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還有誰?你捫心自問,我和傑兒除了得罪過你,還得罪過誰?”顧氏咬牙質問。


    “二嫂!你雖是我二嫂,但我又不你和傑兒的跟屁蟲,你們見過誰認識誰,又不小心得罪了誰,這我怎麽能知道?”連氏冷哼一聲,“二嫂,我知道你心思,你是為了奪回這掌家權,所以想故意汙蔑我是不是?你別作夢了,伯娘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會讓你的齷齪心思得逞的!”


    “明明是你為了掌家權害我傑兒,你居然有臉反咬我一口?”顧氏氣極攻心,直接朝連氏撲過去,“為了替我傑兒報仇,我今天要跟你同歸於命!”


    那血紅的雙眼狠厲的神情,像要索命的惡魔一般,竟真是一副要同歸於命的作派。


    連氏嚇一跳,連忙往邊上閃躲。


    “夠了!別鬧了!”封氏頭痛地製止,“二侄媳,你先停下,我會問個清楚,給你個交待!若真是有人蓄意報複,我定不會輕饒!”


    “伯娘,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連氏連忙道:“二嫂說她因為掌家之權得罪我,所以我才會報複到傑兒身上,但這掌家之權競爭的過程中,二嫂得罪最嚴重的人,可不是我啊!”


    “是誰?”封氏與顧氏齊齊問道。


    “大房。”連氏不敢直接說出宮軒的名字,“二嫂將秘密泄露出來,得罪最深的,可不是大房?我純粹是無故受益才得以掌家,而且我都掌家了,何必再找二嫂麻煩,多此一舉惹人生疑?”


    大房?顧氏怔住,連氏這麽說,好像挺有道理!


    畢竟這掌家權隻是暫管,隻要江氏放出來,或陸心顏與宮田予和好,這掌家權定會是兩人之一,怎麽可能真正落到二房和三房身上?既然如此,連氏何必要對付她?


    “這說回來,大嫂娘家少爺,也是在秘密揭穿後去世的。”連氏生怕兩人不信,又補充了一句。


    顧氏茫然看向封氏,渾身一個激靈,眼裏帶著明顯的恐懼。


    封氏此時麵上已黑沉如水,沒人知道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宮軒是如何得的病,封氏與連氏知結果不知緣由,但封氏一清二楚。


    江氏下毒害了宮軒,秘密被揭穿後,江淮死了。


    顧氏與連氏爭奪掌家權,顧氏為了贏連氏,將宮軒的秘密公開,宮傑轉眼就重傷,差點死掉!


    這兩者一結合,直直將幕後黑手指向一個人:宮軒。


    封氏突然間失去了再追問下去的理由。


    但封氏不知道的是,在她的心中,最大嫌疑人是宮軒,而在顧氏和連氏心中,最大嫌疑人卻是她和宮軒兩人。


    顧氏和連氏互看一眼,均在對方眼裏看到驚恐,不自覺靠攏,並盡量離封氏遠遠的。


    “祖母,二表嬸,三表嬸。”輕揚的女聲打破沉寂,顧氏和連氏齊齊舒口氣,突然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伯娘,既然珠珠來了,侄媳先告辭了。”


    不等封氏反應過來,顧氏和連氏已經匆忙離開了。


    看兩人這逃也似的架式,陸心顏知道,她們已經將懷疑對像,擴散到封氏和宮軒頭上了。


    “珠珠,你說會是軒兒嗎?”封氏心頭大震之下,顧不得陸心顏剛來,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麽一句。


    “祖母,珠珠不清楚,不過以侯爺的性子,似乎做不出這麽狠毒的事情!”陸心顏深深看了一眼封氏。


    她不是沒懷疑過宮軒,但後來想一想,如果她是宮軒,第一個要害的人應該是江氏,而不是江淮。


    封氏沒料到陸心顏會回答她沒頭沒腦的話,怔了怔,突然醒悟過來,“她們懷疑祖母?”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祖母確實是最大嫌疑人!”陸心顏客觀道。


    “為什麽?”封氏心裏其實已經明白了,但她希望能聽聽別的聲音。


    “侯爺被夫人下毒,證據確鑿,若侯爺心懷報複之心,第一個便是殺了夫人泄憤,夫人沒事,說明幕後之人不是侯爺。而如果是祖母您想報複,站在您的角度,您會為了廣平侯府,考慮得更深遠!


    夫人犯了這麽大的錯,您卻隻將她關在佛堂,是因為您從大局出發,倘若夫人被休或死亡,侯爺定會再娶一任夫人,新夫人為了在侯府站穩腳跟,為了替自己未來的孩子鋪路,定會對世子下手,一旦世子出事,老侯爺這一支就斷了香火,這種情況,您一定不會願意看到!


    就算新夫人不對世子下手,但始終不是親生的,絕沒有夫人這般盡心盡力為世子的未來著想,世子的未來便是廣平侯府的未來,所以祖母您不會殺了夫人!可夫人畢竟犯了死罪,您心裏無法輕易原諒她,既然她害了您最心愛的兒子,您便害死她最心愛的弟弟,讓夫人體驗失去至親的錐心之痛!從這個角度來看,您比侯爺更有嫌疑!”


