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丘


    月朗星稀,蟲鳴窸窣。


    如水月華從深綠的鬆枝鬆葉縫隙輕輕漏下來,透出斑駁皎潔的光點兒。


    楚洵抱著顧寶笙靠在鬆樹下坐著,地上鋪了一層綿軟幹燥的鬆葉,樹幹高大而結實,靠著十分舒適。


    兩人浸在一片鬆脂清香與香醇酒香當中,說不出的愜意閑適。


    顧寶笙喝醉了,隻嚐了一口桃花釀,便醉了。


    小臉兒酡紅如嬌嫩鮮豔的牡丹,迷離著瀲灩如水的眸子,就那麽靜靜看著楚洵。


    不哭不鬧,乖巧溫順如初生的小貓崽。


    楚洵心念一動,輕輕把俊臉貼著顧寶笙微微發燙的小臉蛋,輕聲安慰道:“若是有什麽煩心事,想哭便抱著我,想說便說出來可好。”


    明明不過是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卻總是冷靜自持得像個小大人兒,藏住了自己所有的靈動活潑。


    她心裏壓著一件極重極重的事,他知道的。


    她不斷為顧崔兩家的冤情奔走謀劃,他更是清楚。


    然而,她同餘若水和秦沐之究竟又是什麽關係呢?


    如果恨,得知餘若水的下場,她便該是暢快淋漓,仰天大笑的。


    可眼下,她無喜無悲,卻心情沉重,這看得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也因此,會想帶她出來借酒澆愁,若能坦誠以待,敞開心扉,為她紓解紓解心情,那便更好了。


    不過他沒想到,小姑娘的酒量竟然如此淺薄,一口便醉了。


    隻得抱著她輕聲的哄著她開口。


    顧寶笙聽到楚洵的話,清泉般澄澈的眼睛眨了一眨,又有些呆呆的望著楚洵。


    皎潔月色下,男子膚如冷玉,俊美無儔,清俊矜貴如神祗,忍不住的,顧寶笙便把兩隻小手拍在了楚洵臉上,嘻嘻的如同小孩童一般笑起來了。


    “你怎麽能長得這麽好看呢?”小姑娘一邊用力的在俊臉上拍巴掌,一邊笑眯眯道:“好看的讓人想把你藏起來,隻留給我一個人看了。”


    楚洵剛想低聲一笑,又聽小姑娘感慨起來,“難怪人家說南風館的吳知己雖好看,終究不如楚世子容顏絕色。


    若是南風館有楚世子做頭牌……恐怕貪官汙吏不用他查,都會心甘情願的自投羅網,牡丹花下死了。”


    遠處耳力極好的凜四捂著嘴巴,使勁兒憋著壞笑。


    這京城的傳言,主子雖然知道,可是從沒人敢在他麵前取笑過。


    小夫人,當真是女中豪傑,敢做也敢說啊!


    關鍵是主子也不生氣,由著她玩鬧。


    楚洵也是實在無奈一笑,小姑娘沒喝醉,他都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如今喝醉了,哪敢真的上手做什麽?


    楚洵雖在外奔波的時候也多,不過皮膚極好,白皙溫潤,淺淺青青的胡茬略微有些紮人也並不讓人討厭。


    顧寶笙用指頭戳了一戳,在楚洵揚唇時,竟發現楚洵右邊臉上,還有一個小酒窩兒,左邊亦然。


    然而,他平時笑得實在太少,太淺,讓人根本看不出來。


    顧寶笙霎時便像個貪玩耍樂的孩童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一邊,戳了左邊戳右邊,笑眯眯的搖晃著小腦袋,玩得不亦樂乎。


    玩兒了一會兒,小姑娘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皺著小眉頭有些不高興道:“我和顧延琛沒有小酒窩,為什麽你有啊?”


