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卿若幾人揮手離開後,蕭逸宸終於找到了與陸心顏單獨相處的機會。


    歡喜院裏的其他人,早就識趣地自己回去了,蕭逸宸讓小猴子送小荷回去,自己和陸心顏坐上馬車。


    齊飛苦逼不已:為毛這種紮心的事情總是他來做?


    馬車裏隻有兩個人,不做點什麽太對不起自己了,蕭逸宸的聲音像哄著小紅帽的狼外婆,“郡主~”


    “別動,讓我靠著休息一會。”陸心顏打個哈欠,完全無視某人柔情蜜意的臉。


    蕭逸宸暗中咬咬牙,不懂風情的女人!一隻手卻摟住她的腰,讓她舒服地倒在自己肩上,“睡吧,到了我叫你。”


    馬車平穩而緩慢地駛向安康伯府。


    停下來的時候馬車頓了一下,陸心顏醒了,“到了嗎?我回去了,明天還要早起進宮。”


    她說完直接掀簾跳下去,正要揮手說再見,手被隨後跳下來的蕭逸宸抓住了。


    “郡主,上次你說過,我若乖乖養病,今日有獎賞。”蕭逸宸厚臉皮道:“獎賞呢?”


    “你有乖乖養病嗎?”陸心顏反問,“你都偷跑出去了!獎賞,沒有!”


    “我不管,不獎勵我就不讓你回去!”


    陸心顏望著眼前耍賴的男人,氣笑了,眼珠子轉動兩下,“行,你閉上眼。”


    蕭逸宸立馬眉開眼笑地閉上眼。


    幽香夾著體溫靠近,從他每一個毛孔裏鑽進去,令他沉醉不已。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他張嘴想索取更多,卻不小心咬到…


    “你耍賴!”他咬著她的手指頭指控,他還以為剛才是她在親吻他,原來是用手指頭代替。


    陸心顏眨眨眼,望著某人咬牙切齒的表情,突然驚呼一聲,“哥…哥哥!”


    蕭逸宸連忙鬆口,轉身。


    哪有什麽人?


    再回頭那個騙人的小妖精,已經蝴蝶一般飛向安康伯府大門。


    蕭逸宸氣笑一聲,縱身一躍,隻餘殘影。


    陸心顏的手剛碰到大門,便被人拽住往外一拉,接著整個後背抵在大門上。


    唇被堵住,火熱而帶著懲罰,霸道而強勢地吸吮。


    她想推他,雙手被高舉過頭頂。


    某人氣息灼熱而沉重,噴在她耳邊,撩得她渾身發軟,“敢戲弄我?嗯?非得好好教訓你一下!”他重重咬一口。


    “噝,親就親,你別咬啊,明天讓我怎麽見人?”


    “啊,混蛋,你手往哪放?”


    “喂,你夠了沒,不許再往下了!”


    “蕭逸宸,你個流氓!”…


    ——


    十六一早,陸心顏和白芷進了宮,分別拜見了太後皇後以後,公主接待團的幾人聚在武婉的昭陽宮。


    按理武蓁為長,武婉為幼,應該去鳳陽宮才是,不過武婉是皇後嫡女,鳳陽宮又偏僻,武蓁便主動提議在昭陽宮裏分配任務。


    武婉道:“我建議這樣,咱們八人分成兩組,二皇姐、郡主、嚴小姐、何小姐分為一組,以二皇姐為首,我、如香、若媚、孔小姐分為一組,以我為首,二皇姐四人負責瓦刺公主居住的月仙宮的寢殿擺設和日常飲食,我們這邊四人負責瓦刺公主到京後的出行和遊玩!二皇姐,你覺得怎樣?”


