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嬤嬤來找顧寶笙的時間很巧妙,恰好是錦衣衛那邊有事叫走楚洵,無人替她回絕的時候。


    元戎太後得了花柳病的事情雖然傳得沸沸揚揚,但至今景仁帝那邊消息還是壓著的,元戎太後依舊是太後。


    隻要她是太後一天,顧寶笙便不能拒絕她的要求,否則,便是抗旨不遵。


    玉竹嬤嬤說的好聽,是讓她去侍疾,可誰人不知,這一去,恐怕便不能回來了。


    凜四傳音入密給顧寶笙說了幾句,登時讓她明白了些事情。


    顧寶笙歎氣,元戎太後果真還是不知收斂,都這會兒了,不想著怎麽挽回自己的名聲,不想著怎麽治好自己的病,反而還在惹是生非。


    那,就不要怪她反擊了。


    她稍稍退後一步,搖晃著身子虛弱道:“嬤嬤,並非是寶笙不想去侍疾,而是……而是寶笙昨日便染上了風寒,咳咳……實在……實在無能為力啊……”


    玉竹嬤嬤皺眉不滿道:“顧三姑娘莫不是不想侍奉太後娘娘,特地找的借口麽?


    怎麽早不病,晚不病,偏生這時候病了?


    再說了……”


    玉竹嬤嬤上下打量顧寶笙一眼,“顧三姑娘病了,怎麽不在床上躺著,隻在美人榻上躺著呢?奴婢覺得,是顧三姑娘在撒謊騙太後呢?


    來人!”


    玉竹嬤嬤往後大喝一聲,元戎太後身邊的段嬤嬤和趙嬤嬤便過來了。


    俱是虎視眈眈的盯著顧寶笙,不懷好意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


    “玉竹嬤嬤這是什麽意思?”


    玉竹嬤嬤理了理衣袖,倨傲道:“青天白日的,顧三姑娘仗著自己的身份便不把太後娘娘放在眼裏。


    奴婢自然要將顧三姑娘帶到太後娘娘身邊兒,讓太後娘娘好生教導教導顧三姑娘的規矩!”


    隻要把顧寶笙帶過去,染上了花柳病,甭管顧寶笙長的多漂亮,楚洵也不會再喜歡她,皇家也是容納不下她的了。


    且這時機,玉竹嬤嬤四下打量了一下,楚洵瞧不見——剛剛好。


    顧寶笙有些想笑,元戎太後如今名聲盡毀,自己都是個得了花柳病,被傳言水性楊花,品行不端之人,又如何教導她規矩?


    不過見玉竹嬤嬤這個架勢,不帶走自己是誓不罷休了。


    她便低頭垂了垂眸道:“可是……我還在等楚世子殿下,他還未回來,我……”


    “你什麽你?”玉竹嬤嬤忙道:“楚世子殿下公務繁忙,哪裏有空請嬤嬤教導你規矩。


    再說,太後娘娘是楚世子殿下的親祖母,又身份尊貴,肯教導你是你的福氣,你莫要得寸進尺,永不知足!


    來人,帶顧三姑娘過去!”


    難得等到楚洵有出門辦事的時候他們才能過來帶走顧寶笙,怎麽還會允許她磨磨蹭蹭的等幫手來?


    因而,玉竹嬤嬤和段嬤嬤、趙嬤嬤幾人飛快過來將顧寶笙圍在中間,將她帶了出去。


    半夏和圓月則被留在玉簪閣中,不許同去。


    蕭琛是和楚洵一起同去的,府中隻有一個待在萱草閣待嫁的秦萱兒,並無可以壓製他們的主子。


    玉竹嬤嬤和趙嬤嬤、段嬤嬤幾人便十分放心了。


    並未給顧寶笙蒙麵,便將她帶了過去。


    殊不知,這一幕早就落在了旁人的眼中。


    元戎太後更不知道的是,楚洵和蕭琛放在顧寶笙身邊的都是好手。


    隻當她是孤零零一個人過來,這會兒一見到顧寶笙過來了,一顆想收拾她的心,便愈發不可遏製了。


    一見顧寶笙,便給段嬤嬤和趙嬤嬤使了個眼色。


    兩人會意,粗糙的大手捏住顧寶笙柔弱的肩膀便是重重往下一按,“跪下!”