    顧延琛,楚洵危險的眸子眯了起來。


    他知道小姑娘心裏有顧延琛在,然而,平生第一次,楚洵心裏生出一種可恥的妒忌來。


    顧延琛和小姑娘認識的時間比他長,又或許感情也比和他深,更或許,顧延琛還親過他的小姑娘……


    這讓楚洵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他揚起的唇角慢慢淡下了笑意。


    然而小姑娘見他一臉嚴肅冷冽,忍不住把身子往後縮了一縮,這一縮,突然碰到楚洵腰間一塊他許久未戴,然而顧寶笙記憶中卻熟悉無比的玉佩。


    “原來那蒙麵人是你?!”顧寶笙口齒不清的嘟囔了一句,腦子突然想起小時候的那一幕場景,眼底又是憤怒警惕,又是怯怯的:“你別……別再打我啊!我……我也……”很凶的!


    怕他?打她?楚洵更不悅了,大手如烙鐵一般抱著她的纖細便放在了自己的懷裏。


    “你放開我!別打我!”


    楚洵按住懷裏撲騰的軟綿綿的小姑娘,額頭抵著她,沉聲道:“我什麽時候打過你?”


    他就扔過她兩回,在那之前,哪個女人還能從他手下這樣活著?


    這小姑娘,真是……喝了酒便找不著北了。


    還是說她從心裏邊就害怕自己?


    楚洵正細想著,一時不察,懷裏的小姑娘便用額頭撞了他一下,嘴巴對著他的脖子就是一咬。


    楚洵眼疾手快把她領子拎起來,隻是喉頭還是被輕咬了一口。


    小姑娘被他拎在一邊,還委屈巴巴的帶了哭腔,“楚洵你個壞人,就會跟顧延琛告我的狀,打我的屁股,你是個壞人!”


    楚洵皺眉,他跟顧延琛不算熟,之前和顧寶笙素不相識,哪裏打過顧寶笙的屁股?


    更準確的說,他從來就沒打過女子的屁股。


    小姑娘果然是醉了。


    也欠收拾。


    楚洵空出的一隻手摸了摸喉頭,有些疼,然而始作俑者反倒比他還委屈了,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好像被拋棄的小狗兒一般楚楚可憐。


    楚洵無奈輕笑,“小東西,放你下來可不許再咬我了。”


    再咬一次,他也不知道他會對小姑娘做出什麽事來。


    小東西可憐兮兮的點了點頭。


    然而,等楚洵剛放下她的後領子,小姑娘直接朝他打過來。


    “壞人!我讓你打我屁股,讓你打我屁股!”


    然而腳下一個小石塊兒一絆,小姑娘直直的便要往地上栽倒下去。


    楚洵伸手一抱,小姑娘卻壞心的橫踢了一下他的腳。


    楚洵寵溺一笑,幹脆抱著顧寶笙從綿軟光滑的小山丘上滾了下去,直到,躺在河邊的青草地上。


    他壓著顧寶笙的手,笑她:“還打不打我?”


    “打!當然打!”小姑娘酡紅著臉,重重點頭,“你當著那麽多人打了我屁股,我當然要打回來的!”


    “那現在手動彈不得,打不到呢?”


    “咬也要咬回來!”


    風清月明,波光粼粼,藻荇水汽,清荷芬芬。


    柔軟青草地上,小姑娘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崽,又讓人好氣,又讓人好笑。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


    雪白貝齒咬著嫣紅唇瓣兒的樣子,更是美得魅惑眾生,勾魂奪魄。


    楚洵低低笑了一下,慢慢的把俊臉低下去,豐澤帶了一絲笑意的唇靠過去,有些任隨處置的送上薄唇道:“那你咬啊!”


