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菖蒲與姬子
一
打扮得像個巫女的姬子拿著錫杖，雙眼瞪著學生們。
三千代、由麻跟和季她們依舊雙眼無神地包圍住菖蒲和姬子。
雖然姬子身上穿的是巫女裝，但上麵不僅有裝飾和圖樣，色彩也很豐富，感覺上帶點異國情調。就算除去她穿著白色運動鞋這一點，姬子的打扮還是和純和風有些不同。
拘束住菖蒲的光環已經消失，形似曼佗羅的方陣也杳無蹤跡。
“你小心點，菖蒲。這些東西都以為你是佳代花姬子，她們會朝你進行攻擊。”
“我不想連這種事都代替你啊……”
“要是有隙可趁，你就逃走。那根柱子後麵有暗門，我也是從那裏進來的。你隻要把牆上的護牆板打開，就可以下到地底下的通路。”
這間學院裏究竟有多少縱橫四方的通道啊？
“姬子，大家是怎麽了？還有，你那身巫女般的打扮……”
“這裏的女孩都被附身了。她們的半顆心都被占據了。”
“附身——你說的是怨靈、鬼魂，還是魔物之類的嗎？”
“我沒有辦法簡單地說明。她們是被封印在這塊土地上的存在附身的。那些存在一直都在尋找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這種秘密集會觸發人心裏陰暗的那一部分，很容易就會把那種東西召喚出來。”
這就是夜鶯宮的目的嗎？這裏盡是一些讓人搞不清楚的事，隻是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問東問西。
學生們隨著放出磷光般光輝的紅煙逐漸拉近距離。
“大小姐……我們一直在等待您。隻要能附身在您身上，我們就能來到這個世界。”
低聲說著話的三千代緩緩靠了過來。
“請您不要棄我們於不顧……”
和季以異樣的眼神看著菖蒲和姬子，其他的學生也開了口：
“我們等您等了好久、好久……”
“請把您的心和身體賜給我們……”
菖蒲朝彎下腰的姬子貼了過去。
“姬子……”
“你不要怕。就算她們人數眾多，但她們的力量並不強，我立刻就讓她們回到原處。”
拿著錫杖的姬子閉起雙眼，開始低聲地念起了咒語般的辭句。
“有生命之者無生命之者，有力之者無力之者，賢明之者愚蠢之者，遵從應有的命運，采取正確的應有姿態，該愛人與被愛之時愛人與被愛。我希望被不正當的痛苦擊垮之者能迅速得到救贖。”
——在念咒語的時候，姬子的身體的身體被光芒包圍，衣服和長發都在風的吹拂之下飄起。
姬子大大張開雙眼，把錫杖高高舉起。
“蔦尾花公主將這個身軀化做花、化做花蕊——！”
眩目的光芒以姬子為中心散開，光亮的程度有如太陽降臨一般。
由麻跟和季她們捂住臉，發出慘叫聲。菖蒲也下意識地眯起雙眼。
不久後，光芒退去——
紅煙幾乎完全消失。由麻、和季，還有其他學生全都倒在地上。
“姬子，剛剛那是……小由麻她們……”
“她們隻是昏過去而已，等到她們醒過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會記得。”
姬子的表情還是相當險惡。
“你不要大意了，菖蒲，還沒有結束。”
“……姬子。”
低沉的聲音讓菖蒲嚇了一跳，她轉過頭。
在倒下的學生中，隻有三千代仍準備站起來。仍舊無神的她眼裏帶著妖異的光芒，身上還纏繞著紅煙。
“三千代小姐——！”
菖蒲倒吸了一口氣。姬子拉過菖蒲的身體，把她移到自己身後。
“不要走到前麵。連我也不知道我贏不贏得了現在的三千代大人。”
姬子斂起表情，重新拿好錫杖。
二
“姬子……我要你成為我的……”
三千代以低沉的、緩慢的聲音說道：
“我們需要你……你以前是個會乖乖聽我說話的好孩子啊……我們要像那個時候一樣，感情很好地過日子啊，姬子……”
“三、三千代小姐——她在說什麽？”
“她是在混亂的狀態下說話的。話有一半是出自她自己的心，另一半則是來自附身在她身上的那個東西。”
也就是說，三千代所說的話有一半是出自她的真心咯。
“若是放任心中的暗陰不理，它會日漸增幅，這樣的心就會被他人利用，三千代大人不斷地來參加這場宴會，而她的心就在不知不覺間被他人侵蝕了。”
“……姬子，不要丟下我。”
三千代懇切地哀求。
“待在我的身邊，姬子。我會一直守護著你。所以我們要一直待在一起，姬子。我拜托你，姬子……”
姬子緊緊抿住雙唇，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你要引出我的迷惘也是無謂的，我對你們是沒有任何同情的。”
三千代以哀切的表情朝姬子伸出手。
“姬子，為什麽你要這麽說？你要舍棄我們嗎？你要背叛我嗎？你可以平心靜氣地做出這種事嗎？姬子。那是不可能的，溫柔的你不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姬子，我很清楚你實際上是個什麽樣的女生。”