    負責寢殿擺設和日常飲食屬於後勤,做得再好都是應該,很難得到認同,而出行遊玩最易獲得瓦刺公主的歡心,明顯後者更輕鬆容易。


    何清清咬著唇心中暗想,長平公主倒是會取巧!希望長安公主能夠主動爭取一下,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隻能在躲在後麵替人檢查食物。


    武蓁看了陸心顏幾人一眼,見陸心顏與嚴卿若均無所謂,何清清低頭不語,便道:“我這邊沒問題。”


    何清清心裏一陣失望。


    武婉又道:“別說我們占你們便宜!瓦刺使臣團來的那晚即本月二十五,父皇讓人準備了接待晚宴和歌舞表演,其中有一個節目是衣裳表演,這個就由二皇姐這邊負責吧。”


    陸心顏頗詫異地看了一眼武婉和溫如香,本以為這樣的好機會溫如香一定不會放過,但沒想到武婉會自動讓出。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由她負責是隆德帝親自指定的,武婉隻是裝大方賣個人情,而溫如香也隻能咬牙接受,原本她還打算利用這一次扳回一局,哪知隆德帝直接就點陸心顏,一點希望也沒給她。


    武婉道:“今天第一天,先去月仙宮瞧瞧裏麵的布局。”


    月仙宮是專門用來招待使臣女眷,同其他宮布局略有不同,景陽宮則是招待使臣的地方。


    一行人便齊齊向月仙宮走去。


    說是公主接待團或王子接待團,其實所有事情都是禮部安排人在做,她們隻是負責檢查並適當給點意見,以展示天武國對瓦刺公主的尊重。


    月仙宮裏從年前得知瓦刺公主要來,已經忙活開了。


    整個宮殿重新翻新,所有擺設會重新換上新的,禮部特意著人打聽了瓦刺公主的喜好,依據瓦刺風俗,新製定了一批擺設。


    今日擺設剛剛送來,此時宮女們正手忙腳亂地按原來的布置擺放著。


    陸心顏一行人到來後,宮女們又是要行禮,又是要幹活,反倒添了亂。


    武蓁見狀,道:“先離開吧,等這裏忙得差不多再來。”


    武婉沒有反對,正要離開時,突然聽到何清清一聲輕呼,接著是宮女道歉求饒的聲音:“對不起小姐,是奴婢沒看路,將水灑到您衣裳上了,奴婢現在替您擦幹淨。”


    原來有個端水的宮女,經過何清清身邊時,腳下一滑,水灑了一些出來,濺到何清清的衣裳。


    何清清連忙伸手阻止,“沒關係,我自己擦就好了。”


    但那宮女速度極快,已撩起她的裙角,用自己的袖子仔細擦著。


    裙子下麵一雙半新不舊的繡花鞋露了出來,宮女一時呆住,何清清麵紅耳赤,迅速搶回她手中的衣裙,朝嚴卿若幾人跑去。


    宮女跪在地上的時候,擋住了嚴卿若幾人的目光,嚴卿若見何清清臉紅紅的,不解追問:“何姐姐,你臉怎麽這麽紅?”


    何清清支吾道:“剛才走了會路有點熱,卿若妹妹,我衣裳濕了,先回去了,你陪公主和郡主慢慢聊。”


    嚴卿若不疑有它,“何姐姐慢走,明天宮裏見。”


    何清清低著頭向陸心顏等一行人告別後,急匆匆地離開了。


    走出月仙宮沒多久,一道靚麗的身影攔住她,“何小姐,走這麽急幹嘛?”


    “溫小姐。”何清清站定行了個禮,“我衣裳不小心弄濕了,回去換身衣裳。”


    溫如香笑吟吟地問:“長安公主那裏多的是衣裳,今日若是珠珠郡主、白芷鄉君或嚴小姐弄濕了衣裳,你說長安公主是會帶她們去鳳陽宮換衣裳呢,還是會就這樣讓她們頂著濕衣裳走來走去,出宮回家?”


