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煜的事情迅速在臨安城發酵,像是生了黴菌變質的食物,誰都不能扼製這件事情的發展。


    司馬宥的死除了連帶著牽扯出元煜的事情之外,並沒有在臨安驚起多大的水花來。隻不過是茶餘飯後被人提起的談資,多數隻是因為還事關著烈王府二公子的陰謀論。若不是此時跟元煜有所牽連,如司馬宥這種人的死隻會像是扔進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頃刻間就會消失的蕩然無存。


    京兆尹奉西秦帝之名徹查此事,可是根本就查不出所以然來,現場半點蹤跡也無,除了外頭盛傳的“此事乃元二公子身邊的高手所為”的猜測,隻能用凶手是司馬夫人喬氏,因為發現了司馬大人將養外室惱羞成怒遂將司馬大人殺害之後自殺的說法來敷衍關心此事的臨安眾人了。


    司馬孝本還脾氣暴躁的對著下人發怒,卻在一夕之間告訴他整個司馬家死的隻剩下了他一個人,讓司馬孝甚至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由於道義上來說司馬大人死的並不光彩,更有鄰居的證據說聽到了當日司馬夫人與司馬大人吵鬧的喧雜之聲,此案隻得草草了結,西秦帝更是半點補償都沒有給如今司馬家唯一的“遺孤”司馬孝。


    司馬孝既瞎又殘,生生的從原先意氣風發的知州府公子變成了如今這副沒有任何人關心的孤獨慘狀。沒有人在意他接下來要怎麽生活下去,也沒有人在意叛徒司馬家是怎麽在臨安漸漸消失湮滅的,日子還是要照常的過下去。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葉小挽,吃得香睡得好,每日招貓逗狗和褚將軍遊山玩水過的好不快活,還硬生生的胖了幾斤。


    她嚴肅地站在銅鏡之前瞪著自己有些圓潤起來的臉,認真的思考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樣帶著哲學色彩的嚴謹話題。


    “胖點不好嗎?”將軍大人如是說道。


    也不能說是不好,隻是無論是身材多好的姑娘大概都忍受不了自己體重有所增長,即便表麵看上去沒有半點差別甚至胖一點會更健康一點也好。


    葉挽委屈地拉著褚洄在府裏能運動的地方跑老跑去,希望自己增加的這麽一丁點運動量能讓自己重回巔峰時刻才好。


    褚洄無奈地看著她作妖,彈了彈葉挽的腦門:“走吧,元楨這個時候應當回府了。”他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先去探一探元楨的口風,看看他願不願意將有關楚家反叛的證據交出來再思考下麵的行動。


    剛剛挑撥完人家兒子,還要占人家的便宜,葉挽的內心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過當這“不好意思”的對象變成了元楨,她心底最後那一丁半點兒的良知也被小白給吃了個幹淨了。


    入了秋,天氣越發的涼爽起來。


    烈王府裏烈王妃將養的那些名貴的菊花都在不經意間盛開了,春之牡丹夏之荷,秋滿雛菊冬遍雪。烈王府從來不缺這些各季各異爭芳奪豔的的主角。


    元楨養的那片櫻花林,因著季節全都凋謝了,光禿禿的隻剩一些樹杈子,跟烈王妃養的那些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葉挽漫不經心的跟在褚洄身邊,看著元楨正坐在一顆櫻花樹下,難得的帶著一股安靜的氣息擦著自己的佩劍,與淒涼的幹枯樹枝融為一體。


    葉挽心道:難得在元楨的身上也能看到這種孤獨又淒涼的氣質麽?


    “來了。”元楨沒有抬頭,仍專心致誌地看著手中的劍,好像早就猜到了他們的來意一般。


    褚洄帶著葉挽站在距離元楨幾步之外的地方,語氣清冷:“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不如說說條件。”他懶得跟元楨說什麽你來我往的廢話,他們對元煜做的事情也不可能瞞得過元楨的耳目,他必然早就知道元煜倒黴背後的隱情。


    元楨挑起眼,葉挽這才發現他的眼角微微下垮,是個典型的情種眼。


    “本王等了幾日,你終於是想起來找本王來了。”元楨哼了一聲。自從和褚洄“相認”之後,他就完全是當做沒自己這個父王的存在一樣,一連幾日連麵都見不上幾次。要不是手下的暗線說自己這個大兒子還老老實實的在臨安呆著,他幾乎都要以為褚洄偷偷摸摸的回了隴西去。


    他嗤笑一聲,心中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緊接著就收到了二兒子倒黴的消息。


    “每天連安也不記得來請一個,你就是這麽跟你父王說話的?”元楨涼道。


    葉挽抿緊唇,心知問元楨要東西的事情隻怕並不是那麽好辦,元楨扯東扯西的就是不回答褚洄說的話,顯然是不想這麽輕易的把東西交給他們。


    褚洄“嗤”了一聲,臉上逐漸浮現起一絲不耐煩的神情來。他微微皺眉,兩道劍眉在眉心處搭到了一起,顯然將軍大人現在的心情不怎麽美麗。“不要拐彎抹角了,司馬宥說了他在進西秦之間就把東西交給你了。要怎麽樣才能給我?”


    “嗬,”元楨看了他一眼,“你這沒耐心的脾氣,跟你娘倒是一點都不像。”他似笑非笑的抬起眼,上下掃了褚洄幾眼,充滿審視與打量。


    褚洄沒有想到元楨會突然提起他娘親的事,眸光驟冷,一字一句語調清冷的緩緩道:“你也配提我娘麽?”


