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經曆過太多,葛香雲這輩子沒想過再像普通的女子一樣嫁人生子。她現在的願望就一件,那就是研究婦人病症和相應的醫藥。今後,流傳下去,為天下女子造福。


    說真的,之前她都快要放棄了,打算就留在百裏芸門下終老。可偏偏因為百裏芸的傷,她又被派了出去,四處走訪,研究女子私處外傷。漸漸地,以前的誌向就又活了過來。


    完成差事回到長公主府,她發現生活雖然安逸,但她已經不適應了。幸好時間不長,百裏芸又帶了她出來。


    說真的,出來這一個月,百裏芸不但由著她在外麵跑,還派人保護她、替她打點解決衣食住行等後顧之憂,她心裏是很動容的。


    她是在外麵吃過虧的女人,之前又常年留駐在青樓裏,非常清楚如果沒有人護著,一個女人在外麵根本沒可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也就是說,離開百裏芸,她其實根本不可能繼續如今這樣的日子。一個女醫,最多掛靠在某個診所為婦人看診。但即使是如此,她的見識最多也就局限於一地、一輩子的成就也就那樣了。


    百裏芸如今懷孕一個月,守著她最多也就守一年。葛香雲知道,自己該答應的。


    身為門客,一直享受著恩主的清養,恩主需要時卻拒絕處理,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是,最終她還是後退一步,跪了下去。連自己都覺得羞恥地開口:“我不想離開,也不想蹉跎這段時日……香雲自知無禮,但……求莊主開恩!”


    她和百裏芸相識於江湖。當時她是在青樓行醫而遭遇欺辱,而百裏芸是一個英俊瀟灑的少年公子。他仗義援手,救她於危難。之後見她心如死灰、孤單單在這世上無法立足,還給了她一條生存之道。


    從此,她是百裏府的門客。很久很久,不願意跟任何人往來,隻念著當年的少年那份恩情,苟延此生。


    出京為百裏芸尋找房事出路的時候,她按照百裏芸的指引,見過了很多青樓女子。她們環肥燕瘦、各具風采,唯一相同的,就是對曾經救助過的那個“他”難以忘懷。


    是啊,那樣的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誰能輕易忘懷呢?尤其是,他萍水相逢,仗義相助,姑娘以為自己必然是得了他的青眼。誰知那人卻揚鞭策馬、回首一笑,就那麽灑然而去了!


    這樣的人啊,怎不讓人牽腸掛肚、輾轉相思!


    可隻有真有幸跟他走了的葛香雲知道,他竟然是個女郎!


    怎能沒有遺憾過呢?雖然明知自己的年齡大了他七八歲之多,但當年也不過二十許的女子,當他帶走她的那一刻,她心中也是有過暗暗期盼的吧?


    隻是,自己從來不去深想、不敢正視罷了。


    以為自己沒有過奢望,以為就算有什麽也早已放下。可是直到雙膝終於跪下的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之前自己還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沒有期盼,若是真的心靜如水,為什麽明知他身份高貴,一貫見到貴人能夠平常行禮的她卻從來不肯屈膝?


    其他的門客,都是要跪的。


    畢竟那人是天潢貴胄的身份啊!他們能跪她,沒有折辱,反而是尊榮!


    可她,就是不想跪!


    事到如今,還矯情什麽呢?說到底,不過是不肯認清現實,私心裏還是想跟那人並肩啊!


    葛香雲羞恥地跪在地上,窘地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明明是依靠人家才能活著的人,卻奢望著不該自己奢望的,還想追求自己的誌向,同時還不願意答應恩主的差遣!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好無恥啊!


    葛香雲跪在地上,開口請求既不離開百裏芸的庇護,又不留下照料百裏芸的那一刻,拓跋獵的眉目一下子冷了下來!


    這算是個什麽東西!養條狗還知道忠心,這女人哪來的那麽大的臉!


    百裏芸也很意外葛香雲會如此選擇。但愣了一下之後,她便趕緊上前,親手把葛香雲扶了起來:“葛姐姐這是作甚!你不想待在隊伍裏,不待就是。既然你不想走,那就還是我府上的門客,這幾個月,隻當我派你出去專研婦人之疾吧。”


    說著又笑道:“隻是待我要生產時,我派人去接你,你可不許不來!”


    葛香雲心下羞愧,哽咽著退後叩頭,發誓道:“萬死不辭!”


    百裏芸趕緊又拉了她起來。


    看著一向傲骨錚錚的人忽然這樣,百裏芸心裏十分不好受。想了想,她很認真地道:“葛姐姐,我問你句話,你如實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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