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十分俏皮,雖然看似有些頑劣,卻也符合這個年紀的少年的性子。語氣更是恭敬有加,沒有故意流露出半點挑釁的意思。聽得周圍不少圍觀齊王和康王別苗頭的朝臣們一陣悶笑。


    坐在附近的朝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縱使康王覺得丟臉有意想嗬斥也得顧忌人家幾分麵子。原本隻是想用褚洄的手下給他下個臉子,卻沒想到這臭小子也是個燙手山芋,一時間竟然進退不得。


    褚洄淡淡地瞥了葉挽一眼,涼道:“莫淘氣,康王殿下溫文爾雅文質彬彬,是你這種粗人隨意挑戰的?”雖是責備的語氣,但是不屑地瞥向康王的眼神分明是在幫著葉挽一起挑釁!


    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從褚洄嘴裏說出來的那就不是單純的誇人的句子,倒不如直接說他形似弱雞!康王額角青筋微跳,暗自咬牙。


    一時間葉挽隻覺得褚洄這護短的樣子實在大對胃口,她收到了齊王和其他朝臣們看好戲的眼神,不由“純真”地笑道:“怎麽樣康王殿下?您就大發慈悲試試我的身手,替我洗刷一下‘不行’的名聲吧,這裏這麽多人在,若是傳出去了還怎麽得了?我年紀還小,尚未娶妻,以後還想娶個大家閨秀的漂亮媳婦呢。”看康王黑如鍋底的臉色,她勉強道,“要不這樣吧,咱們就來掰個腕子試試力氣?”


    她已經“退而求其次”地從比武降到了掰手腕,圍觀而來的朝臣也越來越多,皆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齊王嗬嗬大笑,不安好心地勸道:“這恐怕不妥,我們羽兒從小讀四書五經長大,文采斐然,但是從來沒練過武,葉校尉隻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他這麽瞎摻和一腳,眾人隻會更加覺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閑散王爺,也好意思嘲諷一個從五品武將娘氣?一時間看向康王的目光也有些訕訕。


    葉挽不好意思道:“這樣啊,那是我唐突了……”


    “放屁!”蕭羽突然爆了句粗口,惡狠狠道,“本王做你爹都綽綽有餘,會比不過你?來!”


    葉挽滿頭黑線地看他吩咐人把麵前小幾上的東西搬空,然後拍著桌子道:“過來!”葉挽心中暗笑,麵上卻假裝無奈道:“那……就比一場啊,不然闖禍了隻怕我家將軍要打我板子。”她扁了扁嘴,哀怨地瞥了一眼褚洄的方向。


    褚洄身後的赤羽猛地一抖,心中暗襯這個搞事大王怕是不會讓康王麵子上好過。


    褚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竟然覺得葉挽使壞的樣子有點……可愛?他麵無表情地瞪了一眼自己胳膊上豎起的汗毛,冷哼一聲。


    愛湊熱鬧的朝臣都已經圍了過來,不少矜持的千金也站起了身遠遠地朝這兒觀望。康王此時是騎虎難下,鐵青著臉暗道:這小子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個十四歲毛還沒長齊的毛頭小子,看那細胳膊細腿的樣子力氣肯定不會大到哪裏去,等待會兒自己勝了就能好好地打打褚洄的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右手架在桌麵上,神色陰冷地瞪著走到自己對麵也將右手伸出的葉挽。


    葉挽做戲做全套,不光把臉上女性的特點都遮住了,也沒忘了將手指的關節用泥包的粗糙一些。伸出的手雖然有些小但是並不女氣。她輕笑了聲握住蕭羽的右手道:“那麽……”


    “等等!”齊王突然開口,笑眯眯地說,“既然是賭注,那本王就拿個彩頭出來助助興。”他隨意將手上的玉扳指拿下放在桌子邊緣道,“這是南疆進貢的白璧翡翠,誰贏了就歸誰,如何?”


    蕭羽冷笑一聲道:“那就多謝王叔美意,本王就笑納了!”說罷也不等葉挽開口說準備好了,右臂驀地發力,將葉挽纖細的胳膊往自己一方壓去。


    蕭羽的力氣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小一些。葉挽不動聲色地任由蕭羽將自己的手背壓的靠近桌麵,麵上作出了一副忍耐煎熬的發力表情。她時不時地將手腕抬起,又壓倒,一副與蕭羽對峙的很辛苦的樣子。


    “嘖嘖,真是勢均力敵啊。”


    “沒想到康王看上去是個讀書人,竟然也能與一名校尉打成平手。”


    “那小子畢竟才十幾歲,都沒發育完全呢。”


    赤羽撇撇嘴,看著蕭羽麵上越來越得意的神色,隻連連道葉挽心黑。


    終於,在蕭羽驟驚脫力的一瞬間,葉挽猛地將他手腕壓向自己麵前,站起來氣喘籲籲地甩手:“累死了累死了……承讓了啊康王殿下!”說罷伸手就取了那扳指塞進自己懷裏,轉頭對啞然失笑的齊王拱手道:“多謝齊王殿下。”


    蕭羽不敢置信,明明自己一開始占的上風,為什麽最後是葉挽贏了?一定是巧合!他臉色黑的能滴墨水,怒道:“再來一盤!”