“我和小的時候不一樣，小時候的那個我和現在的這個我是不一樣的。”
但每當自己的名字被三千代叫到一次，姬子的身體就會微微顫動。三千代每喊一次姬子的名字，仿佛就有一道無形的鎖鏈將姬子的手腳纏起。
“聽聽我的願望。你是一個比任何人都還溫柔的孩子啊！害怕寂寞的你是個愛哭鬼；與其傷了別人，你寧願選擇自己受苦；就算你被誰傷了，你也不會憎恨那個人、更不會找他複仇。你應該是這樣的女生啊！”
“——不對，我不是那麽脆弱的人。我變得很堅強了！”
姬子大叫。然而她的眼裏卻帶著動搖。
“我都知道。你無法丟下我，不要自己欺騙自己。救救我，姬子。救救這個比任何人都重視你的我——”
“三千代大人——”
姬子的臉痛苦地扭曲。三千代並沒有放過姬子心口這微微的縫隙。
“成為我的吧，姬子！”
纏住三千代的紅煙有如張開嘴的野獸般朝姬子襲來。
回過神來的姬子揮動錫杖，紅煙瞬間散去。然而三千代正從紅煙後方迅速地朝姬子逼近。
“危險，姬子！”
“菖蒲，閃開！”
姬子推開菖蒲，可是她的這個動作卻有了可趁之機。三千代一口氣拉近距離，把姬子壓到牆壁上。姬子的錫杖滾落地麵。
“姬子！”
“不可以過來。快逃，菖蒲！”
姬子拚命大喊，但三千代的指頭卻陷進她的喉頭。
“我們的姬巫女，我終於得到你了。長久以來，我們被埋葬在黑暗中的一切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唔、嗚……”
三千代單手抓住姬子的雙腕，另外一隻手則按住她的喉嚨。無法動作的姬子隻能不斷掙紮。
“讓我們合為一體吧，姬子。我會把我的呼吸注入到你體內的。”
三千代的嘴邊飄著紅煙。姬子拚了命試著要轉開臉，但三千代卻硬把姬子的臉轉過來麵向自己，像是要求吻似地把雙唇靠上去，大概是想讓紅煙流入姬子嘴裏吧。
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姬子會發生什麽事？現在的三千代是否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被附身在她身上的東西給操縱了呢？
菖蒲拚
命動腦筋。她得去救姬子才行——可是，她要怎麽做？
菖蒲像是得到天啟般地靈光一閃！
“喔喔喔——嗬嗬嗬嗬嗬嗬！”
菖蒲突如其來地高聲大笑。
像是被嚇了一跳的三千代轉過頭。
“三千代小姐，你還~弄不清楚嗎？那個女生不是姬子喔，我才是真正的姬子！那個是假冒的春日菖蒲喔！你真是個笨蛋呢！喔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說完了，她又“喔嗬嗬嗬”地笑了。
然而，意識有一半都不屬於自己的三千代卻不覺得這一點很怪。
“你說，這是假冒的？”
“沒錯。你原本的目標是我吧？來，你仔細看好了。剛剛跟你說話的是我喔。我戴著眼鏡、綁著辮子，到剛才都還在跟你聊天不是嗎？”
“這、這麽說起來……”
三千代顯得有些動搖，但姬子似乎比她還要動搖。
“你、你在說什麽啊，菖蒲。不要做這種蠢事了，快逃！”
被三千代壓住的姬子大吼。隻是菖蒲不理她，繼續大叫：
“我才是真正的佳代花姬子！我會戴上眼鏡，連發型可以按照你喜歡的去弄。過來吧，三千代小姐！”
菖蒲叫完後，她撿起眼鏡，在臉旁揮了揮。
“來吧，三千代小姐，我會對你很溫柔的！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我們會感情很好地得到幸福！”
菖蒲拚了命地吸引、誘惑、誆騙三千代，隻是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做得很糟。她演得完全不像姬子。
沒想到三千代卻被騙了。她放開姬子，朝菖蒲衝了過來。
“姬子！”
“哇！”
糟了，菖蒲完全沒思考過她該怎麽逃。
如野獸一般張開嘴的三千代把菖蒲壓倒，嘴邊飄著紅煙的她把臉靠了過來。
“噫——！”
她們的嘴唇差點相疊。就在這個時候，菖蒲的眼角看到姬子正撿起錫杖。
“放開菖蒲！”
姬子用盡全力衝了過來，表情跟她在五重塔樓梯上救小咪時的表情很像。
姬子揮下錫杖，三千代輕盈地從菖蒲身邊跳開。
姬子朝三千代舉起錫杖，把菖蒲保護在自己身後。
“你又做了這種多餘的事！我明明就叫你逃了，你為什麽不照著我說的做！”
姬子以非常恐怖的表情瞪著菖蒲，這是她至今為止最恐怖的表情，不過菖蒲也火大了。
“我明明就救了你，你不需要那樣講話吧！”
“你剛剛不是說過再也不要當我的替身了嗎！既然已經決定過的事，你就應該守住約定到最後！”
三千代的喉嚨裏迸出動物般的聲音。同時，她身上的紅煙爆炸般地擴散，包覆住姬子和菖蒲。
姬子緊緊地把菖蒲抱了過來，把手指彎成像鉤爪一樣的三千代猛烈地朝兩人追了過來。姬子護著菖蒲，完全沒有要逃的意思。