    何清清指尖一緊,麵上自若道:“我身份低微,自不能跟郡主鄉君還有卿若相比。”


    “今日你若是跟我們一組,不管你出身如何,我們長平公主都會一視同仁。”


    “公主善心。”


    “長平公主不但對自己一視同仁,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分享給我們,斷不會讓我們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裳出來。”


    看來溫如香剛剛看到自己的鞋子了!何清清麵上一陣難堪,“我自己的事情,不想麻煩別人。”


    “朋友之間就該互相幫助,除非人家不把你當朋友,而是當成使喚丫鬟。”


    丫鬟兩個字,讓何清清想起了昨天晚上紅薯攤前被人嘲諷的屈辱。


    她牙一咬,“既然是朋友,何須計較這麽多?”


    “何小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出聲,不管是衣裳銀子,還是…”溫如香微微一笑,“還是家中長輩的前程,長平公主都會盡心為她的朋友打算。”


    何清清頓了頓,“謝謝溫小姐,我暫時沒有需要幫忙的。”


    “我隻是替何小姐不值而已,何小姐不必多想。”


    “我明白的,謝謝溫小姐。”


    兩人頷首道別後,銀花忍不住道:“小姐,您為什麽要拒絕溫小姐的提議?眼看工部右侍郎明年就要退下了,工部那些與老爺一樣的郎中們,個個都卯足了勁找關係,要是小姐您能搭上長平公主,有二皇子和皇後,那右侍郎之位肯定是老爺的囊中之物!這麽好的機會,小姐您為什麽要棄棄?”


    “別說了,走吧。”何清清不置可否,搭上長平公主,即代表要得罪長安公主郡主和嚴卿若,到底值不值她需要仔細斟酌衡量!而且對方隻是輕飄飄下了個誘餌,她就急著上鉤,未免顯得太掉價!


    ——


    陸心顏和嚴卿若去鳳陽宮坐了一會後,便告辭出宮回了歡喜院。


    呂嬤嬤見到她,道:“小姐,二夫人今天在歡喜院附近來回好幾趟了。”


    陸心顏想起秦氏拜托她關於陸心芸的事情,喊來夏知,“關於陸心芸的事情,琳琅閣還沒有消息嗎?”


    “小姐,前幾天琳琅閣送來消息,這幾日一直未見小姐,遂未上報。”


    “查到什麽了?”


    “四小姐在沈家的情況不是很好。”夏知有些羞於啟齒,“小姐,要不我拿呈上來的消息給您瞧可好?”


    一個花骨朵似的少女,嫁給了一個不能人道的成年男人,作為現代人的陸心顏,能想像得到陸心芸的下場。


    不過當夏知將琳琅閣打探到的消息,呈給陸心顏親自過目時,陸心顏還是驚呆了。


    這古人,可真會玩,變態程度堪比今人!


    ……


    噝,這個變態!真是漲姿勢了!


    “小姐,您還是別看了。”夏知看著陸心顏瞪大的眼睛,不好意思道。


    “嗯嗯沒事,隨便看看。”陸心顏看得眼也不眨。


    對於陸心芸,陸心顏可沒什麽同情的,要不是看在秦氏麵子上,她才懶得理!而且現在安康伯府陸子儀當家,不再是以前的安康伯府,為了陸子儀,陸心顏不能不顧及整個安康伯府的名聲與威望。


    “夏知,幫我送個帖子去沈府,明日去看望沈少夫人。”


    “是,小姐。”


    “呂嬤嬤,麻煩您告訴二嬸,就說我明天去沈家看望四妹妹。”


    “知道了,小姐。”


    ——


    十七早上,陸心顏帶著青桐白芷去了沈府。


    沈府的布置充滿著文人氣息,字畫珍跡隨處可見,百年書香世家,果然名不虛傳。


    府裏的下人們衣著樸素簡潔,卻個個腰杆都挺得筆直,麵容清冷,渾身透著一股子文人的清高。


    物似主人形,隻是可惜有形無神!


