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中,就聽小姑娘的腳步聲到處亂竄,也不耽誤她嘴硬:“我說錯什麽了?我明明什麽都沒說錯你就要打我!我有我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兄長,稀罕你個冒牌哥哥管!惹惱了我,我下回進宮去找淑妃娘娘,攛掇她幫屠盟哥哥奪你的太子之位!”


    暗艙裏的皇帝剛想去端茶的手猛地一頓!屠盟?淑妃?太子之位?


    頭頂上的船艙裏猛地又安靜了一瞬,再開口,太子的聲音已經是接近一個“怒”字了:“來人!放小船,先送太子妃回府!”


    咚咚咚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太子妃吸著氣提著心的“莫打孩子”漸漸遠去了。不一會兒,畫舫上小船被放下,遠處守著的護衛隨從的船立刻跟過來,接上太子妃走了。


    頭頂上安靜了一會兒,皇帝忍不住抬頭望。


    突然,就聽到一陣雞飛狗跳、腳步亂飛,桌椅板凳也不知道被誰框裏哐當地撞倒了。


    估摸著百裏止是被太子逮住了,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二姐救我!嗷,我的腚!”


    百裏芸顯然也急了:“你放開我弟!你敢打他,信不信我以後打你兒子!”


    太子的兒子還在太子妃的肚子裏……而且,那可是皇帝的親孫子!


    張口就要襲擊皇帝的親兒孫什麽的……皇帝默默地跟高德有對了個眼神,同時回想起了這糟心閨女的糟心老子!


    皇帝還比高德有更糟心一點。他還想起了大周立國之前,老棒槌還揍過他哥!


    百裏家這一代一代的糟心棒槌貨喲,屠家這是幾輩子欠他們的?


    “你是他姑姑,愛打隨便打。”太子冷笑一聲,手裏的戒尺揍得百裏止嗷嗷直叫,“百裏止,你給我說,今後還敢口無遮攔否?”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二姐救命,二姐救命啊!”


    “屠老昌你個壞蛋!”百裏芸顯然也是急壞了,腳步聲在景泰帝頭頂上又跺又跳,“我最後警告你一遍不許打我弟!你再不放開他,我就……教壞你兒子!”


    皇帝嘴角抽抽,為太子妃肚子裏可憐的小東西默哀。


    百裏止哎喲一聲被放開了。身邊伺候的趕忙扶著他去上藥。太子揮退了眾人,聲音發冷:“哦?我倒是想要聽聽看,你打算怎麽教壞我兒子?”


    百裏芸的聲音一點兒也不怕,反而其實很足,可以想見那昂首挺胸瞪著太子的小模樣:“那還不簡單?皇子最倒黴的不就是惦念皇位麽?我就從小教他這個。敗了,讓他被新君所殺,死無葬身之地。勝了,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龍椅上,一輩子提心吊膽,做皇帝這種天下最倒黴的苦工!”


    “你敢!”太子呼喝一聲!


    不是“胡說!”,而是“你敢!”


    皇帝一個趔趄,差點兒沒給這倆活活氣暈過去!


    好長一段時間,皇帝上朝時看著太子的目光都是幽幽的。也不跟百裏敦說話,也不召見後宮嬪妃。


    可是辛苦完了一天的政務,晚上悶悶地獨自躺在龍床上的時候,卻會覺得更加鬱悶。


    後宮有再多的妃嬪有什麽用?哪個跟他真正是一條心?前段時間淑妃特別地得他心意,可現在想想,已經成年的三皇子屠盟不也因此得了他不少的青眼?


    朝堂上,他高高地坐在龍椅上,百官俯首。可君臣之間何時少過彼此的警惕和戒備?他時時刻刻要防著這些臣子,這些年來用盡了帝王心術、製衡之道,可憑心而論,少年時那些親密的友人、肝膽相照的朋友,不知何時,早已漸漸地消失殆盡了。


    登了基,他就是帝王,就是孤,就是寡,就是龍椅上單獨的那一個。有多久,沒有簡簡單單地快樂過了?


    景泰帝忽然想起來,當年前朝覆滅的時候,末代皇帝的頭顱好像是百裏敬親手砍下來的。


    百裏敬是因為明白這個,所以才不樂意做官,寧肯回家種地的吧?


    而太子他,恐怕也早都看明白了帝王無情,十幾年來,才與自己這個父皇始終相敬如冰。


    ——那孩子,從小就是個癡情人啊!


    景泰帝足足過了一個多月才撐過了這個難言的心理曆程。走過來之後的第二天,便在早朝上直接宣布了旨意,冊封三皇子屠盟為汴王,敕令即刻趕赴封地。


    淑妃跪在禦書房外哭得快昏死過去,求皇上讓她兒子再在京城多留兩年。景泰帝沒有像往常般溫言寬慰,而是冷著臉讓人把她帶回去,禁足一月。


    皇帝沒有解釋自己忽然換了胃口的原因,隻是從此後很少寵幸美色妃嬪,反而是時常抽時間宿在皇後那裏,帝後相處時,越發有了種“少年夫妻老來伴”的滋味。


    後來的後來,當屠昌登上大位,無意間從高公公口中聽說這段過往時,卻是後怕地出了一身冷汗。


    ------題外話------


    這中間皇帝誤會了什麽,大家看懂了吧?好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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