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褚洄跟自己說了兩個字“過來”之後,葉挽又仿佛被打入了冷宮一樣一連幾天都得不到褚洄一個正眼,她納悶地撇了撇嘴。難道褚洄還在為那天自己說他有龍陽之好而生氣?他居然這麽小心眼的嗎。不過這樣也好,褚洄離自己越遠,自己的身份就越安全,至今都隻有甄玉一個人知道。


    甄玉看她搖頭晃腦不知所謂的樣子,好笑地朝不遠處努了努下巴:“喏,你看,那不是你那個姐姐嗎?”他看見一個身著粉色襦裙的窈窕身影正挎著一個小籃子,弱風扶柳地輕扭著腰肢往這兒靠近,“是來找你的?”


    他們又趕了五天路,眼看著離燕京隻有幾十裏了,約莫明天早上就能到,今晚就暫且在這附近山頭安營紮寨。葉挽驚詫那葉雲霏是怎麽在如此風塵仆仆的艱苦條件下把自己收拾的這麽明豔動人的,她都已經三天沒有洗澡了,身上難受的緊。她搖頭道:“我跟她關係不好。”


    甄玉笑著指了指她灰撲撲的衣裳和因為汗漬黏膩有些打結的頭發:“同樣是葉家姑娘,怎麽差這麽大?”其實以葉挽的姿色,穿女裝一定比葉雲霏還要好看,甄玉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擠兌她。


    混的越熟救越覺得葉挽其實是個相當好相處的人,看上去心狠手辣油鹽不進,其實對兄弟朋友十分友好講義氣。


    葉挽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看著葉雲霏越走越近,隱隱有向褚洄的方向走去的趨勢,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幹什麽。她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道:“想不想去看熱鬧?”


    “看什麽熱鬧?”甄玉愣愣的問。


    葉挽沒有回答他,率先一個鷂子翻身輕飄飄地從樹上躍了下去,然後躡手躡腳地朝正負著手站在山坡上看著遠處隱隱約約的燕京城若有所思的褚洄靠近。


    甄玉無奈之下也不得不跟著她挪了過去,以他們倆的武功想不動聲色地瞞過大將軍靠近?真不知道葉挽是怎麽想的,簡直就是做夢!


    褚洄此時身邊隻有一個赤羽,他看見一個眼熟的粉衣小姑娘嫋娜地朝這兒走過來,不禁頭皮一緊,頓時覺得麻煩來了。赤羽眼尖地看見旁邊還有兩個鬼鬼祟祟靠近的人影,瞬間一個頭兩個大。他們這麽一副明晃晃地跟過來看熱鬧的架勢真的好嗎?赤羽示意葉雲霏停步道:“葉小姐有事嗎?”


    葉雲霏緊張地捏了捏手中的竹籃,嬌聲使聲音仿佛吃了蜜一般更加輕柔甜美:“雖是五月,雲霏還是覺得夜間有些發涼,大將軍要保重身體才能更好的護衛邊疆,才是大燕百姓之福。雲霏……我煮了一些銀耳枸杞茶,性溫祛濕,還望大將軍不要嫌棄……”說完她就羞的幾乎將頭埋進了胸口,漲紅著臉不敢看一旁背對著所有人的褚洄。


    那背影肩寬腰細,頎長精瘦,難怪葉雲霏滿麵春光。


    暗處的葉挽聽她甜膩地捏著嗓子說話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記憶裏那個高高在上趾高氣昂地攛掇葉雲雯和葉雲雪欺負自己的是誰?還是那個葉家嫡長女葉雲霏麽。


    這下赤羽終於明白了她是什麽意思,感情這個葉小姐是看上自家主子了?也是,將軍威武不凡,俊美冷樹,六年前回燕京就是一派擲果盈車,萬美空巷的景象,吸引了一個十幾歲姑娘的注意力真是一件太正常的事了。他見褚洄仍然目視遠方不言不語,不由尷尬道:“多謝葉小姐的美意了,隻是我家將軍向來不用外人準備的吃食,浪費葉小姐的心意了。”


    葉雲霏一愣,沒想到這一茬。隻著急忙慌地讓下人煮了點心給自己拿過來,她覺得隻要褚洄吃了一定會覺得自己手藝很巧蕙質蘭心,沒想到根本就沒機會給她?她委屈道:“若這位將軍不信任我……可用銀針試試毒,大將軍對我們家……對大燕子民恩重如山,我怎會害大將軍呢?”


