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花花又來了。


    對這個無恥無底線的**女人,白鈺打心眼裏厭惡和反感。不過摘帽大局已定,扶貧資金必定斷崖式減少,宥發集團上百萬捐贈對苠原來說顯得尤為重要,縱有一萬個不情願也要低眉順眼接待。


    簡剛照例視作頭等大事,穿著到縣裏開大會才派上用場的中山裝,特意刮了臉修了發型,提前十分鍾站到鄉府大門前等待。


    身後莊驥東、白鈺、齊曉曉一字排開,表明鄉正府對鳳花花此行的規格和重視程度。


    本來齊曉曉無須參加,白鈺也暗示她別湊熱鬧。她就是好奇大名鼎鼎的宥發集團老總啥模樣,為何鄉府大院裏的幹部職工提到“那個女人”便欲言又止的複雜神情。


    按說副書計兼宣傳委員王誌海應該參加,聽說“那個女人”,他頓時頭疼,上午都沒在鄉府大院露麵。


    真是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來了,白鈺也是無語。


    鳳花花似已忘了那次虎血酒後的尷尬,儀態萬千神態自若地與白鈺握手,但更感興趣的顯然是莊驥東,象過去對白鈺那樣緊緊拉著手不放,大半個身體挨在他胸前,笑得笑枝亂顫。


    莊驥東從沒見識過這種主動熱情式**,麵紅耳赤手足無措,鄉長的風度蕩然無存。


    此次會談,苠原鄉實際上有求於宥發集團。


    扶貧資金基本斷流後,來自宥發集團的近300萬捐助便成了救命稻草,簡剛要處理的各項費用、莊驥東要統籌的各項支出、白鈺心心念念的道路工作等,都眼巴巴盯著這筆錢。


    所以他們希望鳳花花同意兩項要求:一是改變以往大部分捐助直接到村的做法,全部匯到鄉財政專戶以便統籌使用;二是今年不再捐助實物,都折算成現金方式。


    鳳花花聽完久久沉思。


    從捐助的便利性和意義來講,苠原鄉所提要求並不過分,但鳳花花之所以把錢直接捐助到村,去年白鈺在荊家寨村查賬就看出來了,實質想利用各村賬目不清等洗錢和偷稅漏稅;至於實物捐贈更是“你懂的”,經辦人在采購和賬目上能玩很多貓膩中飽私囊。


    簡剛見狀一臉鄭重地說:“我們理解鳳總的難處,做企業跟黨政機關不同總有這樣那樣的考慮,捐助這種事本來出於企業道德良心和對苠原貧困戶的關懷,不該指手劃腳要求鳳總做什麽。這也因為宥發與苠原不同尋常的深厚友誼,還有鳳總的熱心腸、豪爽大氣!今天在這裏我不妨當眾透露兩個信息證明雙方關係源遠流長——”


    鳳花花等宥發集團聽得奇怪,莊驥東、齊曉曉是新來的也不明就裏,唯有白鈺清楚簡剛為前期暴露的漏洞自找台階。


    簡剛續道:“從直接捐助總額來講,宥發給山原、安原等鄉鎮的加起來不到100萬,連苠原三分之一都不到;從實際幫助來講,曆年來從鄉裏到各村所用的木料、砂石等都是宥發無償調撥,運費都不用我們出,這是指宥發集團方麵。在苠原鄉方麵其實也為宥發集團業務經營拓展作出應有的貢獻,比如每年持續派人修葺維護灃子溝;定期保養集團專門用於運輸的公路;協助嚴防死守偷盜、偷獵人員等等。不誇張地說,苠原鄉與宥發集團是唇齒相依、攜手共進的好兄弟好夥伴,不管什麽時候,不管***怎麽調整,都應該共同維護堅守不移加強緊密合作!”


    此言一出,莊驥東和齊曉曉都露出“竟有這種事”的表情,白鈺卻機靈地接了過去:


    “所以當前苠原財政吃緊、各項基礎建設急需資金的情況下,懇請以鳳總為首的宥發集團伸出友誼之手幫苠原渡過難關,大恩大德……由我們年輕的莊鄉長以身相報。”


    “哈哈哈哈——”


    會議室裏笑成一團,莊驥東、齊曉曉認為白鈺在開玩笑,簡剛等熟知內情的人卻知不是玩笑,而鳳花花眼睛直勾勾盯著莊驥東仿佛快要得手似的。


    在簡剛的鋪墊和白鈺半恢半諧打趣下,鳳花花勉強同意300萬捐助款當中200萬直接打到財政專用賬戶,另100萬采取“定向捐助”方式,即苠原鄉打算用在哪方麵譬如修路,由宥發集團采購水泥、黃沙、石子等送過來,她的解釋是集團方便記賬和申報減稅。


