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陸心顏幾人沒發現,小荷提著裙擺,飛快地跑出牢房,差點撞到用完膳回來的龍天行。


    龍天行此時心情不錯,沒跟一個眼生的小丫頭計較,直接進了牢房。


    目光在梳雲身上停留幾秒後,見到陸心顏麵上神情黯淡,心情更好了,“堂堂郡主也不過如此!怎麽樣,郡主,保不住想保的人,感覺如何?不好受吧?”


    他唇邊綻出陰冷而邪氣的笑容,“以後這種感覺,郡主會經常體會到。”


    陸心顏沉默不語。


    龍天行仰天大笑,“今天龍爺心情好,再給你一刻鍾,好好體會體會,這愧疚的心情!”


    他說完走到一旁,敞著雙腿大喇喇坐下,一隻手支著腦袋,像欣賞好戲一般。


    “梳雲,歡喜院裏麵,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掠月拉著梳雲的手,“希望你以我為鑒,不要做傻事!我現在才知道自己傻!事已至此,我沒了回頭路,梳雲,你不要學我,好好找個疼你的男人嫁了,別想著那些有的沒的,知道嗎?”


    龍天行微不可察地輕哼一聲。


    梳雲哽咽道:“對不起,掠月,我沒能幫到你。”


    “傻瓜,別哭了,又不是你害的我。”掠月擦去她的淚,“高高興興地送我走,今生咱們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來世咱們做親姐妹。”


    “大人,時辰到,犯人該押赴刑場了!”


    龍天行揚起手,“知道了。”


    梳雲幾人麵色一變,陸心顏轉身對著龍天行行了個禮,“龍爺,可否再等等?”


    龍天行輕笑,微挑的眉眼染著陰邪之氣,“讓龍爺我再等等很簡單,隻要郡主承認是這背後主使,案情有變故需要重審,別說等等了,這丫頭說不定能活下來!郡主,你願意為了一個丫鬟,犧牲你自己嗎?”


    陸心顏咬咬牙,“事關重大,請龍爺寬容些許時間,讓我仔細考慮一下。”


    “你要考慮便考慮。”龍天行道:“不過這午時三刻,時辰不變。”


    青桐怒道:“一點時間都不給,小姐怎麽考慮?”


    龍天行嗤笑,“你們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罷了,龍爺我為什麽要給你們這個機會?”


    陸心顏麵色灰沉,她若承認是主謀,安康伯府、鎮國公府、三皇子都會被拖下水,所以她是絕不會承認的!


    龍天行心裏也很清楚,不過是想耍耍她而已!


    “來人,帶犯人到刑場!”


    兩名渾身帶著煞氣的高大男子,走入牢中,替掠月戴上枷鎖後,一左一右將嬌小的掠月夾在中間,幾乎是半拖著離開了牢房。


    梳雲低泣,“掠月…”陸心顏握緊拳頭,青桐恨不得上前將兩人踢開。


    行刑場地離天牢很近,不過半刻鍾就到了。


    陸心顏幾人跟在後麵,來到行刑場地。


    掠月跪在地上,一位赤裸著上身,身形如殺豬佬的凶惡男人,手裏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那刀刃泛著紅光,也不知飲了多少人的鮮血。


    龍天行高坐主位,慵懶地靠在太師椅上,一旁的師爺躬著腰,“龍大人,午時三刻到了。”


    他遞上一個簽筒,龍天行抽出一根,用力一擲,“斬!”


    劊子手的大刀舉起,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陸心顏幾人閉上眼。


    “二皇子駕到!”一道清冽動聽的聲音在此時響起,緊接著是劊子手呼痛、大刀落地的聲音。


    陸心顏麵上露出驚喜,猛地睜開眼,一抹月牙色映入眼簾。


    龍天行的麵色在聽到那聲二皇子駕到後立馬變得鐵青。


    武轍走到龍天行麵前,拱手道:“小舅爺。”


    “二皇子。”龍天行沉著臉隨意應了一聲,“恭喜你醒過來了,你身子剛好,這裏是刑場,有衝撞,二皇子請回。”


    “小舅爺,本皇子是為了月姨娘而來。”武轍道:“本皇子中毒昏迷一事,經查是府中一位喬姨娘所為,她不滿本皇子寵愛月姨娘,冷落了她,故意給本皇子下毒栽贓陷害月姨娘!本皇子已經將其處置,現在本皇子想將無辜受到牽連的月姨娘帶走。”


    龍天行渾身直冒冷氣,戾氣橫生。


    他要斬掠月,即便皇上旨意來,他也可以立斬不誤!可現在來的是武轍,武轍是受害者,又是掠月的現主子,他親自現身說已找到凶手並已懲治,掠月是被冤枉的,還怎麽斬?


