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房間內,穆顏姝站在書案後,正拿著一支狼毫毛筆,身姿筆直,宛若雪中翠竹;名滿盛京的妘王世子則是站在她的身側,手握一隻泛著青紫的鬆煙墨錠,另一隻手,則是拿了翠玉葫蘆的硯滴,往硯中添了些水,隨後便輕重有節的進行研磨,動作端正優雅,如行雲流水,並未因為裴雪燼的到來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不得不說,這幅畫麵當真稱得上是美人在側,紅袖添香,隻不過,男女掉了個個兒而已。


    裴雪燼在門口看到妘夏和妘冬,便知妘泆泊也在。


    穆顏姝曾醫治過妘泆泊,兩個人聚在一處,倒也不算稀奇,隻是,他沒想到,妘王世子也會有給人研墨的一天,兩人居然這般相熟。


    微微的停頓過後,裴雪燼便恢複如常,走到二人跟前,抱拳道,“我在外麵看到了懷安郡主的馬車,這才想著進來一敘,沒想到妘世子也在。”


    妘泆泊眼底月華橫生,朗月風清的勾了勾唇角,“我們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怎麽,裴世子也是過來看三甲遊街的?”


    留意到我們二字,裴雪燼指尖頓了頓,未加修飾道,“我是特別來找懷安郡主的。”


    穆顏姝放下手中的狼毫毛筆,抬眸道,“裴世子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裴雪燼眸光泛出了幾分溫熱,“我去了左相府,門房說你剛出門,我想到三甲遊街,便過來這裏碰碰運氣,沒想到今日運氣不錯,還真讓我碰上了。”


    穆顏姝麵無表情,“難得,裴世子也有運氣好的時候。”


    “……”


    裴雪燼嘴角暗暗抽了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穆顏姝繼續道,“裴世子找我應該是為了還銀子吧。”


    裴雪燼微微一怔,唇角流露了一抹無奈的笑意,“懷安郡主說的正是。”


    雖說他真心不想這麽快還清債務,不想結束跟穆顏姝唯一的牽絆,可拖得久了,難免會讓人生出不好的印象,最重要的是,他想見她,總要有個借口的。


    裴世子隻是沒想到,穆顏姝一句話,便命中了主題。


    “還銀子?”妘泆泊聞言,卻是眉梢微挑,饒有興致的笑道,“怎麽裴世子欠了懷安郡主的銀子嗎?”


    “當日,懷安郡主在湘南為了救在下,耗費了大量的藥粉,我自然不能白白受恩,讓懷安郡主蒙受損失了。”裴雪燼眸光隱有懷念,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懷中掏出了一張猶帶體溫的銀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懷安郡主笑納。”


    看著跟前的那張十萬兩銀票,穆顏姝實話實說道,“那些藥粉用不了這麽多銀子,算上診金,三萬兩就差不多了。”


    裴雪燼聞言,唇角劃出了一抹細微的弧度,“在下隻準備了這一張銀票,其餘便是些碎銀了,不若懷安郡主今日先收下銀票,改日再將餘銀退還,懷安郡主意下如何?”


    還不等穆顏姝有所回應,站在一邊的妘泆泊當先開了口,“真是巧了,小王身上正好帶了十萬兩的銀票,全都是一萬兩一張的,可以跟裴世子兌換一下。”


    裴雪燼唇角幾不可查的僵了僵,隨即抱了抱拳,“那麻煩妘世子了。”


    妘泆泊笑的朗月風清,“舉手之勞而已。”


    當下,妘泆泊叫了隨身的妘夏進來,著人拿出了十萬兩散銀票,兩人換完了銀票,裴雪燼便將三萬兩交到了穆顏姝的手上。


    穆顏姝順手就將銀票塞進了袖兜,重新站回到了書案後,妘泆泊很是自動自發的拿起了墨錠。


    裴雪燼見此,不由問道,“看懷安郡主和妘世子的樣子,似是準備揮毫潑墨?”


    穆顏姝頭都沒抬,直接提筆落字,“妘世子的身體跟裴世子目前一樣,某些地方都有些虛弱,我給他開張藥方補補。”


    妘泆泊:“……”


    裴雪燼:“……”


    說來,他們兩人,一個心肺被寒毒所侵,一個髒腑被活毒肆虐,的確是頗為虛弱,懷安郡主這話,著實沒毛病。


    可他們聽著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什麽叫某些地方有些虛弱,他們真心是一點都不虛好嗎!


    就在兩位世子爺忍不住心生吐槽的時候,房間的門驀然被打開了。


    林黛蓉和林秋實兄妹倆走了進來。


    這裏畢竟是林黛蓉訂下的包間,主人家來了,自然不需要通報。


    問題是,在兩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林秋實已然稱得上是長身玉立,那人足足比林秋實高出了半個頭,一身標誌性的濃黑色大氅,外加一張寒光閃閃的鐵麵,除了戰王淩四,還有哪個!