    一位四十左右的嬤嬤,雙手放在腰間,神情平靜,“郡主,鄉君,大少爺疼惜少夫人,早上讓睡多一個時辰才起,如今才剛起,請二位稍等片刻!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芙蓉山莊一事,沈家顏麵盡失,更因此厄運連連,先是第三代中最優秀的沈青竹被廢,接著是沈雨煙在月亮庵與武轍有了苟且,成了皇家側妃。而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為陸心顏。


    如今陸心顏雖被封為郡主,且賜婚與鎮國公世子,但在文壇領袖沈家眼裏,不值一提!


    什麽掃榻相迎的事情自然是不會發生的,沈大夫人找了個不舒服的理由拒不相見,隻派了身邊嬤嬤前來。


    陸心顏心知肚明,也不放在心上,隻是心裏免不了邪惡地想,陸心芸晚上被那樣折騰,早上起得了才怪!


    “有勞嬤嬤了。”


    大約兩刻鍾後,陸心芸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進來了,眉眼間已俱是婦人的風情。


    她梳著婦人發髻,頭上戴滿珠花,耀眼的光芒擋不住她臉上的倦意和眼裏的恨意。


    “見過郡主。”陸心芸微微行禮。


    “四妹妹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陸心顏一同落座後道:“二嬸在我麵前念叨了你許久,所以我今日來看看你,免得二嬸掛心。”


    她這是直接表明,她來此是因為秦氏,並不是出自於她本人意願。


    陸心芸曾經很蠢很天真,但這一個月來,非人的折磨已讓她蛻變,不再是以前那個又蠢又天真的陸心芸了。


    她與陸心顏積怨多年,如今落入火坑,陸心顏不踩她一腳已是仁至義盡,她自然不會傻到以為她是來替她出頭的。


    “多謝郡主,請回去轉告我娘,我一切都好,讓她不必擔憂。”


    “如今府中哥哥作主。”陸心顏婉轉提示。


    陸心芸自嘲地笑了笑,“郡主,我知道你本事通天,所以我如今的情況,想必你心知肚明。但我是不會和離回去的,我失了清白受盡折磨忍到現在,回去了我還剩什麽?什麽都沒有!我不是你,和離了還能找到更好的!除了一張臉蛋能拿得出手,我沒什麽本事!一個沒本事的伯府庶出二房家的小姐,和離回去能有什麽好未來?留在這裏,我好歹還是光明正大的沈家大少奶奶,他總不至於弄死我!而且…”


    她眼裏恨意一閃而過,“我還有仇要報!害我淪落到今日這種情況的人,我不會放過!”


    沈青竹向陸心顏提親,陸心顏引到陸心婉身上,陸心婉讓陸心晗代嫁,最後陸心晗忽悠了她,讓她成了替死鬼。


    所以整件事情裏,陸心芸不恨陸心顏不恨陸心婉,她隻恨陸心晗,甚至比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沈青竹更要恨。


    若不是陸心晗利用她,她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陸心顏道:“你們的恩怨,我不管,不過別累及府裏其他人,現在是哥哥當家。”


    “有郡主這句話就夠了,多謝郡主!”陸心芸衝著陸心顏露出真心的笑容,“我明日回安康伯府。”


    “那我回去轉告二嬸。”


    “謝郡主,我送郡主出門。”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我還要進宮一趟。”


    陸心顏走後,陸心芸在丫鬟的攙扶下回到屋內,正要躺下休息,突然一雙大手掐住她的脖子,“你好大的膽子!我是不是警告過你,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能回安康伯府?你想死是不是?別以為現在有了鎮國公府作靠山,我就不敢對你怎麽樣!”


    陸心芸也不掙紮,任憑那個麵容扭曲的男人掐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相公!您不想多謝咱們的大媒人嗎?”


    沈青竹手下鬆了鬆,“你什麽意思?”