    龍天行冷眼看向武轍,武轍與武昇均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按理他不可能幫陸心顏的丫鬟開罪,現在他卻在蕭逸宸的陪同下出現,那麽一定是被抓住了什麽把柄!


    掠月身為陸心顏的丫鬟,原本與武轍是對立的,偏偏成了他的妾室,而陸心顏同意掠月進二皇子府,卻又在她出事後第一時間表示要見掠月,這裏麵肯定有問題!


    假如掠月是藏著秘密進的二皇子府,而這個秘密現在成為蕭逸宸要脅武轍就範的手段,這一切便能解釋得通。


    但陸心顏原本應該是不知道掠月這個秘密的,如果她知道,以她的性子,不會讓掠月進二皇子府,那她是在什麽時候知道的這個秘密?


    龍天行向旁邊輕輕瞥了一眼,冷格立馬上前,龍天行黑著臉交待了兩句,冷格嗖的一躍,立馬消失在原地。


    “二皇子,既然你親自現身,證明害你之人另有他人,那這名嫌犯,你便帶走。”龍天行意有所指道:“不過二皇子,今日有人能逼你來救一個丫鬟,他日便會逼你退出皇位競爭,你好自為之。”


    武轍神情微凜,“謝小舅爺指教。”


    龍天行袖袍一揮,“犯人無罪釋放!都退下!”


    劊子手撿起大刀離開了,梳雲第一個時間衝上去,緊緊抱住掠月,喜極而泣,“太好了,掠月,你沒事了!”


    掠月已經做了必死的準備,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傻傻地任掠月抱著。


    青桐走上前,抱了掠月一下,高興道:“掠月,恭喜你。”


    掠月這才反應過來,“我…我不用死了嗎?”


    青桐歡呼道:“不用死了!你沒事了!”


    掠月死裏逃生,眼淚嘩地一下不受控製流出,對著陸心顏與蕭逸宸感激道:“謝謝小姐,謝謝蕭世子。”


    陸心顏微笑道:“恭喜你逃過一劫,掠月,你還得多謝二皇子和龍爺。”


    掠月對著二人的方向叩了三個頭,“多謝二皇子為掠月證明清白,多謝龍爺手下留情!”


    武轍哼了一聲,“蕭世子,本皇子答應你的事情做到了,告辭。”


    蕭逸宸拱手道:“二皇子慢走!”


    梳雲望著武轍離開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小姐,掠月可以跟我們一起回歡喜院了?”


    陸心顏點點頭,“以後她不再是二皇子府的月姨娘,她是掠月。”


    “太好了!掠月,走,我們回家!我讓程嬤嬤給你做好多好吃的!”


    梳雲扶起掠月,一行人滿心歡喜地朝馬車走去。


    “郡主,且慢!”後麵傳來龍天行陰沉的聲音。


    原來冷格不知何時回來了,在龍天行耳邊說了幾句話後,龍天行冒著寒氣的雙眸狠狠掃過梳雲。


    陸心顏轉身,“龍爺有何吩咐?”


    龍天行渾身滿含戾氣,此是麵上卻掛著一抹慵懶的邪笑,“郡主,龍爺我要帶個人走。”


    “誰?”


    “那個丫頭。”龍天行一指梳雲。


    “在南山的時候,我就說過,我的丫鬟不送人。”陸心顏微微頷首,“對不起了,龍爺。”


    “郡主怕是有所不知,那丫頭,已經是我的人了,而且,收下了我送她的玉佩。”龍天行笑容陰森而邪魅,“那晚,都察院牢房裏,我的兄弟們可以作證,你這丫頭,可真夠味…”


    陸心顏震驚地看向梳雲,難怪那天早上,梳雲忽然告訴她毒不是掠月下的,並將掠月弟弟的事情告訴了她。


    梳雲麵上一白,很快恢複鎮定,走出來對著陸心顏盈盈一拜,“請小姐成全!”


