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州百姓沸騰了,原因無他,因由鎮西軍攻城的速度太快,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已經兵臨城下,遙遙對著城內的他們流露出一種虎視眈眈的意味來。


    幾丈寬的城牆之上,無論是謝家軍的將士們還是朝廷軍的,看著底下並不算是大軍壓城的景象,內心一陣一陣的犯怵。僅僅是十萬兵眾而已,為何就帶給他們這樣令人心驚肉跳的恐慌感?謝家軍還好,早就與鎮西軍打過照麵的他們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但那些從後方調度前來的朝廷軍就不太一樣了,頓時被這聲勢浩大但人數不算眾多的場麵嚇到,一時間不知道應當如何行事的好。


    這是一支不敗之軍,是撐起了整個大燕邊境數十年平靜的大軍。


    沒有人會比他們更加勇武無敵,沒有人會比之更堅韌利落。


    不戰已敗,說的大抵就是現在這副場景。


    莫文淵看著自己手下士兵站在城牆之上腿肚子不斷打哆嗦的場景,恨不得當即給他們兩巴掌以示警戒。仗還沒有開始打呢,他們一個個就嚇成了這副模樣,實在是令人又氣又恨。“你們一個個怵什麽怵?要比人數,我們是他們的三倍,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守城,他們是攻城,不知道占據多少優勢。都是血肉組成的人,你們怕什麽?”


    “可、可是莫將軍……他們可是鎮西軍啊!”一名站在牆邊的士兵低聲喊道,音調中還帶著顫音。


    底下那一方方一列列排列整齊的人,十萬眾的人數卻鴉雀無聲,就像是一根根筆直佇立的鐵人。沒有一個人可以引起他們的注意力,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們為之震顫。這支鐵軍,當親眼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才能夠深深的感覺的到自己的無力。


    在沒有見到鎮西軍將士之前,這些各地守軍曾經也如莫文淵一般,以為這次行軍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機會。可是當他們真正麵臨鎮西軍之際,才會發現自己的當初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想要借著踩在他們頭上的機會立下功勳飛黃騰達?做夢都沒有他們想的這麽美。鎮西軍這麽多年以來無一敗仗的傳奇又豈是說說笑笑的玩笑話呢?


    “鎮西軍怎麽了?”一個陰冷刺骨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城牆上,其中滿含著不甘和厭嫉,毫不掩飾的像所有人展示著自己狹小的度量和可怖的陰私。“莫將軍說的沒錯,都是血與肉組成的人罷了,難道還比你們多個三頭六臂的不成?”


    “馮、馮監軍。”城牆上眾人喃喃的念了一聲,然後眼觀眼鼻觀鼻的一個個站好。馮監軍雖說是監軍,卻比莫將軍和謝將軍還要凶殘,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中的小人,大概說的就是他了。


    馮憑涼笑了一聲,懶得理會這些陽奉陰違的廢物,在他眼裏這些人不過都是一些用來填坑的蘿卜罷了。他幽幽走至城牆邊上,底下排列整齊宛如一個個方塊的鎮西軍赫然就入了他的眼。


    那日在鄔江邊上,被褚洄打過的一場由於他卸力快,迅速往後倒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傷。外人看起來是他被褚洄打飛的模樣,其實其中大部分都是因為他自己飛速後撤的原因。若是那一掌實打實的接了上去,隻怕他現在已經不可能完完整整站在這城牆之上了。


    “褚將軍,真是好久不見啊。”馮憑陰測的喊了一聲,他的眼睛卻沒有在看褚洄,而是死死盯著策馬挺立的葉挽。


    葉挽作簡單男裝打扮,滿頭青絲都梳在腦後,氣質悠然冷淡,活脫脫一個縮小版的褚洄。馮憑有時候甚至想,葉挽這副模樣,跟娘娘沒有半分想象,怎麽就會是娘娘的女兒?無論是樣貌,氣質,還是對人處事,除了那一丁點子聰明或許繼承了幾分曾後的影子之外,要說她是曾後的女兒可能打死別人也不會相信。


    但是世事就是這般巧合,她本應平平淡淡的生活在雲州,成為葉府一名不受寵的義子。或許有朝一日暴露了身份會被葉府嫁給什麽當地的青年才俊,此後相夫教子安穩的生活在後宅當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身為女子,卻做著男子才做的事情,短短兩年的時間內就在整個大燕乃至整個天下都聲名遠播。


    馮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燕京見到她的時候,彼時曾家小姐正舉辦夏荷宴,自己是作為娘娘身邊的內侍護衛跟隨前去的。起初見到葉挽,還當是個聰明機靈的小子,縱然有些小聰明,但是也不足以能夠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地步……誰知道短短兩年,她成長就這般迅速,已經到了需要自己仰望的地步了。


    不、不能仰望,他絕對不能仰望。她是娘娘和葉驪的孩子……


    馮憑兀自在上麵任由思緒翻飛,下麵褚洄卻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裏。赤羽會意上前喊道:“馮公公,莫將軍,眼下此情此景,不知道你們作何感想?有任何想法都歡迎打開城門,與我們將軍詳談。”這是戰前必有的所謂“叫陣”,說的都是一些垃圾話,無非就是什麽“束手就擒”啊,“趁早投降”之類的狠話。褚洄一直覺得很傻,有什麽事情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非要說些十三點兮兮的話來表示自己很厲害呢?所以他從來不說,那眾人會覺得“很傻”的對象就立刻轉移到了赤羽的身上。


    十次攻城,十次都是有赤羽代勞。


    莫文淵嗤笑一聲,揚聲道:“怎麽褚將軍就這點本事,連城都不想攻就想要我們開城門放你們進來麽?莫說你異想天開,即便本將軍真的開了城門,你敢進嗎?”