    封氏若有所思,“聽來確實有幾分道理!”


    陸心顏繼續道:“至於二表嬸,為了爭奪掌家權,將侯爺的秘密泄露出去,讓廣平侯府和侯爺在京中丟盡臉麵!您心中憤怒無比,便將這氣撒到六弟身上,讓人在他身上割了二十多刀,卻不割中要害,扔到雨中,讓他慢慢失血而死!六弟命大被人發現,您又不甘心,威脅他院裏的小廝阿離給他下毒藥…”


    “下毒藥?傑兒沒事吧?”封氏驚呼出聲。


    “田叔發現不對勁,及時製止了這場悲劇,但阿離已經服毒自盡!”陸心顏道。


    封氏吐口氣,閉上眼輕念一聲,“阿彌陀佛!多謝菩薩保佑!”


    “還有一件事。”陸心顏緩緩道:“五妹妹今日外出去夫子廟替六弟祈福,遇到一個三十歲的鰥夫對她動了色心,將她堵在夫子廟禪室裏輕薄…”


    封氏剛剛下去的氣,立馬又堵在嗓子眼,麵色一片灰白,“梅兒…梅兒…”


    陸心顏連忙上前替她順氣,“幸好我和青桐去得及時,五妹妹隻是受了驚嚇,沒出什麽大事!”


    屋子裏靜了兩息。


    封氏幽幽道:“這件事你也懷疑是我?”


    她心裏悲涼一片,陸心顏分析得樣樣在理,若她不是當事人,恐怕她都會懷疑!


    陸心顏卻搖了搖頭,“不,我沒有懷疑祖母?”


    “為什麽?”封氏眼裏露出光芒。


    “如果六弟不出事,我或許還不能肯定,但六弟一出事,我就知道肯定不是祖母。”陸心顏道:“因為祖母最大的遺憾,便是廣平侯府在您手中人丁單薄,越來越不爭氣,侯爺是您的寶,六弟雖重不過侯爺,但何嚐不是寶?若害了江淮的幕後之人真是您,您會選擇對二表嬸動手,而不會是五妹妹和六弟。”


    封氏眼裏浮起淚花,欣慰道:“珠珠,謝謝你相信祖母,祖母發誓,祖母絕對沒有做傷天害理之事!”


    您不殺伯仁,伯仁卻差點因您而死啊!


    陸心顏垂下眼眸片刻後,又抬眼道:“不是祖母不是侯爺,那幕後之人定是跟侯府有仇怨,故意將罪名推到祖母和侯爺身上!祖母,那人對侯府如此熟悉,說明在這侯府裏眼線肯定不少,所以珠珠建議,這事先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隻是要委屈祖母和侯爺背上這莫須有的罪名一段時間!”


    宮柔害宮梅的事情,陸心顏特意沒說,因為並無真憑實據。


    而且最關鍵的是,陸心顏心中已經有了幕後之人的範圍,但她現在卻不能告訴封氏,因此作為棋子的宮柔,她也不能告訴封氏!


    “祖母知道了!這點小小委屈不算什麽,祖母會跟侯爺說明情況,讓他出去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封氏道:“就當順便散散心,等京中流言平息了再回來。”


    當晚,宮軒便收拾好東西,連夜出門了,對外宣稱是回老家祭祖!


    宮傑醒來後恢複得很快,不過二三天已經能下床走動,顧氏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那天在福壽堂發生的事,說過的話,她和連氏非常默契地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包括自己的相公。


    兩人明知若事情是真的,瞞也瞞不住,卻心存一絲僥幸,企圖像以前一樣蒙著過日子。


    因為一旦事情攤開來,便是分家之日。


    沒了廣平侯府這棵大樹,二房和三房如何能在這京城生存下去?


    見慣了繁華的她們,根本沒法忍受搬到窮鄉僻壤裏生活。


    但繼續在廣平侯府生活下去,封氏和侯爺會跟她們一樣,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放過他們嗎?


    顧氏在這膽戰心驚中過了幾日,直到聽說侯爺回鄉祭祖,這才鬆口氣。


    白芷替宮傑檢查完傷勢,道:“六少爺傷口愈合得很快,隻要繼續再喝幾天我之前開的藥,就可以痊愈了。”


    這話的意思是這裏已經沒她什麽事,她該回石榴院了。


    顧氏萬般不舍,“白芷姑娘,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實在太感謝了!若以後傑兒有什麽不舒服的,還可以去找你嗎?”


    “當然可以了。”白芷微笑道。


    顧氏放下一半心,“謝謝你,還有珠珠,謝謝你。”


    陸心顏道:“二表嬸不客氣,這是珠珠應該做的。”


    一旁的小荷左右環顧,小聲道:“咦,七小姐今日怎麽還沒來?”


    自從前幾天一起逗過兔子後,小荷和宮倩產生了友誼,兩人約定以後每天早上看了宮傑後,就一起玩。


    之前幾天都一直守著約定,今天宮倩卻突然沒來了。


    顧氏道:“我今早碰到三弟妹,她說倩兒昨天下午受了些涼,有些感冒,三弟妹將她拘在屋子裏養病了。”


    陸心顏關切問道:“七妹妹病了?看過大夫沒?”