    “梳雲!”掠月衝出來緊緊抓住梳雲的手臂,雙眼通紅,“你做了什麽?我跟你說過不要做傻事!你為什麽要為我做這些?”


    她說完忍不住哭起來,“梳雲,你怎麽這麽傻,對不起…”


    “掠月。”梳雲突然笑起來,笑得極美又極媚,與平日裏大不相同,幽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一心一意就想攀個高枝,好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救你不過是順便而已。”


    掠月哭著道:“梳雲,不是這樣的,我知道…”


    梳雲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笑道:“好姐妹一場,以後我要過好日子了,你不應該為我高興嗎?之前在牢房裏你怎麽說的,讓我高高興興地送你走,現在,你就高高興興地送我走吧,我是去享福,又不是去送死。”


    “梳雲…”


    梳雲拉開她的手,走到陸心顏麵前,“小姐,梳雲無悔自己的選擇!小姐對梳雲不薄,但梳雲不想以後嫁個管事或小廝,一輩子活在別人之下,請小姐成全!”


    陸心顏深深看了她一眼,“梳雲,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我不攔你!你隻需記得,有我在的地方,永遠是你的家,你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告訴我一聲,我親自去接你。”


    梳雲手指尖猛地掐入手心,聲音帶上微不可察的顫抖,“謝謝小姐。”


    青桐扶著掠月,蕭逸宸牽著陸心顏的手,幾人離開了刑場。


    梳雲神情怔仲地望著那遠去的背影,雙唇緊咬,突然脖子一緊,“咳咳…”


    龍天行陰冷而俊美的臉放大在她眼前,聲音冷得如冰刀,泛著濃鬱的殺氣,“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陰龍爺?利用這塊玉佩,偷偷返回去見你的小姐妹?!”


    那手下的力道大得隻需再加點力,下一刻便能扭斷梳雲美麗的脖子。


    梳雲麵孔漲得通紅,卻露出一種無所畏懼甚至略帶挑釁的笑容,“龍…龍爺,奴家說過,願賭…服輸,龍爺…這是輸不起嗎?”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消失,龍天行冰涼的手指,輕輕撫著那柔滑的肌膚,唇邊露出一抹近乎殘酷地笑,“倒有兩分手段,那就去我龍府,讓我那些姨娘們,陪你好好玩玩。”


    他性子暴戾不羈,視女人為無物,玩了就扔的不計其數,能留在他身邊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謝龍爺,奴家以後一定盡心伺候龍爺和姐姐們。”


    ——


    青桐扶著掠月走到馬車旁,正要扶她上去,掠月突然道:“小姐,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讓青桐陪你一起吧。”


    掠月道:“不用了,小姐,我想一個人陪陪我弟弟。”


    陸心顏道:“那好吧,讓子言送你去,你小心些。”


    “謝謝小姐。”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往城外走去。


    當年她從後山扒出她弟弟的屍體後,用光身上所有的積蓄,請了個道士在城外選了處風水寶地。


    掠月坐在馬車裏,掀開車簾。


    一路陽光明媚,清風拂麵,鳥兒歡唱,來往行人三三兩兩,有的是郊遊,步履悠閑,有的是趕路,行色匆匆。


    生活的酸甜苦辣,沒有一絲遺漏的,印在每個人的臉上。


    掠月伸出手,任那清風從那手指間穿過,吹起她的衣裙,吹亂她的發絲。


    活著的感覺,真好!她微笑著想。


    隻是想起梳雲,心裏難免有些心痛,有些難過。


    有些彎路,或許隻有自己親自走過,才能體會。


    總有些東西,是旁人無法替代的。


    希望梳雲能比她幸福!


