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由麻的夢境
一
小花澤由麻，十三歲。小小胸口正劇烈疼痛的她陷入極端的苦惱。
（我變成一個糟糕的女生了……）
當一個認真的人思考走進象牙塔時，他們的言行舉止常常會變得十分極端。如果那是思慕他人的感情的話，那就更不用說了。
小花澤由麻不僅是一個非常認真的女生，而且還是非常重視朋友、深情體貼的人。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的話，她這個學生應該是能在感情和睦的朋友的包圍之下，度過健全且清新的學校生活的。
這樣的由麻，大概在半年前認識了這個名為佳代花姬子的學姐。
她曾經聽說過學校裏有一個大美人學姐。不過，她和姬子的相遇，卻是出自於偶然。那一天，在從學校回到宿舍的路上，由麻撿到了一隻翅膀受傷的雲雀。
她急忙把雲雀帶到保健室，但校醫卻不在。不知道該怎麽做的由麻在走廊上急得不知所措，此時佳代花姬子剛好經過了。
“真可憐，我來幫它擦藥把。”
在做完治療後，姬子就這麽把雲雀帶到飼育宮，也就是所謂的飼育委員會，拜托她們照顧它。之後，由麻從飼育宮的同學那邊聽說雲雀隔天就恢複健康，重返天空了。
即便由麻隻有在幫雲雀擦藥的那一瞬間和姬子待在一起，不過那樣就已足夠了。因為由麻早已被姬子的魅力給勾走了魂魄。
不過由麻並不像姬子其他的粉絲一樣，用參加藝人粉絲俱樂部的那種心情去高聲談論姬子的謠言。她原本就是個愛讀書，而且還算是個乖巧的孩子，所以向來都把這樣的心情暗藏在心中。偶爾在食堂和上下學時看到姬子的時候，她也隻會心跳加快。光是拜托朋友去夜鶯宮買姬子的偷拍照，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要她再去買姬子的抱枕或人偶那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
喜歡看書、喜歡故事，又常常做夢的孩子在這種感情瀕臨臨界點的時候，大多會做一件事。
由麻從以前就喜歡偷偷寫小說和附插畫的詩。在她知道佳代花姬子這個學姐之後，由麻的筆記本上很快就寫滿了姬子的名字。以由麻和姬子做為主角的小說已經寫滿了一整本筆記本（順道一提，對於由麻而言，那本筆記本是特別且神聖的存在，所以她選的是她最喜歡的設計）。
剛開始的時候，她用可愛字體細心寫下的小說隻是記載了一些虛浮的夢境和空想，然而她的妄想不斷加溫，故事變得愈來愈長，情節也變得愈來愈複雜，她的點子更是愈來愈多彩多姿。譬如說由麻和姬子漂亮到無人島上，在美麗珊瑚礁的包圍之下，兩人互相保護，互相幫助，過著隻有她們兩人的生活——像這樣隻會在夢境中出現的幻想情節也隨之出現。晚上，當由麻在床上沉浸於妄想中時，她的心情會愈來愈高昂，隻能用發熱的雙頰去磨枕頭的她也曾經被室友用異樣的眼神盯著過。
沒辦法跟姬子說話的由麻，就這樣過著她自己的日子。
所以昨天她在被蜂須賀樹裏亞追著跑的時候，她以為出來拯救自己的姬子是她夢中的產物。那簡直就像是自己寫的小說突然變成真的感覺。
因此當姬子變成兩個人的時候，由麻嚇了一跳。不過由麻隻是以為那是姬子的雙胞胎姐姐、妹妹，或是長得很相似的親戚之類的。姬子應該有她的理由，所有由麻也沒有打算要繼續追問或向誰說出去。
“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既然姬子跟她這麽說了，由麻當然也打算照做。
隻是，隔天早上。
由麻在教室裏偶然聽見了其他姬子的粉絲在開玩笑。
“啊——啊，有沒有什麽可以跟姬子大人更親密的方法啊？”
“這個方法如何？掌握姬子大人的秘密，然後拿去威脅她。如果你不跟我做好朋友的話，我就要把你的秘密說出去喔——之類的。”
“啊哈哈，那還真是大膽的想法啊。”
“我記得我以前有看過這樣的電影呢。然後啊，進行威脅的男人和被威脅的女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彼此的心意竟開始相通了。”
“那是不可能的吧。姬子大人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那種公開後會對她造成困擾的秘密啊。”
聽到這句話的由麻，心裏受到幾乎可以加上“喀鏘——”這種狀聲詞的衝擊。
（隻要我想要，就可以做這種事啊……）
滿腦混亂的由麻就這麽去參加了學生總會，而她也發現了站在講壇上的姬子明顯是假的。看到假冒的姬子，由麻腦中那個“我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的念頭完全結晶，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在總會結束之後，她衝回宿舍房間，全神貫注地一口氣把威脅信寫好，然後就這麽衝動地把威脅信拿到了姬子的房間。
在她把威脅信塞進門縫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
（我做了什麽事啊！）
然而姬子的房門上了鎖，所以她不可能把信收回來。由麻深深為自己這種白癡愚蠢又低級、根本不配稱作是人的行為感到羞恥，羞恥到她都貧血了。幸好那時剛好有學生忘了東西回宿舍來拿，由麻拜托那個學生跟老師說她會缺席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鑽進被窩裏。由麻知道，這是懲罰。
在放學之後，她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所以就走到了宿舍外。一想到姬子很有可能在這一瞬間讀著她的威脅信，她就感到非常害怕，害怕到不敢跟姬子待在同一座建築物裏。
可是當她在學院裏毫無目的地漫步時，她慢慢想開了。
你現在還在迷惘什麽啊，由麻！
你已經回不了頭了！
你已經是個汙穢的女人了！
這麽一想起來，距今兩千多年前，當那個攻進共和製羅馬、建立起自己支配權、為後世的世界史帶來巨大影響的愷撒在決定戰鬥時，曾經將千頭萬緒全都投注在一句“骰子已經擲出了”的話裏（由麻以前看過的書上寫的）。（注：“骰子已經擲出了”，aleajactaest，代表大局已定、木已成舟之意。）
現在的由麻，非常能理解愷撒的心情。
既然她都已經動了手，那她就隻能繼續向前進！
她要化做阿修羅、化做惡鬼，直到入地獄為止！
比起不做而後悔，她寧願要做了再後悔！
——小由麻就這麽一頭栽進了典型的自爆型思考模式。
事實上，隻要由麻冷靜下來思考，就能發現是有很多手段可以阻止事情發生的。
她可以在姬子房前等著姬子回來，然後跟姬子說“對不起，我不小心把我開玩笑要寫給朋友的信放進這個房間裏”，請姬子把威脅信還給她。
更單純的方法是她可以把一切都告訴姬子，然後向姬子道歉。溫柔的姬子不是那種會把這種事說出去的人——由麻是這麽相信的——而且隻要她道了歉，這件事到了明天就不過隻是一則笑話罷了。
就像這樣，她明明就有很多可以給自己台階下的方法，但情緒高昂的她怎麽也想不到這些方法。
傍晚的時候，由麻回到宿舍。結果，她在玄關的鞋櫃裏看見了一封信。
給小花澤由麻小姐
請您在用完晚餐之後，移駕到我的房間。
佳代花姬子上
在讀完這一封信的瞬間，一陣暈眩的由麻差點昏了過去。所謂直逼而來的毀滅預感，指的就是這種感覺嗎？
她完全不記得她是怎麽走回房間的。
在那之後，她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浣熊一樣，不斷繞著圈子走來走去，或是在洗澡間毫無意義地衝著澡。
在她這麽做的時候，她的室友也回來了，但
由麻說她身體不舒服，所以就上了床。對朋友體貼不輸由麻的室友很關心她，但對心有愧疚的由麻而言，朋友這樣的溫柔隻會讓她的心更疼痛，讓她更加受到良心的責備。
她沒有去吃晚餐，沒有食欲，也很怕在宿舍食堂裏看到姬子的時候，她會不知所措。
即便如此，在晚餐時間結束之後，由麻還是得去姬子的房間。
由麻看準了時間，前往姬子的房間。她的心髒跳到幾乎都快裂開了。她覺得自己應該要穿得慎重一點，於是換上了製服。
不斷在腦海裏重複著“骰子已經擲出了、骰子已經擲出了”這句咒語的由麻，好不容易來到了姬子的房門前。
她用顫抖的手敲了門。
“歡迎，請進。”
由麻打開門，看見穿著製服的佳代花姬子那神聖的美麗的笑容。
二
“我去泡茶，請坐。”
“是、是滴！不好意思！”
“你為什麽要到處亂看啊？是在找另一個我嗎？”
“咦！那個、這個……”
“她出去了。現在隻有我和你而已，你可以放鬆喔。”
“好、好的……”