    眼見房間裏除了穆顏姝,妘泆泊,還多了一個裴雪燼,淩四眼底炎日大炙,直接一揮手,相當過河拆橋的將林秋實撥拉到了一邊,大步流星的到了幾人跟前,笑出了一口森森白牙,“呦嗬,人頭兒挺齊啊,這麽熱鬧,怎麽能少得了爺呢。”


    裴雪燼眼底稍顯意外,規規矩矩行了一禮,“戰王殿下。”


    妘泆泊看了一臉訕笑的林秋實一眼,清清淡淡的直接道,“戰王殿下怎麽會跟林兄一道兒過來的?”


    淩四似笑非笑,“還能是為什麽,碰上了唄,你們都能這麽巧碰上了,爺當然也可以。”


    他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林秋實的肩膀,其上的力道,把林秋實拍的差點直不起腰!


    林秋實心裏那個苦啊,苦的都想哭了!


    你說他招誰惹誰了,咋都一個個盯著他呢!


    早知道,他就不帶著自家老妹離開龍鳳樓了,他要是不帶人去地寶閣逛遊,也就碰不上這尊殺神了!


    他怎麽就這麽命苦呢!


    林秋實不知道,淩四先前就收到了林黛蓉跟穆顏姝相聚龍鳳樓的消息,這位爺雖然打定主意死纏爛打,但也懂得有時有晌的道理,這才按捺著沒動勁兒,琢磨著再等等,誰知道卻被妘泆泊截胡了。


    淩四爺哪兒還能忍,登時殺過來了,剛剛好在地寶閣逮到了林秋實。


    所以說,他純粹就是撞槍口上了!


    此刻,淩四爺已然是走到了穆顏姝的身後,將頭從她的肩膀處,探了出來。


    “顏丫頭,你這是幹嘛呢,不會是在給裴世子寫藥方吧。”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裴雪燼,心裏自是十分不爽,明晃晃的插刀道,“裴世子這身體虛了吧唧的,就少出來晃悠,要是又出了什麽好歹兒,可又要落在別人腦袋上了。”


    淩四爺特別加重了兩個又字。


    裴雪燼聲音寒峭,“我身體已經痊愈,不勞戰王殿下掛心。”


    穆顏姝不緊不慢的停筆,抬眸道,“這是藥方寫給妘世子的。”


    淩四聞言,相當幹脆的轉移了炮火,擺出了標誌性的王之蔑視,很是意有所指道,“原來是給你的,我說你這尊玉佛怎麽成日得病呢,男人這麽虛,可真是要不得。”


    妘泆泊額角突了突,唇角的笑意倒是分毫不變,“戰王殿下說的是,小王的確是體弱,所以才要時時麻煩懷安郡主,小王真是心中有愧,若如戰王殿下這般,可真是想喝上懷安郡主的一副藥都不成了。”


    “一段時間不見,你這尊玉佛臉皮見長啊。”感受到妘王世子不同以往的攻擊力,淩四眯了眯眼珠子,鐵麵上寒光大盛,磁性的聲音裏滿是張狂自傲,“有句話你說對了,爺的確是不需要喝什麽藥,爺天生精力過剩,天賦異稟,火力旺得很,不喝藥滅火兒都不錯了,哪兒跟你們兩個人似的,一碗一碗的補,還虛的跟豆芽菜似的。”


    妘泆泊:“……”


    裴世子:“……”


    他們怎麽就成豆芽菜啊!


    他們這方麵也是強悍的很好嗎!


    眼見淩四爺將盛京第一公子和威遠侯世子懟到啞口無言,林秋實忍不住暗暗感歎:戰王殿下真心不愧滾刀肉之名,這可真是,什麽都敢往外說啊,這嘴也忒毒了,說一個男人豆芽菜,任誰都不能忍啊!


    事實也是如此,接下來三人你來我往,端的是刀光劍影,雷聲火閃,淩四爺以一敵二不落下風,林秋實不時被殃及,很是有些叫苦連天。


    好在這種摧殘並沒有持續多久,穆顏姝第一時間發現了窗外的動靜,“三甲遊街開始了。”


    正如穆顏姝所說,此刻,時間已然是臨近正午,宮門大開。


    在一隊兵將的護送開路之下,三個騎馬的人影沿著這條最為繁華的盛京大道,漸行漸近。


    穆顏姝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為首的身影,正是穆冠卿!


    不同於離家時的裝束,此刻的穆冠卿,已然是換了行頭。


    這是西淩,乃是四國的傳統,三甲遊街的狀元郎,要穿紅衣,戴紅花,束紅冠,發冠多以翡翠為主,至於榜眼和探花,衣衫則以寶藍藏青色為主,胸前同樣要別上大紅花,發冠多為寶玉所製。


    這一屆的榜眼和探花也是難得的美男子,一個成熟持重,一個俊秀溫和。


    可這兩人與最前方的穆冠卿相比,便黯然失色了。


    那般莊重而又奪目的朱紅,穿在他的身上,將他本就昳麗的容顏,襯得愈發俊美如畫,春色無邊。


    道路兩側的男子看了,無不自慚形穢,羨慕非常;女子看了,則是一個個麵生紅暈,甚至一個個將握著帕子的袖口探出了窗外。


    那場景,端的是陌上人如玉,滿城紅袖招!


    ------題外話------


    今天還是少更點,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恢複字數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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