    半個多時辰後,馬車停在了一處小林子旁。


    掠月弟弟的墳,就在裏麵。


    “子言哥,麻煩你在這裏等等。”掠月柔聲道。


    子言擔心道:“掠月,我陪你一起進去。”


    “不用了,子言哥,我不會做傻事的。”掠月微笑道:“我弟弟的墳離這裏不遠,要是有什麽事情,我在裏麵喊,你能聽到的。”


    “那你小心點。”


    掠月提起裙擺,沿著小道,小心地走進去,沒多久,一座人高的石碑,出現在眼前。


    周邊幹幹淨淨,連根雜草也沒有。


    看來是小姐派人來打掃過,掠月心想。


    她拿出手帕,鋪在地上,靠著石碑坐下,一隻手輕輕撫上石碑,“阿生,對不起,姐姐好久沒來看你了,你不會怪姐姐吧?姐姐跟你說…”


    掠月麵上帶著微笑,帶著懷念,柔聲細語地將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對著這冰冷的石碑,一一說了個遍。


    “阿生,姐姐活下來了,你會為姐姐高興吧,不過你的仇,姐姐好像一輩子也報不了了,你會怨姐姐嗎?”掠月問完後,嘴角含笑閉上眼,將耳朵貼在那石碑上,似乎那石碑會說話。


    過了一會後緩緩睜開眼,“阿生這麽善良,姐姐知道你不會怪姐姐的,姐姐會好好活下去,連同你的那一份。”


    她說完站起身,輕輕摸了摸那石碑的頂部,像以往摸著她弟弟的頭一樣,“阿生,時候不早了,姐姐先走了,以後有時間,姐姐會經常來看你的。”


    完成了一件心事,掠月雖然身體及疲乏,精神卻不錯。


    她活動一下剛剛久坐有些麻的身子,準備離去的時候,突然見到不遠處,有間小木屋。


    從那木頭的完好程度上來看,應該是新建沒多久。


    掠月心頭一動,盯著那木屋,喃喃自語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我也可以在這裏建個木屋,不時過來陪阿生住幾天。”


    木屋的門,突然打開了。


    一個頭發灰白、身形佝僂的男人,拿著掃把,垂著頭,朝掠月的方向走過來。


    掠月一下子驚呆了,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個男人。


    男人走了一會才抬起頭,看到石碑旁俏然而立的女子,眼裏光芒一閃,卻猛然轉身,朝木屋奔去。


    “田公子!”掠月紅著眼大喊。


    聽到那聲音,奔跑的田叔像被人隔空點住穴道般,一動也動不了。


    掠月小跑著跑到田叔眼前,“你拿著掃帚,是想替阿生掃墓嗎?”


    田叔很想搖頭,可看到眼前麵色微紅喘著氣的女子,不由自主點點頭。


    “阿生的墓這麽幹淨,是你打掃的嗎?”


    田叔再次點點頭。


    “你建這個木屋,是想替我陪阿生嗎?”


    田叔猶豫了一會,又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陪他嗎?”


    田叔點頭,然後不敢置信地猛地抬頭。


    掠月雙眼發著光,鼓起勇氣道:“田公子,你願不願和我在一起?”


    田叔眼裏一亮,卻又很快暗了下去,“我…配不上你。”


    現在的他,隻是個沒了武功的廢人。


    掠月咬著唇,“你是不是嫌棄我不幹淨?”


    田叔猛地搖頭,“不是的,我沒有,我…我現在就是個廢人…”


    掠月轉過身,雙肩抖動,哽咽道:“我知道我現在配不上你,我不該說出這樣強人所難的話來,對不起。”


    她說完提起裙擺要跑,田叔連忙拉住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心裏都隻有你!是我配…”


    懷裏突然多了個柔軟溫暖的身體,腰部被兩條細軟的胳膊抱住,田叔渾身僵住,腦子裏嗡的一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


    “這可是你說的。”掠月從他懷裏探出頭,笑靨如花,“我心裏也隻有你,明日我就去請小姐為我們主婚。”


    田叔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推開她,因為現在的他,給不了她幸福。


    可是望著那清麗的小臉,那溫柔的笑容,他怎麽也狠心不了。


    “好。”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受控製地說了一個字,然後雙手,緊緊地將懷中的女子摟住,再也不想放開。


    ——


    小荷回到歡喜院,一頭紮進自己的屋子裏,半晌後拿著一個包袱出來了。


    呂嬤嬤並不知道她之前出去過,見她背著個包袱,麵上神情奇特,忍不住問道:“小荷,你這是要去哪裏?”


