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葉挽握住的手微微頓了頓,褚洄抿著唇將手放下,任由外頭發出了淅淅索索的動靜。挽挽說得對,這裏到底是西秦,是烈王府的地盤,他若是不管不顧的將元炯殺了,不知道會引起什麽樣的騷動。


    不過事不宜遲,元炯已經醒了,他將葉挽藏到這裏來是他一個人的主意,沒有讓元楨和元煜知道。但他現在去找人必然會留下麻煩的種子。


    “走,離開這兒。”褚洄一沉聲,想要幫葉挽穿上衣服,但那大紅的喜服已經皺巴巴的不像樣子,上麵還沾著……咳。褚洄耳根微紅,想了想將自己的外套披到了葉挽瑩白的肩頭。看著她穿嫁衣什麽的,還是太礙眼了些,留到大燕去再穿吧。


    “等等。”葉挽遲疑著出聲。她想了想,猶豫著提議道:“眼下勢分三方,西秦大燕和北漢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蕭羽一死,曾後對齊王和豫王的容忍度隻會越來越低,生怕發生和蕭羽一樣的事情來。若是這個時候烈王再在背後動手插刀,隻怕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褚洄抄起手,好整以暇的看著葉挽,俊毅的臉上神色莫名,看似饒有興致的想聽聽葉挽要說什麽。


    隻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這幅表情才不是在聽從你意見的意思,而是一種“請繼續你的表演”的態度。即使知道褚洄聽了她接下來所要說的話心情不會美麗到哪裏去,葉挽還是硬著頭皮道:“若是元楨在大燕的內事中插上一手,無論是對燕皇室還是對豫王都不是什麽好事。要是能讓西秦率先內亂,那他必然無暇顧及豫王,沒有空出去攪弄風雲。”


    “嗯,你繼續說。”褚洄仍是那副懶散的表情,灼灼的桃花眼裏殺氣褪卻,滿含著貶義的戲謔。


    “烈王在西秦隻手遮天,幾乎沒有能和他相抗衡的權勢。所以我們若是想要西秦內亂,就必須要從烈王府下手。他的兩個兒子……元煜和元炯皆對烈王世子之位虎視眈眈,更是想盡了辦法的想要排擠你……”葉挽說著,她看了看褚洄,“如果我們能挑動元煜和元炯自相殘殺,那西秦不亂也得亂。”


    “想法不錯,不過他們已經互相忌憚頗深,何須我們多此一舉?”褚洄漫不經心的說道,他餘光瞥到地上斷裂成兩截的紫玉芍藥簪,眸光微深,不動聲色的一腳踩了上去。元炯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膽大包天了居然敢對他的人伸爪子。


    那簪子在褚洄的紅緞錦靴下悄無聲息的化為了齏粉,並沒有引起正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葉挽的注意。


    葉挽搖搖頭道:“不一樣,他們現在雖也是爭鋒相對的狀態。卻並未將矛盾搬到明麵上來,而是你戳一下我戳一下的暗中對壘。饒是西秦有權貴想要站隊也得先看看元楨是否在意,因為他們兩個還沒那個能力能攪動西秦的權勢中心。這樣的矛盾可有可無,雖假以時日也會造成大禍,但現下的我們顯然是等不及的。”


    蕭羽一死,原本屬於蕭羽勢力的暗線又會一條條重新排布。以曾後的小心眼和手段,隻怕會擔心豫王做出跟蕭羽一樣的事情來。


    而蕭羽畢竟隻是個閑散王爺,能拿到京畿營的兵權還是因為曾家出了事。豫王就不一樣了,豫王坐擁八十萬鎮西軍,對曾後本就威脅甚深,她定然等不及會想要向豫王伸手。


    葉挽跟豫王沒有什麽深厚的感情,但豫王是褚洄的義父,還是八十萬鎮西軍兄弟們的首領,她必須要站在豫王這一邊。


    元楨與豫王的仇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一旦曾後對豫王動手,元楨鐵定會普天同慶的慶賀一番然後趁機進去踩上兩腳,指不定就是致命的手段。她必須要將烈王府的家事挑大,讓元楨為兩個兒子頭疼不已,無暇顧及豫王。


    最好元煜和元炯再來個六親不認弑凶殺父,那簡直就是太完美了。


    “既然我現在已經名義上是元煜的正房,那我……”就能留下來利用元煜與元炯正麵相交,在最短的時間內攪亂西秦的池水。


    隻是還沒等她將自己的想法說出,立刻就被一雙冰涼的手捂住了嘴。


    “噓,”褚洄輕嘖道,“不行,不可以,我不同意。”


    他一連說了三個“不”字,斬釘截鐵的讓葉挽知道了他最淺顯的想法。


    “嫁給元煜的不是葉挽,而是個不知道什麽地方來的女人,不是嗎?”褚洄說,漂亮的眸子裏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你不是元煜的妻子,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你是我的,隻可能是我的。”


    葉挽心底一軟,哭笑不得道:“我知道,可這不是權宜之計麽?若你是我,也會選擇這個方法,因為是最簡單最快捷的方法。屆時我在烈王府煽動元煜和元炯,你趁著曾後沒有動手之際肅清整頓整個鎮西軍,與我裏應外合,必然能保證無論是曾後或是西秦,還有那勞什子的北漢,都不敢對鎮西軍有任何動作。”


    “我不喜歡這種權宜之計。”褚洄淡道,“如果是義父,也不會接受你這樣的犧牲。他是一軍主帥,也是一國王爺,還是整個隴西的天,要讓他靠著你犧牲才能在這場無端的災禍中留存,是對他能力的褻瀆與侮辱。”


