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委藉軍隊老幹部茶話會的機會,正式向白、樊兩位軍中巨搫征求晉升上將的人選意見。


    白老爺子直截了當舉薦黃將軍,這在情理之中。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樊老爺子表示放棄推薦,對此次上將候選人不發表意見。


    軍委有關負責人擔心樊老爺子聽力不好,或者沒意識到推薦的重要意義,又追問一句,說您老覺得最看好哪位?


    樊老爺子擺擺手說,清清楚楚說尊重軍委做出的決定!


    這不等於把最後一個名額拱手讓給白老爺子嗎?白老爺子得知消息都愣了兩分鍾。


    茶話會結束後,白老爺子走到外廳門口時刻意停留了兩分鍾,等樊老爺子從側後方過來,主動伸出手微笑道:


    “精神不錯,以後有空茶敘。”


    樊老爺子報以微笑:“或者釣魚,如果你的手不抖的話。”


    “這麽大歲數不抖,難道返老還童?”


    白老爺子故意沉著臉說,兩人相顧大笑。


    爽朗的笑聲傳到會場廳外,參加茶話會的高級軍官們麵麵相覷,實在鬧不清兩個對立了幾十年的冤家何以突然握手言和。


    解決了最困難的障礙,第二天上午軍委便召開會議,審議通過了晉升上將和中將的人選。


    黃將軍順利晉升上將,調任西北大軍區司令員!


    離開雙江前一天晚上,黃將軍在容上校的陪同下親自驅車到銀山,隻為了當麵對方晟說兩個字:謝謝!


    黃將軍的異軍突起,打破了幾十年來原來的軍方勢力版圖,最直觀的反應便是原本劍拔弩張的白樊兩家因為他的存在進入休兵狀態,是否聯手,外界扔在拭目以待。


    樊家從樊老爺子到樊偉,僅有四五人知道方晟是臻臻的親生父親,為避免麻煩依舊守口如瓶;白老爺子縱然神機妙算,因為方晟與樊紅雨等人在黃海勢同水火,也沒聯想到那方麵,隻是覺得可能是方晟與樊偉穿針引線達成這次晉升上將人選的默契。


    無論如何,軍方兩大巨擘有聯手之勢,傳統家族勢力逐漸擰成一股繩,在京都引起廣泛關注和熱議。


    為了新方案,沿海改革派真的要跟傳統家族勢力拚得你死我活麽?或者說,雙方有沒有必要為一份新方案撕破臉麵,畢竟當前所有人的共識都是穩字當頭,誰也不願意刻意攪亂來之不易的和平建設良機。


    此時各省為迎接兩年後的換屆,都加緊了部門設置和人事調整步伐,雙江也不例外。


    在肖挺主導下,組織部長房桐拿出一份涉及九十多位正副廳級領導幹部調整方案,如事前預料的,遭到藍善信和張澤鬆等常委抱團反對;沒料到的是,省長何世風也對其中省正府相關部門一把手人選提出質疑,繼而全盤否決。


    藍善信和張澤鬆反對是因為肖挺報複之前處理陳景榮遭到刁難,加之馮衛軍已事實成為植物人,以及京都換屆新方案出台過程中沿海派與保守派微妙爭鬥等因素,全麵打壓馮衛軍嫡係人馬,撤換思想保守落後的領導幹部。


    何世風又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公然跟肖挺較勁?


    常委會兩度討論如何處置陳景榮,何世風的表現令陳常委非常失望,他在京都的老領導也臉上無光,當即撂話不再管他。何世風本來以為老領導說的氣話,隔了段時間專程置了些老領導喜愛的土特產赴京拜訪,不料往日暢通無阻的深宅大院,大門第一回對他緊緊關閉,無論他如何好言相求,衛兵隻有冷冰冰一句話:


    “老首長身體不好,謝絕一切探訪!”


    何世風這才知道這回老領導動真格了,趕緊找京都其它老關係疏通,誰知所到之處要麽推說不在家,要麽語氣冷淡沒說兩句便逐客,總之一夜之間京都變得陌生而遙遠。


    挖空心思打探消息,內部傳來的話是:省委書記位子是甭想了,能不能保住省長都是問題!


    何世風的心徹底冷了。


    縱然如此,他還保留一絲樂觀:自己在雙江辛辛苦苦拚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當不上省委書記吧,京都也沒理由把自己的省長職務撤掉。一般來說隻有查到嚴重貪腐,或政治上犯了嚴重錯誤,京都才會中途換將。好端端拿掉沒到退二線年齡的正部級領導,過去沒有先例。


    想到這裏,何世風失望之餘反而定下心來。


    退一步海闊天空,既然命中注定不能成為封疆大吏,就在省長位置上再幹一任吧,將來即使去不了全國人大,雙江人大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在這兒工作多年,已有很深的感情。


    打定主意,何世風又想著鞏固自家陣地,進一步經營好省正府這一畝三分地。拿到調整名單,不由火冒三丈,暗罵肖挺和房桐未免太不把自己這個堂堂的省長放在眼裏!


