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玉岩關的軍中當真有內奸的話,大概死都想不到,五萬有餘的北漢人都沒有辦法將這區區兩萬士兵給殲滅。加上後頭趕上的人,他們實在是敗的太慘,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相戰了一晚上的鎮西軍將士們都沒有想到,自己的神經緊繃了足足四五個時辰,到現在竟然還能夠有條不紊的按順序撤退。傷殘的士兵先行,沒有受傷的士兵斷後,逐漸脫離北漢人的包圍圈,向著他們來時的方向而去。


    北漢士兵自然不可能放過他們,鎮西軍殺了他們那麽多人,且人數還占少數,若是被他們這麽輕輕易易的離開了,隻怕北漢人這一戰偷襲會成為整個曆史上的笑柄。


    他們提刀想追,絲毫不顧地上傷殘的北漢士兵,殘忍的從他們身上踐踏而過。


    或許在他們心裏,這些沒用的廢物已經不能夠被稱為他們的同伴了,而是他們所有人的恥辱。


    大昌平嶺內,一條長長的隊伍在山脈當中拉開,一個跑,一個追,就好像是約好了一樣,逐漸的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靠近。


    葉挽和朱桓還有謝青聞等人都沒有受傷,理所當然的跑在隊伍的最後頭。葉挽強忍著沉重的四肢,挑眉對朱桓笑道:“這些人還真是煩人……有沒有帶什麽藥,給他們來上一點。”夏季刮南風,他們撒藥的話自然就是衝著緊跟其後的北漢人去的,不說能將對方全都嗆死,怎麽著也能拖延個一兩分的時間。


    朱桓麵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牢牢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襟:“很貴的。”這些都是從前暗閣那邊留下的藥,他現在已經不算是暗閣的人,擁有的資源自然也不像當初那樣要多少有多少了。更何況葉挽還不是要讓他毒人……而是讓他撒點藥模糊後麵人的視線,當他是傻的麽?


    謝青聞哭笑不得,手下長劍時不時的還要應付遠處射來的腕弩的小箭。


    先前天色昏暗之時,北漢人許是怕傷到自己人,所以並沒有使用西秦的腕弩。現在天光大亮,他們又是在追擊鎮西軍,自然就沒有那個顧慮了,想怎麽射怎麽射。這給鎮西軍來說增添了不少的麻煩,尤其是對斷後的將士們來說,已經有不少人身中小弩箭,不得不被拖著走。


    “……”葉挽無語的看了朱桓一眼,討好道:“等回去我讓赤羽賠給你。”


    “行。”朱桓十分好說話,橫豎他也隻是想要保留一些藥而已,在葉挽答應了之後當即就甩出了好幾個瓶子來。換做一般人來扔“煙霧彈”或許還沒有那麽好的效果,但是換做朱桓的話就不一樣了。他在扔出瓶身的同時就讓漂亮的白瓷瓶硬生生的在半空中炸裂,還適機配合的揮出了一掌,漫天都是暗閣特產的藥粉。


    葉挽饒有興致的一邊跑一邊看著背後陡然停下腳步的北漢人,稀罕的問道:“什麽毒藥?”看他們一個個都停下了腳步原地咳嗽,恨不得將肺管子都咳出來的北漢人,葉挽略有些期待的停下來看著他們,說不定是什麽罕見的化骨粉之類的,她從來都沒見褚洄用過,好奇的很。


    她摸了摸下巴,或許她應當問朱桓要一大堆藥粉過來,直接跑到北漢軍營的上空天女散花一番,說不定能夠兵不血刃的看著北漢士兵全都化為一攤血水?不不不,用不著這麽大的量,用不著殺了所有北漢士兵,隻要將呼察汗那木亞還有北漢那個什麽勞什子的阿瓦王和狄娜公主解決了就好了。


    “清心散。”朱桓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看著葉挽僵在臉上的笑容,朱桓頗為好心情的挑了一下眉。


    “清心散?你拿清心散喂北漢人?難道你就沒有帶什麽劇毒嗎?”葉挽笑容崩了,用解毒藥去嗆死北漢人,大概也隻有朱桓幹得出這種事情來了吧?


    朱桓單手拎起她,看著後頭再度趕上的北漢士兵,縱身躍起追趕前麵的大部隊沒好氣道:“你以為什麽劇毒都是隨隨便便就能弄來的?”清心散也是他戴在身上以防萬一的,誰知道葉挽會異想天開的以為自己能隨手撒出一把毒藥來毒死敵方?


    照這麽說主子這些年來都用不著打仗了,直接不要錢一樣的出去撒毒藥就好了。


    葉挽幻想破滅,鬱悶的被朱桓提在手裏,踏著熱浪的空氣朝著斷崖的方向趕去。她的小腹突然若有似無的抽痛起來,好像是久未到來的大姨媽悄無聲息的在這個關鍵時候要造訪的感覺。她臉色一苦,不會吧,要是月信真的在這個當口來,難道她要頂著糊一屁股的血下山走回玉岩關去麽?


