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有時候白薇發現他偷看她,就瞪回去。


    結果她一瞪他,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臉驚嚇,要麽把頭垂下要麽把臉轉到一邊,壓根沒有偷親她時的勇氣了。


    哼,反正她是不會主動親他的。


    轉眼初四了,項家班初五開始上班,裴庭提前跟白薇說了,到時候他提前把午飯給白薇準備好,白薇中午放微波爐裏熱熱就行了,要是嫌悶就去樓下找林阿姨玩會兒。


    上次給白薇買了裙子後他手上還剩兩萬多,雖然一時無憂,但保不準有急需用錢的時候,這點錢就不夠了。加上跟元朗的賭約,裴庭大致有了拍電影的想法。裴庭一直不太願意拍電影有兩個原因,一是他擔心忙起來就照顧不了白薇了,二是裴家祖訓裏明確寫了裴家子孫不能當戲子。不過裴家現在就剩他一個人了,修改祖訓這個任務就落在他身上了。


    裴庭還要先跟項原商量,主要是拍戲的時間,現在一切還沒有定下來,所以裴庭就先沒告訴白薇。


    白薇靠在沙發上看雜誌,裴庭拖地,拖到白薇腳邊,白薇頭也沒抬就把腳抬高。裴庭剛要拖她腳下那一塊,白薇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白薇,你能來接我一下嗎?”手機裏,張莉的聲音很低,充滿淒涼和無助。


    白薇反複問了好幾遍,張莉才小聲說她被單位趕出來了。


    白薇嚇了一跳,看看已經有些黑的天,問裴庭要車鑰匙。


    裴庭問清楚了情況,得知張莉現在在燕城清山區郊縣縣城,心裏皺了皺眉,叫白薇家裏等著,他去接就可以了。


    “你沒開過我這個老車,這個車毛病多,跟你的車不一樣。你病剛好,來回要兩個多小時,在家裏等著就行了,要是無聊,你先熬個粥。”


    白薇聽他說的有道理,就同意了。


    晚上八點半,裴庭才帶著張莉回來。


    白薇看見張莉隨身帶著兩個裝滿了東西的大口袋,嚇得不輕。


    “薇薇……”張莉還沒開口就哭了。


    白薇忙給她倒了杯水,招呼她坐下:“你這怎麽回事啊?”


    張莉:“我在單位寫小說,被一塊實習的那個女生報告給主管,正好我負責的一本賬單出了一個小錯誤,我就被……”


    張莉捂住臉,眼淚不停地從指縫裏流出來:“對不起,大過年的,我……可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其實早在三十上午,張莉就被通知離開。因為學校這個時候宿舍都鎖樓了,張莉想著過年沒人,就先留在了中燕分行給實習生提供的宿舍裏,計劃等兩天找到住的地方再走,可沒想到今天遇到查房的,一問張莉已經被勸退了,直接把張莉給轟了出來。


    除了失敗,張莉更多的感覺當然是羞恥。


    她還沒想到接她的竟然是裴庭,當時她拎著兩個大口袋站在路口,看見裴庭從車上下來,簡直想一頭撞到牆上。


    “哎,沒事,不是什麽大事,誰能不出錯啊,別哭了。”白薇遞了紙巾過去,張莉這事在她看來不是什麽大事,不過能想得到張莉的心情,畢竟是第一份工作。


    “可我現在也沒錢了……”原來張莉感覺工作穩定了,前些天為了方便寫小說,一狠心拿出全部積蓄買了個筆記本。她身上沒錢了,實習工資又沒到賬,這才是她滯留宿舍的原因。


    “我能在你這住幾天嗎?等我工資發了,我立即去找房子。”張莉含淚望著白薇。


    白薇往廚房裏看了一眼,裴庭回來就進去炒菜去了。


    “你先在這這兒住著,等開學了再回宿舍。”白薇道。張莉身上沒錢,她也沒錢,總不能問裴庭要錢給她再找個房子,時間上也來不及,反正離開學也沒多長時間,就先讓她住這兒。


    張莉聽見白薇的回答鬆了口氣,後知後覺道:“你們怎麽搬這了?”她向白薇求救的一個原因是白薇家房子大,有地方住,這抬頭一看,跟自己家差不多大的格局,隻有兩間臥室,她住哪啊?


    “那邊房子出了點問題。”白薇沒有說的很細,中間牽涉著裴庭,說起來太麻煩了。


    “那我晚上睡客廳就行。”張莉道,希望盡量減少給白薇帶來的麻煩。


    “說什麽呢,你跟我睡一張床吧。”張莉是個女的,白薇對女的沒什麽特殊反應,頂多半個月,忍忍就過去了。讓她住客廳,裴庭進進出出的,也不方便。


    “白薇你真是太好了。”張莉道。


    其實白薇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以前她也留宿過別人,不過家裏有客房,張嫂、陳嫂就代她打理了,也就跟釘子睡過一張床,好在時間不會很長。


    “你先把東西拿我屋去吧,我去看看飯好了沒。”白薇給張莉指了她的房間,幸好裴庭把主臥讓給她睡了,裏麵的床也是雙人床。


    白薇進了廚房,裴庭圍著圍裙正在炒最後一個菜,看見她進來道:“怎麽進來了?裏麵油煙大。”


    白薇走到他身邊:“張莉可能要在這兒住一段時間。”房子是裴庭租的,雖然那個啥,還是要說一下。


    裴庭瞧出她的意思,笑了:“那就住下,她和你一個床行嗎?”