    “可是……”赤羽還要拒絕,卻聽身後的褚洄涼道,“放下吧。”


    葉雲霏心中一喜,連忙將籃子遞給赤羽,笑道:“我盛了兩碗,這位將軍不妨也用一些。”


    赤羽沒什麽誠意地笑了笑,接過了籃子。他賭五個銅板主子叫他留下這籃子的意思絕對不是自己要吃!他見自家主子沒什麽反應,對葉雲霏無奈道:“茶點我們將軍收下了,多謝葉小姐。葉小姐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莫叫葉老爺和葉夫人擔心了。”


    見褚洄收下了銀耳枸杞茶,葉雲霏歡喜地點點頭,蓮步輕移就要往山坡下走,卻驚呼了一聲:“哎呀!”她腳一扭,整個人就要朝山坡下栽去。


    赤羽頭疼不已,前些年每天在將軍麵前玩這花樣的小姐千金數不勝數,可是將軍連眉頭都沒眨過一下,直接從摔倒的姑娘旁邊走過去,儼然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樣,更別提像話本子裏那樣伸手去扶了。這位葉小姐這樣做豈不是自討沒趣麽。


    果然,褚洄仍然目不斜視地看著遠方,衣袂都沒有扇動一下。


    主子不動,身為親衛的赤羽自然也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緊閉著眼咬緊牙關往前倒去的葉雲霏隻覺得整個人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兩臂,心中一喜,開口喊道:“將軍……”她輔一睜眼,卻是一張尷尬含笑的清秀小臉。“葉、葉挽……?你怎麽會在這兒!”她站穩了身子,咬牙切齒道。


    “大姐,走路小心些,若是在鎮西軍的隊伍中摔破相了二嬸可得跟我急了。”葉挽將扶著她的手收回,輕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衣擺。甄玉見葉挽突然出手,也跟著走了出來。


    方才自己的故作姿態被葉挽和另一個好看的青年看了個一清二楚,葉雲霏不由一陣羞憤,她咬著下唇不甘願地瞧了葉挽一眼,猛地一跺腳朝自己馬車的方向跑了過去。


    赤羽看見葉挽主動現身,好笑道:“葉校尉,熱鬧好看嗎?”


    葉挽摸了摸鼻子尬道:“將軍戲份太少,不怎麽好看。”


    赤羽一噎,普天之下,敢這麽打趣自家主子的除了豫王估計就隻有眼前這個小子了。他無奈地看了眼甄玉:“甄公子,你什麽時候也被葉挽帶壞了,變得唯恐天下不亂的?”


    “呃……我,擔心葉校尉,所以……跟過來看看……”甄玉尷尬地撓了撓鼻子。他會說他是擔心葉挽看將軍好戲被將軍揍麽?畢竟以他和段弘楊兩個人小時候被褚洄揍了那麽多次的經驗看來,褚洄絕對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褚洄終於轉過身,背後瀅瀅月光的反射下麵無表情。他看了一眼赤羽道:“下去。”


    赤羽脖子一涼,立刻會意地拉了一把甄玉,兩人對視一眼同情地看了看葉挽:將軍這是要秋後算賬了啊!雖然很同情,但是保住自己比較要緊。然後兩人很沒良心地頭也不回地跑了。


    士兵們都在山坡下麵的篝火堆旁休息,山坡上頓時安靜的沒有一絲人聲,隻有偶爾“嘰嘰”的蟲鳴聲。


    月光泛著冷白,柔柔地灑在葉挽眼前,完全看不清站在背光處的褚洄的表情,隻覺得有一雙淩厲的眸子在自己身上掃視。


    自從那晚之後葉挽一直沒有和褚洄獨處過,一時間隻覺得氣氛僵硬又尷尬,她摸摸鼻子清咳道:“那個……卑職也先退下了。”她扭頭欲溜。


    “站住,”褚洄冷道,轉身麵對遠處的燕京城,側首道,“過來。”


    葉挽深吸一口氣,知道今日在劫難逃。她提步走上坡頂,卻驚奇地發現此處能將底下的燕京城盡收眼底,入眼一座遠處四四方方、橫平豎直的古城,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燕京城高數丈,卻能在這裏看到城內一片繁華之象。饒是已經夜裏,城中仍然亮著萬家燈火,流光溢彩,紙醉金迷。


    “看到了嗎,這就是燕京。”褚洄輕聲道,聲音清冷又充滿了無奈。


    “在邊關將士血戰沙場的時候,燕京城中歌舞升平;邊關將士馬革裹屍的時候,燕京城中醉生夢死;邊關士兵血流成河的時候,燕京城中燈紅酒綠。”


    “這就是從數十年前起威遠將軍楚穹蒼拚了命地想要去保護的國土。”


    跟在山洞中看到北漢人虐待大燕人逼他們打兵造甲一樣,雖然褚洄沒有表現出來,但是葉挽就是能敏感地發覺他越是靠近燕京情緒就越不穩定,像是心中隱含著什麽血海深仇一般。他或許與燕京之間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的聯係。


    他到底還是對他們幾天之前討論的事情耿耿於懷,不是因為他們在說威遠將軍,而是就是針對那位大楚戰神。


    “你……認識那位楚將軍嗎?”葉挽看著他略微有些顫抖的手,輕觸了一下。


    褚洄像是被什麽燙到一般猛地一縮,搖頭:“沒見過,隻是義父十歲起就跟在楚將軍身後了,在楚家軍中足足呆了五年。他對楚將軍印象深刻。”他頓了頓,“你覺得楚將軍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葉挽一愣,從前些日子段弘楊形容的事情來看……她想了想道,“硬要說什麽看法的話,我覺得這位戰神太愚忠了些。”


