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假山旁有一塊原石鋪就的演武場,老王爺一手負在身後,高大魁梧的身軀行動矯健無比、迅捷無倫,雖是隻用一隻手抵擋少年的瘋狂進攻,氣勢卻穩如山嶽般不可撼動。


    拓跋獵的神情帶著某種屈辱和痛恨,渾身已經狼狽不堪,但淩厲快速的攻擊仍舊瘋狂得宛如困獸。


    祖孫兩個都是一言不發,打得十分激烈。


    拓跋獵的攻擊一次次被祖父單手便輕鬆打退,渾身的傷痛越來越明顯地提醒著他自己實際上是有多麽弱小,這些年的傲氣和自以為是又是多麽可笑!


    要不是去河間一趟,他可能至今都以為自己已經強大到能夠讓祖父側目、讓他後悔、讓他主動來找他!


    在又一次被祖父一拳轟飛之後,拓跋獵心裏難受得再也不想爬起來了!發髻淩亂、衣衫殘破的少年一下一下地握拳錘擊著石頭磨平的地麵,帶著哭腔嘶吼著:“你個騙子!你騙我!你騙我!”


    他忍了太久了!他再也不想忍下去,也再也忍不下去了!這個騙子,這個大騙子!


    拓跋求側過身不看他,也不說話。激烈運動後起伏的胸腔緩緩地平複,用力後微微顫抖的拳頭慢慢地鬆開。


    少年的嘶吼很快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控訴,掉落在石頭地上斑斑淚痕,心裏好痛!


    “他們都說你最疼我!所有人都這麽說!都這麽說!你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記得,我明明記得你也這麽說過!”


    拓跋求平靜的呼吸亂了一下,滄桑的眉眼痛楚地閉了閉。


    拓跋獵已經半失控狀態,像哭更像吼:“你說我是拓跋家最像你的兒郎!你說你會親手把我教導成拓跋家最出色的的戰將!你說過你會永遠疼我,你說過的!你明明都說過的!”


    少年憤怒的拳頭砸出了殷紅的血液,混合著委屈的淚滴洇濕了石板:“可是你不要我了!我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你就不要我了!我成了別人眼裏的小畜生,我丟了你的臉!你連看我一眼都不肯!”


    少年突然爬起來,站在那裏握緊了雙拳,通紅著一雙眼瞪著麵前的老人嘶吼:“可是我做錯了什麽!我不是故意走丟的!不是故意要變成那個樣子的!我不是故意要丟你的人!”


    仿佛被撕心裂肺的嘶吼耗盡了力氣,少年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雙手捂住臉,痛哭得不能自抑:“我並沒有變笨,也沒有變醜,我又學會了吃飯穿衣,我真的很努力地做到了很多東西!我隻是回不到五歲時候的那個樣子而已!”


    拓跋求震動地看著孫子:他竟然是這樣想的!他怎麽會這樣想?原來,他一直以來也是猜錯了嗎?


    獵兒不是在怨恨他……


    一隻蒼老手掌覆在了少年的手掌上,少年猛地放下雙手,通紅的雙眼瞪著麵前麵容顫抖的老人:“你為什麽要騙我?你憑什麽對我說過那麽多好聽的話,卻說不要我就不要我!我明明已經活著回來了,可為什麽卻被你放棄!你說過你會永遠疼我的,你說過的!”


    “獵兒!”老人再也忍不下心裏的悲意,伸手把少年緊緊地抱進了懷裏:“不是你的錯!是祖父!是祖父!祖父永遠都不會不要你,是祖父原諒不了自己!”


    “是祖父沒有看護好你!是祖父把你那麽小就帶進軍營裏!如果你像你大哥那樣,等十二歲再進軍營,如果你像你二哥那樣,留在府中跟著你母親長大,你都不會……是祖父的錯,是祖父一意孤行,害了你啊!”


    老人的聲音充滿悲傷,蒼老而嘶啞:“你怎麽會以為祖父嫌棄你?祖父怎麽可能會嫌棄你?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孫子,是我,我是世上最糊塗的老頭兒,最無能、照看不好自己最喜歡的孫子!”


    “你讓祖父怎麽還敢親自把你帶在身邊?你讓祖父怎麽麵對自己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錯?是祖父沒臉見你!沒臉見你啊!”


    祖孫倆隱隱的悲泣聲模糊地傳出院外,王伯驚疑不定地低頭詢問一臉淡定的偷看著的小丫頭:“真沒事兒?”


    百裏芸大力地點頭:“真沒事兒!”在她看來,獵哥哥就是從百裏老將軍那裏受到了打擊,發現自己的武功其實在老一輩高手麵前像個小雞仔似地毫無還手之力,由此意識到了老王爺其實並不是收拾不了他,一直隻是讓著他而已。


    或者,在獵哥哥眼裏,甚至是藐視他?無視他?


    總之,獵哥哥受了刺激,發作了。


    莊嚴的老王爺和傲嬌的小公子狼狽的一麵自然不願意被任何人看到,更不會在事後主動跟人提起。等到院門從裏麵被打開的時候,祖孫兩個已經齊齊換了衣冠、淨了手臉,傲嬌地看著門外一票擔心的人,一副“我們不過是切磋一下,你們別大驚小怪”的嘴臉。


    雖然百裏芸事後看到拓跋獵一身淤青的時候心疼得不得了,但所有人都欣喜地發現:王爺和三公子的相處模式變了。


    雖然彼此還有點兒別別扭扭的,但有了稱呼、有了交往,再也沒陌生人般兩不相見了。


    王爺這一年多來回府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偶爾回來後還會歇個兩三天、四五天的。逢年過節、家人生辰,王爺都會回府出席家宴。這可是以往很多年都不曾有過的事兒了。


    百裏芸對老王爺的印象一直不錯。


    跟拓跋獵一起趴在椅子底下偷聽王爺實力碾壓她娘和她舅的那次不算,百裏芸第一次見老王爺就是冒充拓跋獵喊了他祖父,老王爺還抱她了。


    第二次就是那次祖孫兩個打完架,安排護衛們去打掃院子裏的爛攤子,卻把她叫進了書房。老王爺瞥了一旁盯著的拓跋獵一眼,拿出一塊黑漆漆的牌牌給她,說是給她補的見麵禮。


    她也不知道是啥,反正長者賜不敢辭,就行了個禮,收了。後來問了王伯才知道這是進入西北軍營地的令牌。有了這個,她想什麽時候去找獵哥哥,都能進去找了。


    百裏芸知道以後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這東西,能給出來得是多大的信任啊!這要不是真把她當自己人,絕對不能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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