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州戰敗,莫文淵帶領十萬將眾退守武州瀚城,朝廷再次派兵五十萬以助陣。


    豫王這邊,除原先占領陌州城的五萬左護軍外,再遣鄔江畔左護軍二十萬眾即刻駐紮陌州城。


    戰線一下子從陌州拉到了武州,整個武州百姓充滿了不安,還有周邊地區如康州等地,恨不得逃的再偏一些,生怕戰事波及到他們的頭上來。陌州百姓的下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軍士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們而死。


    若不是因為戰場,又豈會生生淹死數萬陌州百姓,馮憑又怎會拿陌州城百姓的性命安危來威脅鎮西軍,幾乎牽連身死?


    不過無論戰事怎樣發展,百姓之間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他們不再維護皇室。


    看看陌州那些幫著所謂皇室正統阻攔鎮西軍的百姓們發生了什麽事情吧!他們用自己的生命身體作為代價,到底得到應有的回報了嗎?到最後,不還是一個個消失在了滾滾大水中,再沒有在這世上留下半點生命的跡象嗎?


    甚至有的諸如陌州之流的百姓已經開始明目張膽的支持鎮西軍,在朝廷不管他們,沒有任何作為之際,是豫王手下這些鎮西軍,一刻不停的江水中救人,毫不猶豫的負擔起民生的責任,將自己過冬的衣物存糧給予百姓。在水壩乍破,搶在夏季的汛期來臨之前,日夜不停的將水壩修葺完善。


    這樣努力又認真的鎮西軍,要讓他們拿什麽理由來拒絕,拿什麽讓朝廷與之作比較?


    這些年來,隴西同樣也有發生過自然災害,但是豫王殿下的處理呢?無一不是在第一時間就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頭上來,為了百姓向朝廷拚命爭取,最後還是要從自己口袋裏掏銀兩出來救治?這些年,大燕朝廷,高高在上的曾後娘娘與瑞嘉帝陛下,又在哪裏做著什麽呢?


    更有甚者,不僅僅是陌州,甚至其餘各州也隱隱有著希望鎮西軍成為正統的殷切希望來。


    民心一旦動搖,那就不僅僅是州府,相當於是整個國基的動搖。百姓不再向著朝廷幫忙阻撓鎮西軍的前進,將眾不再盡心竭力,想著要如何投效祖國幫助祖國,甚至連莫文淵手下的兵眾,私下裏都會悄聲討論,他們這一戰到底是勝還是敗,是戰還是降。


    兵眾不再勇猛無敵,戰事一敗塗地,成為了莫文淵為將曆史上的一次又一次的敗筆。


    他眼睜睜的收到了前線與鎮西軍對戰之事的戰報,再一次失敗的消息傳來,忍不住摔了桌子無助地想:不顧一切想方設法的爭取前來內戰前線,到底是對是錯?他如果安安穩穩的呆在南疆,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麽出頭之日,但是至少到了老死也不會有如今這樣晚節不保的下場。


    一整個春天,與鎮西軍打響的戰役已經有十場之眾,但是場場皆輸,無一不是最後落得個落荒而逃的境地。要麽就是派出去的大軍在鎮西軍的手下毫無還手之力,要麽就是領兵的將軍在萬軍之中被人取了首級。甚至連褚洄都沒有出手,僅僅是靠著其手下的葉都尉就將他們派出去的數支小軍隊打的魂飛魄散哭爹喊娘。


    他捧著自己腦袋陷入了沉思,隻怕是大燕最後要毀在自己手上了吧。


    朝廷軍的戰線從瀚城退到了沛城,後頭就是燕京,距離城破將亡、燕京被圍,僅僅隻有一步之遙。整個沛城營地籠罩在一片密布的陰雲之下,沒有一個人臉上帶笑,沒有一個人敢大聲喧嘩,紛紛夾緊了尾巴不知道應當在這個時候作何打算的好。


    等待他們的或許隻有戰敗一條路可以走,如果要等到戰事反轉,隻怕是要等奇跡降臨了。


    同時,他們也再一次深深感覺到了嘲風將軍的可怕之處。從前他們還在慶幸,戰神的槍尖對外,西秦和北漢就永遠也入主不了大燕的土地半分。但是如今,當戰神的槍尖對著他們的時候,那慶幸瞬間就轉變成了無力和悲哀。他們逃脫不了,放鬆不了,解決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足消亡殆盡。


    甚至他們不止一次的想著,若是我現在能夠去往鎮西軍的陣營,是不是情況就會不一樣了呢?但是這樣的“若是”,他們永遠也體會不到了。


    與朝廷軍的氣氛相反的是,陌州城的軍營內氣氛一片和諧融洽,尤其是在段弘楊這樣的活寶帶領下,不少人甚至想著放鞭炮慶祝一下他們十戰十勝的功績。


    段弘楊站在桌上,手裏還捧著一碗清水,大咧咧的說道:“葉哥規定咱們不許喝酒,那老段我就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慶祝一下咱們又一次的勝利!”作為先鋒軍的一員,段弘楊可以說是混的如魚得水,雖然臉上在戰役中掛了彩,但是他絲毫不怵,說這是“男人的象征”。


    “男人的象征難道不是你的把兒嘛!哈哈哈哈!”有人打趣兒道,一點也不給段弘楊麵子。


    甄玉帶著淡笑,坐在一邊看著段弘楊耍活寶,心情頗為愉悅。自從手刃馮憑之後,他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雖說沒有辦法挽回大哥讓大哥活過來,但是也算是解決了父親和自己心裏的一樁心事。尤其是連日來的戰役大勝,讓他同樣開心不已。


    段弘楊還沒來得及反駁給他們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男人的象征”,後腦勺就猛得被人抽了一記。他慌張之下差點從桌子上摔下來,回頭罵道:“誰啊,敢打你老子!”