    他話說的很重,卻沒有半點責備葉挽的意思。


    褚洄俯下身,將鼻尖貼近葉挽:“我也不能接受。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我是褚洄,是要為你父,為你母,為你兄,為你夫,要照顧愛護你一輩子的人。我同樣也是鎮西軍的一軍主將,是你的上級,是你的將軍。我可以為你們遮風擋雨,為你們披荊斬棘,絕不會躲在你的背後貪圖這一時安逸之樂。”


    “即使……後果無法預估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褚洄發出“嗤”的一聲輕笑,用鼻尖蹭了蹭葉挽。“我知道你的理想不是活在我羽翼下由我護你,但是我想,我愛,讓我保護你一次,好嗎?”他不能再忍受和葉挽多分開一天,更何況要讓她以別人之妻的身份在烈王府留不知道多少個日夜。就算義父要罵他不識大局也好,小家子氣也好,那他也甘願。


    就讓他做一回為了心愛女子拋棄所有的昏庸之人吧,即使一會兒會兒也好。


    葉挽深吸一口氣,問道:“可是,你明明那麽討厭烈王府……”她自從聽褚洄說了自己的童年之後,就可以猜想到身為親生父親的元楨在他心頭留下了怎樣不可磨滅的痕跡。


    不是愛戴,不是崇敬,而是那若有似無的輕蔑恨意。


    我討厭你,我不願認你,同樣的我也可以假裝看不見你。


    豫王待他再好,說白了從心理年齡上來說也是一個從來沒有做過父親的毛頭小子。他或許能教褚洄武功,能教褚洄行軍大戰,卻也能毫無顧忌的將楚氏滅門的仇恨輕鬆加在年紀小小的褚洄頭上。


    褚洄從那麽小的時候就知道了豫王不是自己生父,自己母親也早已香消玉殞,母族一家更是背負著對燕皇室的血海深仇。那樣多的壓力擠在小小的身體裏,他不知道從小對自己的生父幻想過多少。


    可是袁老將軍抱著年幼的他去西秦尋元楨,卻得來的是元楨毫無顧忌的成婚的消息。他從來都不在意自己有過那樣一段“露水姻緣”的感情,甚至也從來都沒在乎過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兒子。


    在元楨的心中,權勢和兵權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想要被他承認的兒子必然需要擁有超乎常人的本事,否則才不會丟他堂堂西秦烈王的臉。所以當後來褚洄年少時一戰成名之際,烈王找上門來了,希望褚洄能夠跟他回西秦去,實施他所謂“九犬一獒”的教育方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元楨是變態的。


    葉挽相當能理解褚洄為什麽這麽多年來都守在豫王的身邊,對元楨視而不見。任誰有那樣一個別有目的、隻認強者的父親隻怕都接受不了吧?如果他沒有被袁老將軍帶去豫王的軍營,而是在一個小鄉村普普通通的長大,隻怕元楨都不屑承認自己還有個這樣的兒子。


    他躲了二十六年了,如今卻願意挺身而出,就為了不讓葉挽主動身陷險境。


    葉挽抿著唇,那張俊毅的臉在透過窗紙暖暖湧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好看。一雙桃花眼不像任何人,隻肖他自己。


    “你想好了?”葉挽輕聲問道。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顫抖,忍不住想要伸出去撫摸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她許多次都在問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褚洄的,到底喜歡他什麽呢?她到現在都說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因為是他,所以才喜歡。


    “嗯。”褚洄應聲道,“既是他想,那我就如他所願。不知道到時候,他會不會後悔?”


    “肯定會後悔的。”葉挽嚴肅的順著他的話說道,“你這樣的黃鼠狼,進了烈王府這個雞窩,還不是如魚得水反了天去?”


    褚洄被她這個新鮮的形容詞逗樂了,忍俊不禁笑了兩聲。他是黃鼠狼,那元楨元炯元煜又何嚐不是什麽豺狼虎豹呢?隻是到時候誰吃了誰,就不一定了。他伸出手指彈了彈葉挽的腦門,道:“那你這隻蘆花小母雞,準備什麽時候讓我再如魚得水一番?剛開葷的黃鼠狼嘴饞,隻怕是忍不了幾天。”


    “去你的!”葉挽臉一紅,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剛才翻覆的雲浪來。她一把抓起枕頭朝著褚洄扔了過去,頓時發現自己的力氣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了。


    好在,如果有褚洄在的話,那以後就再也不用被什麽勞什子的藥水折騰了。


    她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對了,我叔公被烈王囚禁了。還有方隅,現在也在臨安。”


    “嗯,我知道,我已經碰到過他了。”褚洄好心情的接過枕頭,心頭好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般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覺。他捏了捏枕頭捉住葉挽輕啄了一口,偷腥似的砸了咂嘴,“放心吧。”


    窗外,漸漸有人影閃動,伴隨著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這間偏遠的小房間在不知不覺中就被人包圍了。


    門口傳來了陌生的男聲:“烈王殿下有令!褚將軍既然來了,就請留步,請前往書房一敘。”


    褚洄背對著門口的腰背逐漸挺的筆直,帶著睥睨眾生的傲氣,眼眸微閃著看向房門口。


    ------題外話------


    刷抖音刷到個《我的將軍啊》的歌~好喜歡哎~


    昨天有寶寶問我啥時候才能虎口脫險,看將軍和挽挽這麽囂張,當然是不會虎口脫險,反而要來虎口拔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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