    撲通一聲,沒有蒲團擺在地上,顧寶笙又太過瘦弱。


    不用想,都知道膝蓋已經青青紫紫的了。


    顧寶笙抬頭看著元戎太後,眼底含著疼痛的淚花兒道:“太後娘娘,您為何要如此對寶笙啊?


    可是寶笙做錯了什麽事?”


    元戎太後坐在上首,眼底滿是深惡痛絕。


    顧寶笙竟然還好意思問她自己做錯了什麽?


    生來是薑徳音的女兒,那個人的外孫女,這便是她最大的錯處。


    不為她和她的母親贖罪,乖乖的接受自己對她的折磨懲罰,還敢反擊她,更是重罪。


    單憑這兩點,元戎太後今日便絕不會允許她完好無損的回去!


    她懶懶的抬了抬眼皮,“你身為皇家未來的兒媳婦,卻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你說,這不是做錯了是什麽?”


    顧寶笙驚訝的美眸望過去,十分不解,“太後娘娘,寶笙的清白之身,天地可鑒。


    何況清平庵是清淨之地,哪裏容得下寶笙胡來呢?”


    元戎太後冷笑道:“還敢頂嘴?


    趙嬤嬤,掌嘴!”


    “是!”


    趙嬤嬤擼了擼袖子,想到楚世子今日不能回來,而太後娘娘的冤屈還可以就此接觸,得意勾起的唇角怎麽都壓不下去。


    段嬤嬤按住顧寶笙,她便站在顧寶笙麵前,“啪啪”兩下,左右開弓的打了起來。


    顧寶笙原本便皮膚嬌嫩如雪,趙嬤嬤力氣抵得上一個男子,不過幾個巴掌,整張小臉兒便都紅腫起來,狼狽可憐極了。


    元戎太後聽到那聲音,見到這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顧寶笙,哀家是看在你是顧丞相女兒,又是德音的女兒的份兒上,這才讓人把你找來,要好生跟你說一番的。


    若是你再不聽話,可別怪哀家無情了啊!”


    顧寶笙嘴角流了一絲血,無措的看著元戎太後道:“寶笙聽話,請太後娘娘細說便是。”


    元戎太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命人將裏麵的人請出來。


    顧寶笙抬眼一看,那人穿戴俱是清平庵的模樣,身形模樣也讓她覺得非常熟悉。


    待那人走到她身邊時,顧寶笙才看清她垂下的臉,確定了凜四說的話。


    正是清平庵清虛師太的親生女兒——妙平。


    清虛師太當日勾搭徐幼寧母親陪房管事又毒死繼女的事情傳遍了整個豐城,後來又被處以絞刑,清平庵的名聲就此一落千丈,再也無人上香許願了。


    妙平是清虛師太親生女兒這件事,並未被傳揚出來。


    但妙平之前仗著清虛師太耀武揚威,狐假虎威,得罪的人實在太多。


    清虛死後,自然便是仇人個個上門問候了。


    顧寶笙垂眸想了想,卻實在想不出,這妙平是怎麽和元戎太後撞在一處的。


    不過妙平卻不同從前的蠻橫驕傲,此時的妙平舉手投足都有些嫵媚的氣息,倒是有些妖尼的味道。


    顧寶笙不知想到了什麽,如水的眼眸登時劃過一絲清淺的笑意。


    妙平卻是看也不看顧寶笙一眼,便盈盈弱弱的拜下去,“貧尼妙平,拜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元戎太後點點頭,便讓妙平站起身來。


    她手指著妙平,便對顧寶笙道:“這人,是你從前交好之人,寶笙,你不會不記得吧?”


    交好之人?


    顧寶笙忍不住想笑,妙平和她可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妙平不對她舉刀相向便不錯了,談何交好?


