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挽是在一片嘈雜的喧囂聲中被吵醒的,烈日高高掛在天空,正向下散發著灼人的熱意,像是要把葉挽連帶著大地一起炙烤成焦炭一樣。


    她頭疼欲裂地睜開眼,曜日從指縫中溜出,她才從手縫隙的陰影當中看到一幫圍著自己的孩子。像是從非洲拎出來的黑皮,隻是一個個都光裸著上半身,黑漆漆的長著一張亞洲人的臉。


    不遠處,一隻不應該屬於大楚的皮靴踢踏著走近葉挽,停留在葉挽的臉旁,她猶豫著抬起頭,這才看到一張熟悉但又陌生的臉。無論是那兩道飛斜入鬢的劍眉,還是那雙招搖過市的桃花眼,亦或是那張代表著薄情的性感薄唇,無一不屬於褚洄的臉。但是他卻打扮怪異,穿著一身迷彩服,一手扛著一把m416,一手漫不經心地把葉挽拎著衣領子提起來。“我說,你不會說被炸糊塗了吧?”冰涼慵懶的語調正是屬於褚洄,那低醇的仿佛古鍾溪流的嗓音常常聽得葉挽渾身酥麻。


    隻是現在卻仿佛噩夢一樣,使得葉挽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她瞪大了眼睛看了這個跟褚洄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同樣一身緊身迷彩,腦子轟的炸了一下。


    周圍那些孩子正圍著他們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麽,尾調上揚,分明就是泰語。隻是沒有說幾句,就被褚洄趕跑了。


    她……他媽的不會穿越回來了吧?葉挽驚恐的看著褚洄,幹巴巴的張著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她的大楚呢?她的褚洄呢?她的鎮西軍呢?她的楚筠和楚燁呢!她在大楚整整五年難道都是假的麽?還是這又是一個騙局?!


    “你怎麽了,傻了嗎?”現代版褚洄皺著眉,用空的那隻手拍了拍她的臉,“先前看到你在的地方爆炸了,我立刻就趕過來了,到底有沒有事你能不能先說句話?”


    “沒、沒……”葉挽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心中百轉千回。她在去大楚之前的確在執行抓捕泰國毒梟的任務,卻沒有想到反被人陰了一下,扔了一顆炸彈過來。她直到到了大楚的葉挽的身體裏,還記得被炸死是什麽樣的感覺。可是現在……她摸了摸自己滿是泥巴的野戰褲,看著自己帶著薄繭的雙手,分明就沒有受到過任何傷害。


    況且……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瞪著褚洄。臉上畫著迷彩顏料的英俊男人眼中透著關切,顯然跟葉挽熟識已久。但是葉挽敢肯定,自己在去到大楚之前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長得這麽像褚洄的人。


    “沒事就好,趕緊離開這裏。動靜有點大,要是被人發現你還沒死那就糟了。”褚洄懶洋洋的說著,一邊長腿一邁跨上了旁邊一輛摩托車,“走吧。”他見葉挽傻乎乎的愣在原地不動,皺眉重複道,“快點。”


    葉挽心中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卻不知道從何開口,隻得暫時先聽從褚洄的吩咐坐到他的機車後麵,動作熟練的攬上了褚洄的腰。褚洄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回頭看了葉挽一眼,隨即一言不發地開車走人。


    兩人不多時就到了安全屋裏,這是一個不大的小房間,不過好在設施齊全,還放著一個迷你小冰箱。


    褚洄進房之後熟悉的從冰箱中取出兩瓶冰水,丟給葉挽一瓶,然後揚起頭猛灌兩口。


    “你……你叫什麽名字?”葉挽猶豫著喝了一口冰水來緩解自己內心的震驚,想了想還是問道。


    “你不會真的腦子被炸壞了吧?”那人走近,想要摸一摸葉挽的額頭,但是想到什麽似的動作停滯在半空沒有動手,“我叫褚洄,是你搭檔,今年二十六歲,未婚,也沒女朋友,正在追求你,想起來了麽?”他表情戲謔的上下掃了葉挽兩眼,笑的一臉無害,“你這是要跟我玩失憶?啊,那我應該說我是男朋友的。”


    ……


    葉挽很想尖叫。


    你他媽的豈止是我男朋友,還是我老公,我們還有兩個娃!


