味兒啊。


    怎麽楚洵還擺出一臉嫌棄的樣子?


    “那裏頭縫的是秦沐之的外公在衡州私建糧倉,又高價販賣到通州,餓死良民和災民的證據。”


    秦沐之的生母王美人隻是一個小宮女,其父也不過是做小本兒糧食買賣的生意。


    敢參與這樣重大的事情,必定是有秦沐之在身後支持的。


    外祖家做出這樣的事情,秦沐之就算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北堂離果然也不容小覷。


    “你怎麽得來的?”楚洵語氣冷淡的問他。


    北堂離挑眉,“顧三姑娘都知道的事兒,楚大人不知道?”


    楚洵想起顧寶笙在上次封賞宴上寫的那些關於孟行舟的罪證,不由抿唇不語。


    那些事,錦衣衛查出一些,可有的關於秦沐之吩咐孟行舟的事情,卻是他不知道,但顧寶笙寫出來的。


    原以為都是小女孩兒想讓壞人遭罪胡亂寫的,可是北堂離卻說……這些都是真的。


    隻是,顧寶笙是口說無憑,北堂離卻拿出了證據。


    “行了。”楚洵抱著顧寶笙上了馬車,頭也不回對北堂離道:“太子正在京城等你,你早些上路吧。”


    又是早些上路?


    北堂離翻了個大白眼,在幾個錦衣衛的冷漠監視下,捂著肩膀,艱難的上了馬車。


    *


    皇宮


    秦沐之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自己剿匪和救北堂離是如何如何艱難。


    顧寶笙這事,被楚洵抓了個正著,自然是現在不能提起,隻能等日後時機成熟再做打算。


    高迎秋和孟雲迎被關了起來,也能威逼利誘一番,好生讓她們改了說辭。


    可是剿匪和北堂離的事情,他已布局有了七八分。


    北堂離如今還躺在他的東宮養傷,這件功勞,他必須得要!


    剛想求景仁帝原諒他的屬下害中山王成了太監的事情,卻見小竹子一臉熱汗的飛跑進來交了一份緊急文書。


    秦沐之見景仁帝越看臉色越沉,猜想著,這一定是西戎的胡多問發現九皇子不見了,來興師問罪的詔書。


    也隻有胡多問不守規矩時,才會讓景仁帝露出這樣生氣的模樣。


    這樣想著,秦沐之便語氣溫和的安慰道:“父皇,九皇子身受重傷,就在兒臣的東宮之中,胡大人對此事一定是誤會了,等兒臣將就愛黃子送回,他們一定便知道兒臣的好意了。”


    景仁帝怒視著他,“啪”的一聲,奏折砸在秦沐之額上,尖銳的角立馬讓那額頭破了血口。


    正在此時,北堂離便同胡多問笑嘻嘻的走到門口,朗聲笑道:“太子殿下這是什麽眼神兒啊?


    小王身體好得很,明明是進宮來看望陛下是否龍體安康的,怎麽會躺在你的府上?”


    秦沐之但見他唇紅齒白,桃花眼嫵媚動人,當真比高迎秋還明豔三分,心裏不由警鈴大作。


    不等他細想,頭上便傳來景仁帝怒氣沉沉的聲音,“你自己看清楚,你的外祖父都做了什麽好事!”


    秦沐之下意識低頭,脖子就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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