    這不,妙平此時看她的眼神可都是藏著深深的恨意呢。


    顧寶笙裝作不知妙平的身份,抬頭看了看她,便見妙平飛快掩蓋下恨意,笑盈盈的問自己,“寶笙,好久不見了,我是妙平。


    許久不見,你可還安好?可是忘了我這個好姐妹了?”


    見顧寶笙皺眉在想,似乎是想不起來,但更多的是,似乎不想承認。


    妙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隨後笑眯眯的提醒顧寶笙,“寶笙,您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啊。


    當年,去徐府念《血盆經》,你可是頂了妙平的位子去的。”


    “嗬嗬嗬。”妙平捂嘴輕笑道:“說起來,若非妙平,寶笙你哪能碰到徐大公子和徐老夫人,哪有機會回來呢?


    如今,竟是連妙平這個恩人都忘了嗎?”


    元戎太後見顧寶笙不答應,心下十分的不滿。


    厲聲道:“怎麽?人家都問到麵前了,你還好意思裝瘋賣傻,裝作不知麽?果然是仗著子珩,便不把哀家放在眼裏,這點小事豆幹欺瞞哀家了!


    趙嬤嬤,給哀家打!”


    “是!”


    元戎太後話一落。


    “啪啪”兩下清脆的巴掌便扇在顧寶笙紅腫的麵頰上,愈發顯得她瘦瘦小小,可憐巴巴了。


    一旁的妙平得意的揚了揚唇角。


    她在清平庵活不下去,出來受了多少罪,這都是拜顧寶笙害死她母親清虛師太所致。


    如今,也是該顧寶笙還債的時候了。


    趙嬤嬤打完人,站在一旁,扯著顧寶笙後腦勺的頭發便狠狠的威脅道:“怎麽?還不承認?是想受更多的罪不成?”


    顧寶笙被迫仰起頭,咬唇道:“寶笙沒有不承認,寶笙的確認識妙平。”


    “那你方才還敢欺騙太後,想不承認?定是有心虛之事!”


    趙嬤嬤找到證據,愈發得意起來,啪啪又是兩下,直把顧寶笙打得暈頭轉向。


    元戎太後抬手止住,抬起下頜,倨傲道:“顧寶笙,你在清平庵做的那些醃臢的事情,妙平都已經告訴哀家了。你還是快快承認,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吧!”


    顧寶笙驚訝的抬頭,“寶笙做的醃臢事?”


    “是啊,寶笙。”妙平站出來,一張小圓臉上滿是歎息,“妙平原本不想說你那些醃臢事的,畢竟清平庵是清淨的佛堂之地,你做出那種事,清平庵也麵上無光。


    可是,妙平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犯下欺瞞太後的罪過和欺君之罪啊!”


    顧寶笙似乎更是一頭霧水,滿臉疑惑了。


    她深吸一口氣道:“妙平,我一直待在庵堂做女紅,從未做過你那些醃臢事,你為何要汙蔑我?又有證據證明麽?”


    元戎太後對妙平使了個眼色。


    妙平便從袖子中拿出個做工極為精巧的荷花模樣的荷包。


    她高高舉著荷包,一臉無奈的看著顧寶笙道:“寶笙,你若是乖乖認罪,原本妙平也不想為難你的。


    可你非要欺騙太後娘娘,便是你的不對了啊!


    你要證據,這雙麵繡的荷包便是。


    清平庵可就隻有你一個人會繡這雙麵繡,上麵繡的字,上麵繡的圖,都是出自你之手。


    你何必非不承認,要罪加一等呢?”


    妙平滿是同情的看向顧寶笙道:“寶笙,你就承認你勾引徐大公子不成,反和徐家小廝歡好勾結,以此賴上徐家的事吧。


    你若是承認此事,太後娘娘還能寬容你幾分,不會重罰你呢!”


