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度尷尬之下,瑞嘉帝率先看不過去清咳了一聲打圓場道:“行了行了,說是點到即止,怎麽你們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葉都尉,那木亞勇士,可有受傷?”


    褚洄既已出手,就沒有輕描淡寫的說法。那幾個被那木亞撞出去的內監當場死了兩個,昏迷一個,那木亞身強體壯,有功夫底子在身,也嘔出一大口鮮血,被趕去滅火幫忙的內侍堪堪攙扶而起,麵如金紙般慘白。


    見他如斯慘狀,曾老國公皺眉責備道:“褚將軍未免下手太重,若是重傷那木亞勇士,難免影響兩國邦交。”現在場中兩人明顯就是一傷、一完好無損,秉著弱者有理的心態,倒是大部分人都覺得是褚洄出手過分了。“兩人比武之間,未曾叫停,褚將軍怎可擅自出手?”


    倒也不怪那些官員,大部分都是不會武功的文人,電光火石之間事情發生的太快,什麽都沒看清楚,等回過神來隻看到褚將軍英姿偏偏地站在葉都尉的身邊,而北漢的那木亞整個人都飛出去,還有空中噴灑的血霧了。


    “是啊是啊,褚將軍,這在各國使臣們的麵前,怕是不太好啊!”


    “褚將軍未免也太魯莽了些,葉都尉不是沒事麽?”有曾家手下的官員附和道。


    謝青聞見不慣這些人顛倒黑白,當即揚聲道:“各位大人老眼昏花看不清楚,青聞倒是略懂武功,願為你們講解一二。葉都尉分明已經將匕首架到了那木亞勇士的脖頸之上,我敢說稍稍用力前送半厘隻怕這位那木亞勇士就要血濺當場,輸贏立斷,勝負隻在一瞬間,哪有什麽叫不叫停的說法?依我看,那木亞勇士不服輸的性子倒是不太可取,誰都知道葉都尉是褚將軍的……咳,輸贏定論之後還要偷襲出手,也難怪褚將軍生氣,隻能說是咎由自取吧。”


    “謝小將軍倒是看得清楚。”曾如琥睨他一眼,哼道。


    “還好還好,比你們清楚一點點罷了。”謝青聞摸摸鼻子,訕笑道。


    “那也不能說都不說一聲就把北漢使臣打成這樣啊,還當著陛下和娘娘的麵連累內監,欲放火燒了昭華殿,實在過分了!”有人小聲嘀咕。


    “是啊,還好隻是小火,若是大火,隻怕毀了今日的宮宴,釀成大禍!”


    “哼,謝小將軍如此言行,真是目無尊卑!”有年紀大的官員想把謝青聞一起拖下水。說他們老眼昏花,會不會太放肆了一點?


    謝青聞無奈,不管小火大火的,今日的比武發生了就是毀了宮宴,這些人現在跳出來蹦躂個什麽勁呢。他還欲再說,被葉挽一個眼神製止了。


    曾零露咬緊下唇絞著帕子,心中暗恨。那個叫那木亞的真是沒用,倒黴都倒黴了,怎麽不索性狠一點一刀殺了葉挽了事呢!還害得洄哥哥現在被拖下水,真是討厭。父親他們也是,將責任全都推倒葉挽身上不就得了,牽扯洄哥哥作甚?


    她怨毒的目光緊盯著葉挽,恨不得一掌被扇飛出去的是葉挽才好。


    葉挽想了想,對北漢使臣的方向拱了拱手,沒什麽誠意的笑道:“將軍護我心切,失了輕重,還望各位不要見怪。”


    他們先不遵守規則在先,也怪不得別人破了規矩在後。更何況他們的目的本不在傷害她,現在目的達到,為了掩蓋定然不會責備那木亞受傷的事情。


    有官員在曾老國公的授意下道:“如何能不見怪?瞧瞧那木亞勇士連站都站不穩了……嘖嘖,回去怕是要好好養一段時間了吧。”


    葉挽差點沒笑出聲。這些人當真是為了搞她和褚洄沒了腦子,把事情挑大了就開心了嗎?她莞爾的樣子落在百官眼中,別人隻當她在挑釁,怒火更甚。


    瑞嘉帝頭疼的對曾後投去求助的目光,曾後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輕聲喊道:“母後?母後?”


    曾後輕攏煙眉,心中驚疑不定。她剛剛竟然覺得有一絲緊張,當真是莫名其妙。她回過神來,看所有人都尋求肯定似的看著自己,不悅道:“作甚?”


    “母後看,該如何處置……這件事的好?”瑞嘉帝差點脫口而出“如何處置褚將軍”,默默地把話咽了回去。他本人倒是對褚將軍沒什麽意見,但百官如此叫嚷,實在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好。


    曾後睨他一眼,道:“狄娜公主意下如何?傷的是你北漢的勇士,你覺得呢?”