    稚嫩的麵容上露出與之極不相稱的嫵媚神情,“我的好三姐陸心晗啊,我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勞,我可是很想很想,好好謝謝她呢,想了好久…好久…”


    沈青竹身體是廢了,但腦子沒廢。他將全部的憤怒發泄到陸心芸身上,除了那張臉和露在外麵的肌膚,陸心芸身上沒有一處完整,換作別的大家小姐,隻怕早就羞憤自盡了,她卻能忍到今天,實在不簡單。


    “你想做什麽?”


    “相公,你不是喜歡看表演嗎?那你有沒有興趣,看我三姐姐的表演?”


    ——


    今日月仙宮裏已經布置妥當,一切井然有序。


    武蓁和溫如香、張若媚、孔羽兮四人,在月仙宮裏走動,聽宮人們的介紹,陸心顏幾人則檢查擺設是否有疏漏之處。


    “孔小姐,幹嘛一個人在那邊,過來跟我們一起吧,好歹都是一組的。”溫如香笑著主動相邀請。


    “不用了。”孔羽兮淡淡拒絕,“道不同不相為謀,公主有什麽吩咐小女做的,盡管吩咐就是,小女一定竭盡全力。”


    孔羽兮是四皇子武昀的表姐,天生就與二皇子一派是勁敵,她才不會傻到與她們一起被抓到把柄。


    溫如香碰了個軟釘子,聳聳肩,不出聲了,轉身卻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邊陸心顏幾人正在對宮女的擺設品頭論足,“這個花瓶色澤素雅,與整個月仙宮華麗的風格格格不入,我建議換掉。”


    何清清看了看,隨口道:“我覺得這花瓶還挺好看的。”


    武蓁道:“花瓶本身沒什麽問題,不過如珠珠所言,風格有點不搭。”


    見兩人都同意換掉,何清清便不出聲了,嚴卿若笑道:“何姐姐,論眼光,你跟珠珠姐比可就差太遠了,她的妝扮搭配功夫京城無人能及!所以這擺設的事情,有珠珠姐在,我就省點腦子囉。”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嚴卿若一句實在話,戳中了何清清敏感的心。


    這是在暗示她班門弄斧、瞧不起她的眼光嗎?何清清渾身一僵,閉上了嘴,袖子裏的拳頭,握得死死的。


    接下來的擺設更換,幾乎是陸心顏一人在出聲,不管她提出任何意見,武蓁和嚴卿若都是笑眯眯地應和,並讚陸心顏眼光獨特,嚴卿若是因為不想動腦子,武蓁則是真的讚同陸心顏的欣賞眼光,不時和陸心顏低聲討論一番。


    何清清跟在三人後麵,感覺自己完全像個多餘的人一樣。


    有很多她覺得挺不錯的物件,陸心顏說不搭,武蓁命人說換就換了。


    似乎經過剛才那一遭,她們已經完全不信任她的眼光,也無須再問她的意見。


    何清清和很多工部官員家的小姐們一樣,巴結著祖父是工部尚書的嚴卿若,目的是想為自己的父親兄長或祖父謀個升官的便利。


    那時候很多小姐一起,嚴卿若不覺得自己那種巴結討好的行為有何不妥,因為大家都是如此。


    但現在,當嚴卿若和陸心顏武蓁等人在一起時,何清清明顯感覺自己不是一路人,她們是真正的小姐,而自己,則像個丫鬟,似乎根本融不進去,她們天生的高貴,讓她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曾經能與公主郡主共事的喜悅,很快就變成了低人一等的痛苦。


    其實何清清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剛開始武蓁都會禮貌性的問她“何小姐,你覺得呢?”是她自己心裏不同意,嘴上卻附和著陸心顏的意見,次數一多,武蓁便以為她跟嚴卿若一樣不想動腦子,便不再詢問了。


    何清清也不想想,自己一個五品郎中的女兒,如果不主動加入,難道還要武蓁一個公主,紆尊降貴地去應和她?是她自己沒調整好心態,又或者她是要將自己想象成一個被欺淩無視的形象後,給自己另投他人一個完美的借口!


