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戴上丫鬟兩人剛走到樓梯口便發現樓下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不少千金小姐們都不看首飾了,皆是神色好奇地看著淬玉閣門口的方向,好像在看什麽熱鬧。


    葉挽秀眉微皺,極佳的耳力隱隱聽到門口處傳來一個有些暴躁的男聲這樣說道:“今日你是跟我回去也得回去,不跟我回去也得回去!婦道人家在這裏拋頭露麵攬客斂財像什麽樣子!”


    “就是呀,姐姐,你還是跟我和老爺回方家去吧。你一個已婚女子,怎能……哎!”


    “這位老爺還請自重,木娘從不認識什麽方家,也不認識您,談何回家!”


    “你這個魔鬼,放開我姐姐!我們不認識你!”


    葉挽斯文地對擋在身前的幾位千金說著“借過”,不少小姐們看到如此俊美有利氣度非凡的少年都不由紅著臉微微錯開身子,讓她和姚清書、花瀅二人走出人群。


    姚清書和花瀅在閨秀之中也不是普通人,自然一下子就被人認出來了,好奇的竊竊私語聲逐漸響起。


    葉挽剛一擠出人群就看到趙掌櫃點頭哈腰地湊了上來,一邊指著淬玉閣門口一邊為難地朝她笑道:“公子……你看這事兒,真是不像樣子,客人們都在看呢!”他苦著臉難掩眼底的幸災樂禍,葉挽輕瞥了他一眼,目光投向淬玉閣的門口。


    一個穿著還算富貴的而立男子,正拉著木娘的手不肯放開。


    木娘坐在輪椅之內,木子死死地把著那輪椅不讓它動彈半分,目光凶狠地瞪著那個男子。


    男子身邊還站著一位風流俏麗,五月天氣身著輕紗的年輕女子,一雙眼睛正滴溜溜地從木娘身上的衣飾滑過,難掩其中妒色。


    “這位兄台,有話好好說,不要對我的人拉拉扯扯的。男未婚女未嫁,大庭廣眾之下影響不好。”葉挽隻看了一眼便大概猜到是發生了什麽事,抬步上前一手握住了那男子的手。


    男子隻覺得手腕上仿佛被鐵鉗夾住了一般,連連嚎叫著將手抽了回來。他上下打量了葉挽一番,隻見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毛頭小子,神色不善地叫道:“你是什麽東西?老爺我在帶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回去,你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臭小子憑什麽阻攔?”


    淬玉閣外頭大街上也圍了不少人,與店內圍觀的小姐們一同對著坐在輪椅上的木娘指指點點,即使不帶惡意那齊刷刷的目光也令人覺得難堪不已。


    木娘臉色煞白,死死地咬著已經沁出血珠的嘴唇。葉挽給了她新生的希望,還為她特地打造了能讓她方便行動的輪椅,她已經鼓起勇氣站到台前想與過去撇開關係,為什麽老天就是不給她這個機會呢?


    姚清書帶著花瀅從背後走出來,安撫地拍了拍木娘的背,遞給她一塊繡帕柔聲道:“不要緊張,有葉公子在,不會有事的。”木娘看了她一眼,接過帕子死死地按在自己嘴唇之上。


    那男子身邊的俏麗女子嬌聲笑道:“這位小公子,淬玉閣這位木娘是我姐姐,我和老爺正是來帶她回家的呢。”


    木子聽了這話立刻炸毛,氣的衝上去就要揍人,被葉挽一把攔住。“公子,這個……這個畜生!還有這個賤女人……讓、讓小的打死他!”


    “木喜,你這話說的就過分了,怎麽可以罵老爺是畜生呢。”那個嬌俏女子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歲年紀,舉手投足更是充滿了風流韻味,一看就是窯子裏出來的娘子。“姐姐身為後宅婦人,卻在這兒拋頭露麵的,實在是有些沒規矩了,老爺也是擔心姐姐呀。姐姐離家出走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她說的極不客氣,在她的描述之中木娘就是個不守婦道沒有規矩的女人,不明真相的百姓們聞言看向木娘的目光又有些複雜起來。


    葉挽輕拍了拍木子的肩讓他冷靜下來,勾唇笑道:“哦?不知道這位……姑娘,又守的是哪家花樓裏的規矩?本公子可沒聽說過大燕有帶小妾上街的規矩。”大燕風氣對妾室極為苛刻,尤其是曾後把控朝局之後,妾室在別人家中就是下人一般的存在,平日裏更是不允許出門的,隻得安守在自己一方小小的院落之中,采買東西隻能由下人出去買,這一方麵來看都沒有下人自由。


    像這位方老爺這樣光明正大地帶著妾室來逛街的,是要被人唾罵死的。


    果然方老爺麵皮一緊,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將那個小妾往身後擋了擋,看向葉挽道:“不管怎麽說,木悠都是我夫人,與你無關!我今日一定要將她帶回去!”