    小貓崽氣結,一瞪眼,小嘴巴一張便咬了過去。


    楚洵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冷氣,暗道這小貓崽真是伶牙俐齒。


    他嘴破皮了。


    當然,比起略微鹹的血,楚洵心裏簡直如喝了一罐子蜜糖一般甜。


    他小心的俯身,一手把小姑娘的兩隻纖細胳膊捉住,一手輕捏著小貓崽的下頜,讓她貝齒鬆開,而後輕輕|含|住小貓崽芬芳甜美的柔軟唇瓣兒。


    唇瓣染了他唇角的血,妖冶嫣紅如血色紅梅,而小貓崽肌膚白皙勝雪。


    相互映襯下,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他親吻這嬌美的花瓣兒,帶了雪的清新,帶了花的甜美,還有桃花釀的醉人醇香。


    楚洵突然覺得,素來千杯不醉的他,有些醉了,腦子裏混沌而迷茫,除了想更多的親吻這隻貓崽,再不想其他的事。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輕咬了口小貓崽的下唇,等小貓崽吃痛一張嘴,他便重重的吻了下去。


    比他想象中更柔軟清甜,讓他食髓知味,忍不住的小腹升起灼熱來。


    然而,那張牙舞爪的小貓崽鬧騰了一陣,口齒不清的嘟囔了句“壞人”,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楚洵深吸一口氣,俯身在她耳旁喘氣平息。


    微涼清幽的晚風慢慢拂過山丘,吹起底下湖麵陣陣漣漪。


    也讓楚洵混沌的腦袋慢慢神思清明起來。


    想到方才親小貓崽時,她嘴裏不斷嘟囔著不許再打她,還直呼其名的說,“楚洵,你不許再打我屁股,別以為沒蒙麵我就不知道是你打的了!”


    楚洵便不禁細細思量起來。


    他的記性一向很好,也因此,才會如此確定,自己的確沒有打過女子。


    至於男子,打屁股的……


    楚洵想了又想,他沒有打男子屁股的癖好,倒是十多年前花燈節有個十分頑皮的小小子招惹過他,惹怒他,讓他當著眾人打了他三下屁股。


    可那人……


    楚洵看著顧寶笙香甜沉睡,膚如凝脂的側顏,再想到那黑不溜秋的小小子,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那小小子是顧延琛的遠房親戚,當時也是這麽罵他的……


    方才沉迷小貓崽的甜美,倒是並未細想,如今細想之下,猛然驚覺,這兩人罵他的話——一模一樣。


    不說別的,就那句南風館的吳知己,就是那小小子當時氣自己的話,當然他下手也重,並不因是顧延琛的遠房親戚就客氣幾分。


    如今……小貓崽也這樣罵他。


    楚洵眼眸裏閃過一絲複雜。


    同樣的話語,同樣的語氣,連抑揚頓挫的腔調,罵人的手勢都一模一樣……


    卻是出自兩個完全無關的,不同的人口中。


    唯一有聯係的,便是他們都認識顧延琛。


    楚洵下意識的想法,便是那小小子莫不是當時這小貓崽子喬裝打扮的。


    畢竟一個太黑,一個太白……


    然而,歲數也不對啊。


    究竟是什麽關聯呢?


    楚洵朝凜四打了個手勢,讓他下去查探了。


    他寵溺的眼神裏帶了一絲複雜,伸手摸著小貓崽有些發涼的臉蛋兒,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眉心,而後將外衣搭在小貓崽身上,打橫將她抱在懷裏朝蕭山王府走去。


    他的腳步沉穩而堅定,不管凜四查出顧寶笙背後有什麽秘密,都是他的小姑娘,他的小貓崽,他都會用一輩子來護著。


    *


    萱草閣


    秦萱兒躺在床上,臉色蠟黃,臉頰消瘦,病懨懨的像一株要枯萎的萱草。


    見飛花端著湯碗過來,她的眼睛才閃過一絲期待,咳嗽了兩聲,努力的探頭,“子珩哥哥和哥哥來看我了嗎?”