“這種時候要是能有甜點來配菜就好了，嚴厲的校規有時候也會顯得綁手綁腳的呢。”
“咦，那個，是啊。”
“可是，既然我們是這個學院的學生，就必須要好好遵守規則。”
“那個，我認為您說的沒錯。”
“泡焙茶好嗎？”
“謝謝您。我、我很喜歡，喝焙茶。”
“我也是喔。嗬嗬嗬，我們的喜歡很合呢。”
“是……是的……”
——菖蒲在那扇暗門的後麵聽著兩人的對話。
（姬子她打算怎麽做？）
姬子嘴上雖然很自然地說出“她有事出門了”之類的話，但要菖蒲躲在這裏的，正是姬子本人。
距現在三十分鍾前，姬子手上拿著菖蒲的晚餐回到房內。
“我拜托負責配菜的同學把剩餘的晚餐留給我，你吃完之後就躲起來，小花澤由麻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就是這樣，所以菖蒲現在才會在這裏偷聽著姬子和由麻的對話。她身上穿的是她清醒過來時穿著的自己的製服，頭發已經解開，口袋裏放著隨時都可以變裝用的眼鏡。
聽著小小電瓶煮開水的聲音，菖蒲歎了一口氣。
（做這種事能夠贖罪嗎……）
她被姬子耍弄、陷入這種混亂，真的和找回她的記憶有關嗎？菖蒲對這點抱有很大的疑問。
“水很快就會燒開了，你再等一下。”
“啊，我來弄。”
“沒關係，客人坐著就好。”
“是、是的。”
菖蒲從門縫裏看見小花澤由麻乖乖坐在姬子準備好的椅子上，雙膝緊緊貼住，握在一起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由麻的拖鞋前端微微隆起，大概是因為她緊緊地蜷起了腳指。她看起來一副很緊張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誰在威脅誰。
（我愈來愈同情她了啊……）
那緊繃的表情，大大的雙眼一副眼淚快要掉出來的樣子，可愛的聲音也不斷走調。由麻很明顯地是被自己所惹出來的重大問題給壓倒了。
“來吧，請。這很燙，你要小心。”
“謝、謝謝您，我要喝了，呀！”
“你沒事吧？我明明就說了茶很燙，要你小心的啊。”
“對、對不起，我有些恍神了。啊，地板弄濕了……”
“沒關係，你坐著，我現在就把它擦幹淨。”
“對不起……”
在狀況終於恢複正常後，姬子突然開了口：
“所以呢？”
“什麽？”
由麻的臉彈了起來。姬子的表情非常平穩。
“我們該談談那封信了吧。”
“是、是的。那個、呃！！”
由麻非常狼狽。連看著這一幕的菖蒲都非常緊張，生怕她再次把茶灑了出來。
“你居然發現演講的人是替身呢。我原本不認為會有人看得出來。”
“那、那場演講果然是假冒的人咯？”
“是啊，若是要講得詳細一點，必須花上很多時間來講，不過那女生是我的親戚。我今天早上不太舒服……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我還是拜托那個人去代替我。”
“……您也很辛苦呢。”
“因為我沒有其他方法了啊。可是，你居然威脅我……”
姬子一副很難過的樣子垂下雙眼。
“啊……”
由麻也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溫柔的好孩子……嘶。”
“嗚嗚嗚嗚……”
（嗚啊——她真是個演員啊。）
菖蒲對姬子的演技感到既驚愕又佩服。
姬子輕輕地作勢擦了擦眼睛，這動作大概是為了要加深對方的罪惡感吧！就這麽被騙的由麻露出和姬子不相上下的沉痛表情。
（你隻要道歉就好了，小由麻。姬子她根本就不困擾也不生氣。）
菖蒲一個不小心就在心裏偷幫由麻加油。
由麻驀地抬起頭。
“我、我知道我做了不該做的事，可是……！”
她好像重新振作起來了，那個表情很適合“我不會認輸的！”這句台詞。
“我隻有這個手段了，沒錯，骰子被丟出去了！”
菖蒲不太懂由麻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不過那大概是她有所堅持的台詞吧。
“我要威脅姬子大人。如、如果您不聽我說話，我就要把、今天早上演講的人、是假冒的姬子大人這件事，說給大家聽！”
一副快要哭出來的小由麻以顫抖的雙唇說道。
“我該怎麽做？”
“什麽？”
由麻眨著她大大的雙眼。
“你要威脅我對吧？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是、是啊。呃、呃……”
由麻似乎沒考慮到這一點。
看到視線擺蕩、坐立不安的由麻，菖蒲心中的感覺已經超越驚愕、哀憐，她甚至覺得非常心痛。
姬子剛剛說的沒錯。由麻應該是一個很溫柔的女生，而不是一個會去威脅別人的女生。
可是，她卻做出這種不像是她會做的事……這恐怕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感情吧。她一定是喜歡“姬子大人”喜歡到過了頭。一想到由麻這樣的心情，菖蒲就笑不出來。
最後，由麻做出下定決心的表情。
“抱歉讓您久等了，我想到我的要求了。”
“請說。”
“請和我做朋友！”
滿臉鮮紅的由麻大叫。
“…………”
看來就連姬子也沒辦法立刻接話。
“那個……這果然是不行的吧？”
“我是被威脅的人，所以我沒有拒絕這個要求的立場。你的要求，就是和我成為朋友，這樣就好了嗎？”
“啊，不。我還有其他要求。”
“你說說看吧，是什麽？”
“呃……明天是星期天，請您跟我度過一整天！”
“你要做什麽呢？”
“我們要像現在這樣聊聊天，然、然後一起去湖邊，您覺得如何？啊，如果您有事要做的話，那也沒關係……”
“哎呀，聽起來很愉快呢，這是約會對吧？”
“約會！”
這兩個字似乎相當有刺激性，由麻的臉瞬
間變得更紅。
“你的要求就這樣？”
“還、還沒結束。呃、呃。唔嗯——唔——”
“我也可以提案嗎？要不要每天都跟我一起吃便當呢？”
“咦咦？這、這樣，真的好嗎？”
“我是被威脅的人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就是說啊。那個……請問您還有其他提案嗎？”
“譬如說在學院府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們可以約好一起回宿舍，然後拜托新聞宮的同學，請她們幫我們照相。你覺得如何？”
“我、我覺得如何！當然、當然好！一切就拜托您了！”
“很高興能得到你的讚成。大概就先這樣吧，你覺得還不夠嗎？”
“怎麽會呢！這樣就夠了。謝謝您！”
“嗬嗬嗬，別客氣。”
姬子以優雅的腳步走向由麻，牽起她的手。
“啊……”
由麻的身體瞬間縮起。姬子揚起那足以融化人心的微笑，在近距離內盯著由麻看。
“那我現在開始，就要稱你為小由麻咯，你應該不介意吧？”
“小由麻……！”
“因為我們從現在開始就是朋友了嘛，那你要怎麽稱呼我呢？”
“那、那是當然、姬子大人。”
“我們明明就是朋友，叫我‘大人’的話也太奇怪了吧。但就算是這樣，加了‘小姐’或是‘學姐’的話，感覺就像外人一樣。唔……”
姬子一如往常地把手指抵在唇上思考。
“嗯，你還是這樣叫我好了。”
姬子微微一笑，筆直地立起她纖細的食指。
“姐姐大人，你覺得如何？”
三
“啊嗚啊嗚……”
發出不成聲音的由麻仰起她纖瘦的身體。
姬子剛剛那句話似乎要比先前的“約會”還要激烈地直擊由麻的心。她嬌小的唇瓣不斷拍動、尋求著空氣。她真的倒吸了一口氣。
“你不喜歡嗎？”
“不、這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
“如果你真的有姐姐的話，那我這樣或許很失禮……”
“沒、沒有這種事，我沒有姐姐。”
“那、你有沒有感情很好的堂姐或表姐？”
“這個——是的，我有，我以前常常和住在附近的堂姐一起玩。”
“你是怎麽稱呼那位堂姐的呢？”
“我那時還小，所以都稱她為大姐姐。”
“哇啊，好可愛的叫法喔，我也想要你這麽叫我呢。”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由麻咻咻咻地轉到牆邊，貼了上去。
“你不需要那麽驚訝啊。啊啊，你看，這次茶灑到裙子上了。”
“對、對、對不不不不不不！”
“我用我的手帕幫你擦，你不可以動哦。”
“啊啊、那個、可是。啊，噫！”
“連這種地方都濕了呢。你把裙子抬起來一點。”
“沒關係沒關係，我自己擦就好！”
“你不要客氣。來，把裙子拉起來。”
“嗚嗚……大、大概這樣可以嗎……？”
“再往上一點。”
“可、可是，要是再往上拉的話，就會看見內褲了……”
“嗬嗬嗬，小由麻真怪呢。我們都是女生，這有什麽好害羞的？”
“是的……”
“你把腳再張開一點。你不需要那麽緊張喔，我會很溫柔的。”
“嗚、嗯、啾、啾！”
“我想這麽該很癢，不過你要忍著點。接下來，你轉過來背對我。你看，你連膝窩都濕了呢。”
