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四月已露春色,山中翠意盎然,草長鶯飛。


    中護軍們的操練也比冬日更加頻繁嚴峻起來。


    葉挽等人回到羨州已有一個多月,終於傳來了京中處置魏卓青的消息。魏卓青以卻州知府之名濫用職權,私造軍械,誘拐百姓,通敵叛國,雖已身死,仍罪不可恕,故判以誅滅九族之罪。一時間,魏卓青的轄區卻州城內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有哪個親戚是跟魏家搭上關係的。


    與此牽連的還有不少人,與此事有過交易的不少知情或不知情的參與的商戶都判處流放之刑。其中,雲州葉家的三老爺葉驍,與魏卓青交往密切,甚至為此次私造軍械案的事情提供物資,奸淫少女,判滿門抄斬之罪。而一個月之前就在雲州官府備過案和葉三分家的葉大老爺和葉二老爺卻僥幸逃過了一劫。


    又有消息稱,此事背後的主謀乃瑞嘉帝的哥哥康王蕭羽,但是魏卓青已死,隻剩下一個已經瘋癲的葉三老爺的口供,並無任何物證,燕京一時傳的沸沸揚揚。曾後為證康王清白,主派大理寺調查此事,卻隻查出幾件康王強征民土建私宅,和縱容手下在青樓鬧事的事情。在罰了康王一年的俸祿並且禁足康王府兩月之後這些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燕京的破事百姓們搞不懂也無心關注,隴西這邊,破了這樁懸案的鎮西軍就成了百姓之中人人稱道的一方。


    這日,斥候營中,葉挽慢條斯理地盯著正在操練的七隊隊員,手中細長的樹枝“啪”地抽在一個正嬉皮笑臉的跟身邊人辦醜樣做鬼臉的士兵身上。


    “嘶……”樹枝雖細,從葉挽手裏抽出來就是不一樣。那士兵被她抽的一激靈,立刻擺正姿勢目視前方不敢看葉挽。


    旁邊幾人哄笑著看到葉挽投過來的冷眼後,立刻偷瞄了一臉嚴肅的甄玉一眼,紛紛裝模作樣地清咳了幾聲。


    段弘楊身在已經被葉挽眼神殺死的人堆中,小聲對周建嘟囔:“葉哥都是千戶了還來盯著我們訓練幹嘛呀,這不應該是玉哥幹的活計麽……還脾氣暴躁的跟個娘們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葉哥小日子來了呢。”


    周建瞥了一眼殺氣騰騰的葉挽,回給段弘楊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正了正腦袋目不斜視,一副嚴肅認真操練的模樣。


    一旁的甄玉聽了段弘楊的話頓時臉一紅,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算算日子……好像確實是這幾天?


    “段弘楊!”葉挽陰測測地喊了一聲。“出列,把你剛才說的話大聲再說一遍。”


    段小胖子脖子一涼,哀嚎道:“沒,葉哥,我什麽都沒說!”甄玉都已經死心塌地地做了葉挽的小跟班了,葉挽說一他不敢說二,身為甄玉跟班的段弘楊自然也是對葉挽沒什麽異議。況且這個千戶是真的很有本事,無論是心智還是身手都遠甩他們十萬八千裏,他又不會做那些故意針對人的事情。隻是性格使然,一張嘴總是習慣性地插科打諢。


    “哦,那就一百個起蹲。”葉挽涼涼道。


    “啊~”


    葉挽心情很煩躁,不光是因為……特殊情況,還有褚洄那個騙子自己說要親自教她輕功的,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忙的不見人影了。一連一個多月隻有幾天出現在軍營裏,還大多數時候都在外頭步兵營旁的主帥帳中,都碰不到麵,吩咐了一些事情就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就連赤羽好像也忙的很,很少看見人,她就隻能自己琢磨著請教甄玉。


    但是輕功也不是說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甄玉撓著頭跟她說他是從小就跟在父親麵前學武術了,輕功並不精通,隻能方便他身手更矯健、動作更靈敏一些,最多隻能躍上幾尺高的大樹,要說教別人那就更困難了。他自己也是黑燈瞎火的摸索著學了一些,算不得厲害。


    葉挽在無數次從還沒跳上樹就摔下來,挨了甄玉不少嘲笑之後終於暫時放棄了,決定等褚大師有空再說。


    “葉哥!葉哥!”校場外,阿明小跑著一邊喊著葉挽一邊氣喘籲籲。自從葉挽帶著甄玉破獲了卻州的大案,他就成了葉挽的小迷弟,每天看見葉挽就“葉哥”“葉哥”的喊個不停。準確來說,是受了周建的影響,整個七隊和相熟的一些士兵們都把“葉哥”掛在嘴邊,一點都不覺得喊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少年一聲“哥”有什麽可恥的。