    下午出宮的時候,何清清與嚴卿若道別後,遇到了張若媚。


    “何小姐,要出宮嗎?一起。”張若媚大大方方地邀約。


    張若媚是禮部尚書的嫡長孫女,比工部尚書排行第五的嚴卿若還要尊貴些,何清清自然不會拒色,“張小姐,請。”


    走了兩步後,張若媚道:“何小姐的父親是工部郎中何慈嗎?”


    “正是家父。”張若媚居然知道她阿爹的名字,這讓何清清十分激動,因為連相識數年的嚴卿若,都隻知道她阿爹是何郎中,並不記得全名。


    “我曾聽祖父提過幾次,說工部的何慈何郎中,於治水一道頗有才幹,是個難得的人才!昨日見到何小姐,才想了起來。”


    “真的嗎?張尚書真這麽說過?”何清清這下更激動了,禮部與工部分屬兩部,職責上交叉很少,何清清真沒想到張尚書居然知道她阿爹,還知道她阿爹的強項。


    “三年前秦北的水患,是何郎中帶人解決的吧?就是從那次起,祖父記住了何郎中,在這三年裏曾不隻一次感慨,何郎中隻是任職郎中,實在太委屈了,當個右侍郎完全綽綽有餘!要不是工部需要何郎中這樣的人才,祖父早將人要過來了。”


    何清清聽得心髒狂跳,工部右侍郎明年離任,禮部右侍郎明年同樣告老還鄉,都需要重新補上人選!


    工部競爭大,聽說右侍郎的人選足有十人之多,雖然阿爹也是其中一人,但想在十人中脫穎而出,實在太難!她曾主動向嚴卿若暗示過,希望嚴卿若能在嚴尚書麵前說句好話,但嚴卿若不知是故意裝作不懂還是怎的,總是借故轉到其他話題上。


    若是阿爹主動向欣賞他的張尚書投誠,那禮部右侍郎之位,肯定十拿九穩了。


    此時她洶湧的情緒幾乎奪胸而出,用盡最後一絲理智才拚命克製住。


    張若媚輕輕彎了彎唇角,從袖中掏出一串佛珠,紫檀香木佛珠,顆顆圓潤飽滿,帶著淡淡的香氣,一看就非凡品,“聽說何夫人信佛,今日我與何小姐聊得投緣,這串進貢的紫檀香木佛珠就贈與何小姐轉送何夫人。”


    何清清聽說是進貢之物,嚇了一跳,忙擺手道:“張小姐,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張若媚塞到何清清手裏,似笑非笑道:“又不是白得的。”


    何清清咬緊嘴唇,溫如香和張若媚頻頻拋出誘餌想要拉攏她,她心知肚明,但若出了任何事,那些公主郡主們有人護著,最多小懲大誡,而她隻是一個小郎中的女兒,隨時連累家人,她擔不起!


    “張小姐,禮物太貴重,還是請收回去…”


    “何小姐的擔憂我明白,皇上對此次瓦刺使臣的到訪萬分看重,咱們身為父親的女兒,不光得享受他們的庇蔭,也得替他們分憂,斷不敢弄出什麽大的岔子。”張若媚道:“不過想小小教訓某些人而已,絕不會連累何小姐你!”