    然而,顧寶笙看到這熟悉的荷包,上麵還繡了徐白的字,是再清楚內情不過了。


    這荷包,是出自她手不假,可並非是繡給徐白,而是替妙平繡給徐白的。


    妙平是清虛師太嬌養的女兒,一向不擅長女紅做飯算賬等事,更莫說那些琴棋詩畫了。


    可偏偏妙平喜歡上的徐白是個清風朗月的人,是個大才子,為了讓心愛人高看她一眼,她自然要拿出些好東西給他證明看,她並非一無是處了。


    妙平思來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顧寶笙頭上。


    當時清虛師太把持清平庵,一手遮天,妙平餓了顧寶笙三天,天寒地凍,險些讓顧寶笙和半夏餓死,這才逼著顧寶笙動手繡了荷包。


    可惜,後來顧寶笙一拆穿清虛師太中飽私囊的事情,妙平連去徐府見徐白的機會都沒有,談何送荷包表心意一事?


    荷包沒送出去,妙平心中懷恨留了下來。


    如今有機會加害顧寶笙,她自然是不遺餘力的。


    再者,這證據可是顧寶笙一針一線繡的,並非是假的。


    妙平心有底氣,顧寶笙卻是有口難辯,她自然是半點兒不怕了。


    “不錯。”元戎太後滿意的點點頭道:“寶笙,你若是乖乖聽話,哀家必定讓你和那小廝比翼雙飛,也算是全了德音的心願。”


    顧寶笙低頭冷笑,薑德音身為母親,最大的心願自然是兒女順遂,怎麽可能心願是讓自己的女兒被人暗害到和一個小廝在一起?


    她抬頭不卑不亢道:“那敢問太後娘娘,那小廝現在何處?”


    元戎太後撚著佛珠一笑,“帶那小廝上來!”


    顧寶笙年幼,受了皮相的誘惑,錢財的誘惑,為了想回京城做下這樣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元戎太後深以為然。


    再說,就算顧寶笙是冤枉的,可有這荷包在,她也是絕不能洗刷冤屈的。


    等那小廝上來時,便一個勁兒的往顧寶笙身上看,滿眼都是擔憂的眼神。


    小廝生的還算英俊,是白麵書生溫潤瘦弱的樣子。


    若非知道是個小廝,恐怕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兒。


    不過,這眼神……顧寶笙仔細想了想,總覺得很熟悉,那雙嫵媚瀲灩的眼神……


    顧寶笙猛然一驚,待反應過來,便迅速和那小廝交換了一個眼神。


    元戎太後見顧寶笙麵色有變,自以為是她心虛了。


    止不住的笑道:“寶笙,如今人證物證都在,你快些承認,哀家也好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那太後想讓寶笙如何承認此事,才肯放過寶笙?”


    顧寶笙大大方方的問道。


    元戎太後收起佛珠,慢慢的走到顧寶笙麵前。


    居高臨下的命令道:“哀家不是不講理的人,你犯下這等殺頭大罪不敢說,也是情有可原。


    但既然知道了,哀家也不能這樣輕易饒恕你。


    哀家有兩個要求,第一,你主動承認這些醃臢事,並讓出這廣平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再到廣平王府門口跪著負荊請罪。


    得讓眾人知道,不是我們皇家欺負你一個孤女,是你自己失身於人,又攀圖富貴,這才欺騙哀家賜婚的!並非是哀家無德!


    其二,哀家得病的不實之事,都是因你而起。那沾染了花柳病的褻衣褻褲,原本是你的。


    不過因為秦萱兒送給哀家的和送你的是一模一樣的東西,當日,他們那些人認錯了,這才把花柳病算在了哀家的頭上。


    哀家替你背負罵名這麽久,無論如何,你也該自己主動站出來承認此事,不能讓哀家麵上無光,辜負哀家的心意啊!


    你也放心……”


    元戎太後眯起眼睛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主動認錯便是好孩子。


    哀家到時候自然會讓太醫治好你的花柳病,讓你和這小廝遠走高飛的。你看如何?”


    顧寶笙沉默許久,等時間過得差不多了,時機也到了。


    她方抬頭諷刺的看向元戎太後,輕笑一聲,“寶笙覺得,太後娘娘這個提議——不,如,何!”


    元戎太後笑意滿滿的臉一瞬間就僵硬了。


    她都提出這樣豐厚的條件了,顧寶笙竟然還不滿意?