    老天到底是在玩她還是在玩她還是在玩她?這神一般的展開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要怎麽才能回到大楚去?要知道昨天晚上睡覺之前她還在跟褚洄耳鬢廝磨,今早一睜眼就讓她看到這種現場,是要逼瘋她嗎?


    “你到底怎麽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褚洄蹲在葉挽身前,發現她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臉色微緊。“是不是哪裏痛?”


    葉挽好半天才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努力克製地溫聲道:“如果我說,我早在……可能早在兩千年前就認識你了,你相不相信?”


    ……


    她就這麽暫時在這個安全屋住了下來。


    雖然一直都記得自己身為天朝的特種兵,正在執行什麽任務,但是讓葉挽經曆過冷兵器的時代之後再出現在這種需要電子科技生化來打仗的熱兵器時代,她可能連槍都不知道怎麽開了。索性有這個跟褚洄長得一模一樣的拍檔在,有什麽聯絡上級的事情都能交給他,自己用不著怎麽煩惱。


    況且葉挽煩惱的事情也遠遠不是這些,她想知道應該怎麽回去,她的老公孩子還在等著她!萬一看她不回去,褚洄那個不要臉的給筠兒燁兒娶了個後媽怎麽辦?到時候她還要睡自己的男人,搶自己的後位,打自己的娃!


    她躺在床上使勁的閉著眼睛,但是發現怎麽都睡不著。就像是天生用不著睡覺一樣,困這個狀態從來都沒有出現在她的身上過,就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人。


    不過同樣的,既然老天不想讓她睡著,那就說明,隻有睡著了才是回去的唯一途徑!


    葉挽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有一天這麽想念沒有衛x巾的日子,明明在前幾天她來了月信,還在抱怨著要用錦緞棉布包著草木灰做月事帶用,現在讓她回到這裏來,她反而覺得自己最想念的還是大楚,是在褚洄的身邊。


    雖然現在身邊也有個褚洄啦……可是,不一樣,不一樣。


    葉挽欲哭無淚,老天是不是在玩她,所以故意讓她回到沒有褚洄的世界來,讓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看著那個一本正經地圍著圍兜在廚房前切菜的做飯的跟褚洄幾乎一模一樣的背影,葉挽憤憤地咬了咬被角,琢磨著要不讓他打暈自己試試,看能不能回到大楚去。


    隻是沒有來得及等她實施什麽,褚洄放在茶幾上的聯絡器就“滴滴滴”的響了起來。是上級長官發來的信息。


    “現在沒手,看看是什麽消息。”褚洄頭也不回的切著案板上的菜,他正在幫葉挽做魚片粥,就差切點芹菜放進去了,廚房裏飄出來一陣一陣的香味。


    這個味道,跟她的褚洄做的一模一樣。葉挽抿著唇,笨拙地操作著那台聯絡器,她已經很久不用了,都不知道怎麽看訊息了。好半晌才將聯絡人發的密碼組合起來,對照著自己塵封已久的記憶將上頭的密碼解讀出來。是讓他們去追擊先前炸死葉挽的毒梟的,他們最近會在泰國的一個酒店出現,這次一定要成功。


    葉挽跟褚洄重複了一遍,褚洄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一邊將切得細碎的生芹末撒在粥裏,然後將粥端了出來。“吃完再去。”現在正值傍晚,晚飯後正是出任務的好機會。


    葉挽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她小口喝著粥,看到褚洄在一邊托著腮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表情,心中覺得有些愧疚。雖說都是褚洄的臉,但是她卻要拋下這個褚洄回到那個褚洄的身邊去,真是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飯後,葉挽換好作戰的黑色緊身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從保險櫃中取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槍插在腿上綁縛的綁帶中,然後坐上褚洄那台摩托車,兩人默不作聲地朝著市區的方向開去。