    何清清見她說得言之鑿鑿,想了想咬牙問道:“不知張小姐說的是…”


    “長平公主連連被罰,心情不好,想出口氣。”


    這一說,何清清便明白了,她們想對付的人是陸心顏。


    何清清心裏頓時輕鬆許多,她巴結嚴卿若多年,嚴卿若與武蓁是表姐妹,所以她在心裏對她們很尊重,但陸心顏,安康伯不過領著六品差事,若沒了伯府的爵位,比她還不如,而且還是和離的身份,不過是運氣太好,她丫鬟恰好會醫術,恰好在太醫不多的情況下,在雲霄山莊裏救了皇上一命,從此封了郡主,平步青雲。


    想想這幾天嚴卿若和武蓁因為陸心顏對她的冷落,何清清心裏立馬就同意了,不過表麵上道:“我身份低微…”


    “聽聞安康伯府明日府中有事,郡主今晚留宿鳳陽宮,明早離宮前定會先去月仙宮檢查後再出宮。隻要明早何小姐想辦法將長安公主與嚴小姐拖在鳳陽宮半個時辰,其他的,何小姐不必理會,不管出什麽事,都與何小姐無關。”


    何清清想了想,道:“我今日聽長安公主有幾聲咳,明早我想帶著枇杷雪梨湯去看她,張小姐以為如何?”


    她這便是接受張若媚的拉攏了。


    張若媚微微一笑,“甚好,何小姐觀察入微,有心了。”


    她將佛珠重新塞回何清清的手中,見何清清似乎還想拒絕,道:“既然是同盟,不收下便是沒有結盟的誠意。”


    何清清隻好收下,“謝謝張小姐。”


    在她離開後,一道靚麗的身影出現在張若媚身邊,笑嘻嘻地道:“我上次找她,她可不搭理我,還是若媚你有辦法,居然連他父親何慈的事跡都找了出來。”


    “我沒騙她,祖父確實讚過何慈能力不錯,屈居郎中之位大材小用了些。”


    溫如香驚訝道:“莫非你祖父真有提拔何慈為戶部右侍郎之心?”


    張若媚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話,“走吧,去告訴公主這個好消息。”


    張尚書確實曾提過何慈,也確實對他表示過欣賞,但後麵‘要不是工部需要何郎中這樣的人才,早將人要過來了的話’完全是張若媚瞎編的。


    各部都有自己需要提拔的勢力,何慈能力再強,張尚書也絕不可能不提拔攏絡跟隨自己多年的人,而給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


    但以何清清的見識,哪會想到這一層?所以張若媚略一暗示,何清清心中的天平,立馬遠離嚴卿若等人了。


    ——


    十八是陸心芸出嫁後第一次回門,現在安康伯府陸子儀當家,陸心顏要給陸子儀撐麵子,所以決定今天回去,因此昨晚便留在了鳳陽宮。


    今天一大早,她起來後向睡得模模糊糊的武蓁告別,“公主,我先去月仙宮檢查,看看昨天要求換的擺設都換好了沒,檢查完我就直接出宮了,明天再來。”


    “好。”武蓁含糊地應了一聲,翻身又睡了。


    難得陸心顏留在鳳陽宮,昨晚她拉著她興奮地說了大半宿話,早上便起不來了。


    月仙宮的宮人開了鎖後,陸心顏進去一一查看,發現有疏漏之處,便讓宮女記下來,馬上換好。


    忙活了半個時辰,差不多都安排好了,陸心顏出了宮。


    她剛出宮,何清清便來到了宮門口,手中拎著食盒,在那裏等嚴卿若。


    不一會嚴卿若到了,“何姐姐,你怎麽站在這裏吹風?為什麽不進去,是不是腰牌掉了?”


    為了方便公主接待團的成員出入皇宮,皇後一人發了一個腰牌。


    “不是的,我在等你。”


    “那進去等就好了,站在這裏萬一吹風寒了怎麽辦?”


    “謝謝卿若妹妹關心,我就站了一小會,沒事的。”何清清道:“其實我是有事找你幫忙。”


    “何姐姐不必客氣,有事就直說,又不是外人。”


    何清清舉起手中的食盒,“我昨天聽到長安公主有幾聲咳嗽,早上特意起來燉了枇杷雪梨湯,鳳陽宮的路我不熟,想卿若帶我一起去。”


    “哇!何姐姐你實在太貼心了!我昨天也聽到長安表姐咳了兩聲,但我就沒想到要給她煲湯!”嚴卿若驚呼起來,“我這就帶你去!”