“膝、膝窩，是……？”
“就是膝蓋後麵那塊，這裏呀，你看。”
“呀！”
“你要好好背對著我，拉著你的裙子。你可以把腰往後退一點嗎？把腳尖在往裏麵一點。沒錯，就是這樣，你不可以動喔。”
“呀！不要啊啊啊！”
“啊啊，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呢。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啊嗚啊嗚啊嗚。”
“哎呀，水滴甚至滴到了這種地方呢。你打翻水的方法還真不錯，我要你暫時保持這個姿勢喔。”
“是、是的……嗯，嗯唔！”
“回到剛才那個話題——你是不是不喜歡那樣叫我呢？”
“不、不是，我不是不喜歡，呃，那個，我隻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啊，唔！”
“就是啊，要在大家麵前這樣叫我，的確會讓人有些猶豫呢。那麽，在我們兩個像這樣獨處的時候，你就那麽叫我吧。”
“我怎麽、怎麽可以……”
“不行嗎……我很喜歡這個稱呼的說。”
“不！不是不行。如果姬子大人希望我這麽叫的話……啊啊，可是……”
“像這樣背對著我的話，就看不見我的臉，這樣你就不覺得害羞了吧？你看你看，裙子又掉下來了，你要好好拉起來。”
“對、對不起！”
“如果你不那樣叫我的話，我的手搞不好會比剛剛還滑喔。”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小由麻……拜托你這麽叫我。”
“大、大、大……”
“加油。”
“大姐姐！”
“我好高興喔。再一次。”
“大姐姐！”
“再多叫幾次、再多叫幾次。”
“大姐姐、大姐姐、大姐姐！”
撩起製服裙擺、雙腿內八字地翹起屁股、滿臉赤紅地連聲大叫著“大姐姐！”的少女。這是一幕相當奇異的光景，但她本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的樣子。
“嗬嗬嗬，真是個乖小孩呢。”
姬子用手環起由麻仍舊稚氣的身體，從身後溫柔地抱住她。
“……！”
由麻全身硬直，頭發倒立。姬子的雙唇靠到快要碰到由麻耳垂的距離，對她低聲說道：
“連耳朵都紅了呢，真是太可愛了！我好想把你收做我真正的妹妹喔。”
姬子抱住由麻的手更加用力。
由麻撩起裙子的手指失去力氣，無力地垂下雙手。她的雙眼是一片朦朧，似乎連站都站得很辛苦的樣子。她全身上下不斷顫抖，尤其是她的下半身。菖蒲很認真地擔心由麻是不是會就這樣昏過去。
“你不喜歡被我這樣嗎？小由麻。”
“沒有……沒有這種事。啊啊，好香的味道……”
“是嗎？是什麽樣的味道？”
“好甜、好溫柔、像糖果一樣……”
“小由麻也很香喔，像牛奶一樣的香味呢，我來聞聞。”
“啊、啊、啊！”
“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朋友了呢，小由麻。”
“是、是的……大姐姐。”
“放假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湖邊散步吧。”
“是的，大姐姐……”
“我們一起從學校回宿舍、一起看書一起聊天、一起照相喔。”
“是的、是的！”
“唉呀呀，你眼裏怎麽都是眼淚呢？”
“我、我太高興了……”
“嗬嗬嗬，真是個怪小孩。可是，這樣的你也很可愛呢，我的小由麻。”
“咦……？我的？”
“你是我的小由麻喔。”
“啊哇哇哇哇……”
這應該叫做幸福絕頂吧。由麻沉浸在歡喜和陶醉中的表情
，讓菖蒲很懷疑人類是不是能做出這麽幸福的表情。
“我想和你再獨處一會兒。小由麻，你的時間沒問題吧？”
“是、是的，沒有問題！”
“事實上呢，我有個東西要請小由麻看看。”
“咦？是什麽呢？”
“是這個東西。”
姬子迅速地放開由麻，從製服的暗袋裏掏出一本筆記本。那是一本偏厚的可愛筆記本。
那一瞬間，由麻臉上的血氣以驚人的速度褪去。
“那、那那那那那是、我的、小說……為什麽您會……”
“抱歉，這我不能說出來。”
“難不成您已經看——”
“我看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麻天崩地裂的慘叫聲在房裏炸開。
四
“我是開玩笑的。其實我還沒看呢。”
“咦……？”
任裙子如花開般散開的由麻坐倒在地板上，原本用雙手覆著臉大喊不要的她驀地抬起頭。
“你還沒看……？真的嗎？”
“真的喔。這本筆記本呢，這個嘛……就說是神送給我的吧。”
姬子的嘴角浮現一抹溫柔的笑——隻有表麵上而已。
“我沒想到你會那麽驚訝呢。唔……這是小由麻的小說筆記本吧？裏麵寫了什麽樣的故事呢？”
姬子準備翻開書頁。
“不可以、不可以！我求求你，不要看。不可以看，我不要你看！”
雙眼帶淚的由麻拚了命要從姬子手上拿回筆記本，但姬子卻以跳舞般的華麗步伐躲開由麻的手。
“裏麵寫了會讓你這麽困擾的事嗎？”
“我很困擾！我真的會很困擾！拜托你，把筆記本還給我……！”
由麻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痛苦掙紮，向姬子苦苦哀求。她的呼吸也變成噫、噫、噫這般斷斷續續的。
“我好想看看你寫了什麽樣的小說喔。”
“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求求你，求求您……！如果您看了的話，我、我……啊啊啊啊……”
“嗬嗬，這要怎麽辦呢——”
姬子又把手指放到書頁上。
“啊啊，不可以，不要打開。不可以打開！”
“真的不可以嗎？小由麻好壞喔。”
到底是誰好壞啊，菖蒲這麽想著。
菖蒲並沒有聽說有關筆記本的事。雖然姬子說那是神送來的，但她究竟是從哪裏找來的？
從由麻的反應來看，菖蒲大概能猜測到小說的內容了。由麻一定是在裏麵寫了很多讓人很害羞的妄想。如果是一個國二女生的話，絕對不會想讓別人看到這種東西。
菖蒲不知道姬子到底在想什麽。她把由麻帶到幸福的絕頂後，又立刻把她推進絕望的深淵。這應該算是嗜虐嗎？姬子這樣的手段簡直就像小貓在玩弄獵物一般。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不看了，這個還給你。”
“真、真的嗎……？”
“條件是，你要答應我的要求。”
“是、是的，我什麽都會做。不管是什麽事，我都會聽您的話！”
你可以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妥協嗎！菖蒲覺得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威脅人的人和被威脅的人角色互換了。
“那麽，我現在要請你去幫我做一件事。”
“幫您……做一件事，是嗎？”
“我要你去五重塔，跟入口前的女生說‘請讓我參加集會’，如果她問你是從誰那裏聽說的，你就說‘是公主大人告訴我的’，這是通關密語，接下來——這是最重要的部分——我要你回來之後告訴我那裏有誰、發生了什麽事。隻要你這麽做的話，我就不看你的筆記本，把它還給你。”
“可、可是，為什麽。集會、是什麽……”
“你隻要去了就知道。你就當這是在幫忙學院府做事，沒事的，不需要害怕。隻要你成功了，我們又可以一起喝茶了。”
“是……是、的……”
“那麽你快去吧。”
整個人都很恍神的由麻點了點頭，接著以失了魂般的腳步離開房間。
“已經可以了，菖蒲。”
菖蒲打開暗門，回到房間裏，腦子裏滿是疑問。
“這是怎麽一回事？姬子。集會是什麽？而且，那本筆記本，你是從哪裏……”
隨意翻著筆記本的姬子答道：
“這是我剛剛從小由麻的房裏偷來的。這很簡單，房間裏沒有半個人，而且我在宿舍裏可以自由進出每個房間。”
姬子這麽幹脆地就把犯罪行為給招了出來。
“小由麻這種年紀的女生大多會把不想被別人看見的秘密藏在書桌裏。果然不出我所料，讓我找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姬子看向她隨意翻開的一頁，菖蒲顯得很慌張。
“等等等等，不可以啦！你不是答應她不看的嗎？”
“已經太遲了，我早已全部都看完了。”
“那你跟小由麻說你還沒看完是……”
“那當然是騙人的啊。”
姬子幹脆地答道。
“這本筆記本讓我知道了她的喜好，為我提供了許多參考資料呢。焙茶和製服都是小由麻喜好，看完之後，我才發現每一篇故事的主角都是小由麻自己和‘姬子大人’。雖然空想無罪，不過就她本人而言，應該絕對不想讓我看到吧。”
“你原本就是這麽打算的嗎？你要反過來威脅小由麻、利用她……”
