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認為製約順壩經濟發展最大的瓶頸就是交通問題,山裏七個鄉鎮到縣城隻有一條山路,縣城到清樹也隻有一條山路,幾乎是三天一小堵,五天一大堵。平時車流量小的時候,若無交通事故還算順當,從周末到周日晚則是固定堵塞日,有時車流一直排七八公裏,一個多小時車程往往三四個小時都走不完。


    方晟提出從現在起要修三條路,一是縣城到清樹的主幹道拓寬工程,計劃從目前三車道拓寬至六車道;二是取締城北小商品市場,重啟城北到成陵山的進山公路;三是拓寬城區到瑤山的進山公路,至於丘燭山由於位置相對偏僻且隻有一個鄉鎮,目前不予考慮。


    修路計劃直接提交給愛妮婭,她立即找來分管交通建設項目的牛副主任,和顏悅色說順壩重啟城北到成陵山進山公路,由於前期已經立項批準,隻需送個報告就行了吧?


    牛副主任說當然,已批準的項目三年內有效嘛。


    愛妮婭又說順壩多年來受交通因素製約,經濟遲遲無法發展,它是貧困縣,又是革命老區,前期打擊惡勢力又費了很大周折,我們要從政策和資金上給予關心和扶持啊。


    牛副主任眨巴著眼睛,心裏透亮。關於愛妮婭與方晟的關係,早從她在怡冠投資公司做助理時有隱隱有傳聞,雖說未必有私情,但她對方晟的欣賞和偏袒顯而易見。俗話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做到牛副主任這個地步,很清楚應該怎麽做。


    “愛主任,關於順壩修路的問題我是這樣考慮的,”他嚴肅地說,“縱觀雙江各市縣,象順壩這樣自古華山一條道的現象絕無僅有,根子還是之前我們關心不夠,支持力度不大,為此我認為應該特事特辦,撥出專項資金加大順壩的交通投入,而且這事兒不能跟清樹市捆綁,人家財政也吃緊,一碗水還得端平,所以由發改委全額撥款直接打給順壩,具體實施就委托怡冠公司,您看如何?”


    愛妮婭不置可否,淡淡道:“成立專項資金……回頭你列個報告到黨組會上會辦一下,就金額、操作方式等等征求大家意見。”


    “好,我馬上去辦。”


    本來是愛妮婭的想法,這樣一來變成牛副主任主動操辦,還要集體研究,不過黨組成員誰不知道她和方晟的關係?所謂會辦就是共同承擔責任罷了。這就是領導的藝術。


    特事特辦項目優先級反而高於正常手續項目,當天下午牛副主任把報告交給愛妮婭後,她立即讓辦公室通知黨組成員第二天中午會辦,並強調時間不會太長。省發改委副主任們通常忙得連軸轉,工作日時間被各種各樣的會議切割得七零八落,臨時召集開會起碼得提前一周甚至十天,象這樣的情況非常少見。然而當黨組成員們邊暗中腹誹邊坐到會議室,拿到討論議題時頓時豁然開朗,均饒有興味地打量牛副主任,暗想這個馬屁拍得真是高明,佩服佩服!眾目睽睽下牛副主任說不出的窘迫,暗罵道我招誰惹誰了,非拿我當出頭鳥,真見鬼!


    會辦結果自然是全票通過,黨組成員們還很關切地提醒牛副主任要抓緊時間把資金撥到位,盡量趕在寒冬到來前開工。牛副主任看著同僚們促狹的目光,唯唯諾諾,一迭聲答應下來。


    難得清靜,一個周末的早晨,方晟和魚小婷驅車十多公裏來到成陵山望秋峰,峰頂有座亭子,坐在亭子裏極目遠眺,隻見群峰綿延,層林盡染,雲霧繚繞,美景如畫,偶爾兩排大雁以優雅的姿勢掠過天空,正符合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油畫感。


    “深秋的這樣一個黎明……”方晟吟唱了半句,回味道,“是不是香港四大天王之一黎明的歌?”


    魚小婷搖搖頭。


    方晟又道:“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這是《西廂記》的名句吧?”


    魚小婷卟哧一笑:“你到底想說什麽?別又是唱歌又是吟詩的,我很不習慣。”


    “你要飛到南方跟趙堯堯作伴,白翎呢遠在京都,真是天南海北散得幹幹淨淨,你說我怎能不觸景傷情?”


    “不是還有樊紅雨嗎?”


    “又來了,”方晟尷尬道,“說真的,你到底去哪兒,想清楚了沒有?”


    “我爸找你談過了?”


    “他說你要留在雙江,我表示不信。”


    魚小婷沉默良久,道:“確實這樣想過……白家不同意,我覺得有容上校和白翎的意思。”


    “為何不事先跟我商量就貿然提出來?這樣不是讓人家看出端倪嗎?你真是個笨女孩呀!”


    “的確一時衝動,”她垂著頭說,“方晟,你是我第一個也是目前為止唯一的男人,你說,我怎能……”說到這裏她黯然淚下,哽咽著撲到他懷裏。


    方晟動情地摟著她的肩頭,鼻子酸酸的說不出話來。


    她續道:“這件事讓我爸很為難,跟白家爭執了好幾回,雙方都不痛快,後來我仔細想了一下,還是好聚好散吧。”


    “你的打算是?”


    “縣城體育局,可能擔任田徑隊或散打隊領隊,黨組成員,副處待遇,這是白家能接受的,也是我們認同的方案。”


    “粵東省?”


    “不知道,要等白家的消息,不到最後一刻不會告訴我,”魚小婷凝視著他,“過幾天我就要回京都,從此以後忘了我吧。”


    方晟喃喃道:“相忘於江湖,哪有這麽容易?你以為我的心是鐵鑄銅澆?”


    眼睛止不住地直往下流,魚小婷抽泣道:“從一開始起我,我就擔心陷得太深,總是,總是盡量避免入戲,隻把你當作床伴,一個緩解我寂寞的人,可是我……你太壞了……”


    她“哇”地放聲大哭,陣陣哭聲尤如鋒利的尖刃將方晟痛楚的心切割得寸寸俱裂。想撫慰勸釋,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嗓子間陣陣哽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更加用力在將她摟在懷裏,任憑湧泉般的淚水滑掉到她的秀發、俏臉和頸間,腦海中湧出北雁南飛的後半句:


    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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