    白薇詫異:“你怎麽知道我讓她跟我睡一個床?”


    這還用說?裴庭心裏道,嘴上卻道:“猜的,幫我端個菜。”


    白薇開口同意讓張莉留下來時還沒想到多一個人意味著什麽,當天晚上還好,也就是張莉洗澡的時間長了點,晚上睡覺有點踢人。第二天一早,白薇突然發現做早飯的人變成了兩個,嚇的她連忙揉了揉眼,看見裴庭把張莉勸離廚房後不知為何很是鬆了口氣。


    張莉從廚房裏出來一臉失望,看見白薇出來了忙道:“我想給你表弟幫忙的……”


    表弟?白薇第一次覺得這不是個好稱呼,但想想她先前對張莉說的“毛都沒長齊”,怎麽也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臉。


    “那個張莉你有什麽打算?”昨天張莉說她要重新找工作的,白薇看見她一轉眼拖起了地,不好問的那麽直接,變相問問張莉的意思。


    “我想了想,要不我就不去找工作了!”


    張莉的話快把白薇嚇死了。


    張莉見白薇吃驚,衝她招招手:“來,薇薇,我給你看個東西。”


    張莉把白薇拉進屋裏,取出她的筆記本,連上白薇的網線:“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過別人,你知道j江網嗎?”


    j江網?白薇必須知道,她有賬號的,有空會在上麵淘書看。


    “你來看,這是我上個月的收入,雖然隻有兩千塊錢,但是我繼續寫下去的話,肯定會更多……”要不是她寫網文有收入,哪來的錢買筆記本。


    張莉竟然早就開始寫網絡小說了,白薇略微一想,明白了。這個時候網絡小說剛開始vip計費不久,趕上這茬的,隻要堅持寫下去,成為知名ip的可能性非常大。


    隻是據她所知,此時距離“莫菲”成名至少還有五年。大神聽著風光,但所有行業都一樣,處於金字塔頂尖的永遠是少數。寫文跟別的還不大一樣,首要要耐得住寂寞。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一畢業就整天關在屋裏碼字,零社交無穩定經濟來源,能過什麽樣的日子可想而知。


    張莉是有天賦,但她的天賦現在還不足以爆發送她上那個位置。一部作品的成功受很多因素影響,比如觀眾的喜好、時代背景、流行趨勢等。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和平年代就不大出現曠世巨作,因為缺乏時代認同感,不易引發共鳴。


    如果白薇沒有記錯的話,《紅顏劫》是莫菲成名後才挖出來改編成電影的,在此之前等於塵封了許多年。而且張莉現在也還沒寫出來。張莉要等到那股ip改編潮的到來才能一飛衝天。現在還早著呢。


    雖然她有成立影視公司,收購《紅顏劫》的意向,可在她沒有做出成績之前,是得不到白家的資金支持的。


    所以,白薇略微一想道:“你家裏同意嗎?”張莉是她家唯一的一個名牌大學生,白薇不覺得她爸媽會同意,所以張莉最好的辦法是一麵工作一麵兼職寫作,等有一定經濟基礎或生活無憂後再全職寫作。


    白薇的話等於間接否定了張莉的決定,張莉垂眼沉默了一會兒,抬頭道:“薇薇,我從小就被教著要為家裏考慮,為我弟考慮,為他們而活。我從來沒有一天把自己放在前頭過,現在我也想像你追求理想一樣追求自己的夢想,我是好不容易做出了決定,你不支持我嗎?”


    白薇沒想到她竟成了張莉的榜樣,可她跟張莉一樣嗎?但這話白薇也不能說呀。隻好對張莉說:“你自己考慮清楚就行,其實別人怎麽想的不重要。”


    張莉望著她笑:“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的,其實我還有一個好消息……”


    這丫頭好消息真多。


    “我上次給你看的《紅顏劫》有人想買,給了我這個價錢。”張莉豎起一根手指。當時白薇雖然說買,但張莉覺得多半是鼓勵,並沒當真,不過她倒是找到一條思路,試著跟一家影視公司聯係了一下,沒想到收到了對方的回信。


    “十萬?”白薇問道。


    “哪有那麽多?一萬!”一萬塊錢對張莉來說不少了,要不是因為這,她還舍不得買電腦呢。中燕銀行就算轉正後,她也拿不了這麽多錢,所以張莉才動了要全職寫作的心思。


    才一萬……白薇在心裏道,她最初打算買下這部小說當然是想自己用。可也不是非這部小說不可。說到底當時是發現張莉是莫菲後起了愛才之心,她真正想要的是把張莉招攬到自己手下,而不是哪一部作品。她現在沒錢,總不能叫張莉不賣,等著她有錢。


    不過,這麽落到別人手裏也有點可惜。


    白薇想了想,先不跟張莉提買她小說的事,她這小說還沒寫完呢。


    “那先恭喜你,你現在寫到哪了?”