    狄娜歪了歪腦袋,揚聲笑道:“不算什麽大事,是我們那木亞不服輸,差點傷了葉都尉。本公主早就說過了,點到為止,那木亞,你還不向葉都尉和大燕陛下太後認錯?”她絕豔的臉上雖帶著笑意,但話語之間不經意的流露出上位者的霸道威勢,那對碧藍色的眼珠子裏明晃晃地帶著責備之意,似乎真的是那木亞擅自做主一樣。


    如果真是這般,那這個北漢公主的演技也太好了些,而且心眼也不少。


    既利用這件小事確認了曾後的態度,又擺明了一副公正無私的模樣,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葉挽輕抿了抿唇,不禁一陣頭大。


    若是真如她所猜想一般,被北漢人知道了她和曾後的關係,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麽事端來。不管後果如何,曾後都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好過的了。


    “別怕,兵來將擋。”褚洄略微皺眉傳聲道。他倒是不擔心什麽,最多不過是從斷袖變回正常男子罷了。北漢的目的……說是蕭羽的目的也不為過,橫豎也就是將曾後拉下馬,最好再惡心惡心瑞嘉帝,懷疑一下瑞嘉帝的血統。


    蕭羽這個人麽……目的單純的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帶腦子出門。


    那邊被內監攙扶著的那木亞,聞言臉色變得更加慘白,晃晃悠悠地跪下用蹩腳的大燕語沉聲道:“我……嫉妒葉挽,不想輸,才暗中出手,對不起!請陛下和,太後娘娘,懲罰!”


    “大燕陛下,太後娘娘,就是這樣了,都怪那木亞小氣,好勝心強,才差點傷了葉都尉。狄娜知道……葉都尉是大燕未來的,那詞怎麽說來著,新起之秀!對吧?葉都尉是大燕的新起之秀,娘娘寶貝得很,想要怎麽處罰那木亞替葉都尉出氣都隨娘娘的高興,怎麽樣?”狄娜眉眼彎彎,一派大氣作風。


    她這話說的惡毒的很,曾後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顫抖,內心一片慌亂。


    馮憑見狀,裝模作樣的俯身在曾後身邊,似乎是在聽吩咐,隨即抬起頭對眾人道:“娘娘說了,小孩子打鬧罷了,倒是沒什麽打緊的,葉都尉雖年幼,倒也是極其大方之人。此事就到此為止,狄娜公主和部仁王子用不著放在心上。”


    百官麵麵相覷。


    不罰褚洄也就罷了,畢竟是自己人,又是北漢有錯在先。


    北漢那方都承認是那木亞心思黑暗想要暗中使絆子,狄娜公主都大大方方的讓娘娘處置那木亞了,竟然也這麽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了。


    今天是怎麽回事?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好說話,是在過家家麽?


    曾後仍是心有餘悸,麵色陰晴不定,盡入瑞嘉帝和曾家兩位國公的眼底。離得近的瑞嘉帝看的最為清楚,母後剛才分明一個字都沒有說,都是馮憑自作主張,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一邊,豫王冷眼旁觀,不由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葉挽的身份到底是個燙手山芋,洄兒又如此不顧一切的護著她,屆時倘若葉挽身份拆穿,曝光於天下,隻怕連著洄兒也會受到影響。


    “娘娘心慈,真是大善。”狄娜公主點頭致謝道,“真是多謝娘娘和陛下仁厚,狄娜回去之後一定好好管教那木亞,也免得他再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錯事來。”


    曾後揉揉額角:“公主言重。”她還能怎麽?下令殺了那木亞給葉挽和褚洄出氣?隻怕到時候就不是懷疑她,是更加坐實了她和葉挽的關係了。


    反正現在也不過是被他們發現一點端倪,並無實質的證據,即使他們猜測再多又如何,猜測罷了……擺到台麵上來也要有人相信才是。當年知情的人都已經滅了口,唯二兩個活著的,一個被她囚禁起來,另一個聽說回了隴西,北漢人手再長,也伸不到豫王的轄地去。


    想到這裏,曾後心中又是一番驚疑。北漢人是管不著隴西的事情,可若是被褚洄和豫王知道了……豫王恨自己入骨,心懷鬼胎,抓到了自己的把柄還了得?她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眼神飄忽不定地從蕭天鳴身上滑過,如玉般白皙細嫩的掌心一片驚汗。


    她無力地撫了撫額頭,將手伸給馮憑攙扶,緩緩道:“哀家乏了,這裏就交給陛下了。年紀大了,容易犯困。”她還適時地掩唇打了個嗬欠,無比優雅端莊。


    瑞嘉帝點點頭:“母後不適就先去歇息吧,馮憑,替朕將南疆進貢的安神香給母後拿去,給母後點上半柱。”


    “是,陛下。”馮憑拖著曾後的胳膊,從容退下。


    走了個曾後,百官倒是一下子安靜下來,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好。宮宴才剛剛開始就被攛掇著出來看葉都尉和北漢人的比武,現在幹嘛?回去繼續吃吃喝喝看看歌舞不成?


    元炯搖了搖折扇,心道可惜。這麽一場大戲就這樣被輕描淡寫的拉了過去,是當別國的使臣是傻子還是當大燕的百官是傻子?


    看來北漢人和蕭羽也不全然愚蠢,隻是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麽利用這個把柄來達成心中的目的了?


    “眾卿現在回殿內吧,宮中禦廚此番特地準備了地道的大燕美食,清口味醇,各位使者不嚐一嚐豈不可惜?”瑞嘉帝見氣氛尷尬,輕咳一聲開口道。他身為一國之主,竟然還要做起王婆賣瓜的勾當,實在是笑煞旁人。


    若非還有這麽多百官兩眼放光捧哏一樣的看著他,他自己都要覺得尷尬非常了。


    不過捧哏的也不止百官,狄娜適時的發出驚喜聲道:“是嗎,本公主早就想嚐嚐中原美食。想必宮裏的禦廚做出來的跟驛館的又是大不一樣,真想帶幾個廚子回去給我們阿瓦王陛下做好吃的嚐一嚐了。”


    “這有何不可?狄娜公主嚐過之後盡管開口,別說帶幾個廚子回去,帶幾十個廚子回去也沒什麽不可以的。”瑞嘉帝笑說。


    見兩人心情愉快的一搭一唱,葉挽輕歎了一口氣。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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