    “三弟妹說一早已經請了。”顧氏道:“本來我建議她請白芷姑娘去看看,她說白芷姑娘是珠珠的丫鬟,又不是府裏的大夫,若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白芷姑娘,那白芷姑娘哪有時間伺候珠珠?”


    這話說得倒也在理,想來宮倩是沒什麽大礙才會如此說。


    陸心顏道:“二表嬸,你好好照顧六弟,我們先走了。”


    今日外麵又下著蒙蒙秋雨,整個侯府籠罩在一片煙霧中,憑添幾分愁怨。


    秋風夾著細雨吹到身上,帶來陣陣涼意。


    陸心顏幾人撐著油紙傘,低頭往石榴院走去。


    在經過某個轉角處時,差點與人撞上。


    “走路看著…點…”連氏正要發火,一看是陸心顏,連忙換上笑顏,“是珠珠啊,剛看完傑兒準備回去?”


    “是啊,三表嬸,你這急匆匆是要去哪?”陸心顏隨口問道。


    “聽說倩兒不舒服,她舅舅派人送了些補品和藥過來。”連氏說完又補充兩句,“她舅舅和舅媽還有幾個表哥最疼倩兒,比疼健兒還疼。”


    “那三表嬸您先行。”陸心顏側身讓開。


    “那我就倚老不客氣了。”連氏說完連忙走了。


    石榴院裏,梳雲掠月正穿著高跟鞋練貓步,幾天練習下來,兩人已經像模像樣了。


    青桐看得眼直抽,“小姐,你不會是打算在華衣祭的時候,讓我們穿這個吧?”


    自從宮傑出事後,青桐大部分時間都在仕林院陪著白芷,基本沒回過石榴院,故並未見過這高跟鞋,以及其神奇之處。


    “答對了。”陸心顏眨眨眼。


    “青桐姐姐,快來試試。”梳雲掠月現在已經完全愛上了高跟鞋,見到青桐便迫不急待地分享。


    青桐連忙擺手往後退。


    她同意上台是為了韓冰與裴子玉的畫像,可沒想過要在台上這般搔首弄姿。


    還不如一刀殺了她痛快!


    女兒身卻自認有顆強壯的男兒心的青桐,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嬌柔做作的姿態。


    陸心顏道:“這貓步各人走來,有各人的味道,你也可以走出自己的味道,比如英氣、帥氣、灑脫。”


    “真的嗎?”青桐嘴上如此問,心裏對此卻表示懷疑。


    陸心顏手一指,“你看梳雲掠月雖然都是走優雅路線,但明顯梳雲更熱情開放些。”


    青桐仔細看了看,還真是。


    “試試吧。”陸心顏慫恿道。


    “是啊,青桐姐姐,試試吧。”梳雲道。


    自從有了高跟鞋後,陸心顏最大的愛好,便是看第一次穿的人摔跤。


    就不知有功夫在身的青桐,穿上去會如何呢?陸心顏心裏非常期待。


    青桐猶豫了兩息後,爽快地換上了。


    掠月叮囑道:“青桐姐姐,你先…”


    她話還沒說完,青桐已經抖著兩條長腿,十分豪邁地走開了。


    第一步很穩,第二步整人個往右側倒去,青桐快速運氣定住,邁出第三步,然後整個人又往左側倒去,她又迅速運氣。


    然後一步一步,像個螃蟹似的,左一拐右一拐,僵硬無比,笑得陸心顏幾人差點斷氣。


    青桐被笑得起了火,一腳甩一下,將一雙高跟鞋甩出老遠,惱道:“不走了!”


    幾人這才止住了笑,掠月忙上前安撫,“青桐姐姐,這裏麵有訣竅的,我教你…”


    這幾天一直下著雨,陸心顏便待在石榴院裏裁裁衣裳,指導青桐和宮錦走貓步。


    兩三天下來,兩人也掌握了訣竅,開始單獨練習。


    八月底這天,天氣終於放了睛。


    陸心顏決定出去巡鋪,順便曬曬太陽,去去身上的黴氣。


    “掠月,你去找田叔,讓他幫我先辦件事。”


    掠月紅著臉應下了。


    用過早點收拾妥當後,陸心顏和青桐小荷出了門。


    天雖睛了,連續幾日積雨,地上積水淤泥不少,幾人便一直坐到了目的地,陳記糧鋪。


    這間店位置不錯,店麵大,賬做得一點錯處都沒有,卻沒有盈利,遇上收成不好的時候,反而會虧本。


    陸心顏很好奇原因出在哪裏。


    到了目的地後,陸心顏並沒有直接進糧鋪,而是去了對麵小茶館的二樓,要了一壺茶幾盤點心。


    “小姐,你是不是餓了,不是說要了解陳記嗎?為什麽不去那反而坐在茶樓裏?”小荷問。


    “不用去店裏也可以了解。”陸心顏道:“坐在這好好看著。”


    不一會,不遠處走來幾個十幾歲的小乞丐,衣服破爛不堪,身上髒兮兮的,頭發凝結成一縷一縷的,也不知多少天沒洗過頭了。


    幾人一路走一路乞討,“大爺,行行好,賞我們一點銅板,我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


    被乞討的人紛紛掩鼻繞開,“走開走開,臭死了!”