    沒想到蕭羽能說出這麽厚臉皮的話來,眾人麵麵相覷,卻不敢發出噓聲。


    葉挽做出一副不情願的脫力樣子,委屈道:“可是我沒力氣了……”


    “本王不也剛剛比試過,再來一盤!”蕭羽不信自己會輸給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冷道:“若你又贏了,本王送你一處內城鋪子,位置隨你挑選!”


    燕京內城的鋪子可不是說有錢就能買得到的,無一後台不是什麽京中顯貴。蕭羽這一手不可謂不大方,隻是大方的目的卻是為了把自己丟掉的臉補回來。


    葉挽對褚洄道:“將軍,您同意卑職再比一場麽?”她不懷好意又麵露猶疑。


    褚洄輕笑了一聲,這唯恐天下不亂的臭小子明明是想讓自己給她撐腰才有此一問,他竟然絲毫都不覺得生氣。褚洄淡道:“既然康王殿下要求,你再盡力一試便是,橫豎贏了康王殿下也不會賴賬。”他表達給葉挽的意思太明顯了,他要找死你便送他找死吧,贏了老子給你撐腰。


    葉挽歎了口氣,對康王道:“既然大將軍都這麽吩咐卑職了,卑職豈能不給康王殿下麵子。”說罷她又盤腿坐下,將手架到了桌上。


    這時齊王也回過味來了,他失笑著搖搖頭。自己這個侄子居然會被一個黃口小兒激到,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深深地看了葉挽一眼,心中暗道這個小子也不簡單。


    再來一把的結果同樣是……蕭羽輸了。蕭羽不敢置信地看著比剛才那把結束的還快的比試,隻覺得今天把一年份的臉都丟光了。他的臉黑中帶紫,眼睛紅中發綠,堪比調色盤。


    他剛欲開口,卻見葉挽連連退步閃到褚洄身後,慌忙道:“不比了不比了,再拿康王殿下的東西我家將軍回去又該抽我板子了!”說罷還對著眾人吐吐舌頭,儼然一副少年心性的模樣。惹來朝臣一片哄笑。而且看樣子也不是第一次闖禍。


    康王幾欲嘔血,咬牙切齒道:“……本王沒說還要比……”


    葉挽拉著褚洄的衣擺,從他背後探出頭來,兩眼放光道:“那康王殿下就是要送我鋪子咯?”


    蕭羽心中討厭的人名單上第二位把齊王的名字劃掉,添上了葉挽。當然排名第一的是褚洄。他強忍著怒意道:“本王自然是不會失信於人的……”


    “那就謝謝康王殿下了!”葉挽“歡喜”道。


    扳腕子風波告一段落,眼看著就要到開席的時辰了,朝臣們紛紛搖頭笑著落座。隻歎鎮西軍中又多了一個活寶。葉挽也乖覺地坐會自己的位子,在接到赤羽向自己比出的大拇指之後微微一笑,腦海中多了一個冰冷的聲音:“本將軍什麽時候打過你板子了?”


    “說什麽事兒呢這麽開心?讓哀家也跟著樂樂。”朝臣們還在議論方才這個新晉的小校尉的事,一個雍容溫雅地聲音從前方左側的珠簾處傳來,聽上去一點也不想已年過四旬的樣子。


    左右兩邊各有一位宮女以金杖將珠簾挑開,從中款款走出一位身著金絲繡梅紋絳紫色宮裝的華貴女子,那梅紋從裙擺綻開到腰際,隨著走動在四周滿掛的油燈下流光溢彩。她頭戴玉玲瓏剔透太後後冠,溫婉的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一雙杏眼水波瀲灩,臉上似乎半點歲月的痕跡都沒有,毫無中年女子的模樣,仍如二十多歲女子風華正茂。


    這位就是以一曲琴音打動昭陽帝,寵冠後宮的大燕曾後。


    她身後跟著一位花甲老人,身著正一品仙鶴朝服,一雙利眼讓人不得不心生膽顫。葉挽在心中翻閱出赤羽給的資料,這位正是曾後的親生父親、原雲州知州,現任老慶國公曾丘雲。


    同樣從另一側珠簾走出的是一位清雋的青年,他身著金黃色九爪龍袍,頭戴珠簾帝冠,清秀的神色顯得略微有些軟弱。他就是大燕帝王、瑞嘉帝蕭萬疆。他身後跟著一名蓮步輕移的婉約女子,生的花容月貌,身穿桃粉色宮裝,臉上掛著淡笑。


    葉挽覺得他的名字與氣勢完全不符,這個名字顯然更適合以武定天下的燕太祖,而不是這個即將弱冠還需曾後在旁垂簾聽診的年輕帝王。


    葉挽隨著眾人一同起身跪拜,隻是她與褚洄行的都是武將的單膝跪地之禮。“皇上萬歲,太後千歲!”