    “有何不敢?”赤羽揚眉笑了笑。莫文淵的意思也並非是真的想要開城門把他們放進去,隻不過是在同樣以垃圾話回應罷了。“隻看莫將軍敢不敢開城門了,你敢開,我們將軍自然就敢進。”


    “隻是不知道,若蕭天鳴知道了他手下這幫隻敢說些廢言廢語的廢物們竟然這般敢想,是個什麽樣的心情?”莫文淵陰著臉,盡可能的想要說些什麽話來打擊一下對麵的士氣。赤羽說的對,他的確是不敢開城門。陌州城是整個陌州最後一道防線,他今日敢開,明日朝廷就會派人前來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赤羽搖搖頭,冷嘲道:“豫王殿下自是不會對我們有什麽想法。隻是不知道朝廷要是知道莫將軍在南疆將養了十幾年,最後練得一副隻會空口白話的水平會是什麽樣的想法?莫將軍,與其擔心我們,不如當心當心你身邊那位監軍大人,會不會將你無用的表現告知陛下和娘娘得知呢?”


    “褚洄!”莫文淵氣極,大喊了一聲。他向來知道褚洄身邊有個能說會道的得力助手,但他竟然膽敢諷刺自己在南疆呆了十幾年一事無成的經曆!尤其是褚洄還麵無表情的看著身邊的葉挽,半點沒有將他這個大將軍放在眼裏的模樣……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應戰還真當他莫文淵是個縮頭烏龜了。


    莫文淵盛怒之下當即就決定開城門放兵將出去與鎮西軍一戰,馮憑未做阻攔,隻是目光陰險的死死盯著下方。


    底下,鎮西軍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尤其是在將軍放話說今日要將陌州城拿下之後,更是讓所有人心潮澎湃。若是能一舉將城奪下,那麽他們此戰即將成為曆史上奪城最快的一次戰役,必將永垂千古。


    今日無風,無雪,處處都透著即將迎來春天的嫩芽一般的新鮮氣息。


    象征著戰爭的號角聲拉響,陌州城門在萬眾期待之際緩緩拉開,眾皆肅然。


    原先圍攏在陌州城外圍的百姓,早在看到鎮西軍出現的時候開始就自動自發的散了開去。他們圍攏至此的目的也不過是想要向朝廷討要一個說法,問問朝廷問問莫將軍是否當真做了對不起陌州百姓的事,為了戰勝敵軍將他們百姓的性命置若罔顧。現下看到鎮西軍到來,心中所思所想不知是喜還是怒,亦或是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的深深悲哀。


    他們散了開去,最終還是決定將戰場交還到將士們的手中去。


    城門大開,發出了吱嘎吱嘎的響聲,似是野獸的悲鳴。


    城外,鎮西軍將士們握了握手中刀劍槍棍,看向城門口的目光充滿了渴望和隱隱激動。他們天生為戰而生,喜殺嗜血,信奉著武力能夠解決一切。


    平日裏跳脫的段弘楊此時也嚴肅的不行,雖是斥候,也是戰將。他手中一手提槍,一手緊握號角,在那些身穿或是深灰或是大紅的朝廷軍與謝家軍軍裝的騎兵率先一個從城內衝出來之際,猛地吹響了號角。


    北風蕭蕭,戰鼓擂擂,無論今日是勝是敗,都將成為大燕內戰之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瀝銀槍在褚洄手中利落的挽了一個槍花,直指敵方。他薄唇輕啟,眼簾微垂,聲音不響卻有如力透千鈞:“殺。”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沒有用的。


    隨著主將一聲令下,軍隊各支臉上滿含著興奮和殺意,騎兵首當其衝,猛地朝著朝廷軍衝出來的方向衝了過去。手中無論是長槍還是巨劍,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段弘楊大喝一聲,猛地一夾馬肚,想也不想的飛奔而去。他在七隊眾訓練兩年有餘,不是最強的那個,也不是最聰明的那個,但要說努力,絕對沒有人比他段小胖爺更加努力了!現在就是展現自己實力的那一刻,真刀真槍的跟敵方幹上。


    甄玉手中提劍,他並沒有用先前自己慣用的那把家傳長劍,而是用了從大哥冰棺旁取下的佩劍。自從抵達上饒的那一刻開始,他甄玉就不再是甄玉自己,不為自己而活,而為了自己和大哥,還有爹三個人而活!他的劍花在人群中舞出別樣的風采,再不是從前那個招式花哨的模樣,每一劍都帶著無邊的氣勢和威力,與敵軍的刀劍相撞,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響。


    將士們戰鬥時的姿勢總是特別迷人的,尤其是那一抹驚心動魄的黑,還有他身邊如鬼魅閃現的白。


    葉挽穿梭在人群當中,手執蝕日匕首,嘴角帶著惑人心魄的淡笑,似是在人群當中遊刃有餘。她所及之處無一不會成為鮮血飛濺的煉獄,即便本人隻是輕描淡寫的從中而過。


    馮憑和莫文淵高立於城牆之上,聽著城門在將士出城之後轟隆隆關上的聲響,臉上神色莫名。


    ------題外話------


    我宛如一條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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