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莊驥東、齊曉曉乘餘世強的車早早離開,一方麵急於讓餘世強到柳園現場指導,另一方麵昨晚都有不同程度的失態,不願與白鈺、藍依見麵。


    藍依磨磨蹭蹭到十點多鍾才起床——都怪白鈺不好,昨夜那麽晚了非糾纏著又來了一次,要不是住在別人家裏依她的狀態要在床上賴一天。


    站在木樓前等藍依的間隙,白鈺主動對藍朵說:


    “你的工作地點在東吳吧?我有那邊的同學很優秀,要不要牽個線搭個橋?”


    “不在東吳。”藍朵道。


    “沿海省份都可以,我的同學分布很廣。”


    “難道我非京都大學高材生不嫁?”


    聽出藍朵話中有話,白鈺低低歎了口氣,道:“當然不,主要看緣分……那天在綠河穀打完架後你問我是不是叫白鈺,其實那時已經知道一些事,對吧?”


    藍朵古怪一笑,道:“對,但你猜猜我到苠原的目的是什麽?”


    “在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側麵觀察?”


    “想多了!”她冷冷道,“我準備——就象對莊驥東所做的一樣,把你暴揍一頓後把事情攪黃!”


    倒吸口涼氣,白鈺道:“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倆一見麵就打架,然後事情確實黃了。”


    藍朵長時間沉默,然後道:“我知道你來頭也不小,即使這樣,跟藍依在一起會導致——尤其對你極為不利的狀況,如果有誌於仕途,胸懷高遠,就應該看清楚麵臨的選擇。”


    “你家哪位長輩說的?”白鈺知道憑她的閱曆講不出這樣的話。


    “我外公!”


    藍朵倒也爽快,並不遮遮掩掩。


    “哦,前雙江申委藍書計……”


    “你認識?”


    白鈺搖搖頭,信步走了兩步從樹上摘了朵花,然後道,“久仰大名……不過藍朵,如果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那麽奮鬥一輩子有何意義?我連小小的莊驥東都怕,一個申委常委就能破壞我的婚姻,將來還能成就什麽大事?”


    “好像也對,”藍朵真是直來直去的性格,“那我不管了,反正你好自為之……我是不想藍依受到傷害,至於你,我是無所謂的。”


    白鈺啼笑皆非:“承蒙指點,受教了。”


    這時藍依歡快地從木樓裏跑出來,白鈺順手將花朵插到她發鬢,道:


    “尤戴口罩半遮麵,人麵桃花相映紅。”


    藍朵冷冷道:“一個字,酸!”


    說罷轉身上車,“砰”地關上車門。


    藍依卻嫣然一笑,道:“謝謝。”說著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回到鄉府大院,白鈺立即叫來蘆溝村代課教師阮老師的兒子阮平,和藹問道:


    “電腦學得怎麽樣了?”


    “我本來就有基礎,現在已經拿到了計算機應用中級證書,白鄉長。”


    “坐下說,別拘謹,”白鈺從包裏取出形狀各異的十多隻香包,道,“儂依族女孩手工縫製,我覺得可以在網絡平台上宣傳推廣……”


    他詳細介紹了荊家寨香包的用途、工序、用料等情況,然後說,“我覺得有三個賣點,一是民族特色,二是手工製作,三是綠色環保……”


    “還有貧困山區!”阮平補充道。


    白鈺擺擺手:“我們是堂堂正正銷售商品,不要賣慘!我不希望消費者以憐憫的、讚助的性質買香包,而是發自內心喜愛,這樣我們才能不斷吸引新客戶、拓展新市場。”


    “我懂了。”


    “剛開始攤子不要鋪得太大,我這邊借幾千塊錢給你,到荊家寨收百來件試試看,有市場逐步加大投資,反應不熱烈、興趣寥寥也就算了,權當花錢買教訓。”


    阮平道:“不能都用白鄉長的錢,我也負擔一部分。”


    白鈺笑道:“你一個月才拿多少錢,還要補貼家用……就算風險投資吧,幫荊家寨探個路。”


    當天上午阮平就坐公交車去了荊家寨村,正好搶親節剛過香包的新鮮勁沒了,他按大、中、*檔分別以5元、8元、10元的價格收了200多隻。回來後評估其藝術價值等因素,又分為10元、15元、20元三種檔次價格,在網購平台上打出“傳承千年手工製作——來自大山深處綠色環保的情誼”宣傳語,然後又召集幾位同學寫軟文、寫評價,分頭到各大論壇吆喝。


    十天時間,200多隻香包銷售一空,預訂量業已將近300隻。


    阮平拿著錢興高采烈來到白鈺辦公室,白鈺淡淡一笑,道:


