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學?”蕭憐見他雖然什麽都忘了,卻依然識貨,便有些欣慰,“我這套劍法可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學的,你想學,我也想教,但卻要看劍法自己願不願意與了你。”


    “怎麽看?”風君楚兩眼之中,有著前所未的灼熱火光,將她手腕抓得更緊。


    這本就是他的劍法,如今物歸原主是再自然而然的事不過了,可蕭憐偏偏俏皮地看著他,要吊他胃口。


    “你捏疼我了。”她低聲糯糯地嗔了一聲。


    風君楚這才緩醒過來,連忙放了她的手,那手腕,被掐得留下一圈淤青。


    他正了正身形,又斂了之前的狂熱,清了清嗓子,“說吧,你想要什麽?”


    若是留她做自己的妾師就能換來這套劍法,他倒是願意交換。


    有了這套劍法,假以時日,他就掙脫所有束縛,做任何想做的事!


    一想到這裏,風君楚少年的雙眼中,剛剛熄滅的那種狂熱又重新燃起,而且愈演愈烈。


    蕭憐低頭揉著自己手腕,“誰要你什麽!”


    “你不是想留在靖王府嗎?本世子現在告訴你,你如願了,但條件是,你要將這套劍法原原本本地教我,若是敢有篡改保留,我看得出來!”他最後幾個字,說得極重,也極狠,是赤裸裸地恐嚇和威脅。


    他靠近她一步,眼中滿是與年紀不相稱的狠厲,“你的劍法雖然曠世罕有,可卻少了神韻,分明就是照葫蘆畫瓢。我不管傳你劍法的人,派你來這,以此相誘,有什麽目的,但是,這套劍法,你必須留下!”


    蕭憐從頭到尾都沒提防過他,此時才睜大眼睛抬頭看他,原來他一直都在防著她,試探她,原來他根本就沒信任過她。


    “楚郎,我……我沒有……”她不知該怎麽解釋,她該怎麽解釋這一切?她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家園裏子偷看他大哥洗澡,然後主動獻上這一套天下無雙的劍法。


    說沒目的,他如何會信?


    若說有目的,她隻是想看看他而已。


    “我的話,說得很清楚,你現在想走,也已經晚了。天黑之前,把你主子的條件開出來,我會答應你。明日開始,傳我劍法。”


    風君楚說完,冷漠與她擦肩而過,衣袍卷起一地落花,“還有,楚郎,不是你叫的,夢裏也不準!”


    他如一縷風一般去了,院子的門重重關上,外麵便落了鎖。


    蕭憐一個人,孤零零立在桃花樹下,不知所措。


    她一定是夢裏喚了他的名字,被他聽見了。


    可如今該何去何從?


    蕭憐並不在乎風君楚將她鎖了起來,也不在乎他本來撩地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了臉。


    她隻是發覺,他的內心為什麽好寂寞,他好像並不快樂,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已經是九洲第一劍了,為什麽還這樣急於變得更強大?他是想要得到什麽,還是想要擺脫什麽?


    啊,如果她是一個被人派來冒充他師父的人,該跟他開什麽條件呢?


    蕭憐索性席地而坐,撐著腮幫子,在桃花樹下冥思苦想。


    總要有個合理的理由告訴他,他才能安心,而且……,而且他認定她對他有所圖,也是件好事,這樣他就不會對她動心,時間一到,就會乖乖地去曆情劫。


    要是那樣的話……


    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在這凡塵中,多看他幾眼,多陪他一會兒呢?


    既然是來給他當師父,一個有企圖的師父,能圖什麽呢?


    蕭憐想得頭痛,卻想不出來,坐在樹下抱著腦袋哼唧,滾倒在落花中哼唧,“哎呀,痛死我了!”


    ……


    另一邊,花廳中,風君楚自顧自沏了一壺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勝似閑庭。


    蕭憐院外守了半天的童兒跑來報告,“見過爺。”


    “怎麽樣?她都幹了什麽?”


    小童兒道:“您走了之後,那女師傅就……”


    風君楚手中的茶壺就停了,“她幹什麽了?”