“對不起，三千代大人……！”
菖蒲聽到姬子小聲的低語。下一個瞬間，姬子已經將錫杖朝三千代刺出。
光芒以姬子的身體為中心，再次炸開。這道光芒比先前讓由麻跟和季昏過去的光還要強烈。
菖蒲看見三千代發出慘叫後倒下。附在三千代身上的紅煙也在轉眼間消失。
光芒的洪流包覆住菖蒲。眩目的光芒讓她眼前一暗，意識逐漸遠去。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三
……一麵，紫色花朵。
將天空染成一片紫的黃昏仿佛撒落至地麵。
在輕柔搖動的花裏，我獨自一個人站著。
好甜、好甜、仿佛要讓人窒息的花香。哪一朵是菖蒲，哪一朵是蔦尾花呢？
遠方傳來一道聲音。
那是在責備某人的聲音。被自己相信的人所背叛、所遺棄者的聲音。
被責罵的人……是我？
我豎起了耳朵。
——你過去曾經玩弄別人的心、利用愛你的人、背叛了你身邊的人，傷了許多溫柔的人。所以你必須償還你的罪過。
聲音在花中重複說道。
我什麽都不記得啊！我對你做了什麽？
我沒有記憶，可是我的心卻在抽痛。罪惡感和自我厭惡湧上。
我是誰？求求你，找個人來告訴我！
風兒代替答案吹起，將紫色的花朵穿成了斜紋模樣。
菖蒲喝的一聲張開雙眼。
（真是個奇怪的夢啊……）
這搞不好是以前記憶的碎片——
不，不隻是這樣！她的皮膚好熱，而且還有火煙和煙的味道。
是火災。覆住地板和窗戶的遮光窗簾正在燃燒，似乎是因為紙燈倒下、蠟燭火焰燒到地板上的關係，室內滿是煙霧。
“姬子！”
菖蒲衝到倒下的姬子身邊。三千代、由麻跟和季也還沒清醒過來。
“姬子、姬子，你振作點啊，姬子。”
菖蒲搖晃姬子那纖細的肩膀，姬子痛苦地呻吟。
“煙……火災……？”
“沒錯，我們得趕快逃走！”
“不行，我得幫忙大家……三千代大人、和季小姐，還有小由麻，我要去救她們。”
她還在擔心別人。
“喂，果然是發生火災了！快去叫人過來！”
是愛爾莎的聲音。菖蒲驀地轉過頭，有幾個學生在煙霧彼方慌張地動著。其中一個人就是愛爾莎。
沒有穿著製服的愛爾莎雙眼敏銳地找到菖蒲和姬子，朝她們衝了過來。
“愛爾莎……！”
“姬子——不對，你是菖蒲吧。也就是說，倒在那邊那個奇裝異服的人就是姬子吧。”
入口處的學生們一陣騷動。
“水，趕快拿水來！”
“比起這個，我們得先把倒下的人救出去！”
“再多找一些人來。快！”
愛爾莎用自己的身體把菖蒲和姬子藏起來，壓低了聲音迅速說道：
“我聽說五重塔有火冒出來，所以就和其他人一起衝過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呃，那是，那個——”
菖蒲不知道自己可以講到什麽程度。姬子又昏過去了。
“看來現在不是聽你解說的時候……你們最好不要待在這裏吧？”
愛爾莎說的或許沒錯，姬子說她的言行舉止都不能有任何瑕疵。
菖蒲撿起眼鏡和錫杖，背起癱倒的姬子。
“愛爾莎，三千代小姐她們就拜托你了。”
“你可以在不被大家發現的情況下逃走嗎？”
“沒問題。”
菖蒲跑向姬子告訴她的暗門，拉開護牆板、鑽進裏麵後，把門關上。
四
背著姬子的菖蒲慎重地走下樓梯，在黑暗中前進。
背後的騷動急速遠去。
（原來如此，姬子原本是打算要讓我從這條路潛進宴會的啊。）
這條地下道究竟通往何處……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出口的菖蒲感到非常不安。
黑暗中的這條道路無限延伸。
菖蒲一直走、一直走，大概走了有十分鍾以上吧。
在上上下下的通路上前進時，菖蒲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們已經進到建築物裏麵，牆壁和天花板都是木板材質。
她繼續上樓梯、下樓梯，然後又再次步上樓梯。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來到一個她曾經見過的地方。
“這裏是，閣樓房間……！
”
這是她被姬子用鎖鏈綁住、被姬子戳刺麻掉雙腿的地方。原來是秘密通道把五重塔和這個地方連起來的。
菖蒲走下樓梯，把門推開。眼前已經是姬子的房間了。
“啊~~~~”
菖蒲安心地吐了一口氣。她放下錫杖，讓姬子睡到床上。月光從窗外射進，照亮姬子、柔軟的夜風吹起來相當舒適。
“姬子，我們到房間了喔，已經沒事了。”
打扮成巫女的姬子像是在嘟噥些什麽，似乎是夢話。
“姬子，怎麽了？你很難過嗎？”
“……三千代大人、和季小姐、小由麻，我得趕快去救她們……”
姬子的呼吸仿佛喘息般。背著姬子走路時菖蒲還沒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姬子的臉泛紅，還不斷地冒汗。
“姬子，你振作一點，你又發燒了嗎？”
姬子並沒有回答，隻是硬要試著坐起來。