“沒錯。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吧？那個女生忘了她是要來威脅我的，反倒照著我的命令去幫我做事了。”
姬子的語氣和表情都有如女神般平穩優雅，但她所做的事不隻和女神完全無關，甚至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行為。
“那你一開始就讓她看到那本筆記本不就好了嗎……你根本不需要答應她要去約會，讓她那麽開心啊。”
“一開始要給她喜悅；接下來再給她有可能會失去這份喜悅的不安和恐懼。同時給予她這兩種感情的話，會比較有效果。”
“…………”
“要利用一個人的話，不能隻是威脅他而已。要同時運用糖果和鞭子才行……怎麽了？你不喜歡我的方法？”
姬子似乎發現了菖蒲的表情變得很險惡。
“……姬子，你要讓小由麻去做什麽？你所謂的集會是什麽集會？”
“是夜鶯宮的集會。”
“咦……”
“今天是夜鶯宮主辦的秘密集會的召開日。昨天晚上在閣樓上跟我說話的那個女生就是來告訴我這件事的。”
“難不成這跟三千代小姐的秘密有關嗎……？”
“是的，三千代大人也會去會場的。這就是那個人的秘、密。”
意料外的話讓菖蒲說不出半句話。
姬子哼地扭起嘴唇。
“我來跟你說明我的計劃，你的責任就是成為‘誘餌’。”
“誘餌？”
“為了達成某個目的，三千代大人一定會去參加集會。不過聽說她有時候會立刻回去。所以我要你裝成是我，拖住她的腳步。”
“那、那是不可能的啦！我一定立刻就會被拆穿的。”
“我不需要那麽長的時間，隻要你盡可能地把她拖在那裏就好。”
“我完全聽不懂啦……你到底要讓我和小由麻做什麽？”
“我要讓小由麻目擊你和三千代大人在一
起，我要她成為證人。你的角色就是引誘三千代大人的‘誘餌’，而小由麻的角色就是證明這一點的‘目擊者’。隻要小由麻把這件事爆出來，三千代大人就一定會失去她的地位。因為呢——”
姬子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因為你在學生總會上讓那條校規成立了。學校要公布違反校規者的名字，並讓她們接受嚴厲的懲罰。我要用剛成立的那條校規毀了三千代大人。”
“…………！”
“這就是我成立那條校規的目的。”
戰栗劃過菖蒲的背脊。
（這個女生是惡魔！）
讓三千代自我毀滅的校規是姬子創立的。三千代被姬子給騙了，她根本就沒想到姬子居然會想把自己從學院府長的位子上趕下來。
姬子的笑容非常嚇人。聽說這間學院會有魔物、怨靈出現。搞不好姬子就是它們的魔性所在。
“可是……為什麽要三千代小姐會參加夜鶯宮的集會呢？她也是夜鶯宮的成員嗎？”
“應該算是準會員吧，所以我才沒有跟三千代大人說受傷的事。要是我說了這件事，三千代大人可能會氣到不參加集會，這樣我的計劃就泡湯了。”
“…………”
姬子以纖細的手指撫過菖蒲的發絲。
“我先跟你說好，你不會有任何危險。就算你的存在被公開了，反正你原本就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所以不會有違反校規的問題。真要說的話，你隻是不巧迷路進了這間學院的善良第三者。你隻要不把我在暗地裏牽線的事說出去就好。”
菖蒲呆呆地聽著姬子說話，發絲被姬子撫過。
“如果之後老師去問你的話，你就這麽回答。你說你在外麵散步，結果看到了小由麻，在意她行蹤的你就跟了上去，通關密語也是模仿小由麻的。然後你在夜鶯宮的集合上看見了三千代大人，她把你當成是我，所以你當場就裝成是我……細節我們就等之後再討論吧。”
“這個——我沒有自信喔。姬子你自己去會比較好吧……”
“我是下一任的學院府長候補人選，言行舉止不能有任何瑕疵。在你和三千代大人說話的時候，我會去自習室一趟，避免有人以為真正的我去參加了集會。”
“你在五重塔時說你要我再當一次你的替身，指的就是這個嗎……”
“沒錯——隻是那時候我不知道該選誰來‘目擊者’。你不是學生，所以做為證人的立場非常薄弱。昨天晚上和我在閣樓說話的女生會被夜鶯宮懷疑，所以她也不能用。我們在五重塔碰到的那幾個女生一副就會把事情跟朋友說出去的樣子，所以她們也不能用。就在我想著要怎麽辦的時候，小由麻便送了威脅信來。看她一副對我抱有好意的樣子，我就想說她應該可以用。”
姬子諷刺地微笑。
“這間學院的寄宿生離開了父母後，應該都過得很寂寞吧！所以年紀小的女生都無法抗拒我這種溫柔又寵她們的學姐，我應該讓她們想起自己的母親了吧。她們可是一個個都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呢。”
“……我不太認同你這種說法。”
“而且呢，雖然我自己不太清楚，可是我身體的味道好像帶了點甜味。”
沒錯。菖蒲第一次進到這間房間的時候，也有一樣的感覺。
“嗅覺和視覺及聽覺不同，它會直接對感情產生影響。被我吸引的女生或許是在無意識之間，對這甜甜的味道有了反應也說不定。這間學院的學生都很渴望甜品啊。”
現在姬子身邊也揚著淡淡的甜香。
“就我來說的話，我似乎會散發著吸引女生的費洛蒙。隻要是和我成為朋友的女生，她們就一定會聽我說——”
“你等——你等一下！”
再也忍不下去的菖蒲大聲說道：
“我答應了你會幫你，所以我就一定會幫你。可是你不可以讓小由麻去做這種事！”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你不能這樣利用什麽都不知道的小由麻！她們都是盡做些壞事的人對吧？你讓小由麻去那種地方，要是她碰到什麽危險的話怎麽辦！”
“那就更好了，這可以構成擊潰夜鶯宮的絕佳理由。”
“要是被老師發現了的話呢？小由麻也會被老師當成是夜鶯宮的一員吧？她會不會被丟到榻榻米牢——”
“這個可能性是有，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應該不會把我的命令說出去吧。”
姬子不懷好意地一笑。
“因為那個女生喜歡我。”
菖蒲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反射性地跑向門邊。
“你要去哪裏？菖蒲？”
“我要去阻止小由麻。我不能讓她去做這麽危險的事。”
“不可以，你這樣會打亂我的計劃。”
“姬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欺騙、威脅了一個那麽喜歡你的女生，你要她去自投羅網喔！還有三千代小姐的事也是。她是你的青梅竹馬對吧？她是你的好朋友對吧？”
“所以呢，那又怎樣？”
“你的心不會痛嗎？你不會覺得她們很可憐嗎？”
“完全不會。”
“…………”
菖蒲的眼裏意外地浮現出眼淚。
她覺得好悔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覺得，但她就是覺得悔恨。
姬子則是有如對照般地沒有表情。
姬子平常那溫柔的笑容、非常善良的雙眼都已不複存在了。她讓人感受不到殘酷、冷酷，外人完全無法看穿她的心。
“姬子……！”
“…………”
像是在照鏡子般，身材一樣、臉蛋一樣的兩個少女映照在窗上。
但其中一個激動地順著嘴唇，另一個則是像戴上麵具般完全封印感情。
菖蒲說道：
“你不是人。”
姬子答道：
“我不是人。”
菖蒲說道：
“騙子。”
姬子答道：
“我是個騙子。”
“不知恥、小人、惡魔！”
“你說得沒錯。”
“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你以為我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以為你是一個嘴巴雖然惡毒，但實際上卻是很體貼、很親切、很溫柔的人！”
“你忘了嗎？我是個大壞人、是個魔女般的陰謀家、是個權力欲的化身，是個惡人。我可不是女神，也不是天使喔。”
“…………！”
緊緊握住雙拳的菖蒲瞪著因為眼眶中的淚而模糊的姬子。
姬子也用她那深色雙眸直直地回看菖蒲。
兩人的雙眼有如兩麵對照的鏡子般映照出彼此——在那一瞬間，菖蒲的腦裏畫過這樣的念頭。
菖蒲用製服袖子擦掉眼淚。
“我要去阻止小由麻，你不要阻止我。”
“這樣好嗎？如果我不幫你的話，你就——”
菖蒲沒把姬子的話聽完。
“我不會讓你心想事成的，我也不會再次擔任你的替身！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臉！”
“…………”
姬子垂下視線。
“……那應該很難吧，因為在你照鏡子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在那裏。”
菖蒲背對低語的姬子用力關上門，離開了房間。