    很快幾人就乞討到陳記糧鋪,“掌櫃的,求您行行好,送些米給我們好嗎?好心會有好報的,老天會保佑您將來大富大貴!”


    夥計皺眉揮手,“走開,別擋著我們做生意!”


    “掌櫃的,求求您了,求求您了,隻要一點點夠煮粥就好了,求您發發善心!”其中一個乞丐伸出一雙黑漆漆的手,大概比劃了一下要的數量,後來似乎覺得多了,雙手慢慢縮攏成一小團。


    “都說走開了,再不走我拿掃帚趕人了!”夥計怒瞪幾人,“真是晦氣,一大早一個客人都沒有,還來一群死叫花子!你們站在這,客人都被你們趕跑了!”


    夥計這話沒說錯,原本有些一早來買米的,看到幾個散發著異味的乞丐,立馬就繞開去別家糧鋪了。


    “求求您了…”幾個乞丐撲通跪在地上,竟是賴死不走。


    夥計被他們的無賴氣到,進去裏麵拿了平時清潔的竹掃帚,就要朝幾人身上揮去。


    “住手!”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從裏麵匆忙出來,身形清瘦,樣貌斯文,“阿文,別打別打,都是一群可憐的孩子!”


    又對跪在地上的幾人道:“唉,快起來起來。”


    “老爺您是大善人,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幾人不但不起,反而砰砰磕起頭來。


    “可憐見的,阿貴,給他們一人裝一小袋米。”男子憐惜道:“都快起來,免得磕破了頭還要花錢看病。”


    “謝菩薩大老爺,謝菩薩大老爺。”幾人欣喜得又磕了好幾個頭。


    夥計阿貴似乎十分不願意,卻不得不按照男子吩咐裝了幾小袋米,送給了幾個小乞丐。


    對麵茶樓二樓,青桐讚道:“那人心地真不錯,有俠義之心。”


    小荷讚同:“真是個好人!小姐,那人是不是陳記糧鋪的陳掌櫃?”


    “你們覺得他好?好在哪?”陸心顏反問。


    “他沒有嫌棄那群小乞丐,還送了糧給他們。”小荷道。


    陸心顏又問:“那糧是哪裏來的?”


    小荷不解道:“小姐問得好奇怪,糧自然是陳記糧鋪裏來的。”


    “那陳記糧鋪是誰的?”


    “是…小姐您的。”小荷抓抓頭,“小姐是覺得他不應該自作主張送糧嗎?可如果這點小事也要請示小姐的話,那小姐豈不是天天忙不過來?”


    青桐同樣表示不解,“小姐您也不是這樣小氣的人,如果是您在店裏,肯定也會給糧的。”


    陸心顏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兩人的話,而是站起身,“走吧,去劉氏酒樓。”


    去到劉氏酒樓,幾人同樣沒有先進去,在對麵一間小吃鋪坐下了。


    叫了一碗餛飩三人分著吃,引得店家頻頻惻目。


    很快,熟悉的乞討聲又出現了,不過不是先前那一夥,而是兩個年老的乞丐,以及三個麵黃肌瘦正餓得嗷嗷哭的小兒。


    同樣穿著邋遢又肮髒,同樣說著類似地乞討話,“各位大爺行行好,我家孫子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求大爺好心賞口飯吃。”


    “滾你大爺的!”被攔住的男子暴躁的一腳踢向其中一個老乞丐,老乞丐頓時摔倒在地上。


    小荷氣得暴起,“太過份了!當街欺負老人算什麽男人!青桐姐姐,快去教訓教訓那個壞蛋!”


    陸心顏沉聲道:“小荷,先坐下。”


    小荷氣呼呼地坐下,“小姐,我要請那幾人吃東西,我自己出銅板!”


    “先等會。”陸心顏不置可否。


    “小姐!還要等多久?”小荷聽著那三個小兒的哭聲,覺得心裏好難過。


    “很快。”


    不一會,幾人乞討到了劉氏酒樓,看著氣派非凡的劉氏酒樓,幾人想上前又不敢,正猶豫著,有個門口的夥計看到了,直接出來趕人,“臭乞丐,滾遠點,別站在門口擋著我們做生意!咱們這店裏一天幾十兩銀子的流水,要是被你們影響了,你們擔待得起嗎?快滾快滾!”


    “小哥,有沒有客人吃剩的剩飯剩菜,施舍點給我們好嗎?您看我幾個孫子已經快餓死了。”


    “滾開!我們這裏做生意的,又不是寺廟,什麽施舍不施舍,要施舍去廟裏!”


    “小哥,行行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忍心看著有人餓死在你麵前嗎?”


    夥計怒聲道:“你孫子快餓死了,跟我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我餓著你孫子的,是你自己沒本事養活他們,憑什麽要我來施舍你!我也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小等著我養活!要是因為你們幾個害我被炒了魷魚,我跟你們拚命!我數一二三,再不滾我就動手了!”