    小荷道:“我去辦點事,呂嬸嬸,很快就回來了。”


    “你不去看掠月了嗎?”說到掠月,呂嬤嬤忍不住擔心,“眼看就要午時了,到現在都沒有一點消息送回來,也不知道掠月那丫頭…唉…”


    “有小姐在,掠月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希望如此。”呂嬤嬤道:“小荷,你不是有事嗎,快去快回。”


    “再見呂嬸嬸。”


    小荷背著包裹,也沒叫馬車,一個人出了安康伯府,朝前走去。


    走了約半個時辰,來到一座門前有個瞎眼石獅子的府邸前。


    那府邸從外麵看來,依然很舊,大紅木門上有些舊了的金環,在陽光下異常刺眼。


    她定定站著看了一會,上前敲門。


    守門人打開門,“找誰?”


    小荷甜甜一笑,“大叔,我是小荷,以前來過幾次的,你還記得我嗎?”


    “原來是小荷姑娘啊!可不巧了,大皇子妃今天不在府中,小荷姑娘改日再來可好,小的會轉達大皇子妃的。”


    “那大皇子在嗎?”


    “大皇子在是在,不過…”守門人猶豫了一下,一個小姑娘上門來找大皇子,好像不大好吧。


    “大叔,麻煩您通傳一聲,就說小荷有事找大皇子。”小荷笑眼彎起,“我有樣東西想親手交給大皇子,如果大皇子方便的話,請他出來一下。”


    “小荷姑娘,你稍等。”


    武轅此時正在小憩,聽聞小荷上門來,神情微微楞了一下,“讓她進來吧。”


    “大皇子,”守門人小心翼翼道:“小荷姑娘說有樣東西交給您,如果您方便的話,就去大門處接一下,她好像急著要走。”


    這小丫頭,真是沒輕沒重,讓他堂堂一國大皇子去門口拿東西,武轅輕輕勾了勾嘴角,“知道了,你下去吧。”


    守門人離開後,武轅換了身衣裳,對著鏡子正了正發冠。


    然後手突然停住,看著鏡中人,忍不住失笑。


    不過一個小丫頭而已,自己怎麽會這樣?


    他本想將整齊的頭發弄亂些,想了想,還是罷了。


    武轅信步走往大門,遠遠的就見到一抹粉紅色的苗條身影。


    這丫頭好像又長高了。


    想著那雙純潔幹淨的眼,在見到他的刹那,如漫天星光灑入其中,武轅的心情,不由更加愉悅。


    他走到門口,溫和問道:“小荷,你怎麽來了,有什麽事嗎?”


    眼前的小丫頭,樣貌似乎更為出眾了,若以前是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花骨朵,如今已開始悄然綻放,渾身散發著別樣的光彩。


    那雙動人的不染塵埃的眼裏,果然如他所料想一般,當他出現的時候,光芒四射。


    她直楞楞地看著他,像以前每一次一樣,大膽而無畏。


    可那如櫻花般的唇,問出的卻是這樣的話,“大皇子,掠月姐姐的弟弟,是你殺的嗎?”


    武轅神色不變,“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小荷盯著他的眼,“四年前,鴛鴦樓,送酒少年。”


    武轅垂下眸子,“太久以前的事情,不記得了。”


    “那掠月姐姐這次入獄,是大皇子你派人陷害的嗎?”


    武轅抬眸,那眸光漸漸染上銳利和冷意,“是你家小姐讓你來的嗎?”