一
小花澤由麻，十三歲。小小胸口正劇烈疼痛的她陷入極端的苦惱。
（我變成一個糟糕的女生了……）
當一個認真的人思考走進象牙塔時，他們的言行舉止常常會變得十分極端。如果那是思慕他人的感情的話，那就更不用說了。
小花澤由麻不僅是一個非常認真的女生，而且還是非常重視朋友、深情體貼的人。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的話，她這個學生應該是能在感情和睦的朋友的包圍之下，度過健全且清新的學校生活的。
這樣的由麻，大概在半年前認識了這個名為佳代花姬子的學姐。
她曾經聽說過學校裏有一個大美人學姐。不過，她和姬子的相遇，卻是出自於偶然。那一天，在從學校回到宿舍的路上，由麻撿到了一隻翅膀受傷的雲雀。
她急忙把雲雀帶到保健室，但校醫卻不在。不知道該怎麽做的由麻在走廊上急得不知所措，此時佳代花姬子剛好經過了。
“真可憐，我來幫它擦藥把。”
在做完治療後，姬子就這麽把雲雀帶到飼育宮，也就是所謂的飼育委員會，拜托她們照顧它。之後，由麻從飼育宮的同學那邊聽說雲雀隔天就恢複健康，重返天空了。
即便由麻隻有在幫雲雀擦藥的那一瞬間和姬子待在一起，不過那樣就已足夠了。因為由麻早已被姬子的魅力給勾走了魂魄。
不過由麻並不像姬子其他的粉絲一樣，用參加藝人粉絲俱樂部的那種心情去高聲談論姬子的謠言。她原本就是個愛讀書，而且還算是個乖巧的孩子，所以向來都把這樣的心情暗藏在心中。偶爾在食堂和上下學時看到姬子的時候，她也隻會心跳加快。光是拜托朋友去夜鶯宮買姬子的偷拍照，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要她再去買姬子的抱枕或人偶那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
喜歡看書、喜歡故事，又常常做夢的孩子在這種感情瀕臨臨界點的時候，大多會做一件事。
由麻從以前就喜歡偷偷寫小說和附插畫的詩。在她知道佳代花姬子這個學姐之後，由麻的筆記本上很快就寫滿了姬子的名字。以由麻和姬子做為主角的小說已經寫滿了一整本筆記本（順道一提，對於由麻而言，那本筆記本是特別且神聖的存在，所以她選的是她最喜歡的設計）。
剛開始的時候，她用可愛字體細心寫下的小說隻是記載了一些虛浮的夢境和空想，然而她的妄想不斷加溫，故事變得愈來愈長，情節也變得愈來愈複雜，她的點子更是愈來愈多彩多姿。譬如說由麻和姬子漂亮到無人島上，在美麗珊瑚礁的包圍之下，兩人互相保護，互相幫助，過著隻有她們兩人的生活——像這樣隻會在夢境中出現的幻想情節也隨之出現。晚上，當由麻在床上沉浸於妄想中時，她的心情會愈來愈高昂，隻能用發熱的雙頰去磨枕頭的她也曾經被室友用異樣的眼神盯著過。
沒辦法跟姬子說話的由麻，就這樣過著她自己的日子。
所以昨天她在被蜂須賀樹裏亞追著跑的時候，她以為出來拯救自己的姬子是她夢中的產物。那簡直就像是自己寫的小說突然變成真的感覺。
因此當姬子變成兩個人的時候，由麻嚇了一跳。不過由麻隻是以為那是姬子的雙胞胎姐姐、妹妹，或是長得很相似的親戚之類的。姬子應該有她的理由，所有由麻也沒有打算要繼續追問或向誰說出去。
“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既然姬子跟她這麽說了，由麻當然也打算照做。
隻是，隔天早上。
由麻在教室裏偶然聽見了其他姬子的粉絲在開玩笑。
“啊——啊，有沒有什麽可以跟姬子大人更親密的方法啊？”
“這個方法如何？掌握姬子大人的秘密，然後拿去威脅她。如果你不跟我做好朋友的話，我就要把你的秘密說出去喔——之類的。”
“啊哈哈，那還真是大膽的想法啊。”
“我記得我以前有看過這樣的電影呢。然後啊，進行威脅的男人和被威脅的女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彼此的心意竟開始相通了。”
“那是不可能的吧。姬子大人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那種公開後會對她造成困擾的秘密啊。”
聽到這句話的由麻，心裏受到幾乎可以加上“喀鏘——”這種狀聲詞的衝擊。
（隻要我想要，就可以做這種事啊……）
滿腦混亂的由麻就這麽去參加了學生總會，而她也發現了站在講壇上的姬子明顯是假的。看到假冒的姬子，由麻腦中那個“我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的念頭完全結晶，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在總會結束之後，她衝回宿舍房間，全神貫注地一口氣把威脅信寫好，然後就這麽衝動地把威脅信拿到了姬子的房間。
在她把威脅信塞進門縫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
（我做了什麽事啊！）
然而姬子的房門上了鎖，所以她不可能把信收回來。由麻深深為自己這種白癡愚蠢又低級、根本不配稱作是人的行為感到羞恥，羞恥到她都貧血了。幸好那時剛好有學生忘了東西回宿舍來拿，由麻拜托那個學生跟老師說她會缺席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鑽進被窩裏。由麻知道，這是懲罰。
在放學之後，她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所以就走到了宿舍外。一想到姬子很有可能在這一瞬間讀著她的威脅信，她就感到非常害怕，害怕到不敢跟姬子待在同一座建築物裏。
可是當她在學院裏毫無目的地漫步時，她慢慢想開了。
你現在還在迷惘什麽啊，由麻！
你已經回不了頭了！
你已經是個汙穢的女人了！
這麽一想起來，距今兩千多年前，當那個攻進共和製羅馬、建立起自己支配權、為後世的世界史帶來巨大影響的愷撒在決定戰鬥時，曾經將千頭萬緒全都投注在一句“骰子已經擲出了”的話裏（由麻以前看過的書上寫的）。（注：“骰子已經擲出了”，aleajactaest，代表大局已定、木已成舟之意。）
現在的由麻，非常能理解愷撒的心情。
既然她都已經動了手，那她就隻能繼續向前進！
她要化做阿修羅、化做惡鬼，直到入地獄為止！
比起不做而後悔，她寧願要做了再後悔！
——小由麻就這麽一頭栽進了典型的自爆型思考模式。
事實上，隻要由麻冷靜下來思考，就能發現是有很多手段可以阻止事情發生的。
她可以在姬子房前等著姬子回來，然後跟姬子說“對不起，我不小心把我開玩笑要寫給朋友的信放進這個房間裏”，請姬子把威脅信還給她。
更單純的方法是她可以把一切都告訴姬子，然後向姬子道歉。溫柔的姬子不是那種會把這種事說出去的人——由麻是這麽相信的——而且隻要她道了歉，這件事到了明天就不過隻是一則笑話罷了。
就像這樣，她明明就有很多可以給自己台階下的方法，但情緒高昂的她怎麽也想不到這些方法。
傍晚的時候，由麻回到宿舍。結果，她在玄關的鞋櫃裏看見了一封信。
給小花澤由麻小姐
請您在用完晚餐之後，移駕到我的房間。
佳代花姬子上
在讀完這一封信的瞬間，一陣暈眩的由麻差點昏了過去。所謂直逼而來的毀滅預感，指的就是這種感覺嗎？
她完全不記得她是怎麽走回房間的。
在那之後，她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浣熊一樣，不斷繞著圈子走來走去，或是在洗澡間毫無意義地衝著澡。
在她這麽做的時候，她的室友也回來了，但
由麻說她身體不舒服，所以就上了床。對朋友體貼不輸由麻的室友很關心她，但對心有愧疚的由麻而言，朋友這樣的溫柔隻會讓她的心更疼痛，讓她更加受到良心的責備。
她沒有去吃晚餐，沒有食欲，也很怕在宿舍食堂裏看到姬子的時候，她會不知所措。
即便如此，在晚餐時間結束之後，由麻還是得去姬子的房間。
由麻看準了時間，前往姬子的房間。她的心髒跳到幾乎都快裂開了。她覺得自己應該要穿得慎重一點，於是換上了製服。
不斷在腦海裏重複著“骰子已經擲出了、骰子已經擲出了”這句咒語的由麻，好不容易來到了姬子的房門前。
她用顫抖的手敲了門。
“歡迎，請進。”
由麻打開門，看見穿著製服的佳代花姬子那神聖的美麗的笑容。
二
“我去泡茶，請坐。”
“是、是滴！不好意思！”
“你為什麽要到處亂看啊？是在找另一個我嗎？”
“咦！那個、這個……”
“她出去了。現在隻有我和你而已，你可以放鬆喔。”
“好、好的……”
“這種時候要是能有甜點來配菜就好了，嚴厲的校規有時候也會顯得綁手綁腳的呢。”
“咦，那個，是啊。”