“我得去救大家。趕快……再不快點的話，大家就會被火災……”
隻是使不上力氣的她差點從床上掉下來，菖蒲在千鈞一發之際把她抱住。
“放心吧，姬子。愛爾莎她們會去救大家的。”
不過，姬子似乎沒有聽到菖蒲的聲音。
“我……我失敗了。我明明……我明明就不想讓任何一個人陷入危險的……”
姬子發出啜泣般的聲音。菖蒲拚了命要讓姬子冷靜下來。
“姬子，你不要擔心嘛。火災沒有那麽嚴重，而且愛爾莎她們會把大家救出來的。所以已經沒事了，知道了嗎？”
“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三千代大人她們才會……”
姬子幾乎完全錯亂了。她的頭發纏繞著巫女裝扮。
“對不起，我現在就讓你舒服一點。”
菖蒲拉開姬子的衣襟，解開她的腰帶，還順便把姬子的白色運動鞋脫下來。
姬子泛紅的肌膚裸露出來，不過現在可不是顧著害羞的場合。
“對了，藥！”
菖蒲跑到櫥櫃邊，把藥瓶和銀湯匙拿出來。
“把這個喝下去，姬子。來，把嘴張開。”
菖蒲靠到姬子泛紅的身體上，將用湯匙舀起的藥靠到姬子臉旁。姬子作出抵抗，穿著襪子的雙腳搔括著床單。
“不、不要——”
“快喝嘛，姬子。來，快喝下去。”
語氣變得比較嚴肅的菖蒲把話說完後，硬是把一隻腳擠進姬子掙紮的雙腿中，按住她的腿。
“聽我的話。來，把嘴張開。”
“嗚嗚……”
姬子像是看開了，害怕地張開了嘴。菖蒲把銀匙塞進姬子白皙的齒間。
“嗚、惡！”
“不可以吐出來，要喝下去。快喝！”
“嗯、嗯嗚——！”
姬子美麗的臉龐扭曲，同時喉嚨一動。就在此時——
“啊啊、唔唔唔嗯……！”
隨著這氣絕般的聲音，姬子筆直地伸長纖長的腿。她緊緊抓住床單，纖瘦的身體弓起，不斷顫動。想起那驚人的苦味，就連喂姬子喝藥的菖蒲也抖了起來。
“啊、啊、啊……”
在一陣瘋狂的抽搐後，像是耗盡全力精氣的姬子無力地癱倒，身體還在不停顫動。
看著姬子這樣虛弱的模樣，菖蒲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個被姬子戳腳、被姬子逼著做柔軟體操的自己。
突然……
一陣暈眩般的感覺襲向菖蒲。
那是菖蒲誤以為是姬子、而跟前這名少女是菖蒲的錯覺。
看著姬子長長的睫毛和雙唇顫動，罪惡感和自我厭惡在菖蒲胸中擴散。
姬子在痛罵、欺負菖蒲之後，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呼啊、呼啊……啊啊啊……”
姬子的呼吸多少平穩了一點。菖蒲回過神來，在姬子耳邊低聲說道：
“姬子，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喔，我不該對你這麽粗魯。”
菖蒲用被子蓋住姬子纖細的身體，輕輕地把她唇邊的藥擦掉。
“愛爾莎她應該有去救三千代小姐她們。沒有人死掉，也沒有人受傷喔。”
“真的嗎……？”
“真的。所以，你不要擔心了。”
菖蒲原本以為姬子會就此放心，但她卻還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我……我……”
“嗯？什麽？姬子。”
“我……傷了許多溫柔的人……我玩弄別人的心，利用了愛我的人、盡是背叛那些人。”
她在說什麽？
那些不是菖蒲該償還的罪過嗎？
“大家都從我的身邊消失了……”
姬子把臉埋到床單裏。菖蒲能做的，就是撫摸姬子長長的發絲、白皙的雙頰、柔軟的身體，還有她那纖細的腰而已。
“姬子、姬子，有我在啊。”
“我……不要再這個樣子了。”
“姬子，有我在啊。我會待在你身旁，所以請你不要露出那麽悲傷的表情。”
姬子突然抓住菖蒲的背，把她抱了過來，長長的雙腿也纏住菖蒲。菖蒲把身體靠到姬子身上，任姬子為所欲為。
接著，菖蒲低聲安撫著姬子。就像她們相遇到的那一夜，在同一張床上，姬子曾經對菖蒲做過的那樣。菖蒲跟姬子說出一樣的話。
“放心，姬子。我會一直待在你身旁，我會站在你這邊。”
姬子終於抬起臉，把她那還沒定住焦點的雙眼看向菖蒲。
“你是，誰……”
“我是——”
思考了一下之後，菖蒲答道：
“我是另一個你喔。”
菖蒲不知道姬子有沒有聽到她這句話，因為姬子又失去意識了。
“姬子，你睡著了嗎……？”
她沒有回答。
菖蒲悄悄地放開姬子，幫她整理儀容。菖蒲看向姬子在月光照射下那疲憊蒼白的臉龐。
不，姬子搞不好是真的累了。
（這個女生是這樣一路奮戰過來的嗎？她不向任何人敞開心扉、一直孤單一個人……）
菖蒲回想起三千代剛剛說過的話。小時候的姬子比任何人都溫柔，是個怕寂寞、愛撒嬌的孩子——
（姬子的希望是什麽？）
沉睡中的姬子像是在尋求著什麽似地動著手指。菖蒲握住她的手，姬子像是鬆了一口氣似地鬆下表情，開始發出平穩的呼聲。
“……好好睡吧，姬子。”
菖蒲就這麽跪在床邊，始終握著姬子的手。
