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中的花氏客棧中,銀風銀林四個抱著幾天沒見的葉富貴嚎啕大哭著,活像是找回了走失兒童的父母。雖幾人相處的時間都不算長,除了銀風是自小就跟著葉富貴的,其他三個都隻跟葉富貴相處了一年之餘,不過葉富貴心善又沒架子,他們都是真心的崇敬葉富貴的。


    “嗚——老太爺您說說您一把年紀了瞎跑什麽呀,害得咱們幾個擔心的……那話怎麽說來著,夜不能寐!”銀風雖是當中年紀最長跟著葉富貴最久的,反而更像是個小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葉富貴身上撲。


    銀林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眼尖的看到了葉富貴包紮起來的手,驚呼道:“老太爺您的手怎麽了?受傷了?怎麽回事?快快,要不要找那位老大夫來瞧瞧?”


    “沒事,沒事。”葉富貴安撫的拍了拍幾個小少年的腦袋,哭笑不得的看著一邊的葉挽。


    元楨雖有心要利用他,還將他關押了起來,為威脅葉挽剁了他一根小指。不過他又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大變態,沒那麽無聊的要跟一個老人家過不去,是以除了限製他的自由之外並沒有讓他吃什麽多餘的苦頭。隻是一根小指是保不住了。


    今早褚洄和葉挽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問清葉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被守衛給放了出來,說他可以離開了。怕銀風幾個擔心,眼下才將將回了客棧來。


    客棧中不光有那四個小廝,還有餘晉和簡葉,和一個一頭利索的板刷頭的劉方隅。


    葉挽誠摯道:“謝謝你們為了我特地趕到臨安來,一路上辛苦了。”她著一身簡單幹淨的月白長裙,沒有著閨閣女子的飾物打扮,一頭青絲隻以綁帶輕鬆的束在腦後,顯得整個人如雲疏淡。她猜到或許有人會找到西秦來,那個人可能是褚洄,可能是曾後,偏偏沒有想到會是葉富貴一行和劉方隅。


    看劉方隅的樣子,一路上也是吃盡了苦頭。光光靠他一人,兩條腿,實在是說不出的心酸。


    原本風度翩翩的小公子突然變成了一個俏姑娘,房中每個人的神情都不怎麽自在。對於銀風四人來說倒是沒什麽大變,他們早就聽說了大燕最近風行流傳的事情,隻是自家的“公子”變成了“小姐”罷了。對餘晉和簡葉來說就顯得比較尷尬,尤其是餘晉,聽說葉挽是個姑娘的衝擊力遠沒有親眼見到這眉清目秀的姑娘時受到的大,想當年葉挽將他從人牙子那邊買走的時候他還幾次敗在葉挽的手上……現在想想真是有些難堪。


    簡葉的神色古怪極了,他忍不住用眼神偷瞄葉挽身後的褚洄,難得見主子穿一身紅衣,實在是難以接受!他還把主子當成了那位花公子,指不定主子在跟他說話的時候內心在想著怎麽把他趕去刑堂受罰吧!


    而銀風幾個起先是因為見到了葉富貴和葉挽,內心和腦子都被激動和喜悅給填滿了。眼下緩過神來才發現房裏還有另外一個長相說陌生又熟悉的高大男人。


    他分明穿著這幾日相伴的花公子的衣服,但臉怎麽就頂著一張在大燕才會看見的臉?


    “褚、你是褚將軍?!”褚洄很少在外人麵前露臉,上一次出現大概還是葉富貴被刺客刺傷的時候褚將軍陪著公子……不,陪著小姐一起到葉府的時候。那日天色昏暗,他們幾個因著老太爺受傷,也沒那個心情仔細打量褚將軍的長相,匆匆一瞥的後果就是,直到現在褚將軍站到了他們麵前都認不出來。


    沒被“嶽丈”家的下人認出來頓時讓褚洄的心情都下降了三個點。他抿著嘴唇繃著臉,冷冷的朝銀月射去一個“你不太上道”的目光,頓時激的銀月一個哆嗦。身為一位將軍,即使是一個眼神,也能將你千刀萬剮幾百遍了。


    葉挽默默的睨了他一眼。跟小孩子計較,出息呢?


    褚洄委屈的朝著葉挽的方向挪了兩步,安安分分的站在她的身邊,無聲的控訴著葉挽的“厚此薄彼”。


    兩人的舉動絲毫不差的落入葉富貴的眼裏,他雖滿腹的疑問,卻也能感覺得到這位身世奇怪的褚將軍對阿挽、對他們都沒有惡意,有他在阿挽的身邊保護倒也不用擔心她會在這裏吃什麽苦頭了。


    銀風幾個還在圍繞著葉富貴上下打量著,想看看他到底還有沒有別的傷勢,簡葉受不了和自家主子同出一個屋簷之下,當即摸摸鼻子道:“我,我去外麵守著。”


    葉富貴點點頭,看向銀風道:“你們幾個也幫我們去準備些吃食吧……大家應當都還沒有吃早餐吧,別餓壞了肚子。”


    “是,老太爺。”銀風乖覺的應聲道。他們雖然擔心葉富貴,但是知道葉富貴眼下找到了公……小姐,一定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他們再好奇也不會站在這裏礙手礙腳,當即點了點頭一起退了出去。


    餘晉想了想說:“小姐和老太爺沒事就好,那我也先……”


    “等等,餘晉留下吧。”葉挽說。司馬宥在臨安的事情餘晉可能還不知道,既然司馬宥近在眼前,說不定可以利用一二,順便提前幫餘晉報個仇。她要好好問一問當年餘晉家發生的事情。她轉頭看了看木訥的劉方隅,溫聲道:“方隅也一起留下吧。”