“可是，既然我們是這個學院的學生，就必須要好好遵守規則。”
“那個，我認為您說的沒錯。”
“泡焙茶好嗎？”
“謝謝您。我、我很喜歡，喝焙茶。”
“我也是喔。嗬嗬嗬，我們的喜歡很合呢。”
“是……是的……”
——菖蒲在那扇暗門的後麵聽著兩人的對話。
（姬子她打算怎麽做？）
姬子嘴上雖然很自然地說出“她有事出門了”之類的話，但要菖蒲躲在這裏的，正是姬子本人。
距現在三十分鍾前，姬子手上拿著菖蒲的晚餐回到房內。
“我拜托負責配菜的同學把剩餘的晚餐留給我，你吃完之後就躲起來，小花澤由麻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就是這樣，所以菖蒲現在才會在這裏偷聽著姬子和由麻的對話。她身上穿的是她清醒過來時穿著的自己的製服，頭發已經解開，口袋裏放著隨時都可以變裝用的眼鏡。
聽著小小電瓶煮開水的聲音，菖蒲歎了一口氣。
（做這種事能夠贖罪嗎……）
她被姬子耍弄、陷入這種混亂，真的和找回她的記憶有關嗎？菖蒲對這點抱有很大的疑問。
“水很快就會燒開了，你再等一下。”
“啊，我來弄。”
“沒關係，客人坐著就好。”
“是、是的。”
菖蒲從門縫裏看見小花澤由麻乖乖坐在姬子準備好的椅子上，雙膝緊緊貼住，握在一起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由麻的拖鞋前端微微隆起，大概是因為她緊緊地蜷起了腳指。她看起來一副很緊張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誰在威脅誰。
（我愈來愈同情她了啊……）
那緊繃的表情，大大的雙眼一副眼淚快要掉出來的樣子，可愛的聲音也不斷走調。由麻很明顯地是被自己所惹出來的重大問題給壓倒了。
“來吧，請。這很燙，你要小心。”
“謝、謝謝您，我要喝了，呀！”
“你沒事吧？我明明就說了茶很燙，要你小心的啊。”
“對、對不起，我有些恍神了。啊，地板弄濕了……”
“沒關係，你坐著，我現在就把它擦幹淨。”
“對不起……”
在狀況終於恢複正常後，姬子突然開了口：
“所以呢？”
“什麽？”
由麻的臉彈了起來。姬子的表情非常平穩。
“我們該談談那封信了吧。”
“是、是的。那個、呃！！”
由麻非常狼狽。連看著這一幕的菖蒲都非常緊張，生怕她再次把茶灑了出來。
“你居然發現演講的人是替身呢。我原本不認為會有人看得出來。”
“那、那場演講果然是假冒的人咯？”
“是啊，若是要講得詳細一點，必須花上很多時間來講，不過那女生是我的親戚。我今天早上不太舒服……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我還是拜托那個人去代替我。”
“……您也很辛苦呢。”
“因為我沒有其他方法了啊。可是，你居然威脅我……”
姬子一副很難過的樣子垂下雙眼。
“啊……”
由麻也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溫柔的好孩子……嘶。”
“嗚嗚嗚嗚……”
（嗚啊——她真是個演員啊。）
菖蒲對姬子的演技感到既驚愕又佩服。
姬子輕輕地作勢擦了擦眼睛，這動作大概是為了要加深對方的罪惡感吧！就這麽被騙的由麻露出和姬子不相上下的沉痛表情。
（你隻要道歉就好了，小由麻。姬子她根本就不困擾也不生氣。）
菖蒲一個不小心就在心裏偷幫由麻加油。
由麻驀地抬起頭。
“我、我知道我做了不該做的事，可是……！”
她好像重新振作起來了，那個表情很適合“我不會認輸的！”這句台詞。
“我隻有這個手段了，沒錯，骰子被丟出去了！”
菖蒲不太懂由麻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不過那大概是她有所堅持的台詞吧。
“我要威脅姬子大人。如、如果您不聽我說話，我就要把、今天早上演講的人、是假冒的姬子大人這件事，說給大家聽！”
一副快要哭出來的小由麻以顫抖的雙唇說道。
“我該怎麽做？”
“什麽？”
由麻眨著她大大的雙眼。
“你要威脅我對吧？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是、是啊。呃、呃……”
由麻似乎沒考慮到這一點。
看到視線擺蕩、坐立不安的由麻，菖蒲心中的感覺已經超越驚愕、哀憐，她甚至覺得非常心痛。
姬子剛剛說的沒錯。由麻應該是一個很溫柔的女生，而不是一個會去威脅別人的女生。
可是，她卻做出這種不像是她會做的事……這恐怕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感情吧。她一定是喜歡“姬子大人”喜歡到過了頭。一想到由麻這樣的心情，菖蒲就笑不出來。
最後，由麻做出下定決心的表情。
“抱歉讓您久等了，我想到我的要求了。”
“請說。”
“請和我做朋友！”
滿臉鮮紅的由麻大叫。
“…………”
看來就連姬子也沒辦法立刻接話。
“那個……這果然是不行的吧？”
“我是被威脅的人，所以我沒有拒絕這個要求的立場。你的要求，就是和我成為朋友，這樣就好了嗎？”
“啊，不。我還有其他要求。”
“你說說看吧，是什麽？”
“呃……明天是星期天，請您跟我度過一整天！”
“你要做什麽呢？”
“我們要像現在這樣聊聊天，然、然後一起去湖邊，您覺得如何？啊，如果您有事要做的話，那也沒關係……”
“哎呀，聽起來很愉快呢，這是約會對吧？”
“約會！”
這兩個字似乎相當有刺激性，由麻的臉瞬
間變得更紅。
“你的要求就這樣？”
“還、還沒結束。呃、呃。唔嗯——唔——”
“我也可以提案嗎？要不要每天都跟我一起吃便當呢？”
“咦咦？這、這樣，真的好嗎？”
“我是被威脅的人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就是說啊。那個……請問您還有其他提案嗎？”
“譬如說在學院府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們可以約好一起回宿舍，然後拜托新聞宮的同學，請她們幫我們照相。你覺得如何？”
“我、我覺得如何！當然、當然好！一切就拜托您了！”
“很高興能得到你的讚成。大概就先這樣吧，你覺得還不夠嗎？”
“怎麽會呢！這樣就夠了。謝謝您！”
“嗬嗬嗬，別客氣。”
姬子以優雅的腳步走向由麻，牽起她的手。
“啊……”
由麻的身體瞬間縮起。姬子揚起那足以融化人心的微笑，在近距離內盯著由麻看。
“那我現在開始，就要稱你為小由麻咯，你應該不介意吧？”
“小由麻……！”
“因為我們從現在開始就是朋友了嘛，那你要怎麽稱呼我呢？”
“那、那是當然、姬子大人。”
“我們明明就是朋友，叫我‘大人’的話也太奇怪了吧。但就算是這樣，加了‘小姐’或是‘學姐’的話，感覺就像外人一樣。唔……”
姬子一如往常地把手指抵在唇上思考。
“嗯，你還是這樣叫我好了。”
姬子微微一笑，筆直地立起她纖細的食指。
“姐姐大人，你覺得如何？”
三
“啊嗚啊嗚……”
發出不成聲音的由麻仰起她纖瘦的身體。
姬子剛剛那句話似乎要比先前的“約會”還要激烈地直擊由麻的心。她嬌小的唇瓣不斷拍動、尋求著空氣。她真的倒吸了一口氣。
“你不喜歡嗎？”
“不、這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
“如果你真的有姐姐的話，那我這樣或許很失禮……”
“沒、沒有這種事，我沒有姐姐。”
“那、你有沒有感情很好的堂姐或表姐？”
“這個——是的，我有，我以前常常和住在附近的堂姐一起玩。”
“你是怎麽稱呼那位堂姐的呢？”
“我那時還小，所以都稱她為大姐姐。”
“哇啊，好可愛的叫法喔，我也想要你這麽叫我呢。”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由麻咻咻咻地轉到牆邊，貼了上去。
“你不需要那麽驚訝啊。啊啊，你看，這次茶灑到裙子上了。”
“對、對、對不不不不不不！”
“我用我的手帕幫你擦，你不可以動哦。”
“啊啊、那個、可是。啊，噫！”
“連這種地方都濕了呢。你把裙子抬起來一點。”
“沒關係沒關係，我自己擦就好！”
“你不要客氣。來，把裙子拉起來。”
“嗚嗚……大、大概這樣可以嗎……？”
“再往上一點。”
“可、可是，要是再往上拉的話，就會看見內褲了……”
“嗬嗬嗬，小由麻真怪呢。我們都是女生，這有什麽好害羞的？”
“是的……”
“你把腳再張開一點。你不需要那麽緊張喔，我會很溫柔的。”
“嗚、嗯、啾、啾！”
“我想這麽該很癢，不過你要忍著點。接下來，你轉過來背對我。你看，你連膝窩都濕了呢。”
“膝、膝窩，是……？”
“就是膝蓋後麵那塊，這裏呀，你看。”
“呀！”
