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芸的這個表姐李婉,今年隻有12歲,身份卻與別家千金略有不同。她乃是有品級的,太後親自為她請旨,打小兒就封了鄉君。


    這卻是要從當年李糧滿進京趕考得中,先帝賜婚說起。當年李糧滿十九歲中了探花,又兼相貌清俊、人品謙和,一時成了京中高門貴邸榜下捉婿的搶手貨。可是再快的手也搶不過皇家,金殿之上先帝直接賜婚,將自家的親表妹魚氏嫁給了他。


    而先帝之所以搶在大臣們下手前禦旨賜婚魚氏,其中有個緣故。


    說來這魚氏是個命苦的。先帝造反打天下,自家親戚必定是各擔重任、衝殺、出力在前。她的娘親和先帝的皇後也就是當今太後是親姐妹,魚家自然也是鞍前馬後、為先帝不遺餘力。結果就在一次拚死守城中失陷,魚家一家子全都殉了難,唯有當時還是一個小女孩的魚氏被藏在炕洞裏活了下來。


    皇後心痛姐姐一家,從此把魚氏這個姐姐家唯一的孤女養在了身邊。說是外甥女,疼惜處尚且勝過自家女兒幾分。若不是與兒子年齡相差有點大,恨不能直接留她在宮裏都是有的。


    先帝登基時,感念大姨子一家為他的大業而亡的功績,封了魚氏為碧雲縣主,依舊養在皇後膝下。


    轉眼魚氏到了婚配的年紀,皇後心裏早早琢磨了起來,覺得有她在身後撐著,魚氏無論嫁到多高的門第都是使得的。但就怕人一旦嫁過去,後宅中女眷眾多,看不見的地方讓她這一個孤女吃了虧。


    恰好這年科考出了一個十九歲的清俊探花郎。一打聽,家世簡單就一個大哥一個寡母,就他了!


    李糧滿自是在賜婚前也被太後安排見過魚氏一次,自己也是中意的。與魚氏成婚之後,感情甚好,皇後也是滿意。尤其讓皇後甚至是先皇也滿意的,是李糧滿從不想著依靠這一層外戚的身份求仕途,多年下來一步一步全靠自己。且嚴格約束家眷,不得仗著有這一層身份依傍,在外橫行。


    後來,李糧滿一步步成了朝中重臣,官拜戶部尚書,皇後也成了太後,心中反而覺得遺憾了。想來想去,覺得自從外甥女出嫁,自己竟半分也沒有幫過她。


    她們姐弟三人,弟弟早夭,姐姐全家為先帝盡了忠,她這當了太後,滿門外戚就剩了魚氏一個,這什麽也不靠她,她這太後當得於娘家還有什麽意義?


    她也知道魚氏被李糧滿嚴令不得為家中男兒到後宮求情謀官職,琢磨來琢磨去,便把目光放在了魚氏的女兒身上,想著何時魚氏生個女兒,便必要為她好歹請個爵位。她堂堂太後,娘家沒人了,給外甥女的女兒請一個爵位,不礙朝綱。


    沒想到魚氏卻是個沒女兒緣的,一連生了五個,全是兒子。直到兒子們又開始生孫子,又是一連串帶把的。直等到李婉出世,太後的頭發都等白了,終於給她等到了!


    就這麽著,李婉這個本就因為全家上下沒姑娘稀罕得不行的,打小兒又封了鄉君,時不時被宮裏太後召見,別看爵位低,在宮裏的體麵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公主比得上的!


    但另一麵,也就十分可以理解每次百裏芸到李府去玩,李婉都恨不得她住下再別走的心情了。家裏沒有小姑娘、尤其是這麽有趣的小姑娘跟她玩啊!


    百裏芸此刻可顧不得她,乖乖地給叔祖行了禮,又給舅舅行禮,一抬頭便看見李孚如身後李元驚詫含笑低看著她,而李今則喔著個嘴,眼珠子瞪大,一副被驚嚇到的模樣。


    回到京裏,百裏芸和百裏止去舅舅家拜見時,自然是把該解釋的都已經給李今解釋清楚了。表兄妹倆早已盡釋前嫌。


    百裏芸想起弟弟被自己這副嬌嬌樣子嚇跌過去的模樣,低頭努力掩飾想笑出來的衝動。


    宮門前自然不好寒暄,三家人匆匆見了個禮,便男人一路女人一路分別搭伴兒朝著宮內走去。百裏止原本舍不得離開二姐,但扭頭瞧了瞧今日二姐一副嬌滴滴的模樣,渾身打了個哆嗦,扭頭跟著父兄走了。


    女眷這邊,魚氏領著李氏、錢氏和自家幾個兒媳在前,姑娘們都跟在後邊,各自親近敘話。李婉沒走兩步就擠到了百裏芸的身邊,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湊到小表妹耳邊道:“我祖母說了,讓我今日陪在你長姐身邊,最好是形影不離!”


    百裏芸心中暗驚,麵上嬌憨不露分毫:“為什麽呢?我娘還說我年齡小,這次讓我趁著機會好好玩玩呢!”


    “我本來也想帶著你好好玩一玩的……”李婉惋惜地歎了一聲,但想想還是搖搖頭,“不過皇宮其實也不過是地方大些、景色美些,論好玩還不如表妹你給我說的那些事好玩。我還是保護好你長姐,下次再陪你好好玩玩吧。”


    百裏芸做驚嚇狀:“可是長姐會有什麽危險麽?”


    李婉搖頭:“不知呢!祖母隻說讓我必要寸步不離你長姐左右,就是如廁都不能放鬆了。除此,便再沒別的話。但我想,這皇宮內苑的毛病多,你長姐又那麽漂亮,小心些也總是沒錯的。不過你莫怕,我在宮裏也有熟人在,你若要玩耍,我讓人罩著你就是。”


    百裏芸明白李婉看似嬌憨,但打小兒進宮多的小姑娘,自有一份聰敏穩妥在,便乖巧地答應一聲,牽著她的手跟著大人向前走去。


    而一行人的最前頭,魚氏拉著李氏的手,有意慢下腳步離引路的小太監遠了幾步,也正低低地與李氏耳語著。


    李氏的臉色已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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