    “一、二…”


    “阿虎,在外麵磨嘰什麽,還不進去幹活,小心我扣你工資!”這時一個穿著深紫綢緞的中年男子從裏麵走出來,身形圓圓的,臉也圓圓的,本來應該慈眉善目,此時因為眉頭緊皺麵露凶光,而顯出幾分周扒皮的感覺。


    “劉掌櫃!”阿春嚇得連忙道:“這幾個乞丐來乞討,我正要趕他們走!”


    然後轉身揮舞著拳頭,露出凶狠的神情,“快滾!”


    “劉掌櫃,您是大善人,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將客人吃剩的施舍些給我幾個孫子,我老兒願來世做牛做馬報您大恩!”


    劉掌櫃嗬地笑了一聲,“你們幾個,新來的吧?這京城乞丐,無人不知我劉大旺是有名的小氣吝嗇,這每日裏客人剩出來的寧可拿去倒掉,也不會施舍給任何人!”


    老乞丐:…


    “你們真要快餓死了,我可以指點你們一條明路。”劉掌櫃嘴邊露出不懷好意地笑,伸手往左邊一條小巷子一指,“那裏放著酒樓每日的泔水,現在天氣轉涼,應該還沒壞透,趁還沒清理,你們可以去碰碰運氣,說不定還能撈著幾塊好肉。”


    小荷聽得火冒三丈,“小姐,這個劉掌櫃實在欺人太甚!人家都隻要客人吃剩的,為什麽都不願意給?不願意給不說,還要讓他們去泔水裏撈東西!實在太過份了!小姐,你一定要抓到他的把柄炒了他!”


    青桐同樣義憤填膺,但看到陸心顏麵上竟然帶著微笑時,不禁問道:“小姐,你覺得這劉掌櫃和夥計做得沒錯?”


    “他們哪裏錯了?”陸心顏反問。


    小荷不解道:“那幾人那麽可憐,隻是討要店裏不要的東西,他們不但不給,反而要打人,難道沒錯嗎?”


    陸心顏道:“第一,東西是客人吃剩的,如果客人不要,那自然歸酒樓所有,酒樓有權處置自己的東西,扔了丟了倒了埋了都是酒樓的權利,為什麽一定要給別人?隻因為那幾人可憐?夥計說得沒錯,他們可憐跟他有什麽關係?第二,剩下的飯菜是酒樓的,不是劉掌櫃和夥計私有,他們必須按照酒樓規定處置,該倒就倒該扔就扔,沒有權利自己私自決定該怎麽做!”


    青桐小荷怔了怔,“小姐說得沒錯,可這樣不是太沒人情味了嗎?”


    “夥計說了,他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靠他養活,倘若沒了這份工,說不定下一個乞討的人就是他們全家,連自己都顧不上,強求他冒著風險,去對別人有人情味,這種行為叫道德綁架。”


    小荷問:“那劉掌櫃呢?他的穿著一看就是有錢人,為什麽也這麽無情?”


    陸心顏道:“他的銀子是他自己辛苦掙來的,憑什麽不施舍就得受譴責?這又是另一種道德綁架!而且劉掌櫃最後不是說了一個方法嗎?讓他們去泔水裏自己掏東西吃!說明他雖然不大方卻絕非真正無情之人!”


    “小姐說得是沒錯,可是…我總覺得做人不應該這樣…”自私自利,後麵幾個字小荷沒說出來,“青桐姐姐,你覺得呢?”


    青桐點點頭,表示認同。


    陸心顏悠悠道:“商場如戰場,一個心慈手軟的將軍,如何能帶著自己的士兵奮勇殺敵?商場如叢林,一隻小白兔,如何能帶著大家在叢林中生存下去?適者生存,強者為王!糧鋪酒樓是盈利性質,不是慈善機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旦掌櫃將店內的東西私有化,想送人就送人,下麵的人會不會有樣學樣?長此下去,生意能好嗎?”


    “可是也不能光為了掙銀子,置良心道義於不顧吧?”青桐道。


    陸心顏道:“這是兩碼事!生意歸生意,慈善歸慈善!陳記糧鋪月月無盈利,看著不停施舍給人,做成善人的模樣,但實際幫到的人又有多少?而劉氏酒樓每月近百兩的盈利,如果拿出十分之一專門找處地方施粥救濟,既不影響生意,又做了好事,是不是兩全齊美之事?”


    青桐小荷怔怔想了好久,小荷若有所思道:“小姐,我好像明白了。就好比我有一隻母雞,每天下一個蛋,如果我將這隻雞殺了,蛋吃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或者我每天都把蛋吃了,那我就永遠隻有一隻雞,但如果我將蛋存起來孵出小雞,等小雞長大,我就有很多隻雞和很多蛋,到時候我就可以將多餘的蛋送給需要的人!”


    陸心顏抿唇輕笑,“小荷真聰明!…雖然有些偏頗,但大方向差不多。”


    青桐歎口氣,“原來想做好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前我跟師兄他們一起劫富濟貧,從來都是銀子一甩完事,覺得自己特俠義!現在聽小姐這麽一說,才知道自己真是蠢到家!”