    葉挽看著阿明上氣不接下去地跑過來,眉頭一跳。她總覺得是馬悠又想扔給她什麽棘手的事情,事不過三……


    “豫王……豫王殿下來我們軍營啦!就在大將軍帳裏,說是想見見你!”阿明揚起興奮的笑容,豫王就是隴西的天,是所有鎮西軍心中的偶像,無論是有品級的將領或是小兵,都以豫王為尊。他剛剛僅僅是看到豫王一個豐神偉岸的背影,就覺得整個人都幸福的要暈倒了。


    他話一出口,整個校場一片嘩然。豫王殿下啊!常年駐鎮隴西靠南的邊境滄州,同滄州的袁大將軍一起鎮守大燕最西,與西秦比鄰。正是因為有他在,西秦這麽多年才安分守己,不敢越雷池半步。此次豫王殿下居然千裏迢迢來了羨州,還說要召見葉挽,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段弘楊和甄玉縮了縮脖子,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他們小時候就被父親們帶在身邊見過豫王殿下,那脾氣不太好的伯伯給他們的心理陰影不是一般的大,比被褚洄揍還要令人不願意回想起。他們並沒有其他人這麽興奮,隻覺得由衷地不太想靠近豫王殿下。


    葉挽沒有覺得有什麽可以喜悅的,豫王這次來羨州,不可能隻是為了見她一個小小的千戶,縱然這個小千戶立過幾次功,也還不值得堂堂一個攘夷親王親自召見。隻怕是又要有什麽麻煩的事情,而且這件事還要跟她有些牽扯。


    葉挽點點頭,回頭交代了甄玉幾句吩咐他盯著七隊的士兵們繼續操練,便跟著阿明往斥候營外走去。


    大將軍賬外此時圍滿了不苟言笑的守衛,皆麵容疏離,氣氛肅然,都是生麵孔,不是中護軍的士兵,大約是豫王帶來的右護軍士兵和自己的親衛們。葉挽垂著頭乖覺地跟在阿明身後,目不斜視,聽阿明在賬外喊道:“報,葉千戶求見。”守帳的士兵對葉挽做了個“請”的手勢,將阿明攔在了賬外。阿明對她道:“快去吧葉哥,別讓豫王殿下久等了。”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絲毫不為自己沒有資格見豫王而感到傷心。路漫漫其修遠兮,他還年輕著,以後建功立業後有的是機會求見豫王,此時能看到豫王殿下一個背影他就心滿意足了!


    葉挽深吸了一口氣,額角的青筋微跳,隻希望這次不是什麽棘手的事情。


    她低著頭走進帳中,帳中有不少人,顯然正在談事情,她也沒有抬頭,入眼是一雙雙筆挺的軍靴。見她突然進來,談話聲戛然而止。


    一個宛若洪鍾的低沉聲音響起:“馬悠,這就是你們營中那個入營幾個月就屢建奇功的千戶?”那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笑意,一點都沒有因為她身形瘦削而失望的樣子。


    事實上她已經比剛入營的時候長高了不少,已經快到甄玉的下巴了,畢竟現在正處於長身體的年紀,一直矮的跟豆丁一樣才會惹人懷疑。


    她聽到馬悠恭敬地道:“回豫王殿下,正是這個小子。葉挽,抬起頭來。”馬悠轉頭對葉挽說道。


    葉挽聞言微抬下巴,讓坐在主位的豫王看清了自己的樣貌。同時漆黑的眼睛也看向了那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豫王殿下。聽說豫王已經年過四旬,但主位上這位氣勢威武不凡,相貌英俊偉岸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一雙鋒利的鷹眸在她身上掃視,整個人看上去大氣如鬆。


    她還是第一次見氣勢上不被褚洄壓住的人,真不愧是西北之王。


    帳子中還有不少與上次差不多的幾位將軍們,褚洄正神色平淡地坐在豫王的下手,身後站著赤羽。


    他的下手還坐著另一個葉挽沒有見過的男子,那名男子相貌也是不俗,芝蘭玉樹,溫潤如玉,拋開眼中的不羈張狂不看,還以為是一個文人。


    葉挽早就聽聞中護軍有一副將燕綏,跟赤羽一樣是褚洄的左膀右臂,想必就是這位青年了。


    “哦?你長得倒是有幾分眼熟。”豫王看到葉挽的臉微微挑眉,看著像以前見過的某個人,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像誰。


    褚洄打斷豫王上下琢磨的眼神,淡淡道:“義父,葉千戶年僅十四,你怎會看她眼熟。人也見到了,葉千戶,還不退下?”話語間竟是隱隱有不想葉挽摻和下麵的事的意思。


    葉挽垂著眼,剛要開口告退,卻聽豫王說:“年幼有為,是個好胚子,我看這次就讓他帶人隨你一起去燕京吧。”


    去燕京?葉挽一愣,抬眼就看向褚洄。


    褚洄無視了她遞過來的詢問的目光,表情冷峻:“我會帶兩千士兵隨行,暗中還有赤羽他們,不需要一個小小千戶隨行。”


    “大將軍不可啊!”說話的是步兵營的左將軍章安邦,“曾後此舉分明是不懷好意,此行危險,大將軍絕對不能上了她的當啊!”