    “不要啊公子,姐姐絕對不能跟他走!”木子哀求道。


    葉挽淡道:“如何與我無關?木娘是與我簽了工契的,若你要她跟你走,替她賠了違約的銀子再說如何?”


    “哼,多少銀子你開口便是。”方老爺哼道。


    “木娘與我簽了十年的工契,如今隻做了半月有餘,每年賠償一百兩。她這些日子在我鋪中吃喝住我就不收你銀子了,你賠我一千兩吧。”葉挽抱胸看了方老爺一眼。他身上的衣料不算太過富貴,那閃躲的眼神明顯另有隱情,讓他賠一千兩顯然是要挖他血肉一般的困難。


    “要一千兩?!你故意訛我呢?”方老爺眉目立刻擰起,顯得有些猙獰。


    葉挽搖頭:“工契官府都有備案,謝謝明明白白。這位老爺若是不信,我們一同去京兆尹看看便知。”


    方老爺猶豫了起來,一千兩換做以前木娘還在的時候也不是什麽太大的數目,隻是現在……看他掙紮的表情,身後那窯姐兒急了,拉扯著方老爺的衣袖在他耳邊輕聲道:“老爺,一千兩隻是個死的數目,若是姐姐回去了不用多久便能賺回來……若是姐姐不回去,鋪子隻怕是撐不住了……”


    他口口聲聲說要帶夫人回去,此時卻連一千兩銀子都掏不出來,眾人對他說的話可信度立刻降低了三分。


    那窯姐在方老爺耳邊說的話聲音極小,卻清晰的落在了葉挽耳中。她冷笑了一聲,轉頭問木子道:“這位方老爺從前可是同樣開首飾鋪子的?”


    木子點頭:“是,姐姐幾年前與他成親後便在他鋪子中做工,將那生意慘淡的小鋪子經營到外城數一數二的有名首飾鋪,叫‘玲瓏樓’。”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圍觀小姐的驚訝聲。


    “我說這人怎麽看著這麽眼熟呢,原來是之前赫赫有名的玲瓏樓的老板呀。”


    “我最近倒是沒怎麽聽說玲瓏樓的消息呢,早前聽聞快倒了,真是可惜了。”


    “玲瓏樓幾年前的首飾別致又好看,不知怎麽的變得普通,玉質又不好,我就沒怎麽去了。從前外城首飾鋪子就數它能與內城的相媲美了。”


    “怎麽,原來從前的首飾就是出自現在淬玉閣這個木娘之手呀?難怪我覺得淬玉閣的首飾像變了個樣子一樣討喜起來了呢。”


    聽著諸位小姐的議論之聲,並著姚清書仿佛有魔力一般幫自己順著背的溫柔玉手,木娘終於克製住了自己驚顫的情緒。她抬起頭,麵色平淡道:“我在鋪中做工三年,陪著你將玲瓏樓從一間小而落敗的小店逐漸擴張,吞並了周圍不少同行,對你可謂是盡心竭力。你又是如何回報我的?”


    早在其他人竊竊私語之時方老板的臉色就沒緩和過來,越來越難看。聽到木娘說的話不由厲聲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跟我爭什麽爭?要不是你生不出兒子,我又怎麽會……”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話。葉挽淡淡地收回手,看著方老板被自己抽的吐出一口血沫,還帶著一顆牙。“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身為男子,給不了妻子富足的生活沒關係,她願與你共患難,你卻在富貴之時拋棄於她,此為不義。且大燕律法男人四十無子才可納妾,木娘並未犯七出之條,你何以在而立之年拋棄二十多歲風華正茂的妻子,將一個青樓女子帶在身邊?此為不忠。你爹娘將你養育到如此年紀,看你不務正業反而將妻子打斷腿趕出家門,使他們無兒媳盡孝膝頭,此為不孝。如今你店鋪生意不佳,就想起被你扔的遠遠的妻子來想將她帶回去重振店鋪,你可有想過她這些日子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過的日子?可有想過她斷了腿竟身無分文買藥?可有想過她孤身女子帶著幼弟在城東如何生存?此為不仁。你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還是趕緊滾回去關了鋪子吃老本度日吧。否則……”


    方老板被她一席話罵的一時無言,牙關緊咬:“否則如何?”