一
打扮得像個巫女的姬子拿著錫杖，雙眼瞪著學生們。
三千代、由麻跟和季她們依舊雙眼無神地包圍住菖蒲和姬子。
雖然姬子身上穿的是巫女裝，但上麵不僅有裝飾和圖樣，色彩也很豐富，感覺上帶點異國情調。就算除去她穿著白色運動鞋這一點，姬子的打扮還是和純和風有些不同。
拘束住菖蒲的光環已經消失，形似曼佗羅的方陣也杳無蹤跡。
“你小心點，菖蒲。這些東西都以為你是佳代花姬子，她們會朝你進行攻擊。”
“我不想連這種事都代替你啊……”
“要是有隙可趁，你就逃走。那根柱子後麵有暗門，我也是從那裏進來的。你隻要把牆上的護牆板打開，就可以下到地底下的通路。”
這間學院裏究竟有多少縱橫四方的通道啊？
“姬子，大家是怎麽了？還有，你那身巫女般的打扮……”
“這裏的女孩都被附身了。她們的半顆心都被占據了。”
“附身——你說的是怨靈、鬼魂，還是魔物之類的嗎？”
“我沒有辦法簡單地說明。她們是被封印在這塊土地上的存在附身的。那些存在一直都在尋找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這種秘密集會觸發人心裏陰暗的那一部分，很容易就會把那種東西召喚出來。”
這就是夜鶯宮的目的嗎？這裏盡是一些讓人搞不清楚的事，隻是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問東問西。
學生們隨著放出磷光般光輝的紅煙逐漸拉近距離。
“大小姐……我們一直在等待您。隻要能附身在您身上，我們就能來到這個世界。”
低聲說著話的三千代緩緩靠了過來。
“請您不要棄我們於不顧……”
和季以異樣的眼神看著菖蒲和姬子，其他的學生也開了口：
“我們等您等了好久、好久……”
“請把您的心和身體賜給我們……”
菖蒲朝彎下腰的姬子貼了過去。
“姬子……”
“你不要怕。就算她們人數眾多，但她們的力量並不強，我立刻就讓她們回到原處。”
拿著錫杖的姬子閉起雙眼，開始低聲地念起了咒語般的辭句。
“有生命之者無生命之者，有力之者無力之者，賢明之者愚蠢之者，遵從應有的命運，采取正確的應有姿態，該愛人與被愛之時愛人與被愛。我希望被不正當的痛苦擊垮之者能迅速得到救贖。”
——在念咒語的時候，姬子的身體的身體被光芒包圍，衣服和長發都在風的吹拂之下飄起。
姬子大大張開雙眼，把錫杖高高舉起。
“蔦尾花公主將這個身軀化做花、化做花蕊——！”
眩目的光芒以姬子為中心散開，光亮的程度有如太陽降臨一般。
由麻跟和季她們捂住臉，發出慘叫聲。菖蒲也下意識地眯起雙眼。
不久後，光芒退去——
紅煙幾乎完全消失。由麻、和季，還有其他學生全都倒在地上。
“姬子，剛剛那是……小由麻她們……”
“她們隻是昏過去而已，等到她們醒過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會記得。”
姬子的表情還是相當險惡。
“你不要大意了，菖蒲，還沒有結束。”
“……姬子。”
低沉的聲音讓菖蒲嚇了一跳，她轉過頭。
在倒下的學生中，隻有三千代仍準備站起來。仍舊無神的她眼裏帶著妖異的光芒，身上還纏繞著紅煙。
“三千代小姐——！”
菖蒲倒吸了一口氣。姬子拉過菖蒲的身體，把她移到自己身後。
“不要走到前麵。連我也不知道我贏不贏得了現在的三千代大人。”
姬子斂起表情，重新拿好錫杖。
二
“姬子……我要你成為我的……”
三千代以低沉的、緩慢的聲音說道：
“我們需要你……你以前是個會乖乖聽我說話的好孩子啊……我們要像那個時候一樣，感情很好地過日子啊，姬子……”
“三、三千代小姐——她在說什麽？”
“她是在混亂的狀態下說話的。話有一半是出自她自己的心，另一半則是來自附身在她身上的那個東西。”
也就是說，三千代所說的話有一半是出自她的真心咯。
“若是放任心中的暗陰不理，它會日漸增幅，這樣的心就會被他人利用，三千代大人不斷地來參加這場宴會，而她的心就在不知不覺間被他人侵蝕了。”
“……姬子，不要丟下我。”
三千代懇切地哀求。
“待在我的身邊，姬子。我會一直守護著你。所以我們要一直待在一起，姬子。我拜托你，姬子……”
姬子緊緊抿住雙唇，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你要引出我的迷惘也是無謂的，我對你們是沒有任何同情的。”
三千代以哀切的表情朝姬子伸出手。
“姬子，為什麽你要這麽說？你要舍棄我們嗎？你要背叛我嗎？你可以平心靜氣地做出這種事嗎？姬子。那是不可能的，溫柔的你不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姬子，我很清楚你實際上是個什麽樣的女生。”
“我和小的時候不一樣，小時候的那個我和現在的這個我是不一樣的。”