    還想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成?


    顧寶笙卻在此刻,突然淚流滿麵,聲音悲哀淒切道:“太後娘娘,寶笙雖然是庵堂長大,可是從來謹記自己的身份,是京城顧家嫡女,是長公主殿下的親生女兒。


    寶笙不知太後娘娘到底對娘親有哪裏不滿意,對寶笙又有哪裏不滿意,這才幾次三番的要置寶笙於死地?”


    “荒唐!你竟敢汙蔑哀家?”


    元戎太後勃然大怒,抬手便“啪”的一下打在顧寶笙臉上。


    見那張熟悉的,流淚的,令人心生憐惜的臉,想到楚洵和蕭琛今日不會回來。


    元戎太後突然用那幹枯的手狠狠的掐住了顧寶笙的脖子,目眥欲裂道:“哀家是南齊太後,有什麽理由要害你一個孤女?


    自己恬不知恥,做下那些醃臢事,還要哀家替你背負罵名?


    你是當哀家好欺負嗎?去!立刻便去寫下你這下醃臢事,跟天下人承認——是你不懂自尊自愛,水性楊花,一早和下人有染,不配做皇家的未來孫媳婦!


    對,還有花柳病的事,也是你染上的,跟哀家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不過都是底下人認錯罷了!


    你自己穿的褻衣褻褲,總是不會認錯的,你自己去認清楚,那些沾染花柳病的褻衣褻褲都是你的,不是哀家的!”


    手下的脖頸纖細柔弱,元戎太後看著那雙熟悉無比,精致無雙的眼睛,下意識的將手收緊,越收越緊,緊到讓顧寶笙喘不過氣來,一張小臉幾乎都要由紅變得青紫了。


    “太後娘娘!”玉竹正想在旁提醒一聲。


    顧寶笙卻突然用微弱的聲音道:“太……太後娘娘,寶笙……冤枉……”


    “你還敢喊冤!”元戎太後使勁兒一用力,金戒指直接劃破了顧寶笙嬌嫩的皮膚,留下重重的印記。


    顧寶笙卻仰頭虛弱道:“那……荷……包是幫妙平繡的。


    荷……荷包裏,寶笙……繡……繡了妙平的名字。”


    拿著荷包站在一旁,眼底滿是得意的妙平霎時一臉驚恐。


    “你胡說什麽?!這明明就是你繡給徐大公子的!”


    妙平還沒有將那荷包打開看,就見玉竹嬤嬤飛快的跑過去將荷包拿在了手裏。


    打開一看,那荷包內側,繡了一株綠萼梅,俱是米粒大小的一朵花兒。


    玉竹嬤嬤忙讓人把西洋鏡拿過來,仔細一看,找了一找。


    “妙平”兩個整整齊齊的字,恰如一朵並蒂蓮一般,擺在了她的麵前。


    “娘娘!真的是寫的妙平的字啊!怎麽辦?!”


    她們今日便是要讓顧寶笙背負罵人,永不能翻身的。


    眼瞧著,這人證物證都在,可誰知道,這荷包裏還有這樣的乾坤啊!


    元戎太後的手隻鬆了一瞬,旋即立馬收得緊緊的,帶了十足的殺意,毫不猶豫的命令道:“把荷包裏麵的名字拆了。


    顧寶笙……”


    元戎太後冷笑道:“她今日是和舊情人私會,被哀家發現了,想同這舊情人私奔。


    這才……一個畏罪自殺,一個上吊自盡的!”


    玉竹瞧見元戎嬤嬤掐人的架勢,再看顧寶笙臉上的傷,徹底明白了元戎太後的意思。


    顧寶笙臉上的傷實在太重,如今又不能給顧寶笙定下罪名,自然是隻有殺了顧寶笙和這小廝,死無對證,這才能掩蓋下此事。


    否則,元戎太後屈打成招,陷害顧寶笙的事情被傳出去,不光原本的花柳病罪名沒有洗幹淨,還會惹來更多的麻煩。


    元戎太後想到今日自己能親手殺了薑徳音的女兒,還能讓她死了都惡名遠揚,被世人唾棄,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她手使勁兒一捏,得意狠厲的笑道:“顧寶笙啊,顧寶笙,你可看清楚了!