    雖此次劉方隅並沒有幫上什麽大忙,不過他所展現出來的獨自一人追蹤來西秦的能力和心智都讓葉挽不得不刮目相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知凡幾,褚洄說他是獨自一人來臨安的,那麽現在留在臨安的這些人裏麵暫時就是他們全部的人手了,方隅有必要知道自己即將要麵對什麽事情。


    “好。”劉方隅撓了撓頭,他瑟縮的看了看褚洄,似乎還不明白為什麽將軍也會出現在這裏。他身無分文的從燕京城一路跟著跑來了臨安,就連暗閣都沒有發現的蹤跡卻被他發現了,不得不說在追蹤方麵劉方隅也是有一定的特長的。


    更別提他還是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無論是靠著腿跑路還是搭便車,或是喝溪水啃樹皮,無一不展現出了他驚人的耐久力。


    古人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為了能夠方便行動,他還隨意的將自己一頭因為流浪而黏膩卷曲糾纏的雜毛給剪了個幹淨……實在是相當豁的出去。


    人都走後,房中隻餘下了葉挽褚洄和葉富貴,餘晉,劉方隅五個人。


    葉挽思來想去不知道要怎麽闡述這件事情,因為這關係到褚洄的身世,她還在猶豫是不是應當讓葉富貴知曉。就目前來看,褚洄還是相當介意這件事情的。她在桌邊坐下身來,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沒開口就被一隻冰涼的大手握住了放在桌麵上摳著桌縫的手指——


    “沒關係。”褚洄低聲道,他的聲音一直蘊含著能讓葉挽瞬間穩定心緒的魔力。“我來說吧。”


    葉挽抬起頭,聽他闡闡道:“再過幾日元楨就會昭告天下,這件事情就算瞞得過大燕和西秦的百姓,也瞞不過了解內幕的人的。”知道他失蹤了的人不在少數,隻要稍加聯想就能猜到他和元楨的關係,屆時說不說都是一樣的。


    葉富貴屏住呼吸,他知道褚洄和葉挽猶豫的這件事情相當的重要,神情凝重起來。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我本名元燼,是西秦烈王的長子。”褚洄說。


    隻是第一句話,就仿佛在這個不大的客棧房間內扔下了一道驚雷,打在葉富貴和餘晉、劉方隅的心頭。


    大燕的嘲風將軍褚洄是西秦烈王的兒子?還是長子?那他怎麽會混跡在大燕整整二十七年,還封了將!這要是被朝廷知道,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葉挽瞧著他們的神色,無奈苦笑了聲。她第一次猜到褚洄的身份時這是這樣的反應,實在是很難講褚洄和西秦烈王兩個人聯係在一起,他們就是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身份。


    他繼續平淡的開口,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身世,而是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我不是烈王妃的親子,母親是大燕人,算是烈王府的庶長子。因著種種原因,我出生之後烈王並沒有在意我的存在,沒有將我帶回西秦,放任我自己在大燕長大。機緣巧合之下,到了豫王帳下。”


    這件事就好比是天方夜譚,一個敵國王爺的兒子,在大燕邊城守將的膝下長大,若是有心猜測,定然是要將他當做西秦的奸細的!難道豫王在收褚洄為義子的時候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也不對啊,傳聞豫王和烈王勢同水火,豫王怎麽會幫元楨養兒子養到這麽大!


    餘晉的麵色有些古怪,難道豫王和烈王之間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樣針鋒相對,而是另有隱情?諸如什麽《我與敵國王爺的二三事》之類的……他不禁在腦海中腦補出一場相愛相殺的戲碼來。


    若是葉挽知道餘晉現在內心的想法,一定會介紹他跟赤羽認識一下。兩個這麽愛看話本子胡思亂想的人走到一起定會覺得相當的投機。


    “義父知道我的身世的。”褚洄見他們麵色奇怪,補充道,“不過介於一些原因,他並不介意,仍將我撫養成人。這些是無關緊要的瑣事,我就不一一解釋了。我要說的是有關挽挽。”


    “多年來元楨想將我帶回西秦,使盡手段不得法。在半年前的瑞嘉帝登基大典時,他看見挽挽,知我心係挽挽,遂趁蕭羽逼宮亂世之際將她帶來西秦,想要借此威脅我回來。”褚洄隱去了元楨與楚後的糾葛,還有豫王和他們二人的關係,簡明扼要的說道。“挽挽是受我所累。”


    葉挽倒沒有覺得什麽苦不苦累不累的,會中招完全是因為她自己作,因為曾後的事情心情不太好就一個人跑去偏僻的地方。更因著身手不過關,硬生生的敗在花無漸手裏……對了,花無漸?既然褚洄扮成了花無漸的樣子來了西秦,那麽花無漸本人在哪裏?


    許是她疑惑的表情太過明顯了,褚洄見狀不由內心不爽的冷哼了一聲:“姓花的一直都是元楨的人,現在在暗閣的刑堂裏關著,暫時死不了的。”要不是套用他的皮囊,他也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在元楨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了。


    隻是花無漸在北境時接近挽挽也隻是為了試圖勸他去西秦,挽挽還露出了那麽一丁點關心的神色,真是可氣!


    “所以,阿挽會被捉來西秦,隻是因為烈王想要逼你回烈王府?那你現在……答應了?”


    ------題外話------


    褚寶寶心裏苦,褚寶寶要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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