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燦看著坐在自己閨房中哭訴的司馬晴,不禁覺得有些頭疼。


    她雖然學習元瑾瑜的模樣,用麵紗將自己整個臉都包了起來,但仍然遮蓋不住那隨著輕微的動作起伏就能暴露在空氣中的傷口。


    司馬晴的兩隻眼睛都腫的好似饅頭大小,幾乎都看不到她的眼睛,更別提那些青一塊紫一塊、甚至已經開始發炎潰爛的傷口,光是露出麵紗的這些部位就已經十分的駭人可怖。


    夏季本就炎熱,傷口又被她捂得這樣密不透風,怎會好的起來呢?


    元燦心中雖知,卻不予提醒,隻當是女孩子愛美心切,不想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的慘狀。她抄著手無奈道:“所以二嫂,你哭哭啼啼了半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還沒有跟我說。”第一眼見到時她還當司馬晴是遇到了刺客,但是轉念一想,有什麽刺客膽敢摸進烈王府來行凶?還能半點風聲不露、悄無聲息的隱匿起來?


    這樣一來,司馬晴的傷勢就比較耐人尋味了。加之她哭的上不不接下氣的模樣,好像隨時會厥過去一樣,讓元燦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司馬晴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哭的嗓子都要啞了,抽抽噎噎的上氣不接下氣道:“嗚——郡主一、定要為、我作、主啊——”


    “你倒是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啊。”元燦捂著額角念道。


    “我、我昨日聽下人說父親來了王府,跟夫君一起在我們院子的廳中議事。嗚嗚——我想著有些日子沒見到父親了,就連成親之後的三日回門都沒有回,遂想去看看父親。誰知道……誰知道……”她話都說不連貫,想到昨日晚上發生的事情就覺得一陣陣的後怕。


    元燦神色古怪的看著她道:“昨天司馬大人來了王府?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尋常外人若想拜訪烈王府,除需要遞帖子經過烈王的同意之外,就隻有二哥和三哥的朋友或者幕僚可以應主人之邀直接從偏門進了。


    可她昨天一整天都沒有聽說過司馬宥來了王府的事情,可見是半夜三更的事。


    元燦想了想,遲疑的問道:“你在我二哥身邊放了眼線?”


    若非如此,司馬晴是怎麽知道司馬宥三更半夜來王府的事情,又有哪個下人這麽多嘴還要跑過去特地告訴司馬晴一聲?


    要說她這個腦子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和王府下人處好人緣,元燦才不相信呢。


    司馬晴本來還欲接著訴說的臉頓時一白,囁嚅道:“我、我……沒……”


    “行了。”元燦抄起胳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放了就放了,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你用不著不承認。”別的地方她不知道,不過在臨安,當家主母在夫君的身邊放眼線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她也有些許閨中密友,從小她們的母親就教導她們何為禦夫之道,與其讓男人在外頭不三不四,不如在家裏不三不四,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好有個分寸。


    從前她還當她們家是不同的,父王極寵愛和尊重自己的母妃,從未往家裏帶過什麽亂七八糟的女人。母妃也從來沒有教過她什麽是後宅女人慣用的手段,她懵懵懂懂所了解的全都是從自己那些閨中密友們那聽說來的。


    但這一念想也在最近改觀了,男人都是一樣的。


    “你看到什麽了?”元燦好整以暇的緊盯著司馬晴的神色。看她這副模樣,用後腳跟子猜也能猜到二哥在這位二嫂的麵前做了什麽事情。


    司馬晴原本慌亂的神色鎮定下來,再三確定元燦並沒有在意她往元煜身邊插人的事情。想來也是,這不過是最普通的後宅手段,在元燦眼中看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因著驚慌停止的抽噎想要再次開始,卻在元燦不耐煩的眼神中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她說:“我……我來到正廳,並沒有看到父親,卻看到夫君正在……”她沒有顧忌元燦還是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事實上她難道就不是成了親還暫時保留了處子之身的“已婚婦人”嗎!她將昨天看到的一切淫靡又荒誕的景象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跟元燦說了個清楚,還沒有漏過是大公子元燼將那些美人們送來的事實。


    元燦怎麽說也是烈王府的郡主,聽說了這等荒謬的事情,定會給自己討個公道的吧!最主要的是,她將元燼送來美人的主意歪打正著的推到了葉挽的身上。


    也不知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如何,司馬晴強烈的說服自己,這件事就是因為葉挽引起的。本就是西秦帝送給元燼的美人,憑什麽因為葉挽善妒就把這場無妄的災禍推到他們的頭上來?聽聞葉挽還給烈王和元炯也送去了美人,這不是硬生生的在打烈王妃的臉麽。


    元燦這麽討厭葉挽,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司馬晴哭的淚眼汪汪,隻覺得臉上的傷口因為鹹鹹的淚水一陣一陣的抽痛著。


    “哦——”元燦意味深長的拉長了尾調,似笑非笑的看向司馬晴,“二嫂的意思是,你昨日去尋司馬大人,正巧撞見了二哥與葉挽轉送給二哥的美人歡好。你不依,所以就被二哥打了一頓?”


    雖然這事實說起來不怎麽好聽,司馬晴仍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她幹巴巴地說:“郡主將心比心,你若是喜歡一名男子,又怎能允許自己與別的女人一同分享?”