    瑞嘉帝還未立後,隻有一名寵妃曾氏婉妃,是曾後的親哥哥、現任慶國公的嫡長女,同時也是曾後的侄女。不出意外的話會在瑞嘉帝弱冠之後被立為皇後。至於為什麽現在不能直接立她做皇後,葉挽猜測是曾後還不願意將一統六宮的後宮掌權讓出來的原因。


    一個女人既要幹涉前朝政事,又把持後宮,可謂是野心勃勃。


    “眾卿平身。”瑞嘉帝揮手,上前扶曾後在自己左手坐下,又讓婉妃坐在右手,這才轉過身來麵對朝臣,“眾卿都請入座吧,此次宮宴是為替嘲風大將軍回京述職接風,都不必拘禮。大將軍,真是許久未見啊。不知邊境生活可還辛苦?”他對褚洄頷首笑道,身邊的太監立刻傳令讓後頭上膳。


    明明昨日剛見過,今日卻要在朝臣麵前作出一副多年未見的神色。瑞嘉帝心中也很無奈,可是規矩如此又不得不做。


    褚洄稽首抱拳:“多謝陛下關心,邊境一切都好。”


    “哦?不知豫王叔身體可還康健?”瑞嘉帝又問道。


    “義父多年練武,身體健康,龍行虎步。”


    “哦……”瑞嘉帝覺得有些尷尬,這些對話昨日在禦書房就已經出現過了。褚洄雖然恭敬地回答自己每個問題,卻就是有把天聊死的本事。


    曾老國公見自己孫兒的窘境,把話頭接過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邊境的生活。褚洄依舊神色淡淡語句簡練,但薑還是老的辣,在他剛回答完之後又能順勢接入下一個話題。齊王年長,資曆深厚,再加上有不少二品大員的幫襯,場麵雖不熱絡但也不會氣氛尷尬。


    突然不知道是誰話鋒一轉,無視了康王黑漆漆的臉,將話題引到了卻州人口失蹤案上。喝了些薄酒的眾人熱絡地對這位剛剛出過風頭的小校尉讚不絕口。對外褚洄並未將這次事件的詳細過程公布,也令百姓們三緘其口隻說是葉挽帶了斥候營的精兵們前往卻州解救了他們。畢竟一個小小少年,就算有他在旁協助,以一己之力破獲了這樁大案也太引人注目,更會引來康王的記恨。


    雖然剛剛已經又得罪了康王一次。


    朝臣們也隻知道是中護軍斥候營的士兵們能力出眾,不會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葉挽身上。


    曾後突然開口道:“哦?十幾歲的校尉那可真是聞所未聞了,這位葉校尉可在?”她美目輕移,定定地落在了葉挽身上,顯然是早就知道她了。


    葉挽心中暗罵,你兒子還十一二歲就作了皇帝了,你怎麽不說聞所未聞?她麵上不顯,恭敬地站起身來朝曾後行禮:“卑職拜見皇後娘娘。”


    “人老了不中用了……竟然有些眼花,都看不清你長什麽樣子。葉校尉,站到前頭來。”曾後眯起眼看了她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葉挽覺得她聲音中透著一絲古怪。


    曾後要看她的臉她總不能拒絕,葉挽低著頭略過前方的褚洄,站到宮宴正中間,也不抬眼,就這麽稽首站著。


    “乖孩子,哀家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抬起頭來給哀家看看。”曾後溫柔地笑道。


    一旁的褚洄劍眉微豎,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朝臣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們是領略過這個麵上溫和實則手段淩厲心狠手辣的太後的本事了。暗中交換了神色,猜測這個葉校尉是哪裏不小心惹到了曾後。


    褚洄站起身淡道:“小子無禮,還不給太後娘娘賠禮?給我滾回去!”


    “大將軍生什麽氣,哀家隻是許久不見年輕人兒,心中感慨罷了。”曾後微微一笑,抬手止住褚洄的話頭,伸出的手上細膩如玉,染著大紅色蔻丹的指甲在眾人眼中熠熠生輝。“葉校尉,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葉挽見褚洄出麵也拯救不了自己,聞言慢慢地將腦袋抬了起來,露出了一張清秀的小臉,她神色淡然,目光定定地與曾後如水的明眸對上。


    曾後笑道:“真是個漂亮的小子,哀家真是老了,大燕多了這麽多青年才俊,哀家才肯承認自己人老珠黃了呢。”她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葉挽可以退下了,葉挽這才鬆了口氣朝曾後行了一禮鑽回了褚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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