    北漢將士們被突如其來的藥粉糊了一臉,不過到底不是毒藥,前排將士們再怎麽嗆的流眼淚,後排士兵都沒有絲毫影響。隻是短暫的拖延了他們一小會兒罷了,後頭的士兵們就緊跟其後,繼續朝著鎮西軍離開的方向衝了過去。


    斷崖上的橋並沒有出什麽問題,葉挽微微有些失望。原本還想著奸細定然不會放過這一茬,在他們趕回玉岩關的當口出什麽幺蛾子的,但是並沒有,他們臨時搭建的吊橋還老老實實的在原地呆著,甚至已經有不少將士們已經提前過了橋,就站在對岸招呼著還在這裏的鎮西軍將士們加緊動作。


    借著朱桓輕功的便利,葉挽提前被拎著從天空上方過了橋,正倚在一塊大石頭的附近休息。小腹處還傳來一陣又一陣絞痛的感覺,就像是三年前在羨州軍營的後山操練之時來初潮的痛感。她心想,做女人也實在太苦了一些,且這個時代的醫學一點都不便利,要是褚洄不想要孩子的話她索性把屬於女人的某個部位摘了好了,每次來月信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那邊,懸崖上的吊橋整個都顫抖了起來,就像是承受不住重量一樣。


    還有一小部分的鎮西軍將士們仍在過橋,後頭的北漢士兵也趕到,想也不想的就一腳踩上了他們所搭建的吊橋上,看樣子是想要繼續追過來,最好能夠屠殺鎮西軍將士們一番,為他們北漢的尊嚴討回一個公道。


    葉挽強忍著小腹的難受,當機立斷道:“斷橋。”


    剩餘幾人已經過了橋,留著這橋在這裏就等於是給北漢人一個通往他們玉岩關腹地的通道。即便是今日斷了橋,他們日後也必須要派兵把手這裏附近,因為北漢人知道了這條隱蔽的道路。


    葉挽不禁覺得有些頭疼,心中還在糾結著要是剛剛朱桓撒出去的是毒粉就好了!


    守在橋邊的士兵已經跟初初過橋的幾名不要命的北漢士兵纏打起來,整個吊橋劇烈的搖晃著,還源源不斷的有北漢人過橋。


    謝青聞想也不想的立刻揮劍向前,不管擋在自己麵前的北漢士兵,直接一劍而下。


    吊橋本就簡陋,是他們臨時所搭建的,哪裏經得住謝青聞的一劍。


    隻聽“啪”的一聲,那相連著懸崖兩岸的吊橋應聲而斷,上麵還在搖晃的北漢士兵瞬間就矮了下去,朝著深不見底的懸崖栽了下去。吊橋邊上還有兩個北漢士兵表情驚慌的攀住了懸崖的一邊,也不知道是在慶幸自己沒有掉下去,還是在擔心自己落到了鎮西軍的軍營中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俘回。”葉挽皺著眉頭,看著這邊僅剩的幾個北漢人說道。就剩下幾個人了,帶回玉岩關去拷問一二也好,橫豎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謝青聞點了點頭,他離這些北漢士兵最近,要卸了他們的四肢再輕鬆不過。


    偏偏在這個時候生了異變,那幾個北漢人見謝青聞朝自己走過來,突然就“噗通”一聲給跪下了,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看別人,就隻盯著謝青聞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麽。


    謝青聞的臉色頓時一黑,怒罵道:“你們在說什麽鬼話?!”


    他們說的是些常用詞,褚洄從前教過葉挽的,是“救救我”的意思。葉挽皺著眉,看了一眼那些不斷求饒的北漢人,又看看謝青聞。她隻聽得懂“救救我”的意思,其餘一連串的她一句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她問。


    她的眼神平淡,卻又犀利無比,仿佛不經意的就能看穿一切一般。


    謝青聞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冷到了頭頂心,一時間也不知道應不應當跟葉挽說實話。對岸的北漢人罵罵咧咧的還沒有走,一個個如刀劍的目光都直指謝青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他喉嚨幹澀,看著那些北漢人的目光複雜無比。


    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謝青聞手起刀落,一瞬間就將那幾個北漢人的頭顱斬了下來,半點沒有含糊。


    朱桓看了他一眼,敏感的發現身邊的葉挽狀態好像有點不對勁,她渾身都抖索了起來,好像是在打擺子。他單手扶住葉挽的胳膊,臉上難得的掛上了一絲擔心的表情。


    葉挽牙關顫抖,看向謝青聞道:“你……你難道就不準備解釋一下嗎?”她小腹的痛楚越來越嚴重,用粗俗一點的話來說,就好像是在她身體裏橫衝直撞的挖掘機,正在突突突的挖她的肚子。她的小腿肚子也在跟著不住的顫抖,要不是有朱桓攙扶著,她肯定就不管不顧的一屁股坐下去了。


    “葉哥,葉哥你怎麽了?”段弘楊不顧手上的傷,連忙一個箭步衝上去,關切的看著臉色慘白的葉挽。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好奇那群北漢人到底跟謝青聞說了點什麽,隻覺得葉哥可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受了什麽他們看不到的傷。


    謝青聞還沒來得及解釋,眉頭微皺,就看見葉挽腿一軟,瞬間就暈了過去。要不是有朱桓在旁邊攙扶,她甚至可能會不小心摔到懸崖下麵去。


    他手中的劍尖還在滴著血,“啪嗒”“啪嗒”的打在黃沙荒土之上,隱沒在一片驚慌失措的喊叫聲中。


    “糟了糟了,葉哥暈了啊!”段弘楊手忙腳亂的想要去扶葉挽,就見朱桓毫不客氣的將葉挽的衣領子拎了起來,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喂!你當心著點啊,葉哥受傷了啊!你這是要把葉哥帶到哪裏去?”


    他慌張不能自已,謝青聞走過來拍了拍段弘楊的肩膀道:“放心吧,暗衛都是足夠可以信任的人,否則褚將軍也不會將他派到葉將軍的身邊了。他們應當是先回玉岩關去找軍醫了,我們也趕緊回去吧。”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北漢人的屍體,頭疼不已。他到底要怎麽回去解釋說,這些北漢人居然在最後的關頭反咬他一口,想說他跟他們串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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