    “如何不配?”元楨笑了笑,“若沒有本王與你娘,今日又哪輪得到你這般張牙舞爪的在本王的麵前說話?”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漸濃,元楨和褚洄到底是父子,相爭起來半點都沒有相讓對方占到半點便宜的餘地。兩道冰涼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匯,周圍頓時天地變色。


    葉挽想了想說:“烈王殿下,司馬宥死前說出自己曾將楚家滅門慘案的事情真相交於你。那東西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麽用處,不如說一說你要怎樣才肯將東西給我們?”


    她平日穿衣素來簡單幹淨,恨不得將自己打扮成男兒模樣,行動起來也方便許多。但是關心褚洄的心理成長因素,怕他再以為自己是個斷袖,葉挽還是盡量選擇了方便又簡單的女裝扮相,整個人大方又得體。


    即便是今日來見烈王,她也懶得做多餘的梳妝打扮,隻著一襲淡藍襦裙,三千青絲以同色錦帶束在腦後,看上去比原先的疏冷多了幾分溫婉的氣質。


    不得不說褚洄的眼光是真的好,即便元楨心中再不喜歡葉挽這個聰明的狡猾過了頭的丫頭,還是忍不住會她沉靜如水的氣質所吸引折服。


    他將目光收回,瞥向一邊的葉挽,微勾起嘴角,緩緩道:“你又怎知那東西對我無用?”


    “烈王殿下若是有心想要為楚家平凡,這麽多年以來多的是機會。不要說什麽時機未成熟之類的假話,都不過是敷衍之詞罷了。”葉挽好不怯於元楨的氣勢,微抬起了下巴,“烈王殿下直到現在都對楚家的事沒有半點微辭,無非就是覺得冒險為楚家得罪大燕的勢力來說有些不值當。這是一種像是中邪一樣的信念吧?從前烈王殿下或許沒有這個能力,即便是現在有了能力,也覺得沒有必要這麽做了,不是嗎?”


    枯櫻林中安靜了片刻,元楨放下手中的佩劍,緩緩站起,帶著無限的威壓和霸氣,隱忍著像是要朝著葉挽衝過去一般。


    “嗬,”元楨眯起眼危險的看著葉挽,“你這丫頭還是這般口無遮攔,竟然膽敢這般和本王說話麽?”


    “我說的是事實罷了。”葉挽直麵元楨,半點沒有因為元楨的舉動有所害怕。“烈王殿下這樣,莫非是惱羞成怒麽?不過就算烈王殿下生氣我還是要說,與其讓東西爛在手裏,去彌補你那要死不死的後悔之心,不如大大方方拿出來做個交易,給真正可以利用這東西的人。楚家再怎麽說也算是烈王殿下的嶽家,這麽見死不救不太好吧?”


    她不知道元楨留著這東西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也不知道元楨心裏對楚宓到底是個什麽想法,楚家當年出事的時候烈王可能還隻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此事跟他毫無瓜葛。但同樣的,元楨“糟踐”了楚家的女兒是事實。


    如元楨這般驕傲自大唯我獨尊的性子,跟他好說好話是不可能的,在他麵前示弱隻會讓他更加覺得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必須直來直往地告訴他,他們之間是同等的交易關係。


    許是葉挽的話激怒了元楨,一股熟悉的罡氣頃刻間就帶著鋪天蓋地之勢朝著葉挽撲了過去。


    她沒有閃躲,就見身側人影一閃,褚洄想也沒想的抬手跨步站到了她的身前。


    元楨並沒有用全力,隻是像個惱羞成怒的孩子發脾氣一樣隨意的揮出一掌,不動聲色的被褚洄給化解,消弭於無形。


    周圍的櫻花林猛地一陣,光禿的樹杈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甚至斷了幾根。


    元楨望著斷裂掉在地上的樹枝,眼睛眯起:“找死。”


    他抬起手欲與褚洄交起手來,卻想到什麽似的頓時收了勢,冷笑道:“要本王把司馬宥交出的東西給你們也行,燼兒,你若願意答應本王一個條件,本王可以直接將東西給你,順便派人護送你回燕京去跟那姓曾的老妖婆對峙,直接替楚家翻案。”


    褚洄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並不接他的話茬。


    元楨也不甚在意,抬手指了指葉挽,麵上掛著邪惡的笑容:“這丫頭實在礙眼的很,隻要你殺了葉挽,本王就把東西給你,如何?”花無漸那個沒用的東西,讓他想辦法挑撥葉挽和元燼之間的關係他也好幾天都沒有動靜,他倒要看看這葉挽到底是個什麽牛鬼蛇神,在自己那個兒子的心裏到底是葉挽比較重要,還是楚家比較重要。


    答案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從褚洄的口中蹦出,讓元楨隱隱有些怒氣冒起。


    “我拒絕。”褚洄想也不想的冷哼一聲,“你不給就算了。”他反手牽起葉挽的手,頭也不回地就要往來時的方向走。


    “站住!”元楨說。


    褚洄的腳步並沒有停下,連帶著葉挽整個人也懵的不行。


    她知道元楨是挺討厭她沒錯,可是用她的死來換楚家的秘密是個什麽騷操作,對元楨來說有什麽好處?就因為她比較礙眼,能這樣快速方便的除掉她嗎?


    “等等,難道真的不要那重要的物證了嗎?”葉挽的手被褚洄包在手心中,頓覺一片冰涼。


    褚洄淡道:“要,我會讓元楨主動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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