    哀家是太後!堂堂的太後!


    世上除了皇上,沒有人敢忤逆違背哀家的心意!沒有人敢跟哀家作對!


    你不肯背負這罵名,還想到子珩麵前去告哀家的狀!


    便是罪該萬死!嗬嗬嗬……”


    元戎太後眼底滿是通紅的興奮,“你是個有福氣的……今日……哀家親自送你上路!”


    話落,元戎太後的手便突然想將顧寶笙的脖子一扭。


    正在此時,從窗戶裏飄進一片綠葉,直飄到元戎太後的手上。


    綠葉一落,元戎太後的手卻突然像是被什麽厲害的東西狠狠震了一下,整個人都被遠遠彈開。


    哐啷一聲撞在了桌邊。


    桌上的茶壺倒下來,滾燙茶水兜頭澆下,元戎太後登時便像個落湯雞一般狼狽不堪。


    被燙得滿麵通紅,被玉竹等人攙扶起來,憤怒得直要跳腳。


    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狽,徑直又是往顧寶笙的方向走去。


    “哀家不知你用了什麽邪氣妖術!可邪不壓正,哀家是太後,今日便非要殺了你不可!你們讓開!”


    元戎太後甩開玉竹和段嬤嬤的手,直接撲到顧寶笙身上,將她的脖子狠狠的掐住。


    嘴裏還瘋魔一般的喃喃念道:“哀家今日就是要殺了你,子珩他們不在,沒人知道,是哀家殺的你!”


    眼見顧寶笙就要斷氣了,翡翠閣的大門卻突然被人打開,高大男子如狂風一般,直接揮退元戎太後,將她重重擊打在地。


    隨即迅速的將地上的少女抱在懷裏,一麵輕聲安慰,一麵給她輕柔的塗著消腫的藥膏。


    “子珩?”元戎太後驚訝一瞬,立馬黑臉道:“子珩,你不要再護著這個小賤人了,她做的事……”


    “太後娘娘……你不必解釋。”楚洵突然抬頭,目光冰冷的看向她,“你方才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都聽到了?”元戎太後的臉扭曲起來,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整個人險些要支持不住倒下去。


    門口走進來的人,恰是端老王爺和蕭琛,還有一眾雲州的重要官員,連同景仁帝的大太監小竹子也在。


    元戎太後努力扯著笑臉道:“端老王爺,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告訴哀家一聲?”


    端老王爺年老卻不失儒雅英俊的臉上麵無表情,淡淡的“哦”了一聲便道:“從太後娘娘召見顧三姑娘開始,本王便同眾人在門口等著麵見太後娘娘了。


    原想著,太後娘娘定是要褒獎顧三姑娘的,卻不想……”


    元戎太後聽到這句話時,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太後娘娘是要屈打成招,讓顧三姑娘頂罪,再殺人滅口!”


    元戎太後臉上的笑臉登時扯不出來了,整張原本被燙紅的臉,登時慘白。


    一旁的小竹子也是止不住的憂心歎息。


    原本想著還能求求端老王爺的情,把太後的醜事掩蓋下來。


    可太後殺顧三姑娘的聲音、樣子,他們都聽到了,看到了,如今哪裏還有回旋的餘地呢?


    小竹子走過去,低聲道:“太後娘娘寬心,陛下是孝子,不會讓娘娘受罪的。”


    元戎太後一臉驚訝,“皇兒這是什麽意思?”


    小竹子咬牙許久,才敢說出來,“娘娘有罪,陛下……陛下賞賜娘娘毒酒一杯,以……以忘先人寬恕娘娘的罪過!”


    “什麽?”元戎太後滿臉驚愕,“有罪?哀家不過是……不過是誤會了寶笙,這才做下錯事,何罪之有?”


    大不了,她寬容幾分,饒恕顧寶笙便是了!


    她是天生鳳命,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怎麽能為了顧寶笙這樣的賤人,被賜死呢?