“你要好好背對著我，拉著你的裙子。你可以把腰往後退一點嗎？把腳尖在往裏麵一點。沒錯，就是這樣，你不可以動喔。”
“呀！不要啊啊啊！”
“啊啊，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呢。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啊嗚啊嗚啊嗚。”
“哎呀，水滴甚至滴到了這種地方呢。你打翻水的方法還真不錯，我要你暫時保持這個姿勢喔。”
“是、是的……嗯，嗯唔！”
“回到剛才那個話題——你是不是不喜歡那樣叫我呢？”
“不、不是，我不是不喜歡，呃，那個，我隻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啊，唔！”
“就是啊，要在大家麵前這樣叫我，的確會讓人有些猶豫呢。那麽，在我們兩個像這樣獨處的時候，你就那麽叫我吧。”
“我怎麽、怎麽可以……”
“不行嗎……我很喜歡這個稱呼的說。”
“不！不是不行。如果姬子大人希望我這麽叫的話……啊啊，可是……”
“像這樣背對著我的話，就看不見我的臉，這樣你就不覺得害羞了吧？你看你看，裙子又掉下來了，你要好好拉起來。”
“對、對不起！”
“如果你不那樣叫我的話，我的手搞不好會比剛剛還滑喔。”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小由麻……拜托你這麽叫我。”
“大、大、大……”
“加油。”
“大姐姐！”
“我好高興喔。再一次。”
“大姐姐！”
“再多叫幾次、再多叫幾次。”
“大姐姐、大姐姐、大姐姐！”
撩起製服裙擺、雙腿內八字地翹起屁股、滿臉赤紅地連聲大叫著“大姐姐！”的少女。這是一幕相當奇異的光景，但她本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的樣子。
“嗬嗬嗬，真是個乖小孩呢。”
姬子用手環起由麻仍舊稚氣的身體，從身後溫柔地抱住她。
“……！”
由麻全身硬直，頭發倒立。姬子的雙唇靠到快要碰到由麻耳垂的距離，對她低聲說道：
“連耳朵都紅了呢，真是太可愛了！我好想把你收做我真正的妹妹喔。”
姬子抱住由麻的手更加用力。
由麻撩起裙子的手指失去力氣，無力地垂下雙手。她的雙眼是一片朦朧，似乎連站都站得很辛苦的樣子。她全身上下不斷顫抖，尤其是她的下半身。菖蒲很認真地擔心由麻是不是會就這樣昏過去。
“你不喜歡被我這樣嗎？小由麻。”
“沒有……沒有這種事。啊啊，好香的味道……”
“是嗎？是什麽樣的味道？”
“好甜、好溫柔、像糖果一樣……”
“小由麻也很香喔，像牛奶一樣的香味呢，我來聞聞。”
“啊、啊、啊！”
“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朋友了呢，小由麻。”
“是、是的……大姐姐。”
“放假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湖邊散步吧。”
“是的，大姐姐……”
“我們一起從學校回宿舍、一起看書一起聊天、一起照相喔。”
“是的、是的！”
“唉呀呀，你眼裏怎麽都是眼淚呢？”
“我、我太高興了……”
“嗬嗬嗬，真是個怪小孩。可是，這樣的你也很可愛呢，我的小由麻。”
“咦……？我的？”
“你是我的小由麻喔。”
“啊哇哇哇哇……”
這應該叫做幸福絕頂吧。由麻沉浸在歡喜和陶醉中的表情
，讓菖蒲很懷疑人類是不是能做出這麽幸福的表情。
“我想和你再獨處一會兒。小由麻，你的時間沒問題吧？”
“是、是的，沒有問題！”
“事實上呢，我有個東西要請小由麻看看。”
“咦？是什麽呢？”
“是這個東西。”
姬子迅速地放開由麻，從製服的暗袋裏掏出一本筆記本。那是一本偏厚的可愛筆記本。
那一瞬間，由麻臉上的血氣以驚人的速度褪去。
“那、那那那那那是、我的、小說……為什麽您會……”
“抱歉，這我不能說出來。”
“難不成您已經看——”
“我看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麻天崩地裂的慘叫聲在房裏炸開。
四
“我是開玩笑的。其實我還沒看呢。”
“咦……？”
任裙子如花開般散開的由麻坐倒在地板上，原本用雙手覆著臉大喊不要的她驀地抬起頭。
“你還沒看……？真的嗎？”
“真的喔。這本筆記本呢，這個嘛……就說是神送給我的吧。”
姬子的嘴角浮現一抹溫柔的笑——隻有表麵上而已。
“我沒想到你會那麽驚訝呢。唔……這是小由麻的小說筆記本吧？裏麵寫了什麽樣的故事呢？”
姬子準備翻開書頁。
“不可以、不可以！我求求你，不要看。不可以看，我不要你看！”
雙眼帶淚的由麻拚了命要從姬子手上拿回筆記本，但姬子卻以跳舞般的華麗步伐躲開由麻的手。
“裏麵寫了會讓你這麽困擾的事嗎？”
“我很困擾！我真的會很困擾！拜托你，把筆記本還給我……！”
由麻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痛苦掙紮，向姬子苦苦哀求。她的呼吸也變成噫、噫、噫這般斷斷續續的。
“我好想看看你寫了什麽樣的小說喔。”
“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求求你，求求您……！如果您看了的話，我、我……啊啊啊啊……”
“嗬嗬，這要怎麽辦呢——”
姬子又把手指放到書頁上。
“啊啊，不可以，不要打開。不可以打開！”
“真的不可以嗎？小由麻好壞喔。”
到底是誰好壞啊，菖蒲這麽想著。
菖蒲並沒有聽說有關筆記本的事。雖然姬子說那是神送來的，但她究竟是從哪裏找來的？
從由麻的反應來看，菖蒲大概能猜測到小說的內容了。由麻一定是在裏麵寫了很多讓人很害羞的妄想。如果是一個國二女生的話，絕對不會想讓別人看到這種東西。
菖蒲不知道姬子到底在想什麽。她把由麻帶到幸福的絕頂後，又立刻把她推進絕望的深淵。這應該算是嗜虐嗎？姬子這樣的手段簡直就像小貓在玩弄獵物一般。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不看了，這個還給你。”
“真、真的嗎……？”
“條件是，你要答應我的要求。”
“是、是的，我什麽都會做。不管是什麽事，我都會聽您的話！”
你可以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妥協嗎！菖蒲覺得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威脅人的人和被威脅的人角色互換了。
“那麽，我現在要請你去幫我做一件事。”
“幫您……做一件事，是嗎？”
“我要你去五重塔，跟入口前的女生說‘請讓我參加集會’，如果她問你是從誰那裏聽說的，你就說‘是公主大人告訴我的’，這是通關密語，接下來——這是最重要的部分——我要你回來之後告訴我那裏有誰、發生了什麽事。隻要你這麽做的話，我就不看你的筆記本，把它還給你。”
“可、可是，為什麽。集會、是什麽……”
“你隻要去了就知道。你就當這是在幫忙學院府做事，沒事的，不需要害怕。隻要你成功了，我們又可以一起喝茶了。”
“是……是、的……”
“那麽你快去吧。”
整個人都很恍神的由麻點了點頭，接著以失了魂般的腳步離開房間。
“已經可以了，菖蒲。”
菖蒲打開暗門，回到房間裏，腦子裏滿是疑問。
“這是怎麽一回事？姬子。集會是什麽？而且，那本筆記本，你是從哪裏……”
隨意翻著筆記本的姬子答道：
“這是我剛剛從小由麻的房裏偷來的。這很簡單，房間裏沒有半個人，而且我在宿舍裏可以自由進出每個房間。”
姬子這麽幹脆地就把犯罪行為給招了出來。
“小由麻這種年紀的女生大多會把不想被別人看見的秘密藏在書桌裏。果然不出我所料，讓我找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姬子看向她隨意翻開的一頁，菖蒲顯得很慌張。
“等等等等，不可以啦！你不是答應她不看的嗎？”
“已經太遲了，我早已全部都看完了。”
“那你跟小由麻說你還沒看完是……”
“那當然是騙人的啊。”
姬子幹脆地答道。
“這本筆記本讓我知道了她的喜好，為我提供了許多參考資料呢。焙茶和製服都是小由麻喜好，看完之後，我才發現每一篇故事的主角都是小由麻自己和‘姬子大人’。雖然空想無罪，不過就她本人而言，應該絕對不想讓我看到吧。”
“你原本就是這麽打算的嗎？你要反過來威脅小由麻、利用她……”
“沒錯。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吧？那個女生忘了她是要來威脅我的，反倒照著我的命令去幫我做事了。”