    “老子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還敢在我麵前自稱老子?!”段飛插著手咋咋呼呼的罵道,看向段弘楊的表情充滿了恨鐵不成鋼,“你他娘的在這邊慶祝個球啊?不就是打了幾場勝仗嗎,要不要老子給你去買兩串鞭炮放一放慶祝慶祝?當心樂極生悲!”身為多年的老將,不到最後一刻段飛是絕對不會做出段弘楊這樣在小勝之後瞎幾把慶祝的舉動的。看看人家褚將軍怎麽就這麽沉熟穩重?再不濟,甄玉也很好啊,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看來謙虛謹慎的赤子之心這種玩意兒在自己兒子身上是看不到的了。“老子抽死你,不把你抽的屁股開花你就不知道什麽才叫男人的象征!”


    “哎喲老爹,別抽別抽,這麽多人呢給我點麵子嘛!”段弘楊誇張的跳起來,屋內一片雞飛蛋打。


    晚春已過,逐漸步入盛夏,外頭的樹上隱隱約約有知了聲響起。


    圓月正圓,即使不用點燈也能看得清外頭銀輝熠熠的景色。


    屋頂上,葉挽悠哉地坐在褚洄懷裏,聽著下麵活躍的吵吵嚷嚷的聲響,舒了口氣笑道:“這麽長時間以來,已經好久沒有這麽安逸的情景出現了。”


    “嗯。”褚洄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葉挽的長發,心中琢磨估算著大戰還有多久,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讓下麵那些龜孫子們喊葉挽一聲“將軍夫人”了。


    葉挽頓了頓,突然皺眉道:“我們這般風頭正盛,我有點擔心燕京裏的情況。”她現在雖然還掛著蕭晚公主的名頭,但是再怎麽說也是鐵板上釘釘的“反賊”之一,尤其是最近這幾場戰役都是由她帶領,會不會太出風頭了一點?


    “挽挽本事大,不用擔心。”褚洄隨意的應著,完全沒聽進耳朵裏,還在琢磨著等戰事結束之後的大婚之事。


    葉挽翻了個白眼,揪了一把褚洄的耳朵,入手一邊冰涼之餘,瞬間就撞進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唔……好疼啊!”她不滿的哼了一聲,摸了摸自己剛被咬了一口的嘴唇。


    “揪一下,咬一口。揪兩下,咬兩口。揪三下,直接吃了,你自己看著辦。”褚洄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涼涼的說。


    “咳咳……”葉挽耳根微紅,正色道:“我說的是葉家,義父和大哥他們,還有淬玉閣,還有清書。到底都是跟我有關係的人,我怕我現在風頭太大,為他們惹來麻煩。”姚尚書現在被關進天牢,若是換做以前,燕京定然還沒什麽人敢惹清書,畢竟有姚尚書撐腰。但是現在姚尚書不在,清書又跟自己是朋友,讓她忍不住就擔心起來。


    “說到你大哥……”褚洄拉長了尾調,“他是讀書人對吧?”


    葉挽挑起眉看著褚洄,他的表情告訴葉挽他現在正在打什麽了不起的鬼主意。


    “在翰林院呆著沒什麽出息,不如讓他考慮轉個行?”褚洄麵無表情的提議道。


    “你不要出餿主意,翰林院穩定,文淞大哥又老實,大嫂和我侄兒現在肯定生活的美滿又幸福。你不要想著把他們一起拉下水,不可以。”葉挽拒絕道。不要以為她不知道褚洄現在在想什麽,雖說現在甄將軍和段將軍都來了陌州城,但是他們義正言辭的說自己“不識字”,完完全全的拒絕了褚洄想要他們幫忙掌管陌州民生公務的事情,他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還要管著行軍打仗。就算是現在也是忙裏偷閑才能跑出來一會兒跟葉挽“打情罵俏”。正好說到文淞大哥,就像是給褚洄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他忍不住就要把歪腦筋動到葉文淞的身上去。


    褚洄輕哼道:“你剛剛不是還說擔心他們?你就不怕曾後為了向天下表明你是叛賊,先拿葉家開刀?”


    葉挽皺了皺眉,這的確是個問題。但是……“總不能讓文淞大哥跑來陌州城幫你處理陌州的事情,他替我們這群‘反賊’做事,才是真真正正的坐實了反賊之名。”


    “難道他現在不是幫我們做事,朝廷就會放過他了麽?”褚洄挑眉道,“留在燕京實屬危險,你那侄兒算算年紀應當連一歲都沒有吧?難道你就忍心看著他在那樣的龍潭虎穴中長大不成。”


    看著葉挽越來越糾結的臉色,褚洄趁熱打鐵:“我讓暗衛去將他們帶來,大不了在那之前問問他們的意見,若他們實在不想,我也不強求,如何?”他理直氣壯的捏了一把葉挽的腰,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這麽久沒陪你睡,難道你不想我麽?”他一邊要處理陌州的事,一邊要與甄將軍一起商議戰事,葉挽還要時不時的跑出去打仗,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睡”過了。


    他輕描淡寫的抓住哦葉挽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清晰的聽到裏麵沉穩有力的心跳之聲。“感覺到我在想你了嗎?”


    來人啊!誰來把這個騷浪賤拖出去!葉挽麵無表情的在心中呐喊著,一陣庹紅從脖頸升騰爬上了耳根。這個隨時隨地都能發情的是個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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