    “這位小姐的言論,在下倒是第一次聽說,細想之下,有理,真有理!”一道陌生清亮的男聲,帶著明顯的笑意和讚賞,從不遠處傳來。


    幾人回頭一看。


    那是一個穿著淺褐色華服、頭戴玉冠的年輕男子,五官生得十分標致,帶著讀書人的儒雅,通身的氣派渾然天成。


    他身邊著著一名眼熟的與他有五分像的少女,正用敵意的眼神,看著陸心顏。


    一身淺橙色襦裙,頸間係著白底深橙色花朵的長絲巾,正是陸心顏前些日子去素染坊時戴過的絲巾樣式。


    對於她每穿一次自己設計的衣裳出去,複製款迅速出現的事情,陸心顏已經見怪不怪了。


    對方神情明顯不善,陸心顏又不是那種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人,放了五個桐板在桌上,示意青桐小荷離開。


    “宮少夫人,我大哥在跟你說話,出於最基本的禮儀,你不應該打聲招呼再走嗎?”少女在身後不屑道:“這侯府世子夫人,教養也太差了些。”


    陸心顏轉過身,輕嗬一聲,“沈小姐,你隨隨便便就指責我沒有教養,可見你的教養更差!”


    來人正是沈雨煙,以及她大哥沈青竹。


    沈雨煙聽聞此言怒道:“宮少夫人,我說得還不清楚嗎?我大哥跟你打招呼你不理,不是沒教養是什麽?”


    “你大哥跟我打招呼?你哪隻耳朵聽到了?”陸心顏似笑非笑道。


    沈雨煙俏顏染上微紅,氣得胸膛直起伏,“這麽多人都聽到我大哥說,這位小姐的言論…”


    話沒說完,沈雨煙緊緊閉上嘴,剛才被氣得微紅的臉,現在立馬變成羞愧的爆紅。


    陸心顏微微一笑,“看來沈小姐終於明白了,你既知我是宮少夫人,那你大哥口中的小姐,很明顯另有其人,沈小姐卻偏要與我扯上關係,還張口便說我沒有教養,所以我說你沒有教養說錯了嗎?”


    一旁看好戲的路人紛紛,掩嘴輕笑,把沈雨煙氣得眼眶含淚,恨不得跳腳。


    她出身名門,天資聰穎,備受寵愛,進退言行皆是京中少女典範,卻在一個不受寵的廣平侯府世子夫人陸心顏手上栽了兩次,這讓她如何不氣惱?


    “宮少夫人,剛剛是在下一時情不自禁喚了聲小姐,舍妹一時不察,與少夫夫發生誤會,在下代舍妹向你賠個不是。”沈青竹彬彬有禮道。


    他身為書香世家沈家嫡長子,風流才華不在話下,樣貌氣韻更是人如其名,如林中青竹,高潔清朗。


    沈家祖上積下不少家財,幾代下來,教養得沈家子女不但清,而且貴。


    因此沈家人身上,不僅有出世的風骨,還有入世的瀟灑。


    沈青竹雖已有二子一女妻妾數人,仍是深得不少已婚未婚女子的追捧。


    陸心顏微微一頷首,“收下了,告辭。”


    沈青竹楞了楞,以他的家世樣貌,從未試過哪個女子,隻要他出聲與之交談,表現出欣賞之意後,對方會這般輕易離去。


    他明知沈雨煙討厭陸心顏,卻故意拉著她湊上來,便是想用自身家世、魅力,迷惑陸心顏,讓她出醜,為沈雨煙報仇。


    哪知人家鳥都不鳥他,直接就要走人!


    “宮少夫人,請等等。”沈青竹在身後道:“這裏有份薄禮,當作是在下失言的賠禮!”


    居然想用財帛來打動她?嗬嗬,有意思!陸心顏眸光一閃,勾勾唇角,轉過身。


    她倒想看看,對方想用什麽東西來打動她!


    見陸心顏停下腳步,沈青竹微微一笑,誌得滿滿,他就說嘛,這世上哪有他沈青竹搞不定的女人?


    無論是顏、權、錢、才能,他沈青竹一樣不差,隻要他有心,哪個女子能輕易逃脫?


    沈青竹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雕梅嵌玉錦盒,十分鄭重地送到陸心顏麵前,微微一笑,真誠又風流,“宮少夫人,這是前朝玉成皇後所配戴過的梅花琉璃釵,一套五支,在下花了兩年時間終於集齊整套,若少夫人不嫌棄,請笑納,當作舍妹剛才失言的一點心意。”


    “大哥!”沈雨煙驚呼,肉痛地看向那個雕梅嵌玉錦盒。


    她沒料到沈青竹居然會下這麽重的本!


    前朝玉成皇後是前朝最受敬仰的皇後,在她身故後,她所用過的器皿、戴過的珠釵、收藏的珍品,全都瘋狂漲價,有價無市,甚至連她穿過的衣裳,都被人瘋狂地收藏!