    燕綏輕笑一聲開口道:“章將軍,聖旨已經下了,難道你要大將軍抗旨不成?”


    葉挽聽得一頭霧水,求助的眼光連連看向身邊的馬悠。馬悠無奈之下小聲解釋道:“朝廷向豫王殿下下了聖旨,命褚將軍回京述職,說是向陛下解釋此次的卻州事件和匯報這幾年的邊境情況。”褚洄上一次去燕京還是六年前入京拜帥,每月都有邊境的消息整合送到燕京,卻州的事也早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親自前往卻州查清楚,鎮西軍的口供也送了上去。突然要他親自回京述職,明顯是別有用心。如果曾後有意,直接將他扣下再也不放回邊境也是有可能的。


    怪不得褚洄一直冷著臉不看自己,原來是不想自己趟這趟渾水。葉挽頓時心裏有股憋悶之氣。


    “燕綏說得對,就算我找借口不去,曾後也有辦法找上袁將軍和甄將軍,甚至逼迫義父。”褚洄道,“有鎮西軍在邊境坐鎮,朝廷不敢明麵上對我做什麽。”


    “曾後手段了得,洄兒,義父不放心你。”豫王歎了口氣,“但是……現在西秦北漢仍虎視眈眈,還不是跟朝廷撕破臉的時候,隻能委屈你了。”


    褚洄複又看了葉挽一眼:“還不出去?”


    “等等,”豫王皺眉阻攔道,“洄兒,此子跟你還有甄家那小子一起去卻州的事情本王已經聽說了,有勇有謀膽大心細,你身邊人手不夠,帶他一起。葉千戶,”他喊了一聲葉挽,葉挽立即應聲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你可願意?”一個王爺想要下命令,當著這麽多將軍的麵問她願不願意,已經是相當給她麵子了。


    葉挽抬眼,看了一眼眉頭緊皺,一雙桃花眼中流露出“不許答應”意思的褚洄,恭聲道:“豫王殿下看中卑職是卑職的榮幸,卑職當然願意保護大將軍,隨行燕京。”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理智告訴她離褚洄遠一點,呆在邊境建功立業才是她應該走的路,但是大腦卻不受控製地令她很想隨行一同前往燕京。她看著褚洄幽深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好,馬悠,傳本王令,從今日起葉千戶敕任校尉,領斥候營百人隨行大將軍左右,不得擅離。”豫王幽幽的開口,完全不顧幾位將軍驚愕的神色,還有褚洄隱隱擔心的目光。


    葉挽抿著嘴角單膝跪地,心中暗想:短短三個月就從百戶升到校尉,我這是要升官發財死老婆的節奏啊。


    “洄兒,本王再派五百鷹衛跟著你,”豫王又道。


    褚洄立刻出言拒絕:“不行,有暗閣在,不需要鷹衛。”鷹衛是豫王的暗衛私軍,約兩千人,個個身手了得,比褚洄的暗閣絲毫不虛,向來是豫王底牌的存在。


    “你若不是義父手下將軍,今日回京述職之事也輪不到你。就當本王是在安自己的心吧。”


    燕綏也開口道:“大將軍,王爺的顧慮有理,帶去京城的人宜多不宜少,”這個斯文秀氣的青年突然邪氣地勾起嘴角攤手笑道:“要是你被抓了,我們不還是得派人去救你麽?不要浪費人才啊。”


    他的冷笑話緩解了帳中緊張的氣氛,不少將軍都隱隱有鬆了口氣的感覺。是啊,自家大將軍這麽厲害,就算出了什麽事他們再派人去救他不就得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回燕京呆幾個月,看看那邊的香車寶馬千金美女麽?


    褚洄回了他一個冷眼:“這幾月你就把皮收緊了乖乖呆在軍營裏吧。我回來若是有什麽人告狀,小心你的脖子。”


    豫王到了中護軍的事情讓二十萬大軍興奮不已,在校場操練的更加帶勁了。閱軍的豫王出了大將軍的營帳便帶著人隨意地在軍中閑逛,查看中護軍的操練情況。


    同時,葉挽升任校尉和褚將軍即將帶兵入京述職的事情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在整個中護軍營裏傳的沸沸揚揚,一方麵感歎葉挽的本事和好運,一方麵又替自家將軍要入京擔憂不已。


    ------題外話------


    本來這個月隻想每天更4k的……但是昨天首訂的數據真的讓斑斑很感動


    所以存稿什麽的都是浮雲,隻要各位小可愛看的開心就好了!


    斑斑決定每天萬更!萬更!萬更!重要的話說三遍。


    有想要養文的小可愛也沒有關係,我在這裏等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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