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駝隻能大致得出結論:至少大周的每一個郡,都有得過她恩惠的人。


    景泰帝覺得最可貴的是,這孩子是真的施恩不忘報。從小到大,她幾乎每次出去玩都換一次化名。很多時候做了好事連化名都不留,隻圖自己開心。


    當然,有時候做了頑皮的壞事,她也是堅決不留名字的。這一點,皇帝選擇性當做沒看見。


    金甲衛隻查出,那位曾經被郡主養在府上的首飾師傅是兩年前嘉熠在川地救下的。撿回來的時候就隻有上半身,兩條腿是被人齊根斬斷了的。


    嘉熠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人從閻王那裏救回來,什麽都不問,帶在身邊一邊給治傷,一邊繼續遊山玩水。等人好得差不多了,她瀟灑地送他一架輪椅、幾張銀票,說了聲謝謝他給她的隨身大夫練手,便離開了。


    可不知道那人是怎麽知道了她的身份,自己找到了百裏府去,自請留在府上做了一名首飾師傅。


    他在百裏府上自稱姓辛,叫辛四。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不可能是真名。辛四,辛四,很可能隻是“心死”的諧音而已。


    在百裏府的後園子裏,像辛四這樣隱姓埋名的各種卓絕藝人還有很多。他們嚴進寬出、來來去去,雖不是誰想住都能住進來,卻是誰想走就可以走。


    而百裏府對小女兒的這種四處撿人的習慣也早已麻木。早些年後園子裏的一應用度府裏還管著,後來連園子都幹脆交給百裏芸的人打理了。


    反正來她撿回來好多沒事兒做的閑人。


    皇帝揮退了獅駝,默默地坐著沒有說話。


    高德有微躬著身子站在皇帝身側陪著。


    “這一回,嘉熠的脾氣有點大。”


    高德有臉上掛笑,不敢接口。


    皇帝也沒指望他接口。有時候,他隻是習慣說話的時候身邊有個聽的人。


    “不過……”皇帝沉吟了一下,舉起手上的扳指對著光看著,“之前朕也是真的有些惱怒。”


    紫色的玉在陽光下再次通透無形,隻剩下金龍夭矯的身影。


    “一個大臣家的女兒,總不好老這麽無視帝王威嚴。高德有,你說是不是?”


    高德有訕笑。心裏明鏡兒似的。這兩個月,優容公主明裏暗裏可沒少給奪了她帝寵的嘉熠郡主上眼藥。皇帝正是疑心病越來越重的年紀,這親生的女兒在跟前對比得多了,漸漸便覺得嘉熠其實不過一介臣女,這些年的確有些寵愛太過。


    尤其是嘉熠郡主以前無所顧忌的一些言語,優容公主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有時候笑吟吟地在皇帝麵前有意無意地提上那麽一提。


    很多話,當時聽是一個感覺,事後再聽人複述就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字麵上是一個意思,配合上說話人的語氣、動作、神態,會變成完全相反的意思。


    親自給嘉熠郡主佩戴金冠,扳指卻掛著了郡主的頭,誰說,這不是景泰帝有意的翻臉和試探呢?


    也許是感受到了帝王摻雜著的不留情、疏離和不信任,嘉熠郡主這次砸東西的火氣的確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高德有不知道嘉熠郡主是回應帝王,還是完全本能的反應。但顯然,隨著她的成長和帝王的老去,兩個人之間,是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東宮裏,百裏芸也正在跟太子說著這事兒。


    “皇上近來越發地多疑,諍言直諫越來越聽不進去,反而是優容公主那樣曲意挑撥的話更得他的聖心。連皇後娘娘都已經覺得不妥,估計以後她傳召我的次數也會少了很多。反正我也已經是及笄了,今後若沒有傳召,這宮中我也不會常來。太子自己當心,再多的,我也幫不上你了。”


    太子已坐擁東宮之位,又是長子。輔政多年以來,在朝中根基深厚,隻要皇帝殯天之後,他自然便是下一任帝王。因此所謂逼宮,所謂篡權,防的隻能是皇室中的其他人。


    退一萬步說,就算太子真有被逼謀反的那一天,他也是唯一麵對帝王殺器時有防範的人。


    太子有無數的追隨者和謀士為他籌謀大業,但這樣真正背水一戰時,能夠讓太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要命玩意兒,想為太子送的人再有千千萬,也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地把它送到皇帝的身邊。


    連皇後娘娘和太子本人也做不到。


    太子默默地放下茶盞,親自提起茶壺給她填水,之後才給自己續上,沉聲道:“你能為我做此事,已經是我意料之外。今後莫要再做這樣冒險的事,這些風刀雪箭、陰詭鷸譎,莫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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