    這一套梅花琉璃釵,原本隻值百來兩銀子,但因為是玉成皇後佩戴過,其單支價值就升到一百兩,若是整套五支購買,則翻倍到一千兩。


    沈青竹花費兩年的時間湊齊整套,本是為了沈老夫人六十大壽準備的,如今居然眼也不眨地送給一個剛剛才見麵的女子,沈雨煙不驚呼才怪!


    陸心顏頗有些意外地揚揚眉,沒想到這沈青竹倒是舍得下重本。


    她垂眸微微一福,再抬頭時,唇邊笑容緩緩綻開,若秋花般絢麗多情,“果然好物,那我就不客氣了,謝沈大公子厚贈。”


    沈青竹被那笑容晃得心神一震。


    他表麵清貴高潔,實則為人風流,閱女無數,普通女子早已難入他的眼。


    先前便覺此女樣貌風情均屬上上,心中已存了勾引的心思,如今見對方一笑之下,勾魂奪魄,豔麗無雙,更是撓得他心裏如貓抓,竟是下定要將其據為己有的決心。


    “宮少夫人妍秀昳麗,與此釵最為相配。寶劍贈英雄,寶釵贈佳人,在下三生有幸,能找到與此釵相配的主人,是在下之福。”


    不愧是讀過書的公子哥兒,說話得就是動聽。


    陸心顏笑眯眯道:“我與沈大公子所見略同!我身邊有五個丫鬟,個個容貌不俗,正好一人一支,不用厚此薄彼,讓她們生了嫌隙,還讓我擔上偏心的罪名!青桐,小荷,還不快謝過沈大公子!”


    “謝沈大公子!”兩人齊齊道謝。


    青桐心裏明白,故忍笑忍得十分辛苦,麵上看來倒是歡喜的神情。


    小荷懵懂些,不知道陸心顏是在埋汰沈青竹,隻知道小姐又要送好東西給自己,麵上倒是真心實意歡喜的笑。


    沈青竹神情僵住。


    沈雨煙氣得冒煙,“宮少夫人,你知道這套玉成皇後的梅花琉璃釵,價值幾何嗎?”


    連她想要沈青竹都沒同意,如今陸心顏居然送給的丫鬟?實在太過份了,這不明擺著輕視他們沈家嗎?


    陸心顏訝異道:“我以為是這是沈公子替你道歉的心意,便誠惶誠恐地收下了,倒是沒想到有多貴重!若是沈小姐覺得過於貴重不願送,那就請收回吧!”


    她轉頭對青桐道:“青桐,送回…”


    堂堂沈家哪有送出去的東西收回來的道理?這不是活生生打他們的臉嗎?


    沈雨煙怒道:“我沈家送出去的禮,送了就是送了,斷不會收回!但這是我大哥送給宮少夫人你的,你轉手就送給你家丫鬟,這說得過去嗎?”


    陸心顏似笑非笑道:“沈小姐此話差矣!一來沈大公子送與了我,便是我的,我怎麽處置不是我的權利嗎?二來我與沈大公子萍水相逢,隻因沈小姐說錯話,沈大公子為了替你賠罪才以禮相贈!隻是男女有別,我若珍藏之,定會惹來閑話,別人會以為沈大公子與我私相授受,而沈小姐便是這中間的牽線人!這於沈大公子於沈小姐於我,都不是好事!如今我將這釵送於我五位貌美的丫鬟,公然戴之,向世人展示沈大公子溫和謙遜的品格,展示沈家優良的家教,哪裏說不過去了?”


    “你…你…”沈雨煙被噎得滿臉通紅,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陸心顏當眾告之要將釵贈與五位丫鬟時,沈青竹同樣有種被當眾打臉的感覺,麵上謙遜笑容差點繃不住。


    不過他始終見慣風雲,很快就回複如常,清朗一笑,“宮少夫人所言極是!送與了你便是你的,如何處置是你的權利!宮少夫人心思縝密考慮周全,妹妹,這點你該向宮少夫人好好學習。”


    沈雨煙不屑哼了一聲,氣呼呼地將頭扭向一邊。


    沈青竹拱手笑道:“宮少夫人,時候不早了,我與妹妹約了人,就此別過。”


    “沈大公子沈小姐慢走。”陸心顏微微頷首,側身示意兩人先走。


    兩人離開後,陸心顏道:“去林氏茶莊。”


    “小姐,來都來了,不進去劉氏酒樓看看嗎?”青桐問,她記得黎先生說過這家店的賬本有問題。


    “劉氏酒樓有劉掌櫃在,基本運作無需擔心,至於賬本方麵的問題,黎先生正在著手跟進。”陸心顏道:“先看看其他店的情況。”


    幾人在外轉了一天,總共去了六家總店,巧的是,間間都會遇到乞討的乞丐。


    回去的時候,青桐突然道:“小姐,那些乞丐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陸心顏捶著走累了的腿,“沒錯,我讓田叔安排的。”


    青桐不解道:“為什麽?”


    陸心顏道:“因為他們代表著貧窮、肮髒、潦倒,容易激起一部分人的同情憐憫之心,也能激起另一部分人的厭惡憎恨之心。作為當家掌櫃,無論是憐憫還是厭惡,在一定範圍內,都不能失掉本心和原則,我要測試的,便是他們是否夠堅定,能堅持原則不變!”