    “哦?”褚洄揚眉。世間對楚穹蒼褒貶不一,相信他叛國的人把他貶到了骨子裏,不相信他叛國的人又對戰神至高無上的推崇,很少有人冒出這麽個評價。


    “他威名赫赫一輩子,卻因為被人誣陷一死以證清白,不僅是想用自己的死保全女兒保全楚家軍,更多的隻是從小受的教育告訴他要忠君愛國,不得違背大燕皇室吧。如果是我,說我叛,那我就逆給他們看,不是說我勾結西秦麽?那就勾結西秦給朝廷看看呀。”


    “史書記載我謀權叛國又如何,勝者為王敗者寇,到時候我當了皇帝,想讓禦史言官怎麽寫他們就得怎麽寫,硬要揭露我的惡行我就把他們統統砍了。”葉挽說的隨意又任性,看著燕京的眸子裏是止不住的囂張和狂妄。


    似乎在她眼裏天地沒有任何規矩可言。


    褚洄有些怔愣,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這麽膽大妄為的在自己跟前說自己要當皇帝,然後把不聽話的人全砍了,不由失笑。


    “真是膽大包天。”他勾起嘴角。


    “我說的是事實,不過我對一輩子在高位上辛苦奮鬥,擔驚受怕,左怕這個議論自己不好,右那個說自己做得不對的沒什麽興趣。砍完人我估計就得帶著手下全部躲起來,找個誰也找不到我的地方,悠悠哉哉招貓逗狗。”葉挽撇撇嘴放鬆了心情,總的褚洄也不會現在把大逆不道的自己拉出去砍了,有什麽是不能說的呢。


    褚洄看向她的眼神頓時變得幽深起來:“哦?誰也找不到你?”


    “嗯。”葉挽點點頭。


    “我也找不到?”


    “……”葉挽一滯,這不是廢話麽?如果褚洄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了,那她隱居還有什麽意思?她尷尬地笑了笑,將赤羽留下的籃子提到跟前來,裏麵放著兩個白玉的瓷碗。這葉雲霏還真是大方,直接用這麽貴重的玉碗來裝茶點。


    她打開蓋子,裏麵的銀耳枸杞茶已經有些涼了。她取出一碗遞給褚洄:“吃麽?葉小姐顯然是對你有意,我想她也沒那個膽子在裏麵下毒。”


    “你吃吧。”褚洄神情莫名,幽幽地看著葉挽。


    正好葉挽也有些餓了,喝了一口眨眨眼道:“嗯,還不錯,不甜不淡,你真的不吃麽?”


    她傻傻地仰著腦袋端著湯碗問褚洄的表情與平日狡黠聰明的樣子大不一樣,那精致的五官在月光下竟然格外的柔和。雖然衣衫發髻因為趕路的風塵有些結在了一起,顯得那張白皙的臉蛋有些灰頭土臉,但是絲毫不影響那看著自己的眼中閃著疑惑的動人光芒。


    褚洄盯著葉挽那張喝了銀耳茶在月光下泛著晶瑩水光的嘴唇,和唇邊沾染到的黏黏的茶湯汁水,突然一低頭張嘴從那嘴角處舔過。


    葉挽隻覺得大腦哄的一下炸開了,整個人像當機了一樣怔愣在原地。


    隻一瞬褚洄就拉開了和葉挽的距離,他輕巧地舔過薄唇,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才緩緩道:“不好,難吃,太甜了。”


    葉挽強忍著把手裏湯碗砸掉的衝動,連退了幾步喃喃道:“吃、吃相太難看了,越來越難看了。”然後使勁地拿自己袖子把嘴邊不知是銀耳茶還是褚洄口水的水漬抹掉,耳根漸漸泛起了一絲紅暈。


    她心中懊惱,自己為什麽吃飽了沒事做要喝什麽銀耳枸杞茶啊!為什麽要跟著葉雲霏來這兒看熱鬧?


    褚洄陰測地看著她像是被狗舔了一口一樣死命地擦著嘴角,連帶著嘴唇一起被大力擦的紅腫,冷笑道:“再擦明日軍中就要流傳出你我斷袖同袍的傳言了。”


    葉挽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她自己肯定不是斷袖她知道,但是褚洄是不是斷袖她就很難保證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沒得逞,這一次居然……難道真的自己扮男人扮的太受太曖昧了,才讓褚洄產生這種錯覺?要不揍他一頓試試?


    看著她眼中閃過意味不明的精光,褚洄像是看穿了他內心所想一般,冷道:“你以為你打得過我?”


    葉挽氣極,將碗放回籃子裏扭頭就往山下跑。她怕她在呆在這兒真的會忍不住把褚洄打一頓。


    看著她氣衝衝離去的瘦削背影,山坡上的墨衣男子好心情地發出了一陣輕笑聲。


    ------題外話------


    褚洄(開心):終於吃到媳婦豆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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