    尤其,賜死她的,還不是別人,是她的親生兒子,此事讓她如何接受?


    小竹子搖頭歎息,“娘娘,方才,餘大將軍的貼身小廝方才被抓到了,也承認了餘大將軍患有花柳病,還有和您的……您的私情。


    齊老太爺一刻鍾前也咽氣了,是……是花柳病的緣故。


    所以,您……您和餘大將軍還有齊老太爺的事兒……”


    徹底是洗不幹淨了。


    端老王爺也是一副痛心的樣子,“太後娘娘,微臣素來敬重您的為人。


    可是,您卻聽信一個庵堂私生女的話,要置顧丞相的嫡女於死地,實在是……”


    庵堂私生女?


    元戎太後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方才底氣十足的妙平往後躲了一躲。


    蕭琛在一旁慢悠悠的扇著扇子道:“太後娘娘,您想偷偷買治花柳病的藥包,治好了當此事沒發生,我們都知道。


    可是,你怎麽能找一個假尼姑,真妓女買藥呢?


    還相信她的姘頭是顧三姑娘的心上人呢?”


    妓女?姘頭?


    這幾個字一出,元戎太後登時像被滾滾春雷轟了幾下,讓她頭都暈了。


    明明是尼姑,怎麽會變成妓女,明明是顧寶笙勾搭的徐家小廝,怎麽會變成尼姑的姘頭?


    蕭琛高高大大的站在那兒,搖著扇子歎氣:“唉,也難怪太後娘娘不知道。


    這小尼姑的娘是庵堂師太,因毒殺繼女而被降罪絞死。


    她從前作惡多端,也被趕出清平庵,後來麽……身無一技之長,便以尼姑之名,行妓女之事了。


    常在各個府上念經時勾引主子,是從通州被趕到衢州,又從衢州被人趕到雲州的。


    太後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把幾個州的人都叫過來問一問。


    許多大家主母都認識她呢。哦,當然了,她的副業麽,便是賣治花柳病的草藥了。”


    元戎太後整個人都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玉竹上街買藥,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能陷害顧寶笙的人,竟然反倒坑了她自己!


    她是堂堂太後啊,不過是要弄死一個孤女,怎麽會把自己弄到死局裏麵出不來?


    蕭琛十分同情道:“太後娘娘也真是的,就算要買藥,也該打聽清楚啊,怎麽……”


    元戎太後咬牙暗恨,不是她沒有打聽清楚,而是她收到的消息,根本就不全!


    隻查到了妙平,卻並沒有查到妙平和清虛的關係,隻那荷包便足以讓顧寶笙翻不了身了,偏偏!


    她心有不甘,想讓楚洵為她這個祖母說兩句話。


    對上楚洵冷冽的目光,元戎太後想說什麽,動了動嘴,終究是不甘心的把話咽了下去。


    小竹子歎氣,“娘娘早些上路吧,奴才,還等著給陛下回話呢。”


    元戎太後咬牙切齒的看著顧寶笙,卻見顧寶笙頭埋在楚洵懷裏,在小竹子和端老王爺看不到的地方,側頭朝她微微一笑,無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都是太後娘娘的報應啊。”


    “你!”元戎太後氣得滿麵通紅,終究眼睜睜看著楚洵打橫抱起顧寶笙,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旁的妙平想,凜四卻立馬攔住她。


    “我……”妙平心慌道:“都是……都是太後娘娘讓我撒謊的,不……不關我的事啊!”


    凜四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不鹹不淡道:“你害了小夫人,還想逃麽?”


    “我……我跟她道歉還不行嗎?”