但每當自己的名字被三千代叫到一次，姬子的身體就會微微顫動。三千代每喊一次姬子的名字，仿佛就有一道無形的鎖鏈將姬子的手腳纏起。
“聽聽我的願望。你是一個比任何人都還溫柔的孩子啊！害怕寂寞的你是個愛哭鬼；與其傷了別人，你寧願選擇自己受苦；就算你被誰傷了，你也不會憎恨那個人、更不會找他複仇。你應該是這樣的女生啊！”
“——不對，我不是那麽脆弱的人。我變得很堅強了！”
姬子大叫。然而她的眼裏卻帶著動搖。
“我都知道。你無法丟下我，不要自己欺騙自己。救救我，姬子。救救這個比任何人都重視你的我——”
“三千代大人——”
姬子的臉痛苦地扭曲。三千代並沒有放過姬子心口這微微的縫隙。
“成為我的吧，姬子！”
纏住三千代的紅煙有如張開嘴的野獸般朝姬子襲來。
回過神來的姬子揮動錫杖，紅煙瞬間散去。然而三千代正從紅煙後方迅速地朝姬子逼近。
“危險，姬子！”
“菖蒲，閃開！”
姬子推開菖蒲，可是她的這個動作卻有了可趁之機。三千代一口氣拉近距離，把姬子壓到牆壁上。姬子的錫杖滾落地麵。
“姬子！”
“不可以過來。快逃，菖蒲！”
姬子拚命大喊，但三千代的指頭卻陷進她的喉頭。
“我們的姬巫女，我終於得到你了。長久以來，我們被埋葬在黑暗中的一切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唔、嗚……”
三千代單手抓住姬子的雙腕，另外一隻手則按住她的喉嚨。無法動作的姬子隻能不斷掙紮。
“讓我們合為一體吧，姬子。我會把我的呼吸注入到你體內的。”
三千代的嘴邊飄著紅煙。姬子拚了命試著要轉開臉，但三千代卻硬把姬子的臉轉過來麵向自己，像是要求吻似地把雙唇靠上去，大概是想讓紅煙流入姬子嘴裏吧。
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姬子會發生什麽事？現在的三千代是否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被附身在她身上的東西給操縱了呢？
菖蒲拚
命動腦筋。她得去救姬子才行——可是，她要怎麽做？
菖蒲像是得到天啟般地靈光一閃！
“喔喔喔——嗬嗬嗬嗬嗬嗬！”
菖蒲突如其來地高聲大笑。
像是被嚇了一跳的三千代轉過頭。
“三千代小姐，你還~弄不清楚嗎？那個女生不是姬子喔，我才是真正的姬子！那個是假冒的春日菖蒲喔！你真是個笨蛋呢！喔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說完了，她又“喔嗬嗬嗬”地笑了。
然而，意識有一半都不屬於自己的三千代卻不覺得這一點很怪。
“你說，這是假冒的？”
“沒錯。你原本的目標是我吧？來，你仔細看好了。剛剛跟你說話的是我喔。我戴著眼鏡、綁著辮子，到剛才都還在跟你聊天不是嗎？”
“這、這麽說起來……”
三千代顯得有些動搖，但姬子似乎比她還要動搖。
“你、你在說什麽啊，菖蒲。不要做這種蠢事了，快逃！”
被三千代壓住的姬子大吼。隻是菖蒲不理她，繼續大叫：
“我才是真正的佳代花姬子！我會戴上眼鏡，連發型可以按照你喜歡的去弄。過來吧，三千代小姐！”
菖蒲叫完後，她撿起眼鏡，在臉旁揮了揮。
“來吧，三千代小姐，我會對你很溫柔的！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我們會感情很好地得到幸福！”
菖蒲拚了命地吸引、誘惑、誆騙三千代，隻是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做得很糟。她演得完全不像姬子。
沒想到三千代卻被騙了。她放開姬子，朝菖蒲衝了過來。
“姬子！”
“哇！”
糟了，菖蒲完全沒思考過她該怎麽逃。
如野獸一般張開嘴的三千代把菖蒲壓倒，嘴邊飄著紅煙的她把臉靠了過來。
“噫——！”
她們的嘴唇差點相疊。就在這個時候，菖蒲的眼角看到姬子正撿起錫杖。
“放開菖蒲！”
姬子用盡全力衝了過來，表情跟她在五重塔樓梯上救小咪時的表情很像。
姬子揮下錫杖，三千代輕盈地從菖蒲身邊跳開。
姬子朝三千代舉起錫杖，把菖蒲保護在自己身後。
“你又做了這種多餘的事！我明明就叫你逃了，你為什麽不照著我說的做！”
姬子以非常恐怖的表情瞪著菖蒲，這是她至今為止最恐怖的表情，不過菖蒲也火大了。
“我明明就救了你，你不需要那樣講話吧！”
“你剛剛不是說過再也不要當我的替身了嗎！既然已經決定過的事，你就應該守住約定到最後！”
三千代的喉嚨裏迸出動物般的聲音。同時，她身上的紅煙爆炸般地擴散，包覆住姬子和菖蒲。
姬子緊緊地把菖蒲抱了過來，把手指彎成像鉤爪一樣的三千代猛烈地朝兩人追了過來。姬子護著菖蒲，完全沒有要逃的意思。
“對不起，三千代大人……！”
菖蒲聽到姬子小聲的低語。下一個瞬間，姬子已經將錫杖朝三千代刺出。