    “你既嫁入烈王府,自然也是應該懂得這個道理。”元燦慢條斯理的說,“我二哥畢竟是父王嫡嫡親親的‘長子’,日後若是繼承了烈王府,就是名正言順的烈王。身邊怎會隻有你一個女子?他是需要子嗣和血脈來繼承自己的當權者,即便你司馬晴比老母豬還能生,給我二哥生上十七八個兒子,也阻止不了他納妾呀。”


    她略帶侮辱性的話語讓司馬晴沉下臉來,原本哭喪的臉變得有些尖刻起來:“我自然是明白郡主說的道理的。我不是不允許夫君納妾,就算是在司馬府,我爹也不止我娘一個妻子,同樣也有個把小妾。我自然是懂得男子‘三妻四妾’的規矩的。”她臉色煞白的反駁著元燦說她“不允許夫君納妾”的話語,繼續道:“我生氣的是,眼下我與夫君剛剛成親,再怎麽樣我也是他名正言順的正妻,且成親尚未足年,連足月也不曾。夫君又何故要當著我的麵,同時與三個狐狸精……這不是硬生生的在打我的臉嗎?”


    她從小便由母親教導,女子可以妒,卻不能傻。司馬府那些小妾們即使長得再漂亮,再年輕,不還是牢牢拿捏在娘親的手裏,連半個蛋都沒有下的出?不然父親也不至於這把年紀了都隻有她和哥哥兩個子嗣了。


    元煜要納妾她自然是不會阻止的,可規矩是規矩!哪門哪戶納妾不是經過當家主母的同意才納的?元煜這般不給她麵子,還因為她小小的撒了個嬌就將她打成這副模樣,誰能忍受得了?


    元燦看著她憤恨的臉,突然哈哈一笑:“等等,二嫂,我沒聽錯吧?”


    “什麽?”司馬晴疑道。她剛才好像沒有說什麽不切實際的話吧?


    “你說你‘名正言順’?”元燦笑眯眯的搖著頭,“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怎麽進烈王府,成為我二哥的正妻的吧?”


    司馬晴臉一白,她當然沒有忘記。她原本進烈王府隻是要做元煜的妾的,可後來不知怎麽的,元煜找了爹,說烈王殿下有事交代,作為條件,事成之後會讓她做元煜的正妻。


    她當時高興壞了,不是誰都有這一飛登天的機會的。


    司馬府從前不過是雲州一個小小的編修府,哦不,說不定連“府”這個詞都用不上,隻是一個小小的宅子罷了。全靠爹有手段有能力,膽子大又有野心,才能從一個編修爬到了知州的位置上,又千裏迢迢的從雲州趕來了臨安。


    現下有機會做烈王府的親家,傻子才會不答應。


    等她秘密的被一頂轎子抬進了烈王府,換上大紅喜稠,她才知道自己是作為葉挽的後補而存在的。


    烈王想要讓元煜娶葉挽來逼迫褚洄現身,但他又不能真的讓葉挽嫁給元煜,遂就有了自己的機會。待褚洄出現之後,她就會是那個代替葉挽成為元煜正妻的女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司馬晴將自己從回憶的思緒中拔出來,硬著頭皮冷聲道:“我當然記得。隻是就算事實這樣又如何?我即便沒有跟夫君拜過堂,整個西秦也知道我司馬晴是夫君名義上的正妻。不管這個位子是我如何得來的,也都是我司馬晴的造化……”


    “你既然知道,那就收起你那些自以為自己已經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囂張氣焰吧。”元燦道,“你不過是被我父王和二哥利用的小小棋子,那就應該守好你自己的本份。不要以為自己一朝得勢了就能永遠高枕無憂,甚至指手畫腳起我家的事情來。二哥是未來的烈王,這點毋庸置疑,烈王的位子永遠是二哥的,不可能是元燼或是三哥,這點你給我牢牢記住了。他說的話就是你的聖旨,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元燦看著司馬晴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中不由覺得快慰。


    不過是一個小小三品大員的女兒,甚至生的不算絕美,又卑劣無恥,憑什麽可以嫁進她們烈王府與她元燦平起平坐?


    就算二哥也不免落入俗套的成為了她所厭棄的那種男人,那又如何?二哥是未來的帝王,怎可被這種女人牽絆住腳步呢?


    元燦抬起下巴,周身都顯露出一股尊貴驕傲的氣質。她才是做了十幾年金枝玉葉的那個人,她才是真正的正統。她紅唇輕啟,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司馬晴,你要記住。草雞永遠是草雞,不會變成鳳凰的。”


    “……好,好……”司馬晴被她氣的嘴唇顫抖。原本來不過是想哭訴一二,外加挑撥一下元燦和葉挽之間的矛盾,讓元燦氣不過加緊速度去對付葉挽。


    誰知道非但沒有得來元燦的承諾,反而被她明裏暗裏的諷刺了一通……


    她早就該知道的,烈王府蛇鼠一窩,元煜已經是那樣的東西,這元燦又能好到哪裏去?


    司馬晴紅腫下的眼底一片刻薄又尖酸的赤紅,她纖長的指甲摳進手心,連摳出血來了都不甚在意。“既然如此,打擾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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