    “她就抱著頭在地上打滾,說疼死了。”


    風君楚的手就是一抖,將壺中的水撒在了外麵。


    ……


    蕭憐在樹下,一直坐到黃昏,頭發抓掉了一大把也沒想出好的理由。


    為了錢?不行。


    為了殺父之仇?不行。


    為了報恩?也不行。


    她吹了口氣,將額前垂下的一縷發絲吹飛,再吹飛。


    算了,實在想不出來就不想了,大不了被他趕走。


    反正,回到神域去,等個一年半載,他就該回了。


    一想到又要分別,她就無力地靠在樹根下,長歎了一口氣,閉了眼。


    偏巧這時,院門開了,風君楚的腳步聲傳來。


    要賬的來了。


    蕭憐一緊張,索性繼續閉著眼裝睡。


    風君楚行至樹下,看著這人將他錦藍色的袍子滾得沾滿落花,頭發也有些零碎,居然坐在地上靠著樹睡著了,賣相怎麽看怎麽都有點慘。


    他在她身邊蹲下,仔細看她。


    這樣好看到無與倫比的一個女子,憑空出現,冒充妾師,若說靠近他無所圖,誰信?


    那個從雨國送來的妾師,一大早被人發現死在了城門口,死相甚是恐怖。


    而她偏巧就這個時候來了。


    他伸手,到她的頂心。


    蕭憐裝著睡,卻一動不動。


    一個人,不管你神仙也好,凡人也罷,不管修為高低,頂心都是命脈所在,絕不容外人輕易觸碰。


    可她不在乎啊,身邊這個人是她的楚郎,不管他犯什麽混,她都不會介意。


    況且他現在這副小屁孩兒身板兒,也不能將她怎樣。


    風君楚的手,在她頭頂懸了一會兒,見她依然沒有反應,是真的沒有防備他,便當她是真的睡著了,於是順勢輕輕用修長的兩根手指,從她發間夾出一片花瓣。


    他借著黃昏的落日餘暉,細看她映了夕陽的臉,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分。


    “蕭憐。”他叫了她一聲。


    蕭憐心裏罵,這個要賬鬼,看到人家睡著了還蹲在旁邊幹嘛?拉屎?


    她依然不動。


    於是,那夾了花瓣的手指,指背便虛浮在她臉頰上。


    良久,風君楚眼底的光動了動,將那手指強行收回掌心,在她身邊倚著老樹坐下,默不作聲,盯著漸漸落入王府重重飛簷後的夕陽。


    忽的,他肩頭一沉。


    蕭憐的腦袋搭了過來,落在他肩膀上,鼻息有些沉,似是睡得更深,他就忽的渾身一僵,繃直了腰身,不敢動了。


    肩頭上,蕭憐暗笑,讓你跟我凶,不給你的顏色,怎麽解恨!


    於是,她就枕著他的肩頭,真的踏踏實實睡了。


    留下風君楚僵直地坐著,一動不敢動,任由霞光盡斂,繁星滿天。


    蕭憐是真的睡著了。


    四年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心,這樣踏實。


    她有多久沒有這樣依偎著自己的夫君,靠在他肩頭了?


    春夜,桃花風薰,空氣中留彌漫著一種沁人心脾的香氣。


    風君楚肩頭發酸,微微動了動,蕭憐的頭就從他肩膀上一歪,掉了下去。


    他慌忙伸手接住,便剛好將睡得小豬一樣的人給抱在了臂彎裏。


    這一抱,便再也不想放開了。


    “憐……”他口中吐出一個字,聲音低得幾乎自己都聽不見。


    ……


    清晨,蕭憐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滿樹繁花。


    這一夜,桃花又開了許多,那樹頂花冠,繁盛地幾乎掩住了天日。


    再歪頭,自己竟然枕在風君楚的腿上,身上蓋著他的外袍。


    而他自己,就穿著一身單衣,倚在樹下睡著了。


    傻瓜!春寒料峭的季節,我是凍不壞的,可你這小身板兒……!


    這天都大亮了,還在睡,該不是生病了?


    她一骨碌爬起來,伸手就去探他的額頭。


    一碰之下,有些熱啊。


    可又不確定。


    於是她就湊了上去,用唇試了試。


    糟了,好像發燒了!


    哎呀心疼了,本來隻是想看看就走,結果現在給看壞了。


    蕭憐焦急皺眉,一垂眼,看到身前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有些冷清,有些質疑,有些戒備,還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正看著她。


    “你幹什麽?”又摸又親。


    “我看你是不是凍著了啊。”


    “本世子沒事,讓開。”


    蕭憐為了試他的額頭,將兩隻手撐在樹幹上,正將他圈在其中。


    “哦,你真的沒事?”


    “沒事。阿嚏——!”


    寂靜。


    “楚郎,你生病了。”蕭憐心疼壞了。


    “不要叫我楚郎,我沒病!阿嚏——!”


    蕭憐:“……”


    風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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