    “初戰告捷,下一步任務更艱巨,為什麽呢?一方麵我對利潤率不太滿意,問題出在哪裏,為招攬客戶你一律承諾包郵,一隻10元錢香包快遞費就需要3元,加上納稅、人工費用實際上並不賺錢。接下來要找快遞點談降低運費的事兒,不然我每天坐趟公交車到縣城投遞,人雖辛苦點但費用起碼降一半……”


    “我已跟快遞點談過了,老板答應考慮。”


    “另一方麵就是手工製作產業的痼疾,即隨著產量增加,質量不可避免會有所下降,這是可以理解的,本來人家女孩子想著戴到男朋友身上,自然十分用心,如果作為商品出售肯定大不相同。”


    阮平為難地說:“是啊,我準備這次回荊家寨村繼續收購存量大概還有幾百隻,以後的話恐怕就得說服她們以流水線形式集中製作,質量、做工方麵難免湊合些。”


    “不能湊合,否則無異於自砸招牌!”


    白鈺道,“不要追求速度,以後出售荊家寨香包都要設置預售期,而且限量供應,采取所謂饑餓營銷策略;質量方麵我有三個想法……”


    阮平機靈地拿出平板電腦記錄,白鈺暗暗讚許在財政所沒白幹,續道,


    “一是統一提供原材料,花布、絲線、填料由你集中采購後分配到人;二是統一規範香包花樣、樣式、規格;三是統一規定填料配比特別是地椒椒和艾葉所占比例,保證香包純天然清香,這是最大的賣點千萬不能偷工減料!”


    略一遲疑,阮平道:“您的意思是我們包料,她們實際上賺加工費?白鄉長,山裏人貪小便宜的不少,沒人監督或監督不到位的話,會有偷原材料、粗枝大葉等問題出現。”


    “這是一個稍微複雜的香包加工產業鏈,不止加工費那麽簡單,”白鈺道,“首先村民要以成本價向你買原料,每道工序都在監控下完成,做出的香包符合要求才能收購,這樣她們製作本身就帶有風險不敢偷工減料;然後要設定抽檢機製,檢查監控,檢查香包,一次達不到配比要求的就打入黑名單剔除在外;最後,你要逐步在荊家寨村培養一批相對專業的隊伍,把製作水平固化下來,等到銷售量達到一定規模後讓其它村也加入進去,同時擴大地椒椒和艾葉的種植規模,形成手工藝品生產體係。”


    阮平越聽越驚訝,靦腆道:“白鄉長,我可從沒想到幾千塊錢的交易能做到那種程度。”


    白鈺道:“心有多大,市場就有多大!隨著全球工業化繁榮到前所未有高度,追求個性、打破常規成為當代人擺脫千篇一律和程序化的補償心理,所以民族的、手工的、環保的成為永恒不變的時尚。”


    “可……可是白鄉長,當荊家寨香包製作規模越來越大,市場供應量越來越多,時尚會不會變了味,又被貼上千篇一律的標簽?”


    阮平到底年輕,頭腦轉得快,想法也很多。


    白鈺笑道:“你想得更遠呐!對,為防止被貼標簽,到營銷的第二階段——第一階段是盡量擴張規模降低生產成本;第二階段就要推行限量銷售模式,這裏所說的限量不是限製銷售總量,而是針對各地區進行限量——國際品牌搞的全球限量版也是這個道理,亞洲區限多少、歐洲區限多少以此類推……”


    “哦,我們是對各個省份的銷售額度進行限製!”阮平恍然大悟。


    “是你,而不是我們,”白鈺糾正道,隨即抽出信封裏的現金數了數,“上次借你的我收回來,剩餘你拿走,算是人生第一桶金……”


    “不不不白鄉長……”


    白鈺抬手阻止道:“聽我說完!網購平台生意步入正軌,接下來你真正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原材料、訂金等需要自己籌集資金投入,不夠我幫你打聲招呼到信用社貸款。我不參與你的經營,也不投一分錢,以後頂多給些建議,明白嗎?”


    阮平這才明白過來:“您是國家幹部,正府公務員,不能參與經商做生意……”


    白鈺笑道:“說到點子上了,象你目前屬於勞務合同工,在財政所棲身也是暫時的,以後邊走邊看,或許有機會跳出來單幹。人啊,未必非在一個單位終老,你說呢?”


    “是哎,比如我爸……”


    阮平欲言又止,看得出並不讚同阮老師的選擇。


    “奉獻是美德,奉獻本身也從中得到被尊重和認同的喜悅自豪,當然你父親那代人與你的人生觀價值觀未必一致,但無論如何,蘆溝村的孩子因為他在沒有失去教育機會,從這一點看他的奉獻是寶貴無私的。”


    “等我有了錢,安排班車每天接送學生到鄉裏學校,徹底解決蘆溝村孩子上學問題,把我爸那些代課教師解脫出來。”


    阮平道。


    白鈺笑道:“讓你爸失業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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