    青桐道:“江湖上最喜用錢財和美人來心買人心,小姐要是想試,為何不用這兩樣來測試?”


    陸心顏微微一笑,“我不用錢財和美人來考驗人性,是因為人性是最經不起考驗的!舉個例子,我相信青桐你是不會背叛我的,但若我讓人抓了你師父師兄來測試你,揚言若你不傷我,就將你師父師兄挫骨揚灰,你還能堅定的不傷害我嗎?”


    青桐楞住。


    陸心顏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對男人來說,這一生所追求的,無非名利、錢財、美人,若用這三樣來測試,無異在挑戰人性!而結果,定會讓你大失所望!”


    “那這世上真沒有能抵抗名利錢財美人的人嗎?”青桐現在就有些失望了。


    陸心顏道:“凡事都有例外!就算有人能抵擋名利、錢財、美人這三樣的誘惑,但人都有弱點,不是這個,就是別的,抓住人的弱點去測試,更是愚蠢之至!好比我剛剛舉的例子。”


    見青桐小荷似乎有些低落,陸心顏笑道:“人生在世,想那麽多做什麽?該吃吃該喝喝,隨心所欲,豈不快哉?”


    小荷先緩過來,嘻嘻一笑,“小姐說得都對,反正我以後都跟著小姐,小姐吃啥我吃啥,小姐喝啥我喝啥!不過小姐,咱們什麽時候能再吃那個火鍋?”


    她越想越饞,忍不住咽口水,早將什麽人性啊名利啊拋在了腦後。


    陸心顏想了想,“明兒初一,後日吧,正好吃點辣,去去濕氣。”


    小荷喜道:“那我等會去跟程嬤嬤說!”


    一說到吃,幾人便將剛才的低落拋到腦後,陸心顏道:“後天我讓程嬤嬤做個水煮魚。”


    小荷眼一亮,“水煮魚?好吃嘛?怎麽做的?”


    陸心顏眨著眼,“包你吃了一次還想吃!水煮魚就是…”


    朱氏酒樓二樓窗邊,沈雨煙恨恨看著離去的馬車,抱怨道:“大哥,你剛才為什麽要送那麽貴重的梅花琉璃釵給她?還幫她數落我?”


    沈雨煙對外是端莊得體的大家閨秀,在沈家卻是最小的嫡女,因其才情頗高,深得長輩和幾位兄長姐妹的疼愛,私底下性子頗有幾分任性。


    “妹妹,你在她麵前過於急躁,才會落下把柄被她抓住反擊!”沈青竹道:“是因為上次舞陽侯府輸了詩詞切磋之事嗎?”


    此事是沈雨煙此生栽的最大跟頭,她一直三緘其口,避而不談,如今沈青竹當麵提及,沈雨煙像被踩到尾巴,不顧形象大叫:“大哥,你為什麽要提到那件事?”


    沈青竹麵不改色,“妹妹,倘若受了傷,不揭開隻會讓傷口腐爛得更厲害!你越是想逃避,越會成為你的心魔,一直跟著你影響你。”


    沈雨煙頓時定住,若有所悟。


    沈青竹淡淡飲口茶,眼裏閃過勢在必得的神情,“妹妹你放心,你的仇,大哥會幫你報的!”


    ——


    九月初一早上,封氏帶著一家人在佛堂上完香後,讓陸心顏陪她去小祠堂。


    “府裏最近不順的事情太多了,”封氏歎道:“祖母得跟祖宗們告罪,求他們在天之靈,保佑侯府以後順順利利的!”


    陸心顏安慰道:“烏雲散去便是睛天,祖母,您也不要太過擔心。等過些日子,侯府定會順順利利的。”


    “希望如你言了。”封氏道:“珠珠,幫祖母點幾柱香,祖母要給各位祖宗們一一上香。”


    小祠堂裏有一個大香案,一般逢年過節或重大事件時,便會點三支人高的大香,平時則是一米左右的長香。


    每個牌位前有又一個小香爐,不過一般很少用,除非是像封氏這樣,想向祖先們一一告罪的時候,才會點上三支小香。


    陸心顏將香點好後交給封氏,封氏將香插入小香爐後,閉上眼雙手合十,開始喃喃述說自己的“罪行”,順便表述自己的願望。


    這剩最後一個牌位時,陸心顏正要點香,卻聽封氏道:“不用了。”


    嗯?陸心顏看了一眼封氏,又好奇地看向牌位,想看看這牌位的主人是誰,封氏為何會說不用上香。


    這一看陸心顏才發現,那居然是個無字牌,而且比旁邊的牌位要小很多。


    “這是…”她好奇道。


    封氏道:“這是老侯爺一個剛出生便去世的孩子,因為沒來得及起名字,所以立了這個無字牌。”


    這個時代醫療技術不發達,嬰幼兒的死亡率極高,即便是皇家這種情況也不少見,何況是一般的官宦人家?


    陸心顏嗯了一聲並沒有打算問下去,怕戳到封氏的傷心事,耳邊卻聽封氏道:“這是馮姨娘的第一個孩子。”


    不是封氏,是馮姨娘的?陸心顏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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