    兩人來到鳳陽宮的時候,武蓁在宋昭一催再催下,終於起了床。


    嚴卿若見她眼下灰青的樣子,羨慕道:“長安表姐,你昨晚和珠珠姐徹夜暢談了吧,早知道我也留在宮裏陪你們一起。”


    武蓁笑道:“幸好你個小皮猴不在,不然咱們三人肯定到現在都還沒睡,那今天的差事可就落下了!”


    嚴卿若歪著頭想了想,點頭附和,“長安表姐說的是,那等瓦刺公主走了以後,我再拉著珠珠姐和你,一起暢聊三天三夜!”


    武蓁求饒,“別,看在我是你表姐份上,你放過我吧!”


    嚴卿若哼了一聲,擺明不接受她的提議,頭一轉看到何清清想起來意,“長安表姐,何姐姐聽到你咳嗽,煲了枇杷雪梨水,趁熱喝點吧。”


    “何小姐有心了。”武蓁微笑點頭,卻不說讓人拿碗出來。


    何清清拎著食盒,尷尬不已,嚴卿若不解道:“長安表姐,你不喜歡喝嗎?”


    宋昭出來解釋道:“表小姐,這宮中向來有不成文的規矩,不能隨便吃從外麵帶來的膳食,公主隻是遵從這個規矩而已,請何小姐體諒!”


    嚴卿若更加疑惑了,“可是我以前經常給長安表姐從外麵帶吃食啊!”


    您是公主的表妹,身份不同,能一樣嗎?宋昭笑了笑,退到武蓁身後。


    嚴卿若還沒反應過來,何清清已經聽明白了,她臉紅得如煮熟的蝦子,“對不起,公主,是我唐突了,我不知道這宮中的規矩!”


    她嘴上道歉,心裏卻暗恨不已,說來說去,還不是嫌她出身低,連給公主煲湯的機會都沒有!


    武蓁道:“不知者無罪!何小姐一片好心別浪費了,宋昭,將湯分給其他人喝了。”


    “謝公主賞賜!”


    宋昭上前從何清清手中接過食盒,何清清急了,若是武蓁不喝,哪有機會再拖上小半個時辰?


    看著宋昭伸出來的手,何清清心思一動,手一滑,食盒從手中滑落,裏麵的雪梨湯濺出,濺到了武蓁和嚴卿若身上。


    宋昭驚呼出聲,“公主,何小姐,有沒有燙著?”


    “對不起,公主,對不起,卿若妹妹,我以為宋昭姐已經抓住了,這才鬆了手…”何清清連忙道歉,並掏出帕子,“我這就打掃幹淨。”


    湯是溫熱的,冬天穿得多,也隻是濺了一點,沒什麽事,隻是衣裳髒了,得重新換。


    “何姐姐,”嚴卿若連忙拉住何清清的手,“想必你剛才在宮外等我時吹了風,手不靈活,這才鬧了誤會,沒事的,長安表姐不會怪罪的,這裏讓宋昭姐找人來打掃就是了。”


    武蓁道:“何小姐不必自責,陪我和卿若去換衣裳當作補過吧。宋昭,讓人打掃幹淨。”


    “是,公主。”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何清清主動幫武蓁和嚴卿若挑選衣裳,試來試去,不覺小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公主,嚴小姐,何小姐,該去月仙宮了。”宋昭在外麵盡職提醒。


    何清清不好意思道:“都怪我笨手笨腳的,害公主耽擱了這麽長時間。”


    武蓁微笑道:“何小姐,你是卿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後這種客氣話就不要再說了。”


    三人收拾好後,前往月仙宮。


    還沒到,便見宮女太監們慌慌張張地跑來跑去。


    武蓁眉頭微皺,宋昭抓住其中一個小宮女,“公主麵前跑來跑去,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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