    “我寫到顏紫衣在廟中遇到女主,女主中了奇毒,被仇人包圍……唉,就是從昨天起我忽然不知道怎麽寫了。”


    這段出名的虐,男主先是舍命救出女主,然後為了找到能解女主身上奇毒的草藥,在森林裏被毒蛇咬,被猛虎追,還親自一棵棵試藥,被毒的那個慘啊,就差七竅流血,不過最終救了女主。


    白薇知道,但她不能告訴張莉。


    白薇拍拍張莉的肩膀:“別著急,慢慢來。”


    張莉“嗯”了一聲。


    裴庭敲門叫兩人吃飯。


    裴庭今天上班,吃飯比平時快。他吃完,白薇還沒放下碗,張莉就搶著洗碗。裴庭見有人洗碗,跟白薇說了一聲,就上班走了。


    這些天整天在家裏麵對麵,白薇也沒覺得什麽,裴庭今天一走,白薇莫名地覺得屋裏很空。


    張莉洗過碗,就抱著電腦碼字。


    白薇逛到廚房,發現張莉把碗筷廚具都收拾的很幹淨。她無聊地打開電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叮”的響了一聲。


    有短信。


    白薇低頭一看:“午飯在冰箱中間那層,要熱透了吃。晚上想吃什麽?”


    是裴庭。


    白薇嘴抿了一下,唇角卻是上翹的,坐在沙發上抱著手機給裴庭回短信。


    裴庭正開著車,聽見聲音還是打開看了一眼,再抬眼時,眼裏盛滿了笑意。


    竟然說除了紅薯都可以……紅薯哪點不好?


    張莉打開電腦,先碼今天要更新的內容,昨天她就斷更了。幸好白薇這裏網線什麽的都很齊全。


    張莉今天文思泉湧,很快就碼完了。碼完後順手更新,更新完習慣性地往右下角一瞅,發現自己忘開qq了,連忙登陸。果然,一個可愛的紅狐狸頭像在不停地閃爍。


    張莉連忙點開。


    莫莫:斷更了斷更了,你怎麽能斷更?老子要給你寄刀片!


    這樣的問話竟有十幾遍。


    張莉不禁莞爾,迅速回了一句。


    兔子莉:已經更新了,快去看吧。


    莫莫的頭像立即亮了:哈哈,捉到一隻活作者。說實話,你昨天晚上跟誰春風一度去了?


    昨天啊,現在坐在溫暖如春的房子裏,全身洗得幹幹淨淨的,肚子填得飽飽的,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跟昨天的處境真是天壤之別……張莉腦中浮現出昨天裴庭開車向她走來的情景。


    “遇到了一個天使。”


    張莉輕輕打出這幾個字,打完覺得臉發燒,很快接著道:“不說了,我得去構思《紅顏劫》了,耽誤了時間人家可不收了。”


    那邊的紅狐狸頭像不依不饒地在閃動:“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在哪?條件好不好,有沒有帥哥?”


    兔子莉:“找到了,是在我那個有錢的同學家,條件很好,還有一個超級大帥哥,我先去碼字,晚點聊。”


    打完,張莉就下線了。莫莫是她一個讀者,特別熱心問題又多,她怕一聊起來就沒完。


    可是這次,跟張莉預料的不同,紅狐狸頭像沒有再閃起來。


    張莉關了qq,打算好好順一下《紅顏劫》的大綱,可一個小時過去了,她隻寫出幾百個字,還感覺驢唇不對馬嘴,一個一個字刪掉後,張莉站了起來。


    快十二點了,張莉估計白薇不會做飯,她打算給白薇做飯。


    白薇在外麵看電視。今天打開電視,意外地發現《忠魂》已經開播了,這會兒她還沒出鏡呢,先看看別人的表演。聽見張莉叫她才注意到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可她還不怎麽餓呢。


    “不用做了,裴庭早上做好放冰箱了,拿出來熱熱就行了。”白薇看見張莉走到廚房門口了就說道。


    裴庭真是太好了,她弟弟要是有裴庭一半好,她也願意給弟弟攢錢買房子啊,張莉心想。


    既然裴庭準備好了午飯,那就節約了不少時間,張莉很高興,但打開冰箱一看,隻有一個飯盒。


    飯盒比平常的飯盒略大一些,張莉打開一看,呆了。飯盒一側是兩個菜:宮保雞丁、番茄炒蛋,另外一半是白米飯,白米飯上,周圍撒了一圈青豆,圍成一個圓臉,中間嵌了兩顆青豆當眼睛,下邊用香腸切成的細絲擺成笑著的嘴和胡子。米飯和菜中間還有兩個切開的熟鴨蛋。


    張莉隻在網上見過這樣的愛心便當,這是裴庭給白薇準備的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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