    淡月山的一群人早在聽說瘟疫爆發的時候,一早便作鳥獸散,往其他山頭遷移了,生怕那裏的水也染上了瘟疫。


    隻有蕭琛和楚洵等人才清楚內情,那便是,那瘟疫是假的,想要將那些人攆走才是真的。


    解救秦萱兒於蕭山王府並不是什麽難事,因而,秦萱兒自打回到蕭山王府到現在,已經有好幾日了。


    可是,素來眾星捧月的她,這次遭了這麽大的罪,子珩哥哥和哥哥竟沒有過來看過她一眼。


    一問飛花絲雨,俱是說他們公務繁忙,又說這瘟疫容易傳染,現在不能來看她等語。


    這讓秦萱兒的心裏著實失望到了極點。


    她都已經大好,哪裏還會傳染呢?


    即便不進門來看她,在門口問候一兩句也好啊。


    顧寶笙到如今都蒙著麵紗,不敢在王府露出真麵目,那就說明那臉都快爛了,哪裏比得上花容月貌的她?


    她不信子珩哥哥是那種分不清魚目珍珠的人!一定是底下的人沒有姑母梅夫人的管教,又趁著哥哥公務繁忙,這才奴大欺主,欺負自己!


    當然,秦萱兒完全不知道,即便底下人不欺負,蕭琛和楚洵也不願多看她一眼。


    她氣憤之下,穿著寢衣,便要出去找楚洵和蕭琛。


    “我倒是想看看,你們到底誰在說謊騙本姑娘!”


    “姑娘!姑娘等等啊!”飛花絲雨攔不住她,隻好連忙給她罩上一件寬大的外袍,將身子掩蓋住。


    秦萱兒本是想去找哥哥的,但轉念一想,把她生病的事情推到顧寶笙身上也無不可啊。


    隻說是她吃的魚是顧寶笙動過的手腳,不同樣也能把顧寶笙趕出去嗎?


    想到這兒,她便往楚洵的院子走去。


    她要讓子珩哥哥看清顧寶笙的真麵目,一定要讓顧寶笙夜半三更的被掃地出門。


    “子珩哥哥!子珩哥哥!”


    秦萱兒還未進門便哭哭啼啼的喊著楚洵的字,然而還未進門,整張臉都憤怒得驚呆了。


    “子珩哥哥!你怎麽能抱這個惡毒的女人呢!”秦萱兒憤怒之下,便將心底的話說出來了。


    楚洵將懷裏的人輕輕柔柔的抱著,懷中的人蓋著他的墨青外衣,麵容被麵紗覆蓋著,隻露出精致流暢的輪廓。


    窩在他懷中的女子嬌小纖細,而男子高大挺拔。


    然而這十分契合美好的樣子,看在秦萱兒眼裏刺眼極了。


    她忍不住眼眶一紅,聲音都哽咽了,“萱兒有今日,都是她害的,子珩哥哥,你為何不替萱兒做主啊?”


    楚洵懶得理她,腳步未停留一刻的便朝前走去。


    秦萱兒咬唇,手指甲都刺破了自己的手心。


    她突然想到,子珩哥哥這樣愛重顧寶笙,或許是因為顧寶笙勾引過他,讓他抱過顧寶笙,這才必須為她負責的。


    他不是不想理自己,是顧寶笙逼著他不許理自己的。


    那如果他抱過自己了呢?


    自己是堂堂的蕭山王府嫡女,抱了還能就這麽抱了?


    到時候,以子珩哥哥的品行,一定會為自己負責的!


    而她身份不知比顧寶笙高出多少,作世子妃的一定是她!


    至於顧寶笙…


    秦萱兒咬著的唇角流露出一絲得意來,她是正妻,還不是讓子珩哥哥娶誰就娶誰,不娶誰退掉便是了!


    這樣想著,秦萱兒便飛快跑到楚洵麵前,伸開雙手攔住他,柔弱道:“子珩哥哥,你聽我說…”


    秦萱兒剛說完這句話,眼底閃過一絲得逞,像是太過羸弱,體力不濟,直直的便朝楚洵身上撲過去。


    哪怕子珩哥哥碰上她一丁點兒,都是必須為她負責的!


    ------題外話------


    別等二更啊,我的寶寶們,今天事情多,不知道啥時候能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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