    緊接著白鈺又打著莊驥東招牌軟磨硬泡,以人力成本、原材料價格等理由讓鳳花花將“定向捐助”金額提高到120萬。


    就在雙方簽署捐贈協議時,簡剛接到電話立即趕到縣城參加緊急會議,原則上要求一二把手都去,但由於通知比較突然有特殊情況的可以由書計做代表。


    簡剛有些怔忡。


    鳳花花來了,中午怎能不親自陪同?可***辦公室說得很明確,特殊情況鄉書計代表鄉長,但鄉長不能代表鄉書計。


    看出簡剛的猶豫,鳳花花爽利地說:“工作需要沒辦法,你放心去開會,有莊鄉長他們陪著也一樣,年輕人多熱鬧啊。”


    簡剛笑道:“那是那是,我已經老了陪不動鳳總了。”


    聽口氣以前還真陪過。


    鳳花花大咧咧拍了拍他,笑道:“老簡啊不服老不行啊,一歲年齡一歲事兒,有空……多找彩美聊聊。”


    集團隨行人員都哈哈大笑,白鈺則忍得好辛苦。


    簡剛悻悻出門後,莊驥東因為對鄉裏酒店不熟悉詢問張培中午放哪兒,鳳花花眼珠一轉有了主意,笑道:


    “鄉裏飯店吃來吃去就這麽回事兒,走,請三位年輕領導到我們宥發集團參觀參觀,順便領略保護區自然風光!”


    如果去年,白鈺巴不得進去探明虛實,但一年來多方警告特別知道副***何超都退避三舍,他對宥發的實力有了新的估量。


    不料他正待婉言拒絕,莊驥東卻一口應允:“行,早聽說國家生態保護區風光秀麗,是我們通榆省的大寶庫,鳳總不邀請都沒機會去呢。”


    “哎,莊鄉長下午還有……”


    白鈺說了半句又被興致勃勃的齊曉曉打斷:“去吧去吧,生態保護區已停止接待遊客十多年,網絡上流傳的照片都很老了。”


    “那你倆去,下午的會我來主持……”


    白鈺還想推卻,鳳花花一把抓住他手臂笑道:“白鄉長不去就沒意思了,我可是代表宥發集團誠心邀請,一個不能少。”


    “對對對,一個不能少,”莊驥東居然幫著她說話,“鄭鄉長不是在家嗎,請他應付一下……我來打電話!”


    白鈺還想搜腸刮肚找理由,卻被鳳花花等人硬拉著出了門,讓他哭笑不得的是齊曉曉也混在裏麵起哄,推搡他的勁比誰都大。


    真是一幫豬隊友!


    參與陪同的小常、小魏識得鳳花花厲害,趁下樓工夫溜得沒影兒,最終上了集團大巴車的就是莊驥東、白鈺、齊曉曉和張培。


    白鈺坐到齊曉曉旁邊,等車開動後壓低聲音說:“不要喝酒,不要喝任何液體!”


    “為什麽?”齊曉曉奇怪地問。


    “聽我的沒錯!”白鈺頓了頓道,“我沒騙過你吧?”


    她立即柳眉倒豎:“你騙了我兩年多青春,還好意思說沒騙?!”


    白鈺舉手投降:“不扯了……照我說的做,注意安全!”


    “咦,你好像好害怕的樣子?你可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畢竟相愛相知過,齊曉曉對他頗為了解。


    白鈺瞟了眼肩並肩坐著正談笑風生的鳳花花和莊驥東,謹慎地說:“回鄉細談……總之一切小心!”


    線路了然於心,車子拐上省道後一路疾馳到37號樁再向北,沿途檢查站看到車牌號很遠就升起橫竿。


    越往裏樹木越高大茂盛,遮天蔽日不透一絲陽光,兩側習習山風,鳳花花介紹說盛夏時節這裏路麵溫度比外麵低十度以上。


    開了二十多公裏,前方出現古跡斑斑的樹根雕成的牌匾,寫道:蘆山生態保護區。


    鳳花花說外界叫國家生態保護區也對,表明它是國家級的。自然保護區分三種,一是保護珍稀野生動植物,如丹頂鶴保護區、文昌魚保護區、金花茶保護區;二是有科研、教育、旅遊價值的自然遺跡類,如張家界森林公園、五大連池保護區;第三就是蘆山這樣的生態係統類,也是是國家戰略最高等級自然保護區,承載著濕地水源涵養和淨化環境資源的重要作用,也是森林及生物多樣性保護重點生態功能禁區。


    其重要程度體現在它徹底切斷與外界的聯係,轄內沒有居民、嚴禁旅遊產業,沒有試驗性和生產性的科研基地,不設置通常意義的緩衝區和外圍區,整個區域都是管理嚴格的核心區,原則上要求不動一草一木,任由自然生長、自由發展,營造“物競天擇”的原始環境。


    聽到這裏,齊曉曉心直口快問道:“保持原生態管理的話,那麽宥發集團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鳳花花既然帶他們進來心裏早有準備,嫣然笑道:


    “國家批準的局部地區保護性開發,旨在更好地發展、利用豐富多彩的自然資源。”


    莊驥東聽出話裏語病,眉頭一皺道:“保護性開發?鳳總,剛才說原生態管理不動轄內一草一木,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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