    “我還沒有問你,你這兩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褚洄在前頭問,聲音被呼嘯的風聲衝出去老遠。


    葉挽說:“我想回家。”


    “回家?”褚洄重複了下,輕笑了一聲,無奈道:“這我就沒辦法了。按照規定,我們必須要完成這裏的任務才能回天朝去。不過如果今天成功的話,那晚上我們說不定就能坐上回去的飛機。”


    葉挽心道:我不是想要回天朝是,我是想要回大楚去,回到楚宮,好好的抱一抱褚洄,親一親褚洄。


    隻是這些話她沒有辦法跟這個褚洄說,我愛你,我愛的是另一個你,而不是在我麵前的你?這種話說出來,不光是褚洄,她自己也會瘋的。


    兩人將摩托停在一幢富麗堂皇的酒店百米之外,然後像貓兒一樣悄無聲息地繞到了酒店背麵。正麵有那毒梟不少手下在虎視眈眈的守衛著,他們順著酒店背後的一根下水管爬了上去,打開專用的熱感設備,從中探查著酒店內的情況。


    那毒梟正摟著一個美妞喝酒,對麵還坐著一個接應的人,可能是買毒的馬仔。隻是從他們的熱感眼鏡中隻能看到三個紅色的人影。


    葉挽心中急切,將腳倒吊在酒店外的橫檔上,悄悄的將頭探下去,正對著玻璃。她不耐煩的拿掉了熱感眼鏡,用自己的肉眼辨別這此次的目標。


    褚洄眉目一凜,連忙伸出手將她拉回來,涼道:“再等等,你太著急了。要是暗中還有人在……”


    “我等不了!”葉挽小聲吼道,她現在睡也睡不著,隻要閉上眼睛就是在大楚的一樁樁一幕幕,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去了。但是她沒有辦法,心中猜想當初是因為死在了這個毒梟的手裏所以才會去大楚,說不定再死一次……就能回去了。


    “你瘋了吧。”褚洄皺眉,“你到底在急什麽,你想做什麽,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呢?”


    “……”葉挽看著酒店中的人仍在歡笑著談話,歎了口氣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五年前我被他炸死,我確確實實是死的了,但是我的靈魂沒有死,去到了一個叫大燕的地方。在那裏,我碰到了一個人,是我的畢生所愛,你跟他長得一模一樣,我嫁給他之後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叫楚筠,一個叫楚燁。在那裏,還有我數不盡的朋友,他們都在等著我回去。”在褚洄逐漸變得震驚的目光中,葉挽斬釘截鐵的說道:“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才能回去,如果這是一個夢的話,我就睡不著,隻有再一次死了,我才能回到大楚去。”


    褚洄的表情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看向葉挽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你嫁給我,還跟我生了孩子?”早知道你這麽喜歡我我就再早一點追求你了。


    葉挽無奈道:“不是你,是他。我嫁給他,跟他生了孩子。”


    “可是你說我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是,可是你不是他。”葉挽覺得自己像是在說繞口令,一段別人都聽不懂,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得懂的繞口令。“無論如何,我都要離開這個夢,隻有回到褚洄的身邊才能讓我安心。”


    她語氣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褚洄一條腿吊在鋼絲上,騰出一隻手來認真的捧著葉挽的臉:“可是你又怎麽知道現在這個不是現實呢?很有可能你做了一個長達五年的夢,現在終於回來了呢。畢竟你沒有被炸死,你出事的時候我不過剛剛跟你分別了兩天而已。”


    “就算那個是夢……我也希望能夠死在夢裏。”他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但是葉挽卻一點都不想相信。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褚洄的身邊,即便是夢,她也要沉淪在夢裏。


    “好吧,”褚洄苦笑了聲,“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送你回去,希望你……不要後悔。”


    “謝謝你了。”葉挽鄭重地道謝,看著下方玻璃處的毒梟,深吸了一口氣。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如果你在一開始能夠助我一臂之力,那請在最後的最後,也讓我繼續幸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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