    小荷搖搖頭,“不是。”


    “如果你來是想打探某些事情,請回吧。”


    小荷再次搖搖頭,“不,我是來還東西的。”


    她解下背在背上的包裹,將其打開,“這是我認識大皇子和皇妃姐姐以來,你們送我的禮物,現在我還給你。”


    她說完將包裹塞到武轅手上,武轅沒接,那包裹落在地上,裏麵的首飾灑落一地。


    小荷也不理,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香囊,取出一隻玉簪,“這個也還你。”


    “你這是做什麽?”武轅冷冷道。


    麵前的少女垂著頭,繼續從香囊裏取出一物捏在手心,眉間有種悲傷一閃而過。


    小荷左手抓住武轅的手,讓他的手心向上。


    一隻竹蜻蜓從她右手滑落,像斷翅的風箏,跌到武轅手心。


    “這個,也還你。”


    那竹蜻蜓帶著微熱的體溫,卻像塊寒冰一樣,冰冷了武轅的心。


    武轅心口一冷,望著它,神情怔仲。


    接著,一把匕首放到他手心,“這不是我送的。”將別人送她的東西當成他送的,武轅心裏突然有種無言的憤怒。


    “我的命是你救的,還你。”


    武轅盯著她,眸光似冰,“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你不要,那我自己還。”


    小荷取過匕首,毫不猶豫地對準自己心口刺去。


    咣當,武轅憤怒地打掉她手中的匕首,“你這是做什麽?想借此斬斷所有牽絆?不可能!”


    匕首掉在地上,小荷看也沒看,“既然還你你不要,那現在這條命就是我的了,我不再欠你。我其實又怕死又怕痛,多謝大皇子,再見。”


    她轉身就走,背影決然。


    武轅不由自主拉住她,壓著怒意,用盡量溫柔的語氣道:“是不是你家小姐說了什麽,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小荷看著那抓著自己手腕的手,那雙曾經將她從舞陽候府河裏救起來的大手,淡淡道:“小姐說,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大多隻是因為立場不同,愛一個人,不論貧賤富貴,讓我隨心就好。”


    她抬起頭,望著他一笑,像極了盛開到極致的花朵,“從你救了我那刻起,我就將你當成我心中的英雄!我在我心裏種下了一朵花來紀念你,我用我的血肉滋養著它,我有多歡喜,那花就開得有多燦爛。”


    武轅的手指漸漸用力至指尖發白,“所以呢,現在那花謝了嗎?”


    小荷道:“嗯,謝了,再見,大皇子,謝謝你曾經讓我心裏開過花。”


    她掙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武轅望著那遠去的飄然身影,想起那眼裏曾經隻屬於他的星光,雙眸漸漸泛上猩紅,喃喃道:“憑什麽你說開花就開花,你說謝就謝,問過我的意見嗎?”


    小荷走著走著,突然覺得今天的陽光好刺眼,今天的風好冷,明明才剛剛春天啊,為什麽這陽光似夏日,這風似寒冬呢?


    漸漸的,眼前越來越模糊,她用手一摸,才發覺自己滿臉是淚。


    “哇!”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花沒謝,她知道,從她見到他的那刻起,她就知道,它一直開在那,很燦爛很漂亮,她想將它連根挖起,隻能剜心剔骨。


    “小荷?你為什麽哭了?發生什麽事了?誰欺負你了?我去幫你出氣!”頭頂傳來小猴子焦急的聲音。


    小荷抬起頭,紅腫的雙眼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


    待看清後,猛地撲到他懷裏,“小猴子,哇!我心好痛,我想見阿娘!哇!”


    “小荷,你別哭,你想見阿娘,我帶你去鄉下!”


    ——


    小猴子帶著小荷回安康伯府的時候,陸心顏和蕭逸宸以及青桐剛下馬車。


    “小荷,你怎麽啦?”看著小荷腫成一條縫的眼睛,青桐驚呼出聲,“是不是小猴子欺負你了?”


    小荷搖搖頭,“小姐,我想阿娘了,我想去看她。”


    “小荷,發生了什麽事?”


    小荷沉默不出聲,小猴子道:“我在離大皇子府不遠的地方看到小荷。”


    陸心顏恍然明白過來,她走上前,將小荷摟在懷中,柔聲道:“小荷,回去吧,你想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


    “少爺,我想一起去。”


    蕭逸宸點點頭。


    兩人也不收拾,小猴子直接牽著小荷的手就走了。


    陸心顏望著小荷的背影發呆,這傻丫頭,怕是有段時間要難過了。


    正感歎著,突然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珠珠,我永遠不會讓你痛苦難過。”


    不會讓你痛苦難過得要離開,不會讓你離開,絕不!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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