姬子的語氣和表情都有如女神般平穩優雅，但她所做的事不隻和女神完全無關，甚至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行為。
“那你一開始就讓她看到那本筆記本不就好了嗎……你根本不需要答應她要去約會，讓她那麽開心啊。”
“一開始要給她喜悅；接下來再給她有可能會失去這份喜悅的不安和恐懼。同時給予她這兩種感情的話，會比較有效果。”
“…………”
“要利用一個人的話，不能隻是威脅他而已。要同時運用糖果和鞭子才行……怎麽了？你不喜歡我的方法？”
姬子似乎發現了菖蒲的表情變得很險惡。
“……姬子，你要讓小由麻去做什麽？你所謂的集會是什麽集會？”
“是夜鶯宮的集會。”
“咦……”
“今天是夜鶯宮主辦的秘密集會的召開日。昨天晚上在閣樓上跟我說話的那個女生就是來告訴我這件事的。”
“難不成這跟三千代小姐的秘密有關嗎……？”
“是的，三千代大人也會去會場的。這就是那個人的秘、密。”
意料外的話讓菖蒲說不出半句話。
姬子哼地扭起嘴唇。
“我來跟你說明我的計劃，你的責任就是成為‘誘餌’。”
“誘餌？”
“為了達成某個目的，三千代大人一定會去參加集會。不過聽說她有時候會立刻回去。所以我要你裝成是我，拖住她的腳步。”
“那、那是不可能的啦！我一定立刻就會被拆穿的。”
“我不需要那麽長的時間，隻要你盡可能地把她拖在那裏就好。”
“我完全聽不懂啦……你到底要讓我和小由麻做什麽？”
“我要讓小由麻目擊你和三千代大人在一
起，我要她成為證人。你的角色就是引誘三千代大人的‘誘餌’，而小由麻的角色就是證明這一點的‘目擊者’。隻要小由麻把這件事爆出來，三千代大人就一定會失去她的地位。因為呢——”
姬子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因為你在學生總會上讓那條校規成立了。學校要公布違反校規者的名字，並讓她們接受嚴厲的懲罰。我要用剛成立的那條校規毀了三千代大人。”
“…………！”
“這就是我成立那條校規的目的。”
戰栗劃過菖蒲的背脊。
（這個女生是惡魔！）
讓三千代自我毀滅的校規是姬子創立的。三千代被姬子給騙了，她根本就沒想到姬子居然會想把自己從學院府長的位子上趕下來。
姬子的笑容非常嚇人。聽說這間學院會有魔物、怨靈出現。搞不好姬子就是它們的魔性所在。
“可是……為什麽要三千代小姐會參加夜鶯宮的集會呢？她也是夜鶯宮的成員嗎？”
“應該算是準會員吧，所以我才沒有跟三千代大人說受傷的事。要是我說了這件事，三千代大人可能會氣到不參加集會，這樣我的計劃就泡湯了。”
“…………”
姬子以纖細的手指撫過菖蒲的發絲。
“我先跟你說好，你不會有任何危險。就算你的存在被公開了，反正你原本就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所以不會有違反校規的問題。真要說的話，你隻是不巧迷路進了這間學院的善良第三者。你隻要不把我在暗地裏牽線的事說出去就好。”
菖蒲呆呆地聽著姬子說話，發絲被姬子撫過。
“如果之後老師去問你的話，你就這麽回答。你說你在外麵散步，結果看到了小由麻，在意她行蹤的你就跟了上去，通關密語也是模仿小由麻的。然後你在夜鶯宮的集合上看見了三千代大人，她把你當成是我，所以你當場就裝成是我……細節我們就等之後再討論吧。”
“這個——我沒有自信喔。姬子你自己去會比較好吧……”
“我是下一任的學院府長候補人選，言行舉止不能有任何瑕疵。在你和三千代大人說話的時候，我會去自習室一趟，避免有人以為真正的我去參加了集會。”
“你在五重塔時說你要我再當一次你的替身，指的就是這個嗎……”
“沒錯——隻是那時候我不知道該選誰來‘目擊者’。你不是學生，所以做為證人的立場非常薄弱。昨天晚上和我在閣樓說話的女生會被夜鶯宮懷疑，所以她也不能用。我們在五重塔碰到的那幾個女生一副就會把事情跟朋友說出去的樣子，所以她們也不能用。就在我想著要怎麽辦的時候，小由麻便送了威脅信來。看她一副對我抱有好意的樣子，我就想說她應該可以用。”
姬子諷刺地微笑。
“這間學院的寄宿生離開了父母後，應該都過得很寂寞吧！所以年紀小的女生都無法抗拒我這種溫柔又寵她們的學姐，我應該讓她們想起自己的母親了吧。她們可是一個個都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呢。”
“……我不太認同你這種說法。”
“而且呢，雖然我自己不太清楚，可是我身體的味道好像帶了點甜味。”
沒錯。菖蒲第一次進到這間房間的時候，也有一樣的感覺。
“嗅覺和視覺及聽覺不同，它會直接對感情產生影響。被我吸引的女生或許是在無意識之間，對這甜甜的味道有了反應也說不定。這間學院的學生都很渴望甜品啊。”
現在姬子身邊也揚著淡淡的甜香。
“就我來說的話，我似乎會散發著吸引女生的費洛蒙。隻要是和我成為朋友的女生，她們就一定會聽我說——”
“你等——你等一下！”
再也忍不下去的菖蒲大聲說道：
“我答應了你會幫你，所以我就一定會幫你。可是你不可以讓小由麻去做這種事！”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你不能這樣利用什麽都不知道的小由麻！她們都是盡做些壞事的人對吧？你讓小由麻去那種地方，要是她碰到什麽危險的話怎麽辦！”
“那就更好了，這可以構成擊潰夜鶯宮的絕佳理由。”
“要是被老師發現了的話呢？小由麻也會被老師當成是夜鶯宮的一員吧？她會不會被丟到榻榻米牢——”
“這個可能性是有，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應該不會把我的命令說出去吧。”
姬子不懷好意地一笑。
“因為那個女生喜歡我。”
菖蒲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反射性地跑向門邊。
“你要去哪裏？菖蒲？”
“我要去阻止小由麻。我不能讓她去做這麽危險的事。”
“不可以，你這樣會打亂我的計劃。”
“姬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欺騙、威脅了一個那麽喜歡你的女生，你要她去自投羅網喔！還有三千代小姐的事也是。她是你的青梅竹馬對吧？她是你的好朋友對吧？”
“所以呢，那又怎樣？”
“你的心不會痛嗎？你不會覺得她們很可憐嗎？”
“完全不會。”
“…………”
菖蒲的眼裏意外地浮現出眼淚。
她覺得好悔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覺得，但她就是覺得悔恨。
姬子則是有如對照般地沒有表情。
姬子平常那溫柔的笑容、非常善良的雙眼都已不複存在了。她讓人感受不到殘酷、冷酷，外人完全無法看穿她的心。
“姬子……！”
“…………”
像是在照鏡子般，身材一樣、臉蛋一樣的兩個少女映照在窗上。
但其中一個激動地順著嘴唇，另一個則是像戴上麵具般完全封印感情。
菖蒲說道：
“你不是人。”
姬子答道：
“我不是人。”
菖蒲說道：
“騙子。”
姬子答道：
“我是個騙子。”
“不知恥、小人、惡魔！”
“你說得沒錯。”
“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你以為我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以為你是一個嘴巴雖然惡毒，但實際上卻是很體貼、很親切、很溫柔的人！”
“你忘了嗎？我是個大壞人、是個魔女般的陰謀家、是個權力欲的化身，是個惡人。我可不是女神，也不是天使喔。”
“…………！”
緊緊握住雙拳的菖蒲瞪著因為眼眶中的淚而模糊的姬子。
姬子也用她那深色雙眸直直地回看菖蒲。
兩人的雙眼有如兩麵對照的鏡子般映照出彼此——在那一瞬間，菖蒲的腦裏畫過這樣的念頭。
菖蒲用製服袖子擦掉眼淚。
“我要去阻止小由麻，你不要阻止我。”
“這樣好嗎？如果我不幫你的話，你就——”
菖蒲沒把姬子的話聽完。
“我不會讓你心想事成的，我也不會再次擔任你的替身！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臉！”
“…………”
姬子垂下視線。
“……那應該很難吧，因為在你照鏡子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在那裏。”
菖蒲背對低語的姬子用力關上門，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