    “不必了,”凜四讓人綁了妙平便提著她的身子往外走。


    “你在通州衢州、雲州不止勾引了大家的老爺公子,還勾引了不少平民百姓,讓他們給你送錢,鬧得不下數十家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主子說了,你既然喜歡勾引男人,軍營裏麵正巧缺少軍妓,便成全你,讓你勾引個夠就是了。”


    “什麽?!”妙平一聽,整個人都嚇暈了過去。


    凜四哼了一聲,直接把人送走了。


    屋內的元戎太後低頭看著那杯毒酒,聽著凜四的說話聲,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整張臉都火辣辣的疼。


    小竹子關上門,使了個眼色,元戎太後便點了點頭,隨後痛快的端起了那杯毒酒。


    *


    顧寶笙和楚洵剛回到玉簪閣,便聽到了元戎太後毒發身亡的消息。


    “太後娘娘,可真是個爽快之人啊……”顧寶笙意味深長的笑歎道。


    這樣容易便認罪,這樣甘心便死去了嗎?


    反正顧寶笙是不信的。


    元戎太後那般驕傲,沒有看到自己死,她怎麽肯先去一步?


    楚洵幫她輕輕的擦臉,寵溺一笑道:“什麽都瞞不住笙笙。”


    “若是我猜的不錯,是皇上想趕快蓋過此事,好召集你們入京吧?”


    景仁帝一向疑心很重,元戎太後又在此屢戰屢敗。


    黑鐵騎兵符連個影子都沒有,若是想蕭山王府連同廣平王府起兵造反,景仁帝恐怕會真是會抵擋不住。


    再者,蕭山王府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景仁帝還是自個兒把自己推上去的。


    老臣們會擁護誰,天下人會擁護誰,不言而喻。


    楚洵輕撫著她的臉道:“笙笙,要回京了,可會怕?”


    雲州是蕭琛的地盤,有蕭琛一手遮天的護著,顧寶笙並不會出事。


    便是此次受傷,亦是為了扳倒元戎太後,顧寶笙主動激怒她的。


    可到了京城,恐怕真的會有數之不盡的危險了。


    顧寶笙輕笑一下,仰頭認真道:“我不怕。”


    頓了頓,又道:“那元戎太後,她……”


    “你放心……”楚洵眼底劃過一絲冷意道:“隻要世上再無元戎太後,她便可由笙笙隨意處置。”


    “要殺她麽?笙笙?”


    元戎太後假死變真死,景仁帝也不敢說什麽。


    顧寶笙搖頭一笑,“不,現在還不是她死的時候。”


    元戎太後離了景仁帝,若是想再過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定然是不能的。


    眼下,恐怕也不過是在哪個莊子上做農活,隻等景仁帝江山皇位穩固後,再以什麽太妃之位回來吧。


    小姑娘狡黠一笑便道:“先讓她吃些苦頭,到時候用得上她了,再讓她死。”


    楚洵含笑吻了吻她的眉心。


    小姑娘卻突然推開他,“呀”的叫了一聲,“楚洵,快去把那小廝救下來!”


    楚洵皺眉,暗道什麽時候小姑娘對旁人這麽上心了。


    就見小姑娘麵紗也不帶便往外跑,“那小廝是北堂離呀!楚洵!”


    楚洵的臉徹底黑了,又一個來搶笙笙的人,真是該死!


    *


    另一方,元戎太後雖是假死,可眾人還是要裝作不知情,把元戎太後的死當做一件真事來對待的。


    這不,昨日元戎太後剛“死”,今日景仁帝便讓蕭琛和楚洵將元戎太後的骨灰運回來了。


    元戎太後雖然死得不光彩,可天底下哪有帝王承認自己的母親是因花柳病死的呢?


    底下的百姓雖然知道,可也不能在外一直談論此事。


    因此,景仁帝想了個法子,便是,謊稱元戎太後是被秦沐之捉走後受了重傷,這才不治身亡的。


    眾人都關注前太子謀反的事了,自然對元戎太後的事情不會那麽在意的。


    當然,這是景仁帝的想法。


    不過,更多的人還是知道,這是在欲蓋彌彰。


    這些,景仁帝不管,隻要蕭琛和楚洵帶回元戎太後的骨灰,而在外的秦池也回來奔喪,那就夠了。


    衢州的秦沐之造反了,他可不想錫明山的秦池也造反。


    這不,景仁帝是下了急令,讓秦池盡快回來。


    不過短短半月,秦池便到了雲州。


    當然,同來的還有蕭德妃和孟雲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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