光芒以姬子的身體為中心，再次炸開。這道光芒比先前讓由麻跟和季昏過去的光還要強烈。
菖蒲看見三千代發出慘叫後倒下。附在三千代身上的紅煙也在轉眼間消失。
光芒的洪流包覆住菖蒲。眩目的光芒讓她眼前一暗，意識逐漸遠去。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三
……一麵，紫色花朵。
將天空染成一片紫的黃昏仿佛撒落至地麵。
在輕柔搖動的花裏，我獨自一個人站著。
好甜、好甜、仿佛要讓人窒息的花香。哪一朵是菖蒲，哪一朵是蔦尾花呢？
遠方傳來一道聲音。
那是在責備某人的聲音。被自己相信的人所背叛、所遺棄者的聲音。
被責罵的人……是我？
我豎起了耳朵。
——你過去曾經玩弄別人的心、利用愛你的人、背叛了你身邊的人，傷了許多溫柔的人。所以你必須償還你的罪過。
聲音在花中重複說道。
我什麽都不記得啊！我對你做了什麽？
我沒有記憶，可是我的心卻在抽痛。罪惡感和自我厭惡湧上。
我是誰？求求你，找個人來告訴我！
風兒代替答案吹起，將紫色的花朵穿成了斜紋模樣。
菖蒲喝的一聲張開雙眼。
（真是個奇怪的夢啊……）
這搞不好是以前記憶的碎片——
不，不隻是這樣！她的皮膚好熱，而且還有火煙和煙的味道。
是火災。覆住地板和窗戶的遮光窗簾正在燃燒，似乎是因為紙燈倒下、蠟燭火焰燒到地板上的關係，室內滿是煙霧。
“姬子！”
菖蒲衝到倒下的姬子身邊。三千代、由麻跟和季也還沒清醒過來。
“姬子、姬子，你振作點啊，姬子。”
菖蒲搖晃姬子那纖細的肩膀，姬子痛苦地呻吟。
“煙……火災……？”
“沒錯，我們得趕快逃走！”
“不行，我得幫忙大家……三千代大人、和季小姐，還有小由麻，我要去救她們。”
她還在擔心別人。
“喂，果然是發生火災了！快去叫人過來！”
是愛爾莎的聲音。菖蒲驀地轉過頭，有幾個學生在煙霧彼方慌張地動著。其中一個人就是愛爾莎。
沒有穿著製服的愛爾莎雙眼敏銳地找到菖蒲和姬子，朝她們衝了過來。
“愛爾莎……！”
“姬子——不對，你是菖蒲吧。也就是說，倒在那邊那個奇裝異服的人就是姬子吧。”
入口處的學生們一陣騷動。
“水，趕快拿水來！”
“比起這個，我們得先把倒下的人救出去！”
“再多找一些人來。快！”
愛爾莎用自己的身體把菖蒲和姬子藏起來，壓低了聲音迅速說道：
“我聽說五重塔有火冒出來，所以就和其他人一起衝過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呃，那是，那個——”
菖蒲不知道自己可以講到什麽程度。姬子又昏過去了。
“看來現在不是聽你解說的時候……你們最好不要待在這裏吧？”
愛爾莎說的或許沒錯，姬子說她的言行舉止都不能有任何瑕疵。
菖蒲撿起眼鏡和錫杖，背起癱倒的姬子。
“愛爾莎，三千代小姐她們就拜托你了。”
“你可以在不被大家發現的情況下逃走嗎？”
“沒問題。”
菖蒲跑向姬子告訴她的暗門，拉開護牆板、鑽進裏麵後，把門關上。
四
背著姬子的菖蒲慎重地走下樓梯，在黑暗中前進。
背後的騷動急速遠去。
（原來如此，姬子原本是打算要讓我從這條路潛進宴會的啊。）
這條地下道究竟通往何處……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出口的菖蒲感到非常不安。
黑暗中的這條道路無限延伸。
菖蒲一直走、一直走，大概走了有十分鍾以上吧。
在上上下下的通路上前進時，菖蒲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們已經進到建築物裏麵，牆壁和天花板都是木板材質。
她繼續上樓梯、下樓梯，然後又再次步上樓梯。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來到一個她曾經見過的地方。
“這裏是，閣樓房間……！
”
這是她被姬子用鎖鏈綁住、被姬子戳刺麻掉雙腿的地方。原來是秘密通道把五重塔和這個地方連起來的。
菖蒲走下樓梯，把門推開。眼前已經是姬子的房間了。
“啊~~~~”
菖蒲安心地吐了一口氣。她放下錫杖，讓姬子睡到床上。月光從窗外射進，照亮姬子、柔軟的夜風吹起來相當舒適。
“姬子，我們到房間了喔，已經沒事了。”
打扮成巫女的姬子像是在嘟噥些什麽，似乎是夢話。
“姬子，怎麽了？你很難過嗎？”
“……三千代大人、和季小姐、小由麻，我得趕快去救她們……”
姬子的呼吸仿佛喘息般。背著姬子走路時菖蒲還沒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姬子的臉泛紅，還不斷地冒汗。
“姬子，你振作一點，你又發燒了嗎？”
姬子並沒有回答，隻是硬要試著坐起來。
“我得去救大家。趕快……再不快點的話，大家就會被火災……”
隻是使不上力氣的她差點從床上掉下來，菖蒲在千鈞一發之際把她抱住。