    正府重要崗位變動主要有:葉江調任省人大選舉聯絡工作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徐璃接任正府秘書長;範曉靈任省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程庚明任省經濟信息中心主任。


    此外還有幾個關鍵崗位,都是於道明屬意的人選。


    房桐卻是有苦說不出。


    葉江離省正府,徐璃接任,是何世風默許並私下做了工作的事;至於範曉靈、程庚明等人的提拔,也事先在小範圍通過氣,根本不存在突然襲擊這回事兒。


    要怪隻能怪何世風不好,本來一心一意接任省委書記,對省正府組成部門的人事調整擺出一付不感興趣的樣子,誤導了房桐。京都之行後形勢大變,何世風又改主意了。


    對於何世風,肖挺已全然不放在心上。透過二號首長桑總理的口風,肖挺已知京都最高層對何世風的態度,本可以強行闖關。但藍善信和張澤鬆態度堅決,加上何世風反對,另一方隨著黃將軍晉升上將赴西北任職,雙江軍區司令的委任尚未下達,於道明失掉最重要的盟友,即使表決恐怕也是旗鼓相當。


    肖挺不想在換屆前的節骨眼上給外界造成雙江領導班子不團結的印象,因此緩了口氣,說調整名單雖經組織部反複醞釀、充分考察,難免還有瑕疵,我建議房部長再花些時間做好溝通和協商工作,下次常委會再作研究。


    “溝通和協商”,主要就指何世風,人事調整必須要取得省長的支持,對於藍善信和張澤鬆,肖挺既不抱希望也不感興趣,不可能跟兩人討價還價。


    回到辦公室,於道明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方晟:


    “何世風真是反複無常,常委會上否決了人事調整方案,明擺著衝我而來,你覺得什麽原因?”


    “放手是放手的理由,收權是收權的考量。”方晟道。


    “跟我想的差不多,上個月他到京都開會耽擱了好幾天,回來後情緒很差,兩次省長辦公會都發脾氣,或許……陳景榮的事要反攻倒算?”


    方晟道:“上次陳家父子對何世風是很惱火的,陳常委主管中組部,關鍵時刻使點勁夠何世風吃一壺。何世風這個人的性格,唉,別提了,當年對我也是三心二意,兩次雙規按說他應該出力但幫得有氣無力;許玉賢也是,明明作為他的嫡係空降到基層,轉眼就扔到一邊,令人寒心,這樣缺乏擔當、沒有大將風度的人天生注定當不了省委書記。”


    “他仕途遭挫是咎由自取,可我的提名通過不了,也包括你的老部下範曉靈!”於道明含沙射影道。


    “蒸蒸日上的常務副省長奈何不了日薄西山的弱勢省長?”


    “他要是真的堅決反對,肖挺也沒辦法。這次人事調整幅度太大,省委書記和省長取得一致意見是最起碼的原則。”


    “二叔準備怎麽辦?”


    “不宜強攻,隻能智取。”


    “二叔的意思是……”


    “何世風這種不沾鍋的風格很難抓住把柄,也沒什麽軟肋,除了一個人,”於道明笑道,“他的兒子何焱,目前是京都大學外國語學院黨委副書記,副院長。”


    方晟一點就透,道:“副處到正處的關鍵時刻,但這一步很難走,高等學府跟地方不同,具有相對封閉性和排外性,加上知識分子心高氣傲,有時越打招呼事情越難辦。”


    “說對了,何焱在兩副位置已經呆了六年,論資曆、學曆、論文數量、工作業績等等都可以接任院長一職,可不知為什麽——可能他的性格跟何世風差不多吧,不太討喜,群眾基礎一般般,每次民間測評分數都上不去。何世風也很著急,經常跑京都大學疏通關係,效果並不理想……”


    “二叔的意思幫何焱一把,以換取何世風同意您的提名?”


    於道明不悅:“這說什麽話?哪有半點黨員領導幹部的覺悟!根本不存在交換,也沒有妥協!我們隻是出於同事之間的友情,給予必要幫助,並不期待何世風有任何回報。”


    “好好好,還是二叔說話有水平,要不怎麽是常務副省長呢?”方晟賠笑道,“那麽,京都大學那邊二叔有朋友?”


    “沒有。”


    方晟一愣:“呃,沒有怎麽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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