    葉挽表情陰測,眼中殺機畢現:“否則,我見你一次,便砍你一條腿。見你第二次,砍你一雙胳膊。見你第三次……送你下黃泉。”


    她聲音陰冷,長年累月的軍人的氣勢根本就不是方老板一個普通百姓承受得住的。圍觀的眾人也不由覺得身邊有陰風陣陣,知道葉挽身份的人不在少數,她們一點都不懷疑這個身形瘦削的少年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你……你是什麽人,這裏可是燕京,是天子腳下!”方老板顫聲道。


    “你真是不要臉啊,還是帶著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快滾吧,我們葉哥脾氣不好,你惹著她了說不定現在就送你去見你祖爺爺呢!”湊著熱鬧趕來的樓上幾人頓時圍了過來,段弘楊五大三粗的壯漢往葉挽背後一站,頓時嚇得方老板連連後退幾步。


    甄玉和周建也圍到了葉挽身邊,將木娘和木子兩人擋在身後,氣勢洶洶。


    眾人的目光緊接著被一個漂亮的不似凡人的紅衣男人吸引,紛紛驚詫。“這不是花公子嗎!”“原來花公子與葉校尉也熟識呀!”“剛才不是看見花小姐了嗎,花公子在這兒也沒什麽稀奇吧。”


    “花……花……”方老板一看到花無漸還欲爭執幾句的心思頓時熄了,燕京商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花無漸的大名?他跺一跺腳是能撼動整個大燕經濟命脈的,他這種小小商鋪的老板在人家眼裏連屁都不是。“葉、葉……”他也沒漏掉有人說的“葉校尉”三個字,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竟然就是這段時間風動燕京的十四歲督察校尉!


    “在下葉挽。”葉挽淡道。


    方老板今日是真的沒有想到,想把糟糠之妻帶回家重振玲瓏樓,卻踢到了鐵板。他瑟縮著脖子恨不得立刻遁地就走。


    “既然你已欲休妻,那就麻煩你將休書寫好送來,以後不要出現在木娘麵前。我說的話隨時有效。”葉挽說。


    “是、是……官、官爺莫怪……小的立、立刻就滾。”


    看著方老板麻溜地帶著小妾頭也不回連滾帶爬地跑走了,圍在一起的眾人也在不久後漸漸散去。


    “葉校尉真是個好人,木娘姑娘真是好運氣呢。”


    “是啊,不過那方老板也太不是個東西了,納妾就算了還把夫人的腿打斷,真是畜生。我以後再也不會去玲瓏樓了。”


    “木姑娘真是可憐,好在現在麻煩已經解決了。”


    諸位千金小聲地議論紛紛,有幾個往這兒偷瞄花無漸的耳根子都紅成了一片。


    安靜了半天花瀅小聲對著葉挽嘟囔道:“我說什麽來著,哥哥真是紅顏禍水。”


    葉挽輕笑了一聲,看向一邊感動不已的木娘道:“你就安心在淬玉閣呆著,以後有什麽旁的想法再跟我說。有我護你那姓方的以後不敢來騷擾你。”


    木子搶先“砰”地一聲跪了地,膝蓋和地磚發出了沉悶的酸痛聲:“公子大恩大德,木子無以為報!隻能今生做牛做馬為公子盡心竭力,公子有用得上木子的盡管開口,木子死也會照做的。”


    “傻子,我要你死幹什麽。”葉挽失笑。


    木娘掙紮著也要從輪椅上爬起來跪下去,卻被姚清書按住了肩膀:“你腿腳不便,還是安心坐著吧。有阿挽在,你們姐弟倆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多……多謝這位小姐……”木娘看姚清書穿著打扮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燕京的千金對自己如此和藹客氣更是讓她受寵若驚。


    姚清書笑道:“我叫姚清書,以後若是阿挽不在燕京,你有事也可以來姚府找我。不瞞你說,我先前將那支你做的蝴蝶玉簪帶回去,我父親也對你做的機巧讚不絕口,你別嫌棄我唐突就是了。”


    “怎會……”


    “今日麻煩事讓諸位小姐看笑話了。”葉挽抬頭,對著仍在將目光投向這裏的千金們拱手笑道。


    雖然花無漸麵貌絕美,可以說是舉世無雙,可是葉校尉也不差呀!麵容如皎月清朗秀氣,又是少年英才,就是年紀小了點。她的目光也讓不少千金們覺得害羞,連忙道無礙,幾個膽怯一些的已掩麵躲到了角落中繼續去挑選心儀的首飾。


    葉挽看著姚清書帶著花瀅與木娘聊的開心,正要開口與花無漸說一會兒請他去燕京較有名氣的醉園吃飯的事情,卻見門口跑來了一個將軍府的士兵:“葉哥葉哥,府門口來了個……嗯,年長的公公,說要見你呢。”


    年長的公公?“有沒有說是何人?”葉挽疑惑問道。


    “他說他姓葉,是從雲州來的。”


    難道是葉富貴來燕京了?葉挽瞬間揚起眉,不好意思地對花無漸笑道:“看來請你吃飯的事情又要延後了,明日你有空閑嗎?”


    “哼,無眠真是貴人事多。”花無漸不滿地哼唧了兩聲,“明日晚間,醉園等你。”


    花無漸對葉挽真的是十分好脾氣了,換作一般人這樣早被他拉進黑名單此生永不相見了。葉挽摸摸鼻子笑道:“好,明日我一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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