“放心吧，姬子。愛爾莎她們會去救大家的。”
不過，姬子似乎沒有聽到菖蒲的聲音。
“我……我失敗了。我明明……我明明就不想讓任何一個人陷入危險的……”
姬子發出啜泣般的聲音。菖蒲拚了命要讓姬子冷靜下來。
“姬子，你不要擔心嘛。火災沒有那麽嚴重，而且愛爾莎她們會把大家救出來的。所以已經沒事了，知道了嗎？”
“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三千代大人她們才會……”
姬子幾乎完全錯亂了。她的頭發纏繞著巫女裝扮。
“對不起，我現在就讓你舒服一點。”
菖蒲拉開姬子的衣襟，解開她的腰帶，還順便把姬子的白色運動鞋脫下來。
姬子泛紅的肌膚裸露出來，不過現在可不是顧著害羞的場合。
“對了，藥！”
菖蒲跑到櫥櫃邊，把藥瓶和銀湯匙拿出來。
“把這個喝下去，姬子。來，把嘴張開。”
菖蒲靠到姬子泛紅的身體上，將用湯匙舀起的藥靠到姬子臉旁。姬子作出抵抗，穿著襪子的雙腳搔括著床單。
“不、不要——”
“快喝嘛，姬子。來，快喝下去。”
語氣變得比較嚴肅的菖蒲把話說完後，硬是把一隻腳擠進姬子掙紮的雙腿中，按住她的腿。
“聽我的話。來，把嘴張開。”
“嗚嗚……”
姬子像是看開了，害怕地張開了嘴。菖蒲把銀匙塞進姬子白皙的齒間。
“嗚、惡！”
“不可以吐出來，要喝下去。快喝！”
“嗯、嗯嗚——！”
姬子美麗的臉龐扭曲，同時喉嚨一動。就在此時——
“啊啊、唔唔唔嗯……！”
隨著這氣絕般的聲音，姬子筆直地伸長纖長的腿。她緊緊抓住床單，纖瘦的身體弓起，不斷顫動。想起那驚人的苦味，就連喂姬子喝藥的菖蒲也抖了起來。
“啊、啊、啊……”
在一陣瘋狂的抽搐後，像是耗盡全力精氣的姬子無力地癱倒，身體還在不停顫動。
看著姬子這樣虛弱的模樣，菖蒲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個被姬子戳腳、被姬子逼著做柔軟體操的自己。
突然……
一陣暈眩般的感覺襲向菖蒲。
那是菖蒲誤以為是姬子、而跟前這名少女是菖蒲的錯覺。
看著姬子長長的睫毛和雙唇顫動，罪惡感和自我厭惡在菖蒲胸中擴散。
姬子在痛罵、欺負菖蒲之後，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呼啊、呼啊……啊啊啊……”
姬子的呼吸多少平穩了一點。菖蒲回過神來，在姬子耳邊低聲說道：
“姬子，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喔，我不該對你這麽粗魯。”
菖蒲用被子蓋住姬子纖細的身體，輕輕地把她唇邊的藥擦掉。
“愛爾莎她應該有去救三千代小姐她們。沒有人死掉，也沒有人受傷喔。”
“真的嗎……？”
“真的。所以，你不要擔心了。”
菖蒲原本以為姬子會就此放心，但她卻還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我……我……”
“嗯？什麽？姬子。”
“我……傷了許多溫柔的人……我玩弄別人的心，利用了愛我的人、盡是背叛那些人。”
她在說什麽？
那些不是菖蒲該償還的罪過嗎？
“大家都從我的身邊消失了……”
姬子把臉埋到床單裏。菖蒲能做的，就是撫摸姬子長長的發絲、白皙的雙頰、柔軟的身體，還有她那纖細的腰而已。
“姬子、姬子，有我在啊。”
“我……不要再這個樣子了。”
“姬子，有我在啊。我會待在你身旁，所以請你不要露出那麽悲傷的表情。”
姬子突然抓住菖蒲的背，把她抱了過來，長長的雙腿也纏住菖蒲。菖蒲把身體靠到姬子身上，任姬子為所欲為。
接著，菖蒲低聲安撫著姬子。就像她們相遇到的那一夜，在同一張床上，姬子曾經對菖蒲做過的那樣。菖蒲跟姬子說出一樣的話。
“放心，姬子。我會一直待在你身旁，我會站在你這邊。”
姬子終於抬起臉，把她那還沒定住焦點的雙眼看向菖蒲。
“你是，誰……”
“我是——”
思考了一下之後，菖蒲答道：
“我是另一個你喔。”
菖蒲不知道姬子有沒有聽到她這句話，因為姬子又失去意識了。
“姬子，你睡著了嗎……？”
她沒有回答。
菖蒲悄悄地放開姬子，幫她整理儀容。菖蒲看向姬子在月光照射下那疲憊蒼白的臉龐。
不，姬子搞不好是真的累了。
（這個女生是這樣一路奮戰過來的嗎？她不向任何人敞開心扉、一直孤單一個人……）
菖蒲回想起三千代剛剛說過的話。小時候的姬子比任何人都溫柔，是個怕寂寞、愛撒嬌的孩子——
（姬子的希望是什麽？）
沉睡中的姬子像是在尋求著什麽似地動著手指。菖蒲握住她的手，姬子像是鬆了一口氣似地鬆下表情，開始發出平穩的呼聲。
“……好好睡吧，姬子